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禿驢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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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上岸後,以雲自己的衣服泡了水,濕漉漉的,裹出她身材的曲線。
    突然,她被一件衣服兜住。
    她從衣服裏冒出頭,便見慧和把幹燥的外衣給她,自己赤著胳膊。
    以雲瞟他的身段,皮膚如一塊美玉打磨,線條結實,精瘦不過分壯,她尋思著,他才像個需要遮身材的人。
    畢竟下船的婦人,偷偷遮著眼睛,卻打量他。
    慧和對那些目光無所察覺,卻輕輕咳嗽一聲,側過身,提醒以雲別亂看。
    以雲:“……”
    她就非要看,別人看得她看不得?
    兩人無聲地較勁著,在以雲灼灼目光下,慧和硬著頭皮,與船家叮囑完,認輸一般,回過頭迎著她的視線:“可以走了。”
    較勁獲勝,以雲得意地笑出來。
    卻這時,之前那要拔刀的護衛攔住兩人:“慧和大師、這位姑娘,請留步,我家爺有請。”
    原來,這位果真是喬裝成平民的貴人,趙國鎮南王世子,名諱林瓊。
    這天下局勢如何,以雲並不關心,她隻留意到,林瓊為逐鹿天下,有意把慧和納入麾下。
    一開始,林瓊的表現沒那麽明顯,隻是請兩人上王府,好吃好喝地供著,後來,林瓊讓慧和參與決策。
    慧和本不願,但以雲見著王府的枕頭與床,就走不動路了。
    要知道,長期在外行走,最懷念的就是癱床上的時光。
    她不肯走,慧和說了句“叨擾”,也跟著一起住下,隻是盡量避免參與事務。
    好在他本來也不閑。
    在他們落榻越地這段日子,勘查這一帶存在的怨氣,都不算大,但凡人遇到,隻能看運道,就像在河上,要不是慧和正好在,否則,隻能葬身河中。
    林瓊穿著月白直裰,一身貴氣凜然,不像之前在船上的冷淡,他看起來是很好相處,笑著問慧和:“大師近來住得可還習慣?”
    慧和說:“承蒙世子照顧,因察覺怨氣,貧僧正要出去。”
    林瓊隻好側身讓路:“大師請。”
    慧和向來和和氣氣,雖林瓊不曾擺出這層身份,他也不逾矩。
    因此,他能客氣地拒絕林瓊的示好,免得沾一身灰。
    以雲手上摘著幾束草,一邊把玩一邊說:“想讓你成為手下?你是什麽人,他又是什麽人?你給他打工?他給你打工還差不……”
    慧和捂住她的嘴巴。
    “噓。”慧和神色難得嚴肅。
    他不太懂“打工”的意思,也能從語境猜出一二,以雲這麽說,隻怕隔牆有耳,給她遭來禍端。
    以雲睫毛撲簌地動了動,眼眸明亮,然後,偷偷翹起嘴唇。
    她的嘴唇很軟,淺淺的鼻息掃在他手指上,似乎是在笑,那溫度是羽毛的柔和,卻讓他像被刺到。
    慧和忙不迭把手縮回去,豎著的手掌放在身前,掩飾他指尖片刻的顫抖,沉沉出一口氣,才說:“不可妄語。”
    以雲湊近他,笑眯眯的,說:“大師,你剛剛慌了啊?”
    慧和閉上眼睛,默念佛經。
    以雲嘖了一聲:“不應該啊,你怎麽會怵林瓊呢?”
    慧和心中的冷靜被打斷,他回:“貧僧沒有怵世子。”
    “既然不是怕林瓊,”以雲一敲手掌,“那我明白了,你剛剛,是因為突然碰我嘴唇,所以慌了吧?”
    慧和:“……”
    對能夠言語上占兩三分便宜的事,以雲樂此不疲。
    見慧和提起一口氣,準備說教,她連忙收手:“你心要放寬點啊,我就是開個玩笑嘛,你是大師,大師肚裏能撐船~”
    若有誰見到即將聞名於世的慧和大師,居然被一個小姑娘說心不寬、氣量小,並且他已然習慣,那些人定會掉眼珠子。
    此時,她抓住他的手腕,往他手指套個草編的指環。
    慧和被她這動作打岔,看著指間樸素的指環,問:“這是什麽?”
