第74章 第十四章 浴血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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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長安!
    越來越黑的山林間,遠方那恐怖的綠光正慢慢接近。
    蕭望向前一步,耳旁的嘶鳴聲響漸漸清晰。他聽得出,那至少有幾十匹狼,不,是上百匹!若然哥舒瑀的眼睛沒事,以凡人的血肉之軀,也斷然逃不出這百匹壯狼的圍攻,更何況他如今眼盲,又豈能安生逃走?
    如今之計,隻有自己拖住這狼群,才能換得他一條生路。
    他拉過哥舒瑀,令他的身子調轉了個方向,“向前行走百步有一汪泉水,泉水旁可采摘菜葉,你將菜葉碾碎敷在眸上,便能清洗你的眼睛。你先走,一直向西便可走出山林。”
    “那你呢?”
    哥舒瑀眯著眸,回過頭,似笑非笑,“這裏至少上百匹狼,你想獨自麵對?我的好兄弟,我以前為何不知,你竟是這般為我著想?”
    那話中的諷刺意味讓男人高大的身子不覺一顫,那些噩夢般的記憶久久不散,眸中一片血紅。他開口,聲音沙啞的可怕,“我說過,我不會再傷害你。”
    四周的嘶鳴聲越來越近。
    “快走!”
    蕭望猛地一用力,狠狠將他向前推去,自己卻飛身躍起,一掌劈向那匹頭狼的頭顱。
    黑紅的血流了滿地,野獸的嘶鳴聲震懾的人心發慌。
    狼群突然不受控製的向那一方攻擊而去。
    一時間,屍橫遍野。
    沒人看得清,這地上流淌著的究竟是誰的血。
    短短幾刻,竟過得像百年那麽久。
    濕潤的水覆上哥舒瑀的雙眼,他微微抬眸,眼前已是一片清明。天已黑的透徹,耳邊的嘶吼聲卻愈發清晰。湖水皎潔,可他卻看不清自己的影子。
    閉上雙眼,滿腦子都是那人可能會受傷流血甚至葬身山林,胸腔某一處便不受控製的鈍痛起來。
    他想他一定是發了瘋!
    低下頭,向臉上猛撲著水,試圖止住那不該有的心思。可湖水冰涼,曾經的記憶卻突然層層湧上,如洪水般將他死死圍住,淹沒的他就快無力呼吸。
    ——小望?小望是我,你醒醒,你怎麽樣了?有沒有事?
    ——阿、阿衍?你來了我不小心摔下來,腿、好像斷了。
    ——什麽?你的腿?
    ——別、別碰、痛
    ——怎麽辦?你的傷不能耽誤,可師傅又不在山上。那,不如這樣,我帶你下山去尋大夫。來,慢一點,我背著你,我們先從這兒上去
    ——阿衍,你、別再逞強了,天馬上就黑了,山上野獸成群,更何況帶著我?你
    ——閉嘴!我說會帶你出去就一定可以,相信我,我不會丟下你
    我不會丟下你
    哥舒瑀早已想不起那日他背著自己究竟走了有多久,可他卻清晰的記得他額前的汗,那一夜,天黑的有多可怕。
    耳邊的嘶吼聲忽遠忽近。
    他不會丟下他,他分明承諾過的!可為何,為何那日!血流滿地,兄弟情斷有誰能告訴他,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傷過你,便絕不會有下一次。我發過誓,我不會再傷你,絕不會。
    眼前一片血紅。
    滿腦子都是狼群恐怖的嘶吼和那人低啞疼痛的低吼聲。
    哥舒瑀突然發了瘋的衝過去。
    他不可以出事,不可以死!那是他欠他的,他的命,隻能自己來取!
    夜幕籠罩的大地,早已橫七豎八躺了幾十匹壯狼的屍首。鮮紅的血融在黝黑的泥土中,方圓四周的樹木雜草竟幾乎被瞬間夷為平地,烏黑的林間,慘烈的可怕。
    男人墨色的長衫不知何時被扯破,露出大片緊實的胸膛,那上麵不知是狼血還是他自己的傷,可饒是隻有星星點點的紅印,還是讓哥舒瑀的拳心不受控製的緊握了起來。
    他看的出,他的精力已在這場毫無勝算的對抗中所剩無幾。
    拔出腰間彎刀,他在心中默念一聲,那彎刀前端竟化作無數兵刃向狼群襲去。尖銳的利器□□蕭望正後方那隻壯狼的後腦,巨獸搖搖晃晃,終於倒地不起。
    幾十年前,紫玉道人便憑兩種功夫名動天下,一是蕭望曾憑一己之力擊退敵兵的玉簫劍法,其二,便是哥舒瑀此刻方才顯露出的圓月刀功。
    “我不是叫你先走,你回來做什麽?”
