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十九章 鴻門之宴 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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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長安!
宣華夫人二十二歲生辰,文帝一改平日節儉之風,在含元殿設宴款待眾臣,大肆慶祝。
獨孤皇後並未出席,天子高居於主位上,而坐在他身邊的女子,紅衣罩體,嫋娜纖巧,一頭漆黑的長發高高盤成雲髻,發上一支金步搖,步搖上金花玉獸,五彩珠玉下垂。細耳上一雙鑲著珍珠的流蘇耳墜緩緩垂下,玲瓏生輝。
她黛眉畫得很淡,額上貼著雲母花鈿,嫣紅的華貴裙擺拖了一地。楊柳依依,膚若凝脂,檀口點丹砂,一雙美眸魄人心弦。
整個宮殿鋪著厚厚的金絲地毯,房梁上掛著精致的彩繪宮燈,大小官員按官銜大小分兩側而坐,一直蔓延到宮殿門口。太子一行人當然是居於天子右手邊第一桌,而宇文氏就坐在大殿正左側一方。
問柳鄰著成都而坐,似乎不太習慣這宴會上官員互相寒暄的虛假場麵,隻是偶爾起身被宇文成都熱情的介紹給眾人,大多時候,都隻是低頭看著杯中之酒發呆。眾官員自然對她這與長生殿刺客如出一轍的長相驚詫不已,可見宇文成都對她嗬護備至,宇文尚書又未露微言,雖是納悶兒,也不好直言。
蕭望與楊語蘭同桌坐著,卻未坐在太子及眾親王公主身旁,隻是選擇了個略微清淨些的地方。他自顧自的飲著杯中美酒,餘光掃過身側女子欲語還休的模樣,低眉開口,“有事麽?”
她輕咬著下唇,“蕭大哥,我”
“怎麽了?”他晃著酒杯,出聲問。
“我、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該不該和你說,可是,我腹中的孩子越來越大,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也會耽誤你的幸福。”
蕭望不語,等著她繼續開口。
“娘對我那麽好,可我卻由始至終都在欺騙她,我覺得,自己很卑劣。所以,我們”
“你想同我合離?”
“不、不是,你,你休了我吧。”她眉間滿是掙紮,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在最心愛之人麵前說出這種話,“本就是我不守婦道在先,你就算休了我,也不會遭人詬病。”
“你沒有欺騙娘,是我騙了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的聲音很沙啞,“你不必感到自責,是我的問題,過了這幾日,我便會給你一個交代。”
“什麽?”語蘭睜著大眼,不知所措的看他。什麽叫是他欺騙了娘,他的話,究竟是何意思?
“你馬上就會明白的。”蕭望看著她,這個女子,終究到尾都是善良的不染塵埃,隻是他,辜負她了罷。“語蘭,你會不會怪我?”
“怪你什麽?”
“怪我娶了你,卻又耽誤了你。”黑眸掃過一旁離得很近的哥舒瑀,杯內酒香醉人,“我看得出,他很愛你。”
“他?”
“的確是我對不起他,如果可以的話,請代我好好補償他。”他低聲說著,也不顧女子不解的目光,眸色複雜,掃過她的下腹,“給孩子取名字了麽,我上次聽你喚他念兒?”
“是,念兒。”纖細的手指輕柔的撫摸著腹部的凸起,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他應該睡得香甜。嘴角掛著輕柔的笑,她輕聲,“是想念的念。”
“念兒,蕭念、蕭念,很好聽。”
“他他不該姓蕭。”語蘭咬著下唇,聲音輕不可聞。
‘不、沒人比他更有資格以蕭姓冠名。’
蕭望苦笑了一聲,仰頭,又是一杯。
酒過三巡。
含元殿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可再是熱鬧,這場景在達官顯貴眼中也是屢見不鮮,毫無特別的玩意兒。眾大臣明麵上互相寒暄著,可誰都看得出,人人都是無聊的緊。
內侍上前,不知在文帝耳邊說了句什麽。他拍了兩下掌,舞姬歌女悉數退去。
眾官員本正趁著這樂聲互相寒暄巴結,沒想到弦樂突然停止,整個大殿也突然安靜了下來。官員們大眼瞪著小眼,一副不明原因的樣子。
“眾卿家不必驚慌。”
天子靠在軟椅之上,看著左側方穩聲開口,“成都啊,朕聽說你有事要求朕,說吧!”
“回皇上。”
宇文成都成都拉起身側的問柳,站起身來,走到大殿正中,麵對著天子慢慢跪下,“臣想請皇上,賜婚予我和玉落。”
“賜婚?”
