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寶市的夜色寂靜。
    清冷的月色鋪滿了七寶市的大街小巷，平日裏還算喧鬧的城市在今夜卻顯得有些冷清。
    小智踏著月色走出了神奇寶貝中心的大門。
    晚風帶著一絲涼意，拂過街道兩旁的老舊建築。
    他環顧四周，卻沒有在附近看到芽衣的身影。
    跑得這麽快嗎？
    我才晚出來了多久啊？
    我還以為可以在神奇寶貝中心的門口就叫住芽衣的小智也沒想到這種情況。
    不過好在找一個人對他而言並不算難。
    小智熟練地閉上雙眼，調動起體內的波導之力。
    淡藍色的光暈在小智的身邊開始不斷凝聚起來。
    周圍的世界以另一種形式呈現在他的感知中。
    很快他便在七寶市的邊緣地帶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導。
    那正是芽衣的波導。
    而芽衣現在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家廢棄的倉庫。
    小智沒有猶豫，立刻朝著那個方向跑去。
    當他抵達目的地時，看到的是一座飽經風霜的巨大倉庫。
    木質的牆壁上布滿了斑駁的痕跡，有些地方甚至已經腐朽脫落。
    他推開那扇虛掩著的吱呀作響的大門，來到了倉庫內部。
    倉庫裏堆滿了雜亂的木箱和木材，空氣中彌漫著朽木的氣味，整個空間給人一種潮濕感。
    倉庫的屋頂破開了一個巨大的洞，皎潔的月光如同銀色的瀑布般傾瀉而下，恰好照亮了倉庫的中央，為這片廢墟增添了幾分靜謐的美感。
    而芽衣此時就坐在那堆積如山的木材頂端，背對著門口，正仰著頭，一動不動地望著從洞口透進來的夜空。
    小智放輕了腳步，緩緩走上前去。
    “沙沙……”
    細微的腳步聲還是驚動了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少女。
    芽衣有些失神地回過頭。
    當她看清門口站著的是小智後，緊繃的身體才稍微放鬆了一些。
    她嘟囔了一句“嚇我一跳……還以為是這裏的工作人員呢，原來是小智啊。”
    “這麽晚了怎麽會有工作人員來一間廢棄的倉庫呢？”
    小智說著，幾下利落的攀爬，也坐到了她身旁的木箱上。
    芽衣轉回頭去沒有再說話，看起來心情似乎還沒有恢複的樣子。
    離開神奇寶貝中心時那種輕快的表現果然是演繹出來的。
    見芽衣沒有開口。
    小智也同樣沒有開口。
    他就這麽安靜地坐在芽衣的身邊，和她一起仰望著那片被倉庫屋頂框起來的夜空。
    深邃的夜幕上，幾顆零星的寒星閃爍著微光。
    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光輝灑滿大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隻有微風穿過破洞時帶起的嗚咽聲在空曠的倉庫裏輕輕回蕩。
    但是這樣寂靜的氛圍卻沒有讓芽衣感到害怕。
    或許是因為今天一天的經曆已經夠消磨她的精神了。
    因此起初一個人待在這裏的時候，芽衣的腦子是放空的，什麽也沒有去想，就隻是呆呆地看著天空。
    但當小智坐在身邊後，那份共享的沉默卻讓她感到了一絲不自在。
    我該說些什麽？
    現在是不是要趕緊為今天糟糕的表現道歉？
    小智會怎麽看我？
    會覺得我很沒用，很笨嗎？
    無數混亂的念頭如同亂麻般在她的腦海裏糾纏，讓她一時間有些坐立難安，原本放鬆的身體也下意識地緊繃了起來。
    小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局促。
    他側過頭，臉上帶著一貫溫和的笑意，詢問道。
    “你現在是隻想一個人待著嗎？我在這裏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小智的聲音很輕，但卻讓芽衣的回答的十分慌亂。
    “不是的！”
    芽衣連忙擺著手否定。
    “你沒有打擾我，隻是……”
    “隻是？”小智順著她的話追問。
    芽衣的動作停了下來，剛剛還在胡亂揮舞的雙手無力地搭在了膝蓋上。
    她沉默了許久，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羞愧與難堪的情緒湧上心頭，讓她不敢去看小智的眼睛。
    最終，她隻能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我也不知道。”
    “這個答案有點太模棱兩可了吧。”
    小智聽後，有些為難似的雙手抱在胸前。
    “如果一定要一個準確的回複呢？”
    芽衣沒想到小智還會繼續追問下去。
    她抿緊了嘴唇，忽然覺得眼前這位一直受到自己尊敬和向往的男生，在某些時候真是有些難纏。
    芽衣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終於給出了答案。
    “是啦！是啦！我是想一個人安靜一些啊！這就是我的答案！可以了吧！”
    她說話的語氣比往常要大聲許多，聽起來似乎很堅決。
