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回璐轉！
    從小院出來後，沐雲海就帶著展棠急急回了國公府。
    這位平日裏十分平易近人、見人總是帶著三份嬉笑的二少爺，此時卻麵容嚴肅、目不斜視地徑直進了主院。惹得那些向他問好的下人們個個麵麵相覷，相互打探著有誰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主院的堂屋前，一個老嬤嬤正在跟幾個小丫鬟交代著什麽，沐雲海一見到她，連忙問道“邢媽媽，我娘在屋裏嗎？”
    邢媽媽早已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此時聽到問話，不緊不慢地答道“二公子怎麽走的這樣急？夫人正在小廚房做點心呢，您這是有急事兒嗎？在屋裏等會兒，老婆子給您通報去。”
    “邢媽媽，您老派個小丫頭去就行了，就跟我娘說，我有特別要緊的事兒在這兒等她。”沐雲海說完便進了堂屋，隨便走到一個椅子前坐下候著。
    約麽一炷香的時間，沐夫人才姍姍而來，沐雲海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將她迎了進來“娘，您這是做什麽點心呢，怎麽這麽久才來啊，兒子這兒可是有十萬火急的事兒找您呢。”
    沐夫人並沒有坐主位，也是隨便找了張椅子就坐下了，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呀，有點小事兒就火急火燎的。娘這些日子忙，可好久沒給你大哥做香芋酥球了，今日正好有時間擺弄。娘也想早點過來啊，還不是邢媽媽，說娘身上沾著麵粉了，非讓我換身衣服再來。你說說，我見兒子身上沾點麵粉有什麽的，老弄那麽大規矩。”
    沐雲海聽到娘親的抱怨，趕忙看了一眼門口。並沒有見到邢媽媽的身影，這才替自家娘親鬆了口氣“好險好險，邢媽媽沒有聽見。不過，娘，這回我找您可真不是小事兒。是千裏香那裏，有結果了”
    事情本就不算複雜，沐雲海將調查的結果和事件的始末解釋清楚，也不過才花了一盞茶的時間，待說到最後，提到罌粟二字時，一直靜靜聽著沐夫人才忽然變了臉色。
    她睜大了眼睛，待兒子把話說完後，喃喃自語道“竟是罌粟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呢。如果是這東西，這一切，自然也就能解釋清楚了”
    沐雲海看著娘親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都聽不大清楚在嘀咕什麽了，便問道“娘，你知道罌粟？”
    沐夫人點點頭“娘以前從某本書裏看到過，前朝的時候，這種植物曾經被當做貢品被周邊的小國傳了進來。不過，正如那個韓公子所說，罌粟是有一定藥物價值的。因此當時，都是被大家當做草藥來種植。另外，據傳這種植物開的花很美，似乎也有人種來做觀賞之用。”
    聽到自家娘親竟然知道罌粟，沐雲海便是一喜，忙追問道“娘還記得是哪本書嗎？”
    沐夫人卻搖了搖頭道“娘看的書多了，指不定是不是哪本遊記上寫的呢，怎麽能都記住。就算知道是哪本書也沒用，那書上好像也沒寫罌粟還有這種毒性。”
    “啊？那豈不是無據可考了？”
    看到沐雲海明顯耷拉下來的肩膀，沐夫人又道“隻是娘沒有見過而已，又不代表就沒人知道了，那個韓小公子，他沒給你說是什麽醫術上看的？”
    沐雲海歎道“唉，韓千學說，這罌粟是以前聽他師父描述的，他並未看過文獻記載。本來這說辭我也是半信半疑的，可您剛才的描述跟他所說竟相差無幾，想必是的確如此了。唉，若是醫書上對此物記載的這麽少，也不知還能不能找到一些知道此物的大夫。”
    沐夫人疑惑道“你要那麽多人知道罌粟幹嘛？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沐雲海眨眨眼，笑著說道“讓他們作證啊，韓千學說他太年輕了，在京城也沒人認識他，由他出來作證怕是沒人會信，讓我多找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去作證去。唉，這下好了，萬一他們都不知道這東西，還怎麽給我作證啊。誒？娘，要不您去作證得了？”
    “臭小子，娘也不是大夫啊。”沐夫人白了二兒子一眼，接著道“不過這個韓小公子倒是個心思細膩之人，又著實沒什麽私心。你想，這件事情曝露出來，他一個初到京城的年輕大夫如果能夠上公堂作證，一定能夠贏得不小的名氣的，可他卻能夠為了讓這個案件順利了結，放棄了這種機會，倒是個值得結交的人。”
    這麽說來還真是，沐雲海想想便明白了，怪不得他怎麽看韓千學怎麽順眼呢。