    蕭望抵住擺脫群狼的進攻,回頭看向站在狼群之中手持彎刀神色冷峻的人,神色複雜。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的那麽輕易!”哥舒瑀一麵抵住前方巨獸,一麵冷聲開口。可電光火石間,又見他晃神間,一隻壯狼竟向他的後腦襲去。“小心!”他飛快上前,一掌劈向那野獸的頭顱,而自己的後頸卻在不經意間猛然被巨獸劃開了一個口子。
    “小望?”蕭望不明,為何
    “閉嘴!”他聲音低啞,一刀割下巨獸的頭顱,後退一步,形勢愈發危急,他更加無暇顧及頸後的傷口。
    或許是方才打鬥太過激烈,烏黑的山林間,遠處竟又出現了一道恐怖的綠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蕭望看他後頸上血跡斑斑,又見狼群愈加殘虐,狠狠地一個抬掌解決掉哥舒瑀身後的巨獸,為他騰出一個出口,“你先走!若然再逞強,我們都會死在這兒!”
    “我叫你閉嘴!”哥舒瑀反手一推,一刀刺進野狼的腹中,黑紅的血濺在他的臉上,鼻尖滿是血腥的味道,“我告訴你,我不會丟下你!”
    男人挺拔的身子猛然一怔,肩上卻立刻被撕咬出一個巨大的口子。
    “你不要命了!”哥舒瑀嘶吼著,“你的簫呢,拿出來!”
    “簫?”
    “你不記得師傅說過了,玉簫劍法和圓月刀功的結合,可對抗比自己強大百倍的敵人!”
    緩緩的簫聲響起,巨大的內力一層層疊加,在兩人周圍形成了一個極強的防護圈,任野狼在外如何肆虐,也觸碰不到他們分毫。而就在這時,男人低聲默念,彎刀尖端的利器竟以超脫平時百倍的速度和力道齊齊飛出。
    瞬間,屍橫遍野。
    滿目血紅,鼻尖上的血腥氣味厚重的令人作嘔。
    終於解決了最後一頭巨獸,兩人已然精疲力盡,癱軟在地麵。
    “你怎麽樣?”蕭望費力直起了身子,看向那人後頸上還在冒著血的傷口。“你的傷?”
    “還死不了。”哥舒瑀一手撐著地麵,氣息有些淩亂,“先離開這兒再說。”
    “現在天已經黑了,這山林中陷阱頗多,你我又都受了傷。我們還是先呆上一夜,待明日天亮再出山。”蕭望想了想,開口道,“離此地不遠有一間草屋,我們今夜可暫時住在那兒。”
    “嗯。”
    哥舒瑀應。
    林間的星辰向來多於城裏,可今夜卻出奇的無星,卻是滿月。
    蕭望手中拎著兩壇酒,向坐在屋外石桌旁走去。
    “睡不著?”
    他坐在那男子對麵,將酒壇放在桌上,低聲開口,“喝一杯?”
    哥舒瑀拿起一壇,放在鼻尖輕嗅了一下,“夢嫣然,是你釀在這林間的?”
    蕭望笑笑,不置可否的樣子。他不敢想象,經過了這麽多的事情,他們還可以有機會像從前一樣那般平靜的坐在一起,對酒成雙。
    兩杯相碰,玉石器皿中的液體微漾著,一輪圓月灑在杯底,更顯得這碧玉的透亮。
    夜已深,空氣中酒香甚濃。
    哥舒瑀手持酒杯,輕輕晃著,“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隻喝夢嫣然?”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師傅第一次教我們釀製這它方法。”蕭望仰頭,又是一杯,“有時候我不得不需要酒精來麻痹自己,可我又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隻有夢嫣然,是醉不了人的。
    “是嗎?”哥舒瑀自嘲的笑笑,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那你可比我幸運多了,若是可以,我倒是寧願自己永遠醉下去。”
    十年了,他幾乎快忘了這酒是什麽味道了。
    那偌大的突厥,他竟找不到一片能釀製它的桃花瓣。
    落霞山,夢嫣然,那個十年,當真隻是他的一場夢。
    “我記得,師傅總是會在每個月圓之夜在樹下埋上一壇酒,我就會趁他不在的時候把酒偷偷取出來偷喝一點。”
    “可你總是貪杯,不然又怎會被師傅發現?”
    “其實我那時並非覺得這辛辣的玩意兒有多好喝的,可爹說,喝了酒就是大人了,他說那些將士們出征前總是會喝上滿滿一壺的。你知道的,我有多羨慕那些人,來到落霞山上的每一天我都在想,若有一天我學得一身武藝,一定也要像我父親他們一樣,上陣殺敵,威懾四方。可最後”
    蕭望不再接話,杯中液體搖搖晃晃,酒香更加濃厚。
    ‘其實,我多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閉上眼,心中隻剩下了這一個聲音,‘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該多好。’
    “快入冬了吧。”
    哥舒瑀也不再接著說下去,到是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
    “嗯。”
    “娘的身體最近怎麽樣?”
    “一直硬朗著,不過自從見了你,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是嗎?”
    談話有一句沒一句的繼續著,圓月漸漸散去。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