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托邦(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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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日子比想象中的苦。
也更加的壓抑。
每天都是考試,一周一大考兩天一小考。
知識點不斷的滾動,新題、難題不斷地刷新上限。
每天回到宿舍都是暈頭轉向的,但真的趴在床上了又怎麽都睡不著。
焦慮。
不安。
比曾經的每一段日子都要更加的累。
但是溫喻珩卻完全不一樣。
整個高三就跟度假似的,偏偏成績還是獨占鼇頭。
有的時候他太閑,就把安樹答的數學卷子拿過去,用自動鉛給她把錯題改出來,偶爾心情好會把大題裏不太完美的步驟圈出來,然後旁邊用筆輕輕寫“你能不能嚴謹一點”。
最後一點寫的極其瀟灑。
甚至無聊透頂的時候會檢查她政治簡答題有沒有錯別字……
安樹答翻個白眼,寫紙團砸他:“哼!”
安樹答看完那試卷上的錯題之後再把試卷給他,溫喻珩再把他那些好為人師的“鉛筆印子”用橡皮一點一點的擦掉。
他後來煩了,就吸取了教訓換個方式,錯的地方寫個序號,對著序號再把步驟全寫草稿紙上。
後續工作立刻減少。
安樹答有一次有點不好意思,就問他:“你這樣不煩嗎?”
他回:“爺教他們呢,叫樂於助人,教你呢,叫情趣。”
安樹答笑著送他白眼。
喬佳和安廉江好像很少吵架了。
從熱戰轉化為冷戰。
拉鋸戰。
也是心理戰。
“明天國慶,回奶奶家吃個飯。”安廉江給她打電話。
她放下手中的筆,閉了閉眼睛,眉眼間都是疲憊:“……我作業還沒寫完。”
“就一頓飯時間,很快的,你奶奶她念著你和……念著你呢。”安廉江的語氣打著商量。
安樹答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好。”
“行,你明天自己坐車回來。”安廉江像鬆了一大口氣。
她把作業寫完後,才再次拿出手機來看。
消息很多。
放眼望去,全是溫喻珩的。
基本上她有賬號的聊天軟件裏,都有溫喻珩發的消息,就是沒有打電話過來。
可能是怕她在做重要的事情吧。
【溫喻珩】:剛放學走那麽快幹嘛?
【溫喻珩】:明天圖書館,給你複習自主招生考試的內容
【溫喻珩】:作業寫完了回我
她抿了抿嘴,打字。
【安樹答】:剛剛急著趕公交,所以急了點
【安樹答】:明天要去奶奶家,後天吧?
溫喻珩幾乎是秒回:好。
【溫喻珩】:我妹說她想你了,你要不要來看看她?
安樹答愣了愣,算了算時間,溫優度今年應該是高一,不知道考上了哪所高中,之前事情太忙,她倒是忘了問,溫喻珩也不大愛講這些話題。
就打字。
【安樹答】:優度在哪所高中啊?
【溫喻珩】:世音高中
安樹答一愣,淺岸市好像沒有這麽所高中……
【安樹答】:是我孤陋寡聞嗎?我好像沒聽說過?
【溫喻珩】:不是淺岸市的學校,洛朗市
安樹答明白過來,打開手機上的瀏覽器,輸入了“世音高中”。
詞條上介紹:世音高中,洛朗市排名top1的私立高中,國外名牌大學的第一擇生地。
每年哈佛、普林斯頓、牛津、劍橋大學等國外頂級名校的入學率平均46.7%,最高一次達到了51.4%。
安樹答倒吸一口涼氣。
打字。
【安樹答】:你妹連這種學校都能考得上,比你還牛逼……
溫喻珩回了條消息。
【溫喻珩】:本地人有加分政策嘍,再加上我樂於助人
安樹答:“……”
【安樹答】:那你妹多少分進的?
【溫喻珩】:677
【安樹答】:總分多少?
【溫喻珩】:720
安樹答再次倒吸一口涼氣。
【安樹答】:所以進那學校的分數線是多少?
【溫喻珩】:675
【安樹答】:這是神仙打架吧?
