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純粹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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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藏!
    寧初一不知道那子午鬼嬰為何會突然有了神智,更不知道那子午鬼嬰神神叨叨的話語在說些什麽,但毫無疑問的,寧初一真真切切的能夠感覺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十之八九,便是拜那子午鬼嬰當中寄存的扶羅道人所賜。
    死過一回,寧初一方才能將眼下的危機看的平淡,麵對生死仇人,寧初一寧願用所有的死後遺願,換取狠狠的抽上對方一個大耳刮子。
    “哼,不識好歹的東夷賤種,待到老夫取得鬼麵鮮花甲,屆時將你抽魂煉魄,泡製入九幽陰風當中,老夫倒要看看你這個小賤種是不是還很嘴硬!”
    “你,你才是賤種,你全家都是賤種……”
    比罵人,寧初一不認為自己會遜色與對方,比起這方世界當中古風古色的含蓄式言語,寧初一覺著如果以罵人定修為,自己絕對是天下無敵的那種。
    隻不過滿身心力精血被抽取一空,每吐出一個字,對於此時此刻的寧初一而言,無疑都是一種無比艱難的事情。
    果不其然,雖然隻是短短兩句,子午鬼嬰臉上原本那還誌滿意得的張狂一下子便冷了下來,用那陰森恐怖的全白眼珠狠狠瞪了寧初一一眼,便再也不搭理寧初一,全神貫注的向著穀底當中,那一片已經鮮紅褪盡,清澈無比的一汪湖泊望去。
    四十九道漆黑如墨的光柱震蕩不休,漸漸的化作一方倒扣在天空當中的墨色大碗,在碗底當中,是一名名可愛無比的男孩兒女孩兒,唱著古舊的童謠,在紅塵顛簸奔跑。
    所有人的紅塵之路,毫無疑問的,都是從一顆童心開始。
    墨色大碗當中,是足足兩千名童男童女人生當中最美好的記憶,而在墨色大碗之外,寧初一的視線當中,那墨色碗壁之上,卻是一片血腥煉獄當中,一名名男孩兒女孩兒,被人剜心煉血、剔骨抽魂的場景。
    直到這一刻,寧初一方才明白,那所謂的什麽狗屁幽冥同心陣,就是一種鬼修之中的邪惡煉魂之法,外煉人之精血魂魄、內煉人之心念神意,一碗兩麵,內裏盛出來的是能夠迷惑人心的美好,外麵卻是一切美好之下掩藏著的無盡醜惡。
    寧初一向來自詡是個自私之人,在事不關己的情況下,寧初一甚至覺得自己能夠對一切都保持平常心、淡然視之。
    但真正看到了那碗壁之上一幕幕慘不忍睹的血煉惡事,內心當中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難言的狂怒而來。
    不同於看見白嬋娟那沾血長衣之時帶著悲嗆的憤怒,也不同於看見寧十四喋血一劍之時那種悵然若失的憤怒,眼前的這一股怒火,就隻是純粹的怒,毫無理由的怒。
    不是自己要管閑事、也不是自己憤青,隻是純粹的,對方惡心著自己了。
    寧初一胡思亂想著,莫名其妙的,就為自己找出了一個借口,帶著心底最純粹的怒,點滴血珠從體表毛孔當中滲透而出,大量的失血,濃重的死亡危機,隻在頃刻之間,便觸動了寧初一強悍身體的本能。
    鎮龍樁如同一雙無形大手一樣在寧初一身體當中緊緊一握,在寧初一身體當中,那原本幾乎已經要停頓下來的心髒,就如同被雷電刺激到了一般,猛烈的一陣抽搐,強而有力的收縮、膨脹,聲如牛皮大鼓,震動虛空。
    這也算得上是寧初一所修三大內家拳當中都曾提到過的一種武學境界,虎豹雷音之術。
    大量失血的死亡脅迫之下,寧初一的身體本能的催動心跳,震動胸腔、震動周身骨血,一股帶著濃濃生機的心血,從寧初一的髓液當中流淌而出。
    形意拳,萬獸勢,鯨吞海。
    呼吸吐納如驚雷,須臾之間,在寧初一的身周三丈之內,有長風席卷,雖然力量薄弱,遠遠無法與那穀底湖泊當中的異景相媲美,但卻如同一道深淵海眼一般,一點一點的,從虛空當中抽取一道道的精氣,宛若涓涓細流一般的,容納到寧初一的身體當中。
    命門五重,實力終究有限,即便是寧初一周身毛孔開合,能夠產生一定的吸納之力,但畢竟無氣無神,無法真正借助虛空當中那浩瀚無盡的天地元氣。
