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偏執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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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方才還氣勢洶洶的石牛已經隻剩下一個“核心”,驚訝地問:
    “這就結束了?”
    “差不多吧,目前的我頂多幫你這一次……現在,讓我進去休息一下。”多洛莉絲做完這一切,身上那股淡淡的威壓消失了,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墨命伸出手,印有複雜紋路的黑色筆記本憑空出現,落在了他手裏。筆記本的封麵上寫了一行字,雖然不是墨命已知的任何一種語言,但其蘊含的意思卻被他直接理解了:
    漫遊者筆記(持有人:墨命)
    這位姿態優雅的引路人化為一道光,飛入了自動翻開的漫遊者筆記第一頁,而空白的頁麵上多了一隻神態慵懶的q版黑龍。
    心念一動,漫遊者筆記便被收起。墨命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著那個努力凝結身軀卻效果不佳的紅色核心走去。
    它閃爍的頻率隨著墨命的靠近不斷升高,以緩慢的速度朝著角落滾去。但很可惜,這樣做的後果隻是它被墨命堵在了牆角,它那瑟瑟發抖的樣子仿佛在說:
    你不要過來啊!!!
    墨命幹脆利落地將紅色核心徹底粉碎,他看著色彩逐漸褪去的廢墟廣場,坐在原地閉上雙眼。
    再次睜開眼時,他並未起身,而是悄悄睜開眼打量周圍:一切完好無損,沒有地震,沒有死者或傷員,有的隻是一群昏睡過去的人。
    他首先看向了左手腕,上麵空空如也,這讓他確信自己回到了現實。一切似乎真的是一場夢,不過一百多人同時陷入昏睡,這可不怎麽常見,而且……
    浮在自己頭上的那本漫遊者筆記正無聲的強調著存在感,出現在夢中的東西現實中依舊可見。
    這大概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他那近乎康複的精神疾病再度惡化,在大白天出現了幻覺;要麽,就是他19年人生中,第一次真正與“異常”接觸了。
    他幾乎維持著原來的狀態一動不動,等待著其他人醒來,但直到醫護車呼嘯而來,將他們一個個抬上擔架,都沒有除墨命外第二個人醒來。
    本想佯裝昏迷的他在閉上雙眼後,感覺到疲憊襲來,抵擋不住的困意令他睡了過去。
    在意識墜入黑暗前,他似乎聽到了一聲悠長的歎息。多洛莉絲那惟妙惟肖的q版立繪,成了他徹底昏睡過去前最後回想起的東西——原來她真的是龍啊。
    墨命是在病房的白色床鋪上醒來的,不知是不是漫遊者這一身份的影響,他的大腦十分清醒。
    忽然想起什麽的墨命拿出手機,鎖屏上顯示著多條未接來電,它們來自同一個聯係人——自己的妹妹。
    一想到這裏,他苦著臉打開企鵝通訊,果不其然上麵也有十幾條未讀消息。無奈,他隻好點開通話記錄,回撥過去。
    “嘟……嘟……喂,請問墨命在嗎?”鈴聲隻響了兩聲便被對麵接起,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盡管她的語調沒什麽起伏,可與之相處了好幾年的墨命還是聽出了那份平靜下的擔憂。
    “嗯,是我本人,身體健康四肢健全的墨命。”
    之後墨命跟她講了自己前往紀念碑,中途和其他人一起昏迷過去的事,隱瞞了自己在夢中的經曆。
    對麵聽到墨命昏迷這件事幾乎要馬上趕回來看他,但在墨命的勸說下才穩定下來。
    “嗯,知道了。麻煩之後把檢查結果發過來,我想研究下這次事件對人的影響。放心,我不會告訴叔叔阿姨的,你也不想他們擔心對吧。”她打消了探望墨命的念頭,並答應了向他們養父母保密這件事。
    “最後,哥,別忘了去墓園那裏……看看咱們爸媽。”她那清冷的聲音在提及這件事時終究還是流露出了幾分柔弱,令墨命意識到她妹妹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女孩。
    “嗯,會去的。”
    在登記完個人信息後,墨命很快便離開了醫院——他的身體健康的不得了,自然沒有留著他不放的理由。
    “去哪兒?”司機看著一身黑衣,表情肅穆的年輕人,心中有了一份近乎確定的猜測。
    “南區墓園。”墨命將硬幣投進收錢箱,坐上了通往目的地的公交車。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很多人都去紀念在那場災難中逝去的親朋。公交車內擠滿了人,在這悶熱的夏日實在有些令人喘不過氣來。
    墨命找不到座位,隻得抓著扶手穩定住自己,坐在他對麵的中年男人低著頭,懷裏抱著一盞造型古樸的油燈。
    他穿著看不出底色的工作服,雜亂的頭發被油汙凝成一條條的,滿是老繭的手捏著火柴,好幾次都想點亮油燈,卻始終沒能成功。
    中年男人突然抬起頭,與正打量他的墨命對上了視線,那是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透露著迷茫與瘋狂。
    “你試試,你試試!”他的聲音沙啞而急促,將手裏的火柴和油燈一同遞向墨命。
    墨命並沒有去接油燈,他能聞到對方身上有著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公交車上的電視新聞裏,剛剛還在報道一起縱火案,警方仍在追尋嫌犯,監控錄像裏的身影和眼前人有幾分相似。
    “不好意思,我該下車了。”墨命躲過了對方那幾乎要抓住他衣袖的手,轉身下車,看著那輛載著可疑人物的公交車遠去。
    “為什麽,為什麽點不亮呢?”