【溫喻珩】:所以她一個吊車尾的能比我當初全市第一進淺岸一中的牛?
安樹答:“……”
她忽然想起來她當初中考失利,因為太丟人連散夥飯都沒去,所以對班上同學嘰嘰喳喳討論中考的事情一概不知,隻知道當初中考的全市第一幾乎門門滿分,分數高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但她沒想到那個人就是溫喻珩。
【安樹答】:你是全市第一?
【溫喻珩】:對,你地下男友牛不牛逼?
【溫喻珩】:你為什麽不知道?
安樹答抿了抿嘴。
【安樹答】:當初考砸了,就沒關注。
【溫喻珩】:你當初考多少分?
果然,這個問題是無法回避的。
安樹答下意識怕被他嘲笑,手指摩挲著手機外殼,頓了頓。
【安樹答】:分數很難看,全市排名兩百出頭……
【溫喻珩】:其實也還好,我後來看過那個分數段的表,進淺岸一中的是全市前四百五,分數咬的很緊,我和四百五的分數差是30分,很多人的分數基本都是持平的,江辭比你慘,他全市近三百名。
安樹答愣。
【安樹答】:江辭?他成績不是很好嗎?上個期末他文科全市第八呀?怎麽會這樣?
【溫喻珩】:自己作死的,中考第二天晚上,覺得自己考太好就飄了,和他堂哥出去嗨,結果把肚子吃壞了,化學少拿了10分。
安樹答了然。
【安樹答】:怪不得他和我都在普通班……
【溫喻珩】:那你呢?
【安樹答】:什麽?
【溫喻珩】:為什麽考砸?
安樹答抿了抿嘴,記憶瘋狂上湧。
她記得中考前一天,她爸媽在她麵前吵了一架。
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
她緩緩的呼出一口氣,打字。
【安樹答】:你剛剛的意思……優度是洛朗人?
隔了一會,溫喻珩才回:是。
【安樹答】:既然你們是堂兄妹的話,那你也是洛朗人?
【溫喻珩】:是
安樹答想問他那他們家現在怎麽在淺岸市,而溫喻珩好像猜到了她想問什麽,發了條消息過來。
【溫喻珩】:我媽是淺岸人,她又戀家,我爸就幹脆把自己的戶籍轉了過來,反正兩個都是一線城市,車距不超過兩小時,我爸覺得不虧
【安樹答】:那優度怎麽不和她爸媽一起住?
【溫喻珩】:她小時候被綁架過
安樹答愣住了。
【溫喻珩】:我叔脾氣不太好,和家裏關係又一直挺僵的,就自己出去創業,但他經商頭腦不錯,所以後來生意做得挺大,但因為那壞脾氣在外麵得罪了不少人……
【安樹答】:所以是為了報複,就綁架了優度?
【溫喻珩】:她那個時候特別小,雖然沒有什麽實質傷害,也很快就被救回來了,但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心理創傷。但是最後讓人頭疼的不是綁架,而是綁架這件事的後續發展,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當初這件事鬧得挺大,還鬧上了社會新聞,就報了警,網警效率很快,網上泄露的照片很快就被刪光,後來我叔他們托了好多關係才把這件事情徹底壓下去。
但我小叔和我嬸嬸還是怕了,而且他們家附近經常有記者蹲點偷拍,再加上他們兩個經常國內外的飛,很忙,就把溫優度送我家暫時養著,順便在這裏借讀,反正高中以前學的內容,各地都大差不差的沒什麽影響,中考結束才把她接回去。
安樹答手指頓了頓。
原來是這樣……
原來每個人都活得那麽不容易。
【安樹答】:你以後對你妹好點
【安樹答】:童年陰影很可怕的
溫喻珩:“……”
【溫喻珩】:安樹答,你現在是在我麵前關心別人嗎?
【安樹答】:反正你對她好點
溫喻珩沒回。
他現在氣死了。
“砰砰砰”
床上躺屍的某人斜了一眼門:“進。”
“哥!”是剛從洛朗回來的溫優度。
穿著一身名牌的溫優度從門口探進一個頭來,直溜溜的盯著床上一身懶勁的溫喻珩。
“放。”他現在心情不太美妙,看溫優度的眼神像看情敵。
於是溫優度不知怎麽,背後升起一股子涼意。
“嫂子過不過來?”