    以雲也露出自己的手指,上麵有一個同樣的草指環,她笑著說:“戒指啊!”
    慧和垂下眼睛,拇指摩挲著粗糙的草指環。
    以雲說:“你戴著,我就不妄語。”
    他果然沒摘下。
    其實,林瓊對他而言不算什麽,若林瓊執意要他為鎮南王府做事,慧和也不怕得罪他們,隻是,事放到以雲身上,他總更為小心謹慎。
    這種謹慎,不是很明顯,如春風細雨,潤物無聲,但遭不住幾十雙眼睛一直盯著。
    很快,林瓊那邊就知道些什麽。
    從慧和突破無果,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與以雲接觸,打的主意,就是留不住慧和也要留住以雲,因為這女子,對慧和而言是特殊的,能要挾他。
    要麽是太守家的賞花會,要麽是遊園宴,要麽是燈會,以雲來者不拒,鎮南王夫人敢邀請,她就敢參加,穿著漂亮的衣裳,梳著反複的頭髻,細細描摹雙眉,便如清水出芙蓉,美不勝收。
    她就像方知道世間繁華,流連其中,不得返。
    不過幾日,她成為越地小有名氣的姑娘,與眾多官家姑娘交好,或多或少的,也有男子驚鴻一瞥,四處詢問她是哪家姑娘。
    這邊她長袖善舞,那邊慧和獨自一人,奔波在山林、河水、古樓、小巷中。
    他撚著佛珠,眉目中流動著慈悲,看著一個個靈魂,走向往生。
    隻是他普度回來時,腹中空空,沒有人念叨著“吃一口飯,勝造七級浮屠”。
    他獨自一人坐在房中,盤著雙腿打坐,剛要入定,卻有人敲門問:“慧和大師,可是歇息了?”
    慧和睜眼,聲音清朗:“尚未。”
    下人說:“大師,世子爺有請。”
    慧和整整衣擺,走出房中。
    林瓊又一次找他,卻不是為了留他在越地,開門見山問:“大師可知以雲姑娘籍貫在哪裏,還有生辰八字?”
    慧和張張口,以雲是哪裏人,他也從沒問過,何況生辰八字,便回:“貧僧不知。”
    林瓊盯著他:“那我可以問問,以雲姑娘是大師什麽人麽?我一直以為,她是大師的同門弟子。”
    慧和垂下眼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林瓊顯得有些咄咄:“大師,我要這個八字,也是為以雲姑娘好,我想認她為義妹,需要合八字。”
    “您瞧,這陣子她過得有多開心,我們越地許多的人家,也都喜歡她,她如果留在越地,成為王府小姐,將來,能風風光光地出嫁,還是說大師並不在乎她姑娘家的未來?”
    他的每個字,慧和聽得懂,可是連起來,就像一根仙人球上的小刺,紮入指腹,分明是不疼的,但眼睛與心理,都在告訴他,拔了疼,不拔也疼。
    慧和到底沒和林瓊談妥。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知道這時候,他越是表現得不在意以雲,林瓊才能放過她。
    但是,他終究沒說不在乎,隻是略一低頭,說:“謹看她的意願。”
    七
    林瓊目中閃過算計神色。
    夜裏,慧和和衣躺著,沒一會兒,就聽到房梁上窸窸窣窣,他睜開眼睛起身,盯著房梁:“你愛當梁上君子?”
    以雲見被他拆穿,利落地跳下來。
    伴隨著一股淡雅的香味,她身上,穿著一件雲紗樣的外袍,就算置於黑暗之中,仍能看清楚袍服下,手臂修長優雅的線條。
    慧和立刻收回目光,眼觀鼻鼻觀心。
    以雲問:“林瓊說,你建議我留在王府,是真的嗎?”