文帝看著那跪在殿上的纖弱女子,似乎覺得很是熟悉,“抬起你的頭,給朕看看。”
白衣勝雪,傾國傾城。
天子日理萬機,本是不該記得一個區區刺客的長相,可她卻是白問柳,生著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傾城麵容。就算看遍花叢如文帝,也未見過世間幾人能出其右。
不單是天子,就連剛才未被介紹過的眾大臣,此刻也是滿目吃驚之意。
“成都啊,”文帝眯著眸,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剛剛說,她叫什麽?”
“回皇上,民女宋玉落。”倒是問柳先開了口。
她抬起頭,眼眸直直瞧向大殿上方的天子,眉間沒有一絲躲閃。她想她不該再懦弱下去了,這個男人為了她,甚至不惜以身家性命做賭注,隻為給她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甚至是她從未提過的身份。他那樣清楚地了解自己,在地獄生活了那麽年,她最想要的,不過是一方光明。
那方光明,該是他們一起努力去得到的,而不該隻是他,獨自費力去撐著已坍塌下的那半片天。
“宋玉落?”
文帝上下打量著她,“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皇上指的可是那名叫做白問柳的女子?”她淡淡笑著,嫣紅的唇不點而赤,水瞳瀲灩,“方才已經有好多大人說我的麵容與她很像,莫非皇上也識得她?不過我聽成都說,她早前幾個月卻已葬身火海了。隻是可惜,民女家中也並沒有什麽姐妹罷了。”
她目光清明,純粹的毫無雜色,似乎蠱惑著讓人不得不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你是哪裏人,家中有些什麽人?”
“回皇上,民女是長安人,家中隻有父母二人。”
“是嗎?那你的父母是做什麽的?”
“爹娘在經營著一個小酒樓,生意還算不錯。”
她早已想好了應答,也決計是露不出破綻的。這長安城的酒樓不下千百,就算他派人調查,也很難一時查得出來。
“嗯”文帝蹙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這女子的言語沒有一絲慌亂,甚至毫無一絲破綻,他也曾聽太子等人提過,隋軍剿滅長生殿那一晚,真正的白問柳已被宇文成都逼下火海。可是她的長相,嗓音,卻太像那個刺客。莫非這世上,當真有兩個如此相像之人?
“皇上。”
文帝還想說什麽,卻被身側嬌柔的女聲打斷。她輕聲開口,“自古人有相似,而這位妹妹不過是一尋常女子,而且臣妾看著喜歡得很,您怎麽能像是審犯人一樣對待她呢?”
她眉目含情,紅唇一張一合,而被那雙美目埋怨著,文帝盡管多疑,此刻也還是退了步。“好,愛妃說的是,確實是朕的不該了。”
“皇上您看,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多相配,您還不快答應成都的要求,賜婚給他們?”
“好,好,”文帝對她向來有求必應,“宇文成都接旨!”
“微臣在——”
成都這方還在高興著,可問柳的視線卻已全然被文帝身側的女子奪取,從進門到現在,她都沒有好好看看這傳說中傾國傾城的宣華夫人究竟是什麽樣子,可方才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她才真正注意到了那人。
無歡姐姐
怪不得她會替自己說話,可是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又怎會成了皇上的寵妃?她該是陪在主人身邊的啊!
一別數月,問柳沒有想到,再相見時竟會是此情此地此景。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卻誰都沒有發出聲音。無歡微微揚起唇,對她緩緩露出了一個微笑,可問柳卻看得出,她眼中藏也藏不住的落寞,她想她該是有千言萬語想要對自己說吧。
究竟是為何,這一切,會變成如今這樣?
文帝宣了旨,成都拉著還在木然發呆的問柳回身坐下。而天子剛想命舞女樂師繼續表演,卻又是被人打斷。
“父皇。”
那是太子楊廣,慢慢起身,向大殿中央走去。他身著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帶,上麵掛了一塊質感極佳的墨玉,金玉束發,白衣袖口綴著明黃緞邊兒。俊美無鑄的樣子,可那微微勾勒起的嘴角下,卻藏著一顆不為人知的狠厲心腸。
“方才成都這當眾請父皇賜婚之舉,可比舞姬歌女的表演要精彩的多。兒臣想著,眾卿家該是看慣了這風花雪月的俗套,便也準備了些新鮮的玩意兒呢。”
他沉著聲,微笑著開口,可那雙黑眸中藏不住的嗜血之意卻有能力讓本是圍觀者的眾大臣感到莫名恐懼。
今夜,注定會有大事發生。
而代價,是以血封喉。
“哦?你準備了什麽?”文帝饒有興趣的問。
“父皇別急,兒臣準備的節包您滿意,隻是在這之前,兒臣想讓您見一個人。”
楊廣拍了兩下手掌,身後的影衛早已了然。
眾人屏息,看著那緩緩走進含元殿的老者容顏。
是他?
楊素!
他不是早該死了,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蕭望坐在位置上,黑眸盯著那明明早已死在他自己手上,而不該出現的男子,高大的身軀一動不動。
可衣下的手掌,卻狠狠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