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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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賽過後,花火邀請賽馬上開始。
這天,花廷去主辦方那兒抽完簽,頭頂冒煙,怒氣衝衝地跑了回來。
連晟正好在一樓客廳喝茶,看到花廷頂著一臉“我要你死”的殺意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好奇地問道:“怎麽了?誰又招我們廷廷經理了?”
花廷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拿起杯子猛灌了一杯涼茶,滅了直衝嗓子眼的火氣後才終於氣順了些,他環顧了下四周沒看到其他人,問道:“他們人呢?”
連晟道:“大海和皮卡去隔壁慰問那群小朋友了,阿嶼在樓上直播,小尤還在訓練。這兒就我一個人,怎麽了?”
這次花火邀請賽雖說是大型平台舉辦的活動,但畢竟不是官方正式比賽,比起專業性來說娛樂性更強,所以準入門檻偏低,各個戰隊的二隊也有機會參加。花廷給他們stv的二隊也爭取到了個名額,錢教練帶著林海川和邱峰去隔壁給他們做思想工作去了。
花廷呼了口氣,他們都不在,他也不用遮掩著不快,翻了個白眼就無語道:“真是倒黴催的,你知道我今天碰見誰了嗎?我今天去主辦方那兒抽簽,結果那個天狼殺的掃把星竟然也在那兒,真是服了。”
連晟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側頭問道:“你說周賀?”
花廷道:“是啊。說到這我就來氣,我本來還想著周賀的那個垃圾戰隊凋零得綠葉都沒剩下幾片了,有腦子的甲方都不會去吃爛菜葉吧。誰想到花火那邊的人竟然跟我說,最近周賀因為v神的緣故,熱度很高,人又親自上門好言好語地求個報名資格,如果再不給那就太過意不去了。”
花廷緩了口氣,輕嗤了一聲,道:“人最後還說,周賀畢竟是v神曾經的隊友嘛,就當是給v神個麵子。”
花廷直接被氣笑了,“我就嗬嗬了,誰他媽要你給v神麵子啊,哎呦我的天呐,我真是啞巴吃黃連……”
連晟低笑了一聲,其中夾雜著點旁人不懂的輕嘲,“原來他是為這個。”
花廷沒反應過來他說什麽,“嗯?”
連晟道:“之前他造謠,不光是為了詆毀我的名聲,還是為了……熱度炒起來之後,他有更大的機會為他的戰隊拿到花火邀請賽的入場券。”
花廷揣摩了半天終於品出點味道,沒忍住爆了句粗口,“艸,周賀這兔崽子到底想幹什麽!”
連晟緩緩吐了口氣,站起身向樓上走去,“管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不幸中的萬幸是,還好沒跟他抽到一組。”花廷看他長手長腳的幾秒鍾就沒了影,喊道:“哎,你去哪兒啊?”
連晟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回房休息,累了。”
花廷歎了口氣,獨自一人在沙發上呆坐了良久。
三樓房間門口。
連晟剛上了三樓就覺得喘不上氣來,就像脖子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箍住,一點縫隙都不給空氣留。連晟麵露痛苦,腳下虛浮地晃到房間門口,伸出一隻手扶住房門,另一隻手死死揪著衣領。
他經過近幾天的緩和,好不容易重新建好了自我防護牆,自認為堅不可摧,可今天一聽到這消息才發現,原來那牆不過就是草紙糊的,一碰就倒,毫無防備力。
突然,房門從裏麵打開,有人拉著他的手腕將他拉進房間,然後一把抱住了他。
連晟一愣,訝異的情緒似乎趕跑了那隻不敢暴露在人前的焦慮怪物,他頓時感覺脖子一鬆,呼吸順暢了許多。
而從懷裏那人身上傳來的暖意也讓他好受了很多,就像頂著凜冽的寒風前進的旅人突然掉進了溫泉,這種肌膚相親的親昵讓整個人都覺得暖呼呼的。
連晟勉強扯了下嘴角,快速收拾好情緒,笑道:“直播完了?”
方誠嶼用下巴在他肩頭蹭了蹭,“嗯,困了。”
連晟雙手環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趕緊去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
方誠嶼鬆開他,揉了揉眼睛,嘴裏說著:“好。”一雙淺眸卻還是盯著他看,半天都沒什麽行動。
連晟:“怎麽了?”