    慧和眉梢一動。
    他確定世子說的話,當是春秋筆法,錯誤傳達他的意思,有一瞬他都要開口爭辯,可是最後,他閉上嘴巴。
    以雲正微微歪著頭看他。
    她梳一個飛天髻,簪子垂下赤金色的流蘇,貼著她柔嫩的臉頰,不像她往日偏男子的裝束,這一身,完全襯托她少女的嬌嬌,不知情的,還以為是高門貴戶出來的大小姐。
    她這個年紀,鮮妍如剛綻開的鮮花,沒有誰能夠肆意采摘。
    他更不行。
    慧和低下頭,沒有答話。
    以雲來回踱步,驟然停下,問:“你就不好奇我這陣子在做什麽嘛,你怎麽不問問我呢?”
    慧和說:“這是你的私事。”
    好似全然沒有興趣。
    以雲哼笑一聲,問:“所以,你也是這麽想?覺得我留在鎮南王府就挺好的,做個王爺義女,好將來風風光光嫁出去?”
    慧和閉上眼睛,撚著佛珠。
    這回,這些字不再是刺,而湊成完整的一副畫麵。
    畫麵裏,她穿紅袍,戴玉冠,由一個看不見臉的男人,牽著她細白的手,一步步走遠。
    她不必再回頭,因為沒有任何東西值得留念。
    山野露宿,有多辛苦,他不能因為自己甘之如飴,就強要她跟著他,最重要的是,他給不出承諾。
    這樣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卻又何必跟著他,蹉跎歲月?
    正好今日時機成熟,長久以來回避的問題,他找到答案。
    慧和咽下幹澀的喉嚨。
    他睜開眼睛,目中一片清明,輕聲說:“到時候,貧僧會隔空祝福你。”
    以雲卻看到他眼下壓製的東西,她輕笑一聲,微微伏低身子,戳戳他的額頭:“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倔驢。”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就走。
    慧和伸出的手,隻來得及拂過紗袍雲煙一樣的質地。
    這回,他終於把人趕走了。
    這是對她而言,最好的結局,可是,他一點都不開心。
    佛曰愛憎會,怨別離,求不得,他作為佛子,早就看破世間紅塵,卻因為這個意外,在他寂寥的天空劃過一道璀璨的光芒。
    那種光,恐怕一輩子都散不去。
    慧和蹲下身,他挽起褲腳,捧起一抔水,放在唇下細飲。
    他拒絕王府給的馬車與銀兩,獨身一人出發。
    以前接受馬車,隻是身邊還有個人,他怕她走得又累又倦,可是現在,她已經被他趕走,他孑然一身,還是徒步山野。
    那夜她踩著房梁來找他,也猶如一場夢。
    亦或者說,從她在自己身邊那些日子,都是夢一般,現在隻是夢醒。
    慧和用一條巾帕擦擦汗水,他看著水麵的自己,有些愣神,如果不是她一直提醒,他並不注意自己的外貌,如今才發覺,他確實麵目還算……清秀。
    小姑娘喜歡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淡笑一聲。
    卻有說不盡的苦澀。
    他繼續一個人走,到山頂,他眺望來路,鎮南王府的繁華,被拋在他身後。
    站在山上,吹了很久的風,天地浩蕩,隻剩下他一個人,他眼眶也漸漸酸熱,就是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做那麽久的心理準備,到這時候,倏然崩塌。
    他雙手合十,向佛懺悔,懺悔他生出的所有情愫,明知犯戒,卻如癡如迷,是為罪。
    隻是,唯有一件事,他想問佛。
    他克製這一輩子,能否換下輩子放肆喜歡?
    閉眼時,熱淚倏然滾落。
    他朝前走出一步,再往前一步,就是斷崖,突然,一股巨大的力氣把他扯回去,少女的聲音氣喘籲籲:“你怎麽了,不會是想自戕吧!”
    慧和壓根沒反應過來,隻抬眼的時候,眼中尚且朦朧。
    以雲被嚇到了,她揩他眼淚,大驚:“你哭什麽,我不在的時候,誰欺負你了?”
    慧和忙低頭,他聲音沙啞:“你,你怎麽在這裏?”
    以雲回:“我要是不來,你要自戕?”
    慧和說:“並非如此,你誤會了。”
    以雲捧住他的臉頰,直直看入他的眼睛,帶著少見的強勢:“那你說到底為什麽。”
    慧和怎麽說得出口?
