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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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生勿入帝王家!
    事出緊急,勤政殿內擠擠挨挨一屋子文臣武將,吵吵的沸反盈天。
    新上任不久的禁軍統領嶽銳叉手道“陛下,閩州在東海之畔,距此有三千裏之遙,中有江南、泉州、平洲,怎麽可能悄無聲息地到了天京城下,其間必定有詐!卑職已經加固了夏宮的營防,又派了斥候往天京方向去探聽虛實,還請陛下寬心。”
    侍中劉衝一臉的不讚同“天京距此不過幾十裏,閩王的大軍須臾便至,眼下情勢已是間不容發,豈容得耽擱!”
    正吵吵間,有人來報“稟陛下,閩王軍距鍾毓山大營不過二十裏了!”群臣一時嘩然。
    劉衝急的直跳“叛軍來勢洶洶,鍾毓山大營人數不過兩萬,不如趁閩軍未至,陛下先從後山繞路回京!”
    皇帝一臉鐵青“放屁,他自閩州能帶多少兵馬來,朕難道要不戰而逃!”
    嶽銳一臉鄙夷“劉侍中怕什麽?好端端的,中間途中的三個洲難道都悄無聲息的反了!還不知道叛賊是怎麽藏頭露尾來的,能有五千之數就不錯了!若敢有什麽異動,兩萬禁軍不是吃素的。”
    嘉楠一直在旁,也沒走,也沒說話,忽然開口道“會不會走海路來的?從平洲上岸,奉天港到天京不過百裏!”
    嶽銳嗤笑道“奉天港的駐軍難道都是死人!怎麽能讓他們隨便上岸了?”
    嘉楠搖頭道“華興卓不是一直沒找到嗎?”
    正說話見,殿外一個渾身是血的斥候急奔入內“報!奉天港出了叛徒,閩州軍奪了奉天港,平州府猝不及防,已是淪陷了!”
    “報!鍾毓山大營飛鴿傳書,閩州軍前鋒已至,正在營外兩軍對峙!”
    “報!冀州府流民作亂,翼州府軍就地鎮壓亂民,無法馳援!”
    爭執已經沒有意義,文臣被遣走,武將們攤開行軍布陣圖留下商議對策,嘉楠靜聽了一陣,主動請命去安置後宮諸人。
    一個個斥候自山腳一路奔往勤政殿時並沒有避人,各路消息在後宮已經是傳得滿天飛。妃嬪貴人們紛紛擠到靜好堂向皇後打探消息,謝皇後何嚐不是心急如焚,偏生勤政殿又沒有正式的消息傳出,謝皇後隻得拿了場麵話來搪塞,又怎麽能安慰到人。
    嘉楠回到靜好堂的時候,靜好堂裏裏外外已經擠了個水泄不通。主子其實也不多,下人滿滿當當站了一院子。靜好堂隻是一座三進小院,不由得顯得局促起來。
    嘉楠與玉瓊耳語了兩句,玉瓊上前,暗提了真氣,中氣十足的在院門來了一嗓子“惠和公主有旨,非靜好堂內侍,一律堂外等候!”
    能隨主子行走的宮女太監都是上的台麵的,聽得有人這麽一吩咐,再看靜好堂實在擠得不像樣,雖然心中著急,也還按捺得住心頭的疑惑,魚貫而出。
    嘉楠疾步走到正廳之內,朗聲到“母後,各位娘娘,我剛從勤政殿內出來,請聽我一言。”
    “閩王率軍自東海至平洲,經奉天港登岸,疾行軍已至鍾毓山大營之下。大營之內有禁軍兩萬,自山腳而上,沿路關防還有精兵三千,又有影衛若幹,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好漢。鍾毓山易守難攻,閩王遠道而來,拿什麽與父皇的精兵強將抗衡。天京尚有京營三萬,相鄰的泉州督軍等處已派人持了父皇敕令去調兵。隻要守過這日,勤王大軍一到,閩王自然伏誅!”
    眾嬪妃都是弱質女流,初聽了閩王謀反,不禁花容失色,有人已然哭了起來,那能夠強自鎮定的,也眼巴巴地看了皇後。聽到嘉楠後幾句,想想果然不錯,才紛紛鬆了氣。
    謝皇後正色道“這幾日不同以往,各位姐妹務必約束宮人,不要隨意走動,也不要隨意傳信謠言。安分守己的,回京之後皆有封賞,這兩日不讓陛下省心還要生事的,本宮在靈秀宮中就發落了她!”
    眾妃嬪這才一一告辭,各自散了。
    申時已過,到了晚膳時分。勤政殿內,皇帝與諸將卻無心傳膳。嶽銳等反複推演,閩王軍都是必敗之局,皇帝的眼白已經漸漸出現血絲“蕭弼不是蠢貨,若無一定的勝算,他絕不敢謀反,必定有什麽沒算到的暗手!山下情形如何?”
    嶽銳道“若論暗手,最大的可能就是用間了。”
    “廷鶴!”皇帝喊到。廷鶴自暗影裏無聲無息地出現。
    “給朕徹查夏宮與鍾毓山大營,嚴防一切與蕭弼、閩州有關之人!”
