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明查暗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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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老俠的回憶!
第二天起,江浙左丞周彰善便帶著我,在行省裏一路走走看看。
正如綽斯戩所說的,江浙民風十分溫和,一副國泰民安的樣子。
每一天,我看到的全是溫順的“良民”。
每個點上,都有兩、三個“鄉紳”,領著一群“良民”替江浙行省說好話。一切看來都非常融洽。
但是,他們在農田幹活的姿勢卻顯得有些生疏。掌心也沒有生繭子,反倒是外麵的拳麵生出了厚厚的繭子。
周彰善和隨行的陪同官員,更是在我麵前,賣力地說當地官府如何如何。
如果按照周彰善安排好的線路,可能永遠都了解不到真正的民情。
雖然這些,我心裏都明白,卻揣著糊塗,一直笑嘻嘻,並沒有說破。
這次來監察江浙,我在明麵上,是成立了兩個調查組。
一組就是我帶隊,到各個地方轉轉,察看民情。另一組由禦史台經曆——南風去查閱資料,重點看曆年的案件。
暗地裏,我還安排了兩組,喬裝成平民,去大街小巷、田頭地裏,了解真正的民情。
這兩個暗組自然就是由星陣、菠蘿兩人,各帶著兩名武林高手,組成的小組。
他們六人來江浙的時候,身份分別是我的仆人、書童等,自然不會引起周彰善的關注。
我想,以星陣、菠蘿的能耐,肯定能給我帶來不一樣的東西。
來江浙行省二十幾天後的一天夜裏,我和星陣、菠蘿在室裏密談。
“公子,我和菠蘿交換了意見,把這段時間暗訪到的情況整理了一下。有四點要向你稟報。”
“哦,哪四點?”
“第一是富者愈富,貧者愈貧。這江浙一帶,農民大部分名下無田,必須租富戶和官吏的田地種糧。
一年辛苦下來,一畝地產糧平均不過400斤左右,但是六成以上的糧食必須作為租金上繳,到手不過百餘斤糧。
但是不管是荒年,還是風調雨順,這租金是必不可少的。
一到荒年,佃農要是手中無積蓄,交不起這每畝250斤糧的租金,就不得不借高利貸來交租金。
一旦借上高利貸,就離破產不遠了。來年要是行情又差,佃農不但交不起租金,高利貸也還不上本息了。
擺在他們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要不賣妻鬻子,要不舉家逃亡,成為流民。
流民一聚集便為盜。盜一聚集便為起義軍。這大概就是朱光卿、棒胡等人能夠一呼百應的原因吧。”
“好,就憑這一條,我們都可以回去和陛下交差了。”
星陣聽了一愣,繼續說道“第二是收錢成風,貪墨不絕。大小官吏新上任,轄區內地主、富商都得去拜見送錢,這叫拜見錢。
逢年過節要送錢,這叫追節錢。小吏的生日要送錢,大官他娘生日要送錢,這叫生日錢。類似的還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聽到這裏,我臉上多少有點掛不住了。我在京城,收這類的錢好像也不少。
“還有呢?”
“第三是刑不上地主。我朝刑法有規定,諸地主毆死佃者,杖一百七,征燒埋銀五十兩。但這法,本身定的就不公平。”
星陣說的有點急,便停下歇一口氣,喝了兩口茶。
他說的不公平,是指法律對人不對事。
若是佃戶打死地主,肯定是死罪一條。
但是地主打死佃戶,隻需賠償其家屬五十兩銀子,並被用荊條打一百零七下。
而佃戶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要屬被迫賣身為奴婢的賤民。
“諸故殺無罪奴婢,杖八十七,因醉殺之者,減一等。”
地主殺死自己的奴婢,隻須用荊條打八十七下。若是喝醉酒的情況下,打死奴婢的,再減刑一等。
“諸良人以鬥毆殺人奴,杖一百七,征燒埋銀五十兩。”
若是其他人打死自己的奴婢,則被用荊條打一百零七下,賠償主人五十兩。
佃戶雖然名下無田,好歹還算是良人。而奴婢、流民、戲子、藝人等則算是賤民。
而在賤民這個層麵,是不分蒙古人、色目人還是漢人的。隻要你沒錢,遲早是要淪為賤民的。
“在江浙基層,地主若是打死,或者指使他人打死佃戶,實際上是要交一百五十七兩銀子的。”
“哦,這是為什麽?”
“那多交的一百零七兩,是為了免去那一百零七下荊條。每少打一下算一兩銀子。”
“你的意思是,隻要有錢,就可以肆意殺人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第四是朝廷的賦稅太重了,民不堪其苦。”
聽到這裏,我不禁苦笑,這星陣和菠蘿也太能幹了。這麽多問題,該如何向鐵鍋稟報。
“郡王,我和星哥還打聽到,江浙行省一些大名鼎鼎的貪官惡吏,全是貪贓枉法、顛倒黑白之徒。這是他們的名單,共十一人。”
說完,菠蘿遞給我幾張紙箋,上麵寫了官吏的姓名、職務,還有犯了哪些惡行,等等。
我看完,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怪不得朱光卿、棒胡等人要反。這上麵寫的事情,要是攤在我頭上,我也得反。
“很好!你們兩人辛苦了。我們明天就辦他們。”
次日,我就行使奉使宣撫的權力,借江浙行省的衙門,審理他們的官吏。
剛開始,我還是按照程序辦案,該取證的取證。
畢竟,星陣、菠蘿所羅列的罪行是聽來的。
可是,到處貼榜公示,卻無人敢來當證人。
明明這十一人在江浙當地口碑極差,禦史台經曆南風等人卻遲遲無法給他們定罪。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拖下去,我的怒火就上來了。
老子急著回去京城,向鐵鍋交差呢。哪有時間在杭州和這幫人幹耗。如果按程序走下去,我可能要到後年才能回去。
當下,我便指使菠蘿等人,進去給他們上刑。
打得十一人哭天喊地,連其他官吏也聞之變色。
很快,他們就陸陸續續招了。兩天時間,九人招了,還剩兩人在苦苦支撐,估計也快了。
就在這個時候,行省丞相綽斯戩坐不住了。
當天晚上,我前腳回到住宿處。綽斯戩、周彰善兩人後腳就跟著來了,還非要在密室裏和我商談。
我一看周彰善吃力地拎著一個大袋子,就猜到他們要幹什麽。
果然,周彰善關上門,就把袋子裏的東西拿了出來,全是黃澄澄的大金條,共十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