    他隻是想在離開之前,再離她近一點點而已,哪怕隻有一步,卻沒想到,她原來一直在自己周身,他竟沒有察覺。
    他抿著嘴唇,這般與她親近,心口漏洞被填補得滿滿當當。
    可這於禮不合,他微微後撤,避開她的接觸,卻再也忍不住,問:“你怎麽沒留在王府?”
    以雲揚眉:“嗯,所以你以為我喜歡上凡俗的繁華,拋棄你,所以才哭的,是嗎?”
    好在關鍵時刻沒掉鏈子,她猜得確實八.九不離十。
    慧和輕咳一聲,卻否定:“不是。”
    他越否定,以雲越覺得是,一時氣不過來,拿手指戳他胸膛:“誰讓你不問我,總是瞎想的,我那陣子是在給王府準備點‘禮物’。”
    慧和皺眉:“什麽禮物?”
    以雲搖頭,說:“反正,我們擺脫掉這個大麻煩了。”
    其實,就算慧和當時真問,以雲也不一定會提前和他通氣,因為他這樣的人,定會阻止自己。
    就像偷甘蔗,有違佛法的事,還是她來做就好。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如果兩人拒絕王府,林瓊這個人,秉性凶惡,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可能是不希望他們被其他勢力所用,可能是被拂了麵子而憤怒,定會派人來暗殺他們,到時候,普度眾生之餘,還要兼職躲貓貓,多累。
    所以,她這段時間調查鎮南王府,參加諸多宴會,扒出林瓊的身世,先下手為強,把鎮南王府的陰私公之於眾,自己則將嫌疑摘得一幹二淨,在慧和走後幾天,才出王府。
    如今,林瓊分身乏術,不會再來找他們麻煩。
    她這邊辛辛苦苦給他鋪路,他呢,倒是把自己給想哭了。
    不等慧和深問,以雲一邊戳著他胸膛,步步緊逼:“你以為我為什麽要跟著你啊?”
    “為了你這顆和鹵蛋似的光頭?外頭那些個少年青年,誰頭發不比你茂密啊?”
    “我在乎你的答案嗎?不,我才不在乎,我隻在乎我能不能跟著你。”
    “因為我樂意啊。”
    “千金難買我樂意,你到底懂不懂?”
    突然,慧和抓住她的手指,他垂著眼睛,看不清他眼底的波湧,隻聽他問:“你不樂意留在鎮南王府。”
    “對,”以雲說,“不止如此,我還樂意跟在你身邊。”
    慧和搖搖頭。
    他喉嚨口梗著許多話語,千言萬語,隻成這一句:“對不起。”
    趁他眼睫還掛著淚水,以雲多敲一下他的額頭:“你要是真不樂意我留下來,我也可以走,按你的想法,去……”
    她話沒說完,慧和低頭,用一根手指按在她唇上,阻止她說話,再收回手指。
    他目光閃爍,風吹幹他的淚水,吹不幹他眼眸清澈如泉。
    他輕聲說:“不可妄語。”
    緊接著,他才道:“我不會再趕你走,但如果有一天,你想走了,那便走吧,我也絕不會阻攔你。”
    這是他能給出的承諾。
    他這輩子謹遵佛法,普度眾生,為蒼生大義無個人小義,卻也想,小小的放肆這麽一次。
    願佛原諒他,為這一次放肆,他必眾生懺悔。
    卻看麵前的女子踮起腳尖,學他一手抵住他的嘴唇,笑嘻嘻說:
    “不可妄語哦。”
    自此,直到圓寂那日,一個本該早早帶走他性命的人,卻一直陪著他。
    慧和望著天際,露出溫和的微笑。
    他為蒼生做了這麽多,他們的下輩子,一定會很幸福。
    ***
    雲洲玉醒來的時候,以雲不在身邊。
    他眼睛迷蒙,撓撓腦袋。
    那種近乎絕望,卻又滿懷希望的心情,就算醒來,還有點痕跡,雖然有點酸,但……好吧,他承認,這些人都是他。
    不過,還是有被影響到,心裏空蕩蕩的。
    他走到外頭,屋子很敞亮。
    他們沒有把人軀從穿越局帶走,從那之後,每到一個世界,因為能量體的特性,通俗來說,就像靈魂投胎,能夠從嬰孩開始成長,他把自己一半的能量體交給以雲,也是為了方便相遇,所以他們一個世界一個世界地過日子,如今,停留在一個和平溫暖的世界,和俞學而、蘇以雲經曆過的世界有些相似。
    開放式的廚房,以雲正在切東西,鍋裏在煲湯,味道很香鮮。
    雲洲玉走到裏頭,從背後抱住她。
    以雲刀下不停,感覺到他有點撒嬌,問:“幹嘛呢。”
    雲洲玉埋在她發間,嘟囔說:“你對他真好,我都想剃光頭了。”
    以雲:“……”
    她略回過身,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需要我幫忙嗎?”