    但即便如此,擰出一次是展現出來的這種驚人異相,若是傳播開來,也足以讓天下震動。
    體雖弱,但在初步的緩解之後,寧初一終究還是艱難無比的從地麵之上緩緩站立而起,怒火內斂,帶著一雙古井不波的冷漠眼睛,一步一頓的朝著穀底的方向走去。
    淌血的腳印,無聲的殺意,寧初一沒有在意那黑色湖泊當中到底有什麽樣的重寶,也沒有在意這一次起身之後,自己的根基和身體會不會有什麽難以挽回的損傷,在此時此刻寧初一的眸子裏,隻是閃爍著一種一觸即發的驚霄殺意。
    源源不斷的精氣如同長江大河一般的從寧初一體內深處當中流淌而出,不知源頭,但卻有一種讓寧初一無比踏實的感覺,隱隱約約間,寧初一在那精氣的無盡之處,仿佛看到了一閃懸浮於無盡虛空當中當中的大門,綻放著清輝,透過門中一隙,寧初一仿佛看到了一片精氣宇宙。
    這種感覺隻是一閃而逝,甚至比人的錯覺更不真實,但就是那驚鴻一瞥,卻是讓寧初一仿佛刻印在了腦子當中一般,無法忘懷。
    《武經殘篇》有雲,武為道,專以發掘肉身神藏,有幸者,可見體內之龍。寧初一更情願相信,自己那錯覺似得驚鴻一瞥,那門後的世界,就是自己體內的龍。
    驚豔的念頭隻是在腦海當中一閃而逝,寧初一的神色,在隻是短短的一刹那之後,便再次來到了穀底之處的那一道漆黑如墨、倒扣蒼穹的墨色大碗之上。
    幽冥通心陣,在遠處之時觀望,似乎還不覺著多麽的壯闊,等到寧初一真正的走入大陣跟前之時,寧初一方才發現,那如同墨碗一般的大陣,四十九道墨色光柱陣眼,每一道,都至少有著數以百丈的粗細,擎天而立,沒入到了不知其幾千裏的無盡虛空當中。
    而那一汪看起來波瀾微動的湖泊,簡直就是一片宇宙海,那每一朵微微翻騰而起的浪花當中,都不知道浮沉著其幾萬顆星辰明珠,是真正的星辰,被煉化成珠。
    穀底之處與穀底之外,赫然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事實上,那所謂的幽冥通心陣,也隻不過是取了巧,將陣眼設立在介於穀底之內與穀底之外的邊界當中,所以方才能夠形成那種其高壯無窮盡的雄渾浩瀚之勢。
    “桀桀,此地乃是我鬼王宗萬年探索,耗盡了不知多少代天才武者方才尋找到的時空密地,老夫我為了此間密地之謎,更是不惜賠上了我扶羅一脈上下十四代的性命,盜出了鮮花麵甲、叛出宗門,耗費幾近一生心力,方才能夠得窺其中億萬分之一的世界!”
    “你這雜碎一般的黃口小兒,你真的以為老夫對你就沒有一丁點的防範嗎,哈哈哈哈,這時空界壁,便是神魔降世、仙佛齊至,也不見得能夠破開,就憑你,隻要老夫我引動一絲絲的界壁之力,就能夠將你碾碎成宇宙塵埃,連一丁點的灰燼都無法留下……”
    倒扣蒼穹的墨碗世界當中,子午鬼嬰不知道何時已經從那神異無比的湖泊當中上岸,原本就猙獰醜陋的矮小身體蜷縮在所謂的幽冥通心陣的一角之處,此時此刻正滿臉嘲弄的看著界壁之外的寧初一。
    寧初一對於子午鬼嬰噴出的垃圾話,直接視而不見,但毫無疑問的,此地之神異,寧初一連想象都無法想象得到,那黑光籠罩的界域之地,也絕對不是自己輕易就能夠進入其中的。
    心下雖然如此做想,但本能的,在進入到界壁近前的時候,寧初一還是情不自禁的伸出一根手指,試探性的摸向了那擎天徹地的黑色光幕。
    出乎意料之外的,就如同簡單穿過了一道水簾一般,寧初一的手指,就那麽輕鬆無比的,從那如同宇宙星河瀑布一樣的光幕當中穿越而過。
    內外世界兩重天,寧初一能夠透過那黑色的光幕,看到另一片宇宙世界當中自己的手掌,但卻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感知,甚至就連自己的心念意誌,都無法通過肉身傳入到自己的手掌當中。
    五息時間,那黑色的光幕當中,自己的手掌沒有任何的變化,寧初一再也沒有絲毫的停頓,大步從那漆黑如墨的星河光幕當中穿行而過,依舊不緩不急的,朝著子午鬼嬰走去,唯有目光當中,雖然表麵平靜如九幽深井之水麵,無絲毫波瀾,但眼底之處,卻是透著一股子九幽冰寒的氣機。
    而這時候的子午鬼嬰,一雙難看至極的純白死魚眼幾乎從眼眶當中瞪裂出來,一隻短小青黑的手臂抬起,閃爍幽然冷光的指甲在虛空彈動,直勾勾的指在了寧初一的身上,猙獰的尖牙利齒的嘴巴張合數次,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