    “是!”
    一個小太監領了一個小校尉戰戰兢兢地送了一卷絲帛進來“陛下,這是亂軍射入大營內的大逆不道之文字”。皇帝展開一看,赫然是一篇《討妖後謝氏檄》,氣的幾要倒仰。
    “國有妖孽,天降示警,九清水禍,千裏澤國。奸後謝氏,下陵上替,不敬尊長,巫蠱亂宮,詛咒國母”
    皇帝拍著桌子恨聲道“華氏戕害了母後,還要到蕭弼處倒打一耙,挑撥我兄弟,其心可誅!起駕!朕要去大營親自看他怎麽死!”
    嶽銳大驚道“陛下,華賊在哪兒,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大營與叛軍營對峙,相隔不過五裏,去了也未必得見。此刻天色已晚,陛下不可輕易涉險。”
    皇帝肝火大盛,嶽銳好說歹說方才勸住了。
    第二天早上,原該從天京城邊馳援趕到的京營遲遲不見身影,之前擬定的前後夾擊之勢自然泡了湯。皇帝正氣的七竅生煙的時候,又有一一篇《討偽帝檄》承到禦前。皇帝看到“蒙蔽先帝,竊據春宮,妄踐帝祚,寵信奸佞,禍亂南朝。”的句子更加抑製不住恨意,咆哮道“混賬!什麽叫‘竊據春宮,妄踐帝祚’,朕是先帝在世時親封的太子,他這時候憑什麽嚷嚷不服!起駕!朕要去中帳親自督戰!”
    嘉楠像往常一樣到勤政殿給皇帝請安的時候,皇帝已經啟程到山下督戰去了,於是回轉到靜安堂中來。因閩王作亂,靈秀宮中少了許多歡聲笑語,也唯有蕭嵩蕭嶠兩個年少不知事,照樣玩的不亦樂乎。
    嘉楠陪著謝皇後正在看兄弟倆正在拆九連環,忽而勤政殿的通事太監打外頭直衝到靜安堂中,滿臉驚惶地稟道“啟稟娘娘,陛下受了傷!”母女二人大吃一驚,異口同聲問到“可要緊麽?!”
    小太監苦著臉道“小的不知,陛下隻吩咐不要走漏了消息,請娘娘悄悄兒地過去!”
    謝皇後邁步就要走,嘉楠起身道“母後,兒臣與您同去!”
    母女倆趕到勤政殿,屋子裏除了禦醫隻有嶽銳與廷鶴二人。皇帝躺在床上,胸口綁著繃帶,鮮血仍在往外浸,開出碗口大一朵血蓮。
    謝皇後含淚跪倒在床榻邊,嘉楠落後一步,往床榻邊看去,邊上有一盤內盛有一隻箭矢,三角棱上閃著藍幽幽的光。嘉楠不由得慌了“箭上有毒!可能解?”
    領頭的禦醫頹然道“臣等無能”
    嘉楠轉頭對嶽銳怒目而視,正要發作,皇帝喚她道“楠兒,別浪費時間,聽朕說。”
    “朕是不中用了,禦醫至多拖延兩天。靈秀宮中必有叛徒,方可在半山上偷襲朕,朕受傷的消息一旦散布到大營中,軍心難免不穩,對上閩王軍未必有勝算。京營遲遲不至,隻怕已然生變,援軍未必可期。叛徒未除,靈秀宮中也不安全,你等不可再留!”
    嘉楠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前世的芥蒂與今生的算計齊齊拋開,心中隻剩下即將失去父親的恐懼“父皇,兒臣不走!兒臣留在這裏陪您!”
    “別胡鬧!你不走,誰帶著你弟弟妹妹們走!”
    “母後走!兒臣陪您!”嘉楠哭的淚眼滂沱,雲鬢淩亂。
    謝皇後收了淚,微笑道替嘉楠攏了攏頭發“我自然是陪著你父皇的,你做長姐做的很好,母親再沒有不放心的。以後嵩兒就交給你了。”
    皇帝呼吸快了幾分“叛徒沒找出來,其他人皆不可信,眼下隻能派一隊青影衛給你。你悄悄兒的去接了你弟弟妹妹們,趁蕭弼兵力不足,未曾合圍,從後山走。回了天京不要耽誤,讓讓嵩兒即刻登基。天京城高糧廣,你等隻要閉城堅守,發昭天下各路軍勤王,閩州亂軍長不了。”
    嘉楠含淚悲泣,皇帝深深地看她一眼“楠兒,嵩兒年幼,朕知道你能輔佐好他,遇事多聽聽老臣的見解;嘉柳任性,你隻管拿了長姐的款兒管住她,待日後與她尋個性子軟和些的駙馬;唯有嶠兒,這孩子實在命苦,你一定要好好兒的待他。”
    嘉楠哽咽著應了,張明德捧出一個小包袱與她。她一看,裏頭不是別的,正是調兵虎符與傳國玉璽。老天讓她重活一世,讓她救回母親,怎麽最終連父親也要奪走呢!
    嘉楠忍不住撲到榻上痛哭“父皇,您與母後別拋下兒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