    雲洲玉看到她拿著的刀麵,倏地反光,他突然回過神來,先前他們已經約法三章,他不能無緣無故吃自己的醋。
    但是他剛醒來,腦子不活泛,忘了這回事。
    他後退兩步,咳嗽一聲:“不了,有頭發也挺好。”
    以雲拿著刀逼近一步,麵帶微笑:“不用這麽客氣,我江湖號稱‘tony雲’。”
    雲洲玉:“……”
    她說:“我這手刀工特別好,定能幫你削一個和鹵蛋一樣的光頭。”
    雲洲玉舉起雙手:“我錯了。”
    以雲問:“錯在哪?”
    雲洲玉憋了半天,俊目微眯,覺得自己這醋雖然不對,但他就是吃醋了,就是想讓她知道,所以還是沒忍住,說:“算了,我沒錯,你給我削個光頭吧!”
    以雲:“?”
    她說:“你等著,站在那裏別動,我去找個教程……”
    ……
    廚房裏的湯鍋,咕嚕咕嚕滾著,香氣縈繞在整個小家。
    笑聲叫鬧聲充盈其間。
    如他所願,他們的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都圓滿了。
    *
    番外二·那個係統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係統編號d7-007,起了個大早,它剛幫助一個需要幫忙的小世界,帶主角走上人生巔峰。
    每次它和主角融合,主角們都會非常膜拜它,畢竟它可是係統,掌握著最精準的算法,和最強技術命脈,能帶著宿主,在每個世界叱吒風雲。
    它在宿主們身上,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遠不是過去那什麽雲不雲的能比。
    總之,係統又開始它的尋找宿主之旅。
    不一會兒,它找到一個世界,宿主選在一個男孩身上,這個男孩的能量體很強大,是係統逛這麽久以來,見過最強大的能量體,碾壓其他世界最強能量體。
    隻是,男孩宛如得了嗜睡症,每天都趴在桌子上睡覺。
    不止如此,男孩還坐在教室最後麵,一個壞學生地帶,有事沒事就有x中的學生過來挑釁,這時候,他就會揉揉頭發,抬起頭,露出耳廓上的耳環,眯起俊目一笑,焉壞焉壞的。
    傳聞中的校霸。
    提前摸索過世界的係統知道,事情不是看起來這麽簡單,按最優解算法軌跡,這個男孩以後會成為商業巨佬,目前,他的身份,還隻是xx集團的大老板私生子,就讀於有點差勁的高中。
    所以係統選定他,立刻與他綁定。
    校霸不愧是校霸,在係統自我介紹完畢後,他接受能力極好,又趴下睡覺,還叮囑係統:“我知道了,別吵我睡覺。”
    係統:“……”
    它滴個乖乖,它綁定的是個拽貨!
    回想過去那些宿主,哪個不是對它言聽計從,它也從不辱沒宿主的期待,兢兢業業,堪稱係統界第一勞模,哪像這個啊?