    但是在喊完之後，或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聲音有些過大了，她於是又有些心虛地重新抬起頭，目光空蒙蒙地看著天空。
    都已經這麽說了。
    他應該不會再管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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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可以走了吧？
    芽衣的心中如此想著。
    然而小智並沒有如她所願地離開。
    他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少女倔強的側臉，那張被月光勾勒出柔和輪廓的臉龐上，似乎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良久。
    他才帶著一絲笑意，輕聲說道“既然這樣的話，你為什麽要哭呢？”
    哭？
    聽到這個字眼，芽衣愣住了。
    她下意識地抬起手，輕輕觸摸自己的臉頰。
    指尖傳來的，是溫熱而濕潤的觸感。
    原來她在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眼淚就已經悄然滑落。
    “我沒有……”
    她努力地想扯出一個笑容，想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時一樣開心，一樣充滿活力。
    可當她轉過頭去對上小智那雙帶著淺淺的笑意，就這麽溫柔地看著她的時候，芽衣那強撐起來的偽裝在一瞬間便徹底崩塌。
    她這會兒才終於感到眼眶一熱，原本隻是無聲滑落的淚水，此刻卻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再也無法抑製。
    在靜謐的月光下，少女的淚珠晶瑩剔透，就這麽順著臉頰滑落，樣貌顯得有些淒美。
    “我……我這是怎麽了？”
    芽衣胡亂地擦拭著自己的臉頰，指尖觸及之處一片濕潤。
    她不明白。
    明明一個人待在這裏的時候還好好的，腦子裏空蕩蕩的，什麽都不用去想，隻是呆呆地看著天空就不會感到難過。
    可為什麽小智隻是在身邊坐了一會兒，問了一句話，那些被她強行壓抑下去的情緒就再也控製不住了。
    看著芽衣那副茫然不解卻依舊倔強地擦著眼淚，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軟弱一麵的樣子，小智開口了。
    “這也挺正常的吧？遇見開心的事情會笑，碰到難過的事情會哭，這才是正常人的表現嘛。”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實。
    可這份理所當然卻讓芽衣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委屈。
    “才不是！”她猛地抬起頭，帶著哭腔反駁道“堅強的人才不會哭！”
    “？”
    小智聞言，臉上露出了幾分意外的神色。
    “原來你很堅強嗎？”
    “我……”
    芽衣被他這句輕飄飄的反問給堵得說不出話來。
    堅強的人不會哭。
    可她現在不就在哭嗎？
    那她好像確實也不堅強。
    之前的她不也是從家裏麵逃出來的嗎？
    似乎還真的沒有資格這麽說。
    這個簡單的邏輯閉環讓芽衣的大腦瞬間宕機，她隻能一邊用力地抹著不爭氣的眼淚，一邊用憤憤不平的眼神瞪著身邊這個可惡的家夥。
    倉庫裏再次陷入了沉默，隻剩下少女壓抑著的細微的抽泣聲。
    過了好一會兒後，芽衣才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鼓著嘴，悶悶地開口。
    “……小智你肯定不會懂的。”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濃濃的鼻音。
    “畢竟你一直在贏。”
    “誰跟你說我一直在贏了？”小智撓了撓頭，表情顯得有些無語。
    “我都沒見過你輸的樣子！”
    芽衣立刻反駁道。
    從她認識小智開始，麵對什麽對手時小智都贏了，而且贏得都是那麽理所當然。
    “那是現在輸得少而已。”
    小智的目光也投向了那片被屋頂框起來的夜空，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懷念。
    “以前的我也一直在輸啊。”
    他回憶著過去，聲音裏帶著幾分追憶。
    “我第一年出發旅行的時候可是個常敗將軍，輸的時候可不少，而且當時關東地區的道館大都沒有現在這麽難打，如果我遇到的前兩間道館，都像合眾地區這個難度的話……我恐怕也過不去吧。”
    芽衣愣住了，連眼淚都忘記了擦。
    她有些難以想象。