但她立刻置之度外。
“你嫂子高三好不好?哪有那閑工夫來瞧你?”
“你怎麽說話那麽酸呢溫喻珩?”溫優度翻了個白眼,暴脾氣上來。
“你什麽語氣?”溫喻珩坐起身來,眯起眼睛懶洋洋的盯著她瞧。
“我錯了……”
溫優度立刻認慫。
女霸王溫優度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就見到她哥犯慫。
“過來。”他朝她招手。
“你要打我嗎?”
溫喻珩氣笑了:“溫優度,你長這麽大我對你動過手?”
“沒有……”她拖著步子移到床邊去。
溫喻珩挑眉,懶洋洋的從床頭櫃裏掏出張機票。
“你不想去好萊塢度假麽,喏,去美國的機票。”
“可我爸媽不同意。”溫優度喜氣洋洋的接過了那機票,可又想到什麽,聳拉下腦袋。
溫喻珩翻了個白眼,一個爆栗不痛不癢的敲過去:“我能幹這麽沒譜的事兒?”
溫優度猛的抬頭:“……什麽意思?”
“兩個小時前,我已經說服你爹媽了。”
第二天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坐車去了她奶奶家。
下午五點左右。
安廉江在上班還沒回來。
奶奶見到她很開心。
爺爺還是那副老大爺的樣子躺在藤椅上,一手夾著煙,指點江山似的看著奶奶忙忙碌碌的忙進忙出。
兩人每隔一會兒就會對罵。
安樹答坐在舊式的廚房裏剝著毛豆。
鄉下的晚霞更加的靜謐,有一種“世外桃源”的與世隔絕。
整個人都安靜下來了。
沒有浮躁,沒有焦慮,十足的慢生活。
也許陶淵明愛著的就是這份靜。
安樹答如是想到。
可她不愛這裏。
這裏有她難以釋懷的噩夢。
她抬了抬眼簾,目光所及之處是被一棵接著一棵桂花樹所包圍的庭院,此時是秋日,已有陣陣桂花的清香飄進來,攪合著每一寸空氣,催化著每一寸分子運動。
庭院深深深幾許?
別院回廊,也是廊橋遺夢。
淺岸市的園林藝術享譽全國,是江南地區特有的幽深靜謐,倦怠慵懶。
院子的那個地方,曾經有一個穿著象牙白旗袍的女人。
她不再想了,閉了閉眼睛,繼續剝起了毛豆。
奶奶移了張小凳子湊過來,帶著鄉下婦人特有的嚼舌根子的興致:“答答啊,我和你講哩,你爸爸和媽媽快要分了咯……”
安樹答的手頓住了。
“你可要聽點話啊,學習什麽的用點心,咱們村上的那個誰誰誰,連大學都沒考上……”
“還有你哥啊,簡直是太不懂事了,竟然喜歡男人?幸好我們家捂住了沒漏出風去,要不然哩這左鄰右舍要笑話死我們哩,這是病你知道吧,我和你講滴呀,你可不能學你哥啊,將來長大了老老實實找個差不多的男人嫁了……”
“生個孩子傳宗接代……”
奶奶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著,她的心卻越來越累。
“我出去走走。”安樹答手上的一把毛豆“啪”一下落到了地上,下一秒她就站了起來。
“早點回來啊……”奶奶沒有意識到絲毫不對勁,搖了搖頭,繼續說,“這是病,是大病……”
手裏握著手機,力道又緊了緊。
秋老虎的餘威到了10月份已經弱了許多。
傍晚的夜風下,她的短發被風吹得飄起,發絲間的青檸薄荷味似有若無的縈繞在她的鼻尖。
因為長期把兩邊的頭發別往耳後的緣故,那兩撮頭發有些自然卷。
奶奶家的前麵就是一條河,水不太幹淨了,但每天還是村裏的人在這裏洗衣服。
河口的埠頭邊,栽著一棵柿子樹。
那個她走後,那棵柿子樹就沒人管了,現在任憑自己野蠻生長。
臨走的時候,奶奶照例是千叮嚀萬囑咐,她悶悶的應和著,沒什麽心情。
回到家的時候,桑嘉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
她點開綠色的app。
蹦出來好幾條未讀消息。
她轉頭,沒理會身後安廉江的交喚。
“砰!”