    總而言之,係統有點糟心。
    但是再糟心有什麽用,不還是它選的宿主,看在他強大的份上,係統認了。
    偏偏按這個世界的發展,怎麽也該有個嬌軟女主。
    這個女主,首先是個轉學生,然後當別人都管不住校霸時,她輕嗬斥一聲,校霸就言聽計從,她還有特權,能讓校霸背單詞,不讓校霸打架。
    係統調動麵板,發現嬌軟女主的存在,果然,世界軌跡裏,明天就會有一個女性轉學生。
    係統期待地搓搓手,它要幫助校霸逃離嬌軟女主,談戀愛有什麽好,搞事業不快樂嗎?想必校霸知道以後,也會非常感激,就知道它的強大之處。
    它可真是個替主角著想的好係統。
    不出意外,第二日,當轉學生站在講台,自我介紹時,嗜睡症校霸難得抬起頭,灼灼地盯著她。
    轉學生有一頭黑軟的頭發,紮著馬尾辮,她皮膚和牛奶似的白嫩,眼睛烏圓,青春氣息很強,嘴角帶著一抹淡笑,班裏這麽多人,她誰也看不到,一眼落到校霸身上。
    她甚至偷偷眨眨眼,俏皮之意流於表。
    校霸接收到她的暗示,也揚起眉頭。
    這一瞬間,係統心中警鈴大作,立刻開啟關燈模式,所謂關燈模式,就是讓宿主短暫地看不見東西,並且缺失感觸。
    校霸:“?”
    係統:“我這是為你好。”
    校霸:“……”
    係統:“我見識過女人的厲害,你這段數不夠心性不堅韌,到時候,你會為她要死要活,耽誤大好事業……”
    校霸:“哦,怎麽要死要活?”
    對於這方麵,係統的經驗是校霸怎麽也比不上的,於是,它苦口婆心地舉例:“如果不逃離,你不久後,就會忍不住把她按在牆上壁咚,哦,或者困在課桌之間,然後咬著牙說:‘給我親一口,我命都給你’。”
    校霸:“這是什麽奇怪的情節?”
    係統:“套路都是這樣的,你別不信。”
    校霸:“……哦然後呢?”
    係統:“你聽了不覺得離譜?這還不趕快搞事業?”
    校霸:“是有點離譜。”
    這時候,關燈模式時效過去,校霸眼前又恢複光明,那個新來的,乖乖巧巧的轉學生,果然走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
    眾所周知,校霸的身邊,必定會空出一個位置,俗稱無人生還領地。
    轉學生笑起來很好看,眼睛裏好像舀了一河星子,隻問:“同學你好,我能坐這個位置嗎?”
    係統趕緊警告:“不不不,快拒絕她!我們是要來搞事業的!”
    卻看校霸牽了牽唇角,拉開椅子,說:“行。”
    全班同學盯著她,倒吸口氣。
    這轉學生怎麽辦到的,一來就坐在洲哥旁邊的!
    他們還想看她笑話,畢竟洲哥出了名的冷漠,女生遞情書,他從沒收過,結果現在,他居然讓出位置,為一個第一次見麵的轉學生。
    匪夷所思。
    係統已經開始翻白眼,這種桀驁不馴的少年,確實不會聽它的話。
    卻看轉學生坐下,同學礙於上課,不能頻頻窺探,校霸悶聲笑起來:“喂,有人說我可以把你按在牆上親,或者困在桌子間親。”
    轉學生訝然,圓眼輕睜:“誰?”
    校霸:“我腦海裏一個二貨。”
    係統:“……”
    二貨是什麽鬼?它就這麽被賣了?
    卻看轉學生用指尖點點唇角,她瞟了一眼校霸,也壓低聲音,說:“哪用那麽麻煩,您隨意。”
    “嗯,還有,等成年了,俄羅斯方塊也不是不行。”
    係統:“…………”
    這過分熟悉的名詞,這可惡的俄羅斯方塊控。
    它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
    卻看轉學生噗呲笑出來,好像透過校霸的雙眼,直看著它:“小係統,你剛剛沒聽我自我介紹嗎?”
    老實說,係統一直提防兩人“眉眼傳情”,沒留意自我介紹,何況它經曆太多世界,懶得去記形形色色的名字,因此,它驟然看向黑板,隻看綠色為底的黑板,上麵兩個白色粉筆字:
    以雲。
    係統:“………………”
    就是那個什麽雲不雲!
    而校霸,也就是雲洲玉,則問以雲:“你們認識?”
    以雲解釋:“我以前做白月光任務時的搭檔,挺有緣的。”
    雲洲玉斜睨她:“你們倆關係還不錯?”