    又聽沐夫人繼續說道“小海，剛剛聽你說，這千裏香背後還涉及了呂府。你找人調查罌粟的考據時，一定要選幾個可靠的大夫，要保證就算查不到結果也不能走漏了風聲。另外，呂思鬆這個兵部侍郎也是個不小的官兒了，到時候你可以找你大哥幫幫忙。”
    沐雲海也正色道“是，兒子會小心行事的，如果有需要的話，我肯定跟我大哥說。”
    “跟我說什麽？”沐雲海的話音還沒落下，就聽到一個十分沉穩有力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沐家大公子沐雲蒼，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進來，朝沐夫人輕輕弓了下身，輕喚了一聲“娘親。”
    大兒子一向這麽懂禮，沐夫人笑眯眯地應道“哎，坐吧。小蒼啊，今天回來挺早啊，這是直接就上娘這來了？”
    沐雲蒼剛剛坐下，聽得此話，溫潤得體的麵容竟然露出一絲絲紅暈，答道“嗯，剛剛到府，是聽邢媽媽說，娘親今日下廚做了球球酥。”
    沐夫人用手支著下巴，朝他點了點頭“嗯，做了好多香芋的呢，等會兒都給你拿走。”
    沐雲蒼剛要答話，一旁的二少爺可不幹了，搶先說道“欸，娘您不能太偏心啊，雖然我愛吃豆沙餡兒和糯米餡兒的，但偶爾也想來兩個香芋的嚐嚐啊，您怎麽能全給大哥帶走啊。”
    沐雲蒼瞥了二弟一眼，根本不接他的話，隻朝沐夫人微微頷首“多謝娘親。”
    說完就叫過門外侍候的丫鬟，吩咐道“去把母親下午做的香芋酥球都裝上，差人送到我院兒裏去。”
    這是完全無視了他二弟的節奏啊。待丫鬟領命退下了，沐雲蒼轉頭向沐夫人問道“娘親剛剛與二弟在說什麽？”
    “這個啊，還是讓小海跟你說吧。”沐夫人說罷就站了起來，對兩個兒子道“娘去看著她們裝點心，別讓她們把餡兒弄混了，你們倆慢慢聊吧。”
    兩兄弟目送著沐夫人出了堂屋，這才說起了正事兒。沐雲海挑揀著重要的地方將千裏香一事同沐雲蒼說了說，末了道“其實這事兒我自己就能解決，大哥你就先不要插手了吧。”
    一直安靜聽著沒有插話的沐雲海，在弟弟講完經過後卻用食指摸了摸嘴唇，說道“很遺憾，這次的事件有些嚴重，我還真是有必要插一插手了。”
    “啊？”沐雲海擰眉，怎麽回事？這是不信任我的能力了？
    沐雲蒼用腳後跟去理解，也能明白自家二弟的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斜著眼睛撇了他一眼，說道“知道你不喜歡做官，可至少關於當朝的官員、他們之間的牽扯、權利的格局這些，你得搞清楚吧。”
    沐雲海不服氣了，回道“我怎麽不清楚啊。千裏香背後的那個呂思鬆，是兵部四品右侍郎，他的姐夫是三品禦史大夫。”
    “就這些？”沐雲蒼問道。
    二少爺噎住了，那還有啥？
    沐雲蒼有些無奈，接著道“這件事的牽扯，遠比你表麵看到的複雜。”
    想了想，他還是解釋給了沐雲海聽“呂思鬆是大皇子的人。這些日子，大皇子和三皇子私下裏鬥得十分厲害，兩人都正是用人用財之際。而這千裏香，弄不好是呂思鬆幫大皇子斂財的工具之一。所以說，這次的事件，我是必須要插手了。”
    聽到這樣的解釋，二少爺有些目瞪口呆，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大皇子為了斂財去爭那個位子，已經開始用這麽卑劣的手段了？這要是讓皇上知道的話，那他豈不是離那個位子就更遠了。”
    沐雲蒼搖搖頭，說道“這件事到底是呂思鬆自己做下的，還是大皇子授意的，還說不好。況且現在這件事還並沒有造成太嚴重的後果，皇上就算知道後要怪罪，也不會太過苛責的。”
    “就算沒造成多嚴重的後果，可這件事本身性質多惡劣啊，剛剛你也聽說了，罌粟這東西到底是多麽恐怖的毒藥，皇上竟然連這個都能容忍？”二少爺表示他實在搞不懂皇帝在想什麽。
    沐雲海一向心思比較單純（當然隻是同沐家大少和三少相比），沐雲蒼作為大哥，自然能夠明白二弟心中所想。然而，皇權曆來便是如此，一兩條百姓的命和一個皇子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麽。正因為他單純的二弟理解不了此中彎繞，他才寧願二弟遊手好閑，也不會逼著他去做官。
    雖是如此，沐雲蒼還是略微解釋道“皇上的子嗣不多，若非犯下大罪的話，皇上不會嚴懲的。目前，雖然千裏香已致使一些人中了毒，可是並沒有鬧出人命。就算此時將它揭露出來，恐怕皇上是管都懶得管的。”
    “不是吧？”沐雲海都有些煩躁了。
    沐雲蒼卻拿起了茶杯上的蓋子，自空中便鬆開手，蓋子落在杯口發出“叮”的一聲響。他才說道“所以，我們要把這件事兒盡可能的弄大，讓百姓的聲音，傳到皇帝的耳朵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