    又過了幾站地,他搖搖晃晃的走下公交車,全然不顧其他乘客那嫌棄並存的目光。
    在他被“請”下車前,這個如同流浪漢一般的中年男人一遍遍地請求他人,請求他們點亮這盞燈。除此之外他什麽也沒有解釋,隻是一遍遍撫摸著懷裏那盞老舊的油燈,重複著那句話:
    “你試試,你試試!”
    他將油燈抱在懷裏,低著頭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口袋裏的打火機已經全都被他用完了,他需要回家,回到那個有著充足“燃料”的地方。
    接連不斷的失敗讓他越來越焦躁,從他撿到這盞燈的那一天開始,就從來沒有懷疑過燈是否還能用,腦子裏隻被點燈這一件事充斥著。
    有一種荒謬的“崇高使命感”驅使著他,無論如何也要讓燈亮起來。
    第一天,他燒掉了大量珍貴的資料,紙張的飛灰下,是那依舊灰暗的燈;第二天,他點燃了一棟房子,看著那衝天的火焰烘烤著油燈,可那盞燈卻連一點焦黑的痕跡都沒有……
    第六天,他將汽油灑滿了整個工廠,夜已深,那些還在休息的工友,一定能為這盞燈提供絕佳的燃料吧。這麽想著,最後卻還是抱著毫無變化的油燈跑了出來。
    他那一團混沌的大腦究竟還剩下多少理智,已經沒人知道。不過他想起來,自己家中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兒,她一定會明白,一定會幫我點亮這盞燈的……
    此刻,專案組的人正忙得焦頭爛額,對著一係列照片分析思考。他們都沒有想到,那個正被他們通緝的新任縱火犯,此刻正大搖大擺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更猜不到他此刻要去和女兒“團聚”。
    從三個月前第一宗縱火案開始,到前些天發生的工廠爆燃……一共十二起大大小小的火災,都有明顯的人為痕跡。
    並且,根據一些幸存者的說法,這些犯人縱火時的精神都明顯不正常,好像期待著什麽的發生。
    上一起縱火案的主犯剛確認身份——躺在冷藏室那具焦黑不成形的屍體,新的案件就擺到了他們麵前:
    犯人名為蔣勇,41歲,離異,獨自撫養一個女兒,犯案前在鋼廠上班。於24日晚向工廠住宅區傾倒了大量汽油並點燃,事後逃離現場。
    “我們目前還沒發現他的屍體,如果能夠在他遇害前找到他,興許就能搞清楚這件事背後的主謀。”警長皺著眉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是的,之前那十一起案件的犯人,最後都被燒焦,無一幸免。
    調查人員懷疑這些人極有可能是被一個教派團夥所催眠,不然難以解釋他們與平常反差巨大的行為舉止,以及那朝聖者一般的神情。
    時間到了下午5點,到了t市第三中學的放學時間,學校門口堵滿了前來接孩子的家長。
    其中有個孤零零的身影,習慣性地向著家長們翹首以盼的麵龐中望了望,在沒有發現自己熟悉的那個人後重新低下頭去。
    她雙手將肩膀上的書包帶向上提了提,彎下腰從密集的人群中左拐右拐穿了出去。
    蔣穎回頭看著那些拉著父親或母親的手,有說有笑的同班同學,眼底流露出一絲羨慕,緊接著她揉了揉眼睛,轉身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來到自己門前的蔣穎剛想拿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門早已被打開,房間裏麵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這讓她心裏一緊,莫非是進了賊?
    自己的爸爸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的,而且他幾天前在電話裏告訴自己,這一星期他都要加班,工廠要忙的事情不少。
    她本想立刻跑到樓下,向小賣部的陳阿姨尋求幫助,可心底那一絲好奇讓她順著虛掩的門向裏麵看去。她本以為能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麵賊,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爸?你怎麽回來了?”蔣穎有些驚訝,更多的是喜悅。她卸下了防備,心裏的緊張感也蕩然無存——畢竟,誰會提防自己的家人呢?
    蔣勇慢慢轉過身,懷裏抱著一盞造型奇怪的破舊油燈,上麵的紋路被綠鏽侵蝕地模糊不清。油燈整體細長,像一座塔,塔頂應該是燈芯的位置。
    “這是……禮物。來,穎兒,點亮它。”蔣勇用沙啞的聲音,結結巴巴說道。他露出了十分複雜的表情,他像是在滿懷期待地笑,又像是於心不忍地哭泣,讓他原本憨厚的臉顯得十分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