    以雲點點頭:“爺孫倆,那肯定是的。”
    如果會相遇,就算是渺茫如這麽多的小世界,他們也總會有遇上的時候,而此時,係統已經徹底宕機。
    老實說,它沒做好和以雲重逢的準備。
    當初分離的時候,說的那些矯情話,現在想想,都快把自己尬死了。
    它寧願原地蒸發。
    而且,它剛剛還和雲洲玉說什麽來著,啊啊啊求老天再給它一次機會,讓記憶重來!
    以雲倒是老神在在,她從書包裏翻出試卷,拿一張給自己,另一張給雲洲玉,督促:“差不多要會考了,就算你會,也別太浪。”
    其他人看來,隻看轉學生拿出試卷,還把筆送到洲哥手裏。
    她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帶著盈盈期待感。
    洲哥抓了抓頭發,不太耐煩地拿過卷子,一邊忍著困意,一邊過題目。
    同學:“!!!”
    總而言之,轉學生果然是一方神聖,居然能讓常年不學習的洲哥開始做題。
    隻有係統默默吐槽:你們別被他們騙了,就一對老夫老妻,還擱著裝嫩。
    放學之後,以雲直接跟著雲洲玉回家。
    係統叨叨:“你們想幹嘛,別忘了你們現在是學生,不能亂來!”
    以雲在脫鞋子,因為她與係統特性相通,所以係統說什麽,她都聽得到,她靠在牆上,對雲洲玉勾勾手指:
    “喂,小校霸,這時候,是不是該把我按在牆上親了?”
    雲洲玉果真動作不停,手指按在她耳側,閉上眼睛,低頭。
    “刷”的一下,少兒不宜,係統被迫進入小黑屋。
    係統:“……”
    這久違的小黑屋感覺,實在太熟悉了。
    毀滅吧,它累了,果然遇到以雲就不會正常。
    它翻出跳一跳,一個幾乎快蒙塵的遊戲,但它找出這程序的記憶都快刻入初始程序了。
    大概玩到第十次99分,突然,係統被小黑屋放出來。
    它恢複五感程序,立刻嚇一跳,隻看雲洲玉家的客廳,居然掛上彩帶,還有彩色氣球,橘黃色的燈光照下來,桌子正中央,放著一塊圓形蛋糕。
    以雲拉動小彩炮,噗地飛出許多彩帶:“surprise!(驚喜)”
    她用手肘捅捅雲洲玉,雲洲玉也才拉動小彩炮,不情不願說:“生日快樂。”
    係統懵了:“你們整啥呢?”
    以雲比它懵:“你你生日啊!”
    係統:“什麽?”
    以雲調動麵板,今日是5月5日,那一天,係統d係列被成批造出,係統屬於007個。
    確實是它的生日。
    但是係統完全沒料到,它自己都不曾在意的事,以雲記住了,她在自己的日曆麵板上,用紅筆圈出來這日子,寫了三個字:小係統。
    以雲說:“還給你準備了蛋糕~”
    “我又不能吃,”它好奇,“你準備了什麽蛋糕?”
    以雲把蛋糕推過來:“蛋糕上的圖形,還是你最喜歡的餘弦函數哦!”
    媽的,係統想,它有點想哭。
    這確實是驚喜。
    為她能一直記著自己的驚喜。
    以雲插上蠟燭,叫係統:“快許個願吧!”
    係統想了想,說:“沒什麽願望,就隨意吧。”
    卻聽雲洲玉聲音酸不溜秋:“啊,真好啊,以雲能給你慶生,不能給我們慶生。”
    所謂“我們”,泛指所有小世界的雲洲玉,真這麽算起來,雲洲玉每天都過生日。
    以雲:“幼稚鬼。”
    雲洲玉不服,抓了蛋糕的奶油,糊在以雲臉上,以雲扇他的手,他也不避讓,大有再打一下的意思。
    以雲也弄了塊奶油糊回去。
    係統:“……”
    住手!那是它的蛋糕!
    兩人幼稚地來回糊奶油,笑聲不斷,係統心想,煩死了,到頭來它還是那個單身狗。
    不過,好吧,現在就挺好的。
    看著客廳裏漂亮的布置,聽著以雲熟悉的口吻,它笑了。
    能重逢,真的挺好的。,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