所有的聲音都被阻隔在外麵。
【桑嘉】:昨天沈央和明周淇出去吃飯了,他沒告訴我,你覺得這合適嗎?
上來第一條就這麽簡潔明了,不是桑嘉的風格。
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桑嘉是真的生氣了……
安樹答頓住了。
她能想象到桑嘉在給她發這條消息的時候到底有多生氣了,沒準手指都在顫抖。
下麵連著的好幾條消息。
【桑嘉】:我問了沈央,他說是明周淇讓他請她和何來凱吃飯的,我就???
【桑嘉】:那個二百五還說反正就是一頓火鍋,又不是請不起,要搞好同學關係,還說我對明周淇有偏見?
【桑嘉】:???
【桑嘉】:還說要幫我倆緩和關係?
【桑嘉】:他是不是有什麽……
【桑嘉】:答答?
【桑嘉】:你在嗎?
【桑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桑嘉】:抱歉,我剛剛情緒太激動了……
安樹答歎了口氣。
抬手指。
【安樹答】:不是的,我剛剛回家,才看到,你別多想
【安樹答】:你和他好好溝通一下呢?
【安樹答】:你要不問一下今今呢?
桑嘉回了。
【桑嘉】:我和今今說了,她去幫我質問沈央了
安樹答抿了抿嘴,攤開了上午做到一半的語文作業。
【安樹答】:怎麽樣?
【桑嘉】:把我和宋彧今氣死了。
【桑嘉】:沈央說今今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安樹答頓住。
緊接著,桑嘉的又一條消息來了。
【桑嘉】:他還說我太小肚雞腸了,說我怎麽變了,說我以前不是這樣的,說我幫著宋彧今孤立明周淇,我這樣的叫幫凶
【桑嘉】:我就不懂了,吃個飯就吃出革命友誼了?
【桑嘉】:他錢多燒得慌是不是?
【桑嘉】:整個人跟個二百五似的被人洗腦,活該被宰
安樹答歎了口氣,她忽然覺得好累。
【安樹答】:我問問溫喻珩,看他能不能給你解決?
【桑嘉】:這種小事勞煩男神不太好吧?
【安樹答】:試試吧,沒準行?
【桑嘉】:……那幫我謝謝大佬
【安樹答】:聊天記錄我發他看看了?
【桑嘉】:ok
安樹答沒再回。
她隨手截了圖給溫喻珩發過去。
大約一分鍾後。
溫喻珩回了。
【溫喻珩】:等著
不知怎麽,那兩個字有著莫名的魔力,讓她立刻覺得很安心。
一分鍾沒到。
溫喻珩還沒給她發消息,桑嘉的先來了。
【桑嘉】:我去,服了服了,你家那位怎麽辦到的?這才五分鍾沒到,沈央過來給我道歉了!!!
安樹答一愣,問她沈央和她說什麽。
【桑嘉】:他和我道歉說不該和明周淇出去吃飯,也不該朝我說那些話,他知道錯了讓我原諒他
【桑嘉】:你家那位怎麽辦到的?膜拜大佬!!!
【安樹答】:好了就好,沈央也是第一次談戀愛,你倆多磨合磨合吧?
【桑嘉】:總之謝謝你家大佬!!!
安樹答笑了笑,又有些疑惑,就去問溫喻珩。
【安樹答】:沈央道歉了,你到底怎麽辦到的啊?
溫喻珩直接發了一張截圖。
是和沈央的對話框。
溫喻珩隻說了一句話——
“老沈,桑嘉吃醋了,找我家答答訴苦,說要考慮和你分手。”
然後下麵基本都是沈央呼救一般的消息。
安樹答內心直呼溫喻珩這聰明勁,讓人心動死了。
可是安樹答又覺得不對。
【安樹答】:可是,你這樣會不會治標不治本?
他回得很快。
【溫喻珩】:他們的本,不應該我來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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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各度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