    那個總是一臉自信，仿佛能戰勝一切的小智也會有輸掉比賽的場景。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小智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失神，趁熱打鐵地繼續說了下去“沒有誰會一直贏，也沒有誰會一直輸。輸掉比賽沒什麽大不了的，隻要好好思考自己在上一場對戰裏犯下的錯誤，然後進行改正，繼續挑戰就好了。”
    “那……如果又輸了呢？”芽衣下意識地問。
    “那就繼續重複這個過程啊。”小智的回答幹脆利落。
    這個答案讓芽衣心中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委屈和不甘再次翻湧了上來。
    “那如果就是贏不了呢！”
    她將自己心中的情緒全都宣泄了出來，就連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賭氣意味。
    “小智你也看到了我今天的表現到底有多差！甚至……甚至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啊！”
    她猛地轉過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小智，終於將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難道小智你願意因為我一個人一直過不了道館，就一直留在七寶市嗎！”
    她像個鬧脾氣的小孩一樣。
    終於在這一刻將所有的偽裝和堅強都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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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擔心的從來不隻是單純的輸贏。
    畢竟芽衣自從出道之後就一直在輸。
    她更害怕的其實是自己成了那個拖後腿的人。
    “明明……明明小智你都已經教了我這麽多東西……天桐和小剛先生平常也一直在幫我的神奇寶貝調配最適合它們的食物，幫助它們在訓練後放鬆，在受傷後治療……”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無力，最後變成了帶著哭腔的呢喃。
    “但是……我在比賽中卻依舊隻能拿出這麽糟糕的表現來……真的……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們……”
    “我也不知道……繼續輸下去的話，該怎麽辦了……”
    此時此刻的芽衣看起來比小智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要更加無助和迷茫。
    她痛恨這樣無能又懦弱的自己。
    她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才遇到了這麽好的旅行同伴，結果卻因為自己的無能成了他們的累贅。
    與其這樣……
    與其看著大家為了等自己而停下腳步，露出為難和失望的表情……
    芽衣寧願自己被拋下。
    她再也支撐不住，將臉深深地埋進了自己的雙腿之間，瘦削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哭聲從臂彎中傳出，在這寂靜的倉庫裏顯得格外清晰。
    看著這樣的芽衣，小智也沒想到她心裏的壓力竟然這麽大。
    他沉默了片刻，隨即有些沒好氣地開口問道“你在想什麽啊？”
    埋在臂彎裏的少女身體一僵。
    她緩緩抬起臉來，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眸因為剛剛的痛哭而變得通紅，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
    她就這麽迷茫地看著小智，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見芽衣還是一副狀況外的樣子，小智無奈地歎了口氣，重複道“你到底在想什麽啊？怎麽可能一直輸啊？”
    “怎麽不可能啊！”芽衣又鼓起了嘴，帶著哭腔反問。
    “我可是從旅行開始就基本上一直輸到了現——”
    “那不是因為我沒在嗎？”
    小智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打斷了她的話。
    倉庫裏的哭聲戛然而止。
    芽衣愣住了。
    就這麽呆呆地看著他，仿佛連呼吸都忘記了。
    月光從屋頂的破洞傾瀉而下，勾勒出少年堅毅的側臉輪廓。
    他的臉上沒有了平日裏溫和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與篤定。
    “現在我在這裏。”
    他轉過頭，迎上芽衣那雙盛滿了淚水與錯愕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怎麽可能讓你一直輸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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