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照壓住自己心頭的異樣。
    如果他還年輕一些，哪怕隻是二十年……
    秦青照覺得，自己哪怕是粉身碎骨，晚年不詳，也一定要弄清楚這背後的緣由。
    但現在，他顯然已經沒了那份心氣。
    那些過去闖蕩江湖的時候留下的舊傷，曾經是他少不經事時候的引以為傲的勳章。
    而如今在他行至暮年的時候，卻逐漸展現出它們的猙獰……
    兒孫的不肖，讓秦青照身心俱疲。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曾經聽過的那些令人痛惋的故事……
    “高祖曾言，這物件我們秦家終究留不住。”
    秦青照說著，將手中的箱子放在桌上。
    易冬看著箱子。
    這箱子瞧起來也是有些年頭了。
    包角雕花，鐵鎖銅包。
    不見得是啥貴重的物件，卻難得留存得這般妥當。
    秦青照看著箱子，不由得歎了口氣說道：
    “我原以為是趙王獻玉，寶為強奪。”
    “沒想到是子孫不肖，家門不幸……”
    而在他歎息中，箱子被其緩緩打開。
    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從中傳出。
    似是某種香料？
    箱子裏塞滿了棉絮，中間則留有一個凹陷。
    裏麵正放著一麵……銅鏡？
    易冬看著銅鏡。
    直到現在，他也沒瞧出這銅鏡的底細。
    隻是看出它模樣古樸，大概是有些年頭了……
    此刻已是正午，陽光正是鼎盛。
    銅鏡照著三人隱隱綽綽的模樣，卻難以看清……
    某些過去在瑣碎時間刷過的無用冷知識片段，浮現在易冬的腦海中。
    他記得，這種鏡子放在古時候是要稱為“昏鏡”。
    得由磨鏡匠人專門打磨拋光才行……
    當然，他看得的那個視頻，是直接用機器拋光了……
    易冬仔細打量著，秦青照拿來的這麵銅鏡。
    他知道，這東西多半就是對方要出售的傳家寶了。
    隻見銅鏡圓潤，有四方凸出以為裝飾。
    在它的下麵，則接著一個如意般的把手。
    把手的材質像是石質的，上麵還有不少砍削過的痕跡。
    易冬想了想，看向秦青照：
    “我能拿起來看看？”
    秦青照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易冬見狀，也不客套，直接將銅鏡拿起。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到體力法力躁動！
    這麵鏡子，竟然在吸取他的法力！
    易冬卻沒有慌亂，而是直接看向銅鏡。
    下一瞬間，易冬瞳孔猛然緊縮：
    隻見那原本模糊的鏡麵驟然變得清晰。
    他的麵容和身軀，無比清楚地出現在鏡子之中。
    隻是卻並非以他幻化的形象，而是真實的形態！
    而在他身後，更有血色煙雲滾滾，恰似焰火繚繞！
    一時間，恍若魔神，凶神滔天！
    易冬不動聲色地將鏡子放平，又小心放了回去。
    “是個好寶貝……”
    易冬這般說道。
    價錢，南宮北早就和對方談好。
    一百五十萬……
    這自然是作為法器出售的價格。
    而如果是作為古董的話——這類年頭的文物法律禁止交易……
    對於這個價格，易冬也並沒有什麽意見。
    哪怕這個數字，是曾經的他需要窮盡半生的積累……
    而對於現在的易冬來說，地球的財富增長，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他也許在超凡的維度，並不一定具備怎樣特殊的天資。
    可相比於那些在獲得了超凡的力量後，仍然執著於黃白之物的，他或許要顯得更加“正常”。
    這或許，也是因為綜網向他展現了一個迥異於他曾經認知的，更為宏偉到難以想象世界的緣故……
    在這樣無垠的時空中，財富、女色……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而在易冬拿起銅鏡的時候，秦青照便一直密切地關注著他。
    隻是正如他一直所感覺到了異樣。
    在易冬拿起銅鏡之後，這份異樣便變得更加強烈……
    明明易冬就在他眼前，一切清晰而完整。
    可……
    不對，就是不對！
    那種來自心底的怪異錯亂感和即將售賣傳家至寶的衝擊，讓秦青照不由得劇烈咳嗽了起來。
    一如前言，因為此前的舊傷和家裏的情況。
    他現在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
    如果放在年輕時候的秦青照，恐怕是很難想象，自己老了之後會是這樣一幅衰頹的模樣……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秦青照忽然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暖流！
    原本因為劇烈咳嗽而蜷縮的身體，此時逐漸開始變得舒緩……
    不過說起來，在這股暖流驟然出現的時候，老實說浮現在秦青照腦海中的是頗為慌亂的情緒。
    好在終究不是他所以為的最為糟糕的情況……
    在這種微妙的情緒過後，秦青照則猛然看向眼前的易冬。
    或許是正午的陽光，過於熾烈。
    又或許，他的散光又嚴重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對方與光同輝，自在光明……
    秦青照從來不篤信神明。
    可在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麽南宮北做出那樣的決策了……
    有人私底下說“南宮北是老年昏聵”，陪著一個不知根底的富二代玩“過家家”。
    現在看來，他固然是瞎了，但恐怕還是那個當年那個眼光毒辣、雷厲風行的南宮北……
    可為什麽，如今還能這般的存在？
    又或者——其實不是人們所說的末法時代。
    隻是……他終究……天資不濟嗎……
    …………
    …………
    秦青照帶著冰冷的一百五十萬離開了。
    他也許有更多難以描述的複雜心緒，又或許有太多的迷茫困惑。
    可現在，他必須先回去解決家裏的爛攤子……
    他向易冬許了約，在忙完家裏的事情後再專程前來拜會。
    對此，拿到寶鏡的易冬，自然應下了。
    他倒是能夠理解秦青照此刻的窘困。
    可教育後代這事，有時候真跟抽卡沒什麽區別。
    要真這麽容易的話，上學那會兒的曆史書又得薄上不少了……
    不過，這顯然不是此刻的易冬需要苦惱的。
    後代？
    等我傳奇之後再說吧……
    易冬這般想到。
    隨後他走進屋內，直接沒入虛空之中……
    他準備好好研究研究，這個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