方誠嶼伸出食指指了指嘴唇,厚著臉皮討吻,“晚安吻。”
連晟猝不及防被他逗笑了,拉下他的腦袋,“好。”
可還沒親到,連晟突然覺得腳下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他低頭一看。
鈴鐺和沙包正齊齊端坐在他腳邊,兩雙翡翠綠的大眼睛正好奇又純真地看著他們,見到連晟低頭,還不約而同的“喵”了一聲。
頗有一種“你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小貓咪就坐在旁邊看看”的坦蕩感。
方誠嶼眼皮一跳,不滿地瞪了一眼這兩隻分散連晟注意力的臭豬。
他撇嘴,抱怨道:“晟哥,你上輩子是貓薄荷嗎?”
連晟低聲笑了一下。
說真的,阿嶼的性格和這兩隻貓真的很像,一樣的粘人,一樣的暖心,一樣的可愛。
連晟這麽想著,頂著兩隻旁觀貓的壓迫感,抬頭補上了他的晚安吻,然後摸著他的下巴打趣道:“那……你上輩子是小貓咪嗎?”
方誠嶼抿了唇,過了半晌後輕輕“喵”了一聲。
接著,在一旁觀看的鈴鐺和沙包齊齊炸了毛。
連晟失笑,拉過他的手把他送出門,“好了,小貓咪要早點睡覺,晚安。”
房門在方誠嶼麵前緩緩關上,他眨了眨眼。
驀地輕歎了一聲。
晟哥他,還是不願意有人陪他一起睡。
連晟關上門後,撫著胸口將之前積攢在胸腔中的那一口濁氣狠狠吐出,拿了睡衣去衝了個冷水澡。
抹沐浴露的時候突然從手指上傳來一陣劇痛。
他剛開始還以為是幻覺,可等衝掉手上的泡沫,垂眸看去,才發現他左手指甲蓋下麵的肌膚早已經破了皮。
那處的皮膚不像其他地方,指甲蓋下的皮膚很嫩,平時稍微起了皮長個倒刺都疼得很,而且稍微一有傷就看上去很淒慘。
連晟手上的傷已經不能算是淒慘了,現在要是有人單看他的左手,保不準會猜測他是剛徒手從荊棘窩裏爬出來。
連晟盯著左手看了許久。
他都不記得,他什麽時候把手啃成了這樣。
狠得像啃雞爪子一樣。
他想著想著把自己逗笑了,隻是那微不可查的笑聲中夾雜了太多苦澀。
連晟快速衝完澡出去,給自己簡單包紮了一下,然後拿起手機,點開微信,在通訊錄裏翻了兩下,在曲醫生那兒停住了。
要和他談嗎?
如果談的話,談什麽呢?
不知道考慮了多久,在連晟打算放棄谘詢,關了手機睡覺時,一則推送新聞突然彈了出來。
一行大字映入眼簾。
“論精神問題在年輕人群體中的普遍程度——連v神都不幸中招。”
連晟這段時間本來就緊繃著一根線,這則消息一彈出來,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精神防線徹底崩了。
他慌不擇路,下意識地將手機用力甩了出去。
手機砸到牆上發出一聲悶響,掉落到地上,瞬間摔了個四分五裂。
住在他對麵的方誠嶼聽到動靜,迅速趕了過來。
一打開門就看到門前地毯上被摔碎的手機,方誠嶼心裏一跳,趕緊抬頭看去,發現了縮在床角落麵色慘白的連晟。
方誠嶼關上門,唯恐嚇著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試探道:“晟哥......”
連晟猛地抬頭,眼中全是恐慌。可看到他後,卻又試圖著將脆弱盡數掩蓋,眼神到處亂飄,“我......”
方誠嶼的心情一時有些複雜,心緒翻騰。
他像是一隻被人類傷害得體無完膚,躲在暗處默默舔傷口的小獸。他兢兢戰戰地生活著,不敢將自己的脆弱公之於眾,唯恐有人路過他的世界。
哪怕是好心人。
方誠嶼不知道連晟曾經經曆過什麽,他現在心痛到不行,隻想把傷害過他的人全部揪出來,亂刀砍死。
方誠嶼輕輕歎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淡一些,走到近處,卻看到了他手上包紮的十分粗糙的紗布。
方誠嶼拉過他的手,輕聲問道:“手怎麽了?”
手被拉住,連晟下意識地就想往回縮,可方誠嶼拉得很緊,連晟避無可避,隻好說:“我......不小心傷到的。”
方誠嶼沒再追問,隻輕輕放下他的手,道:“你包得太粗糙了,等下,我去拿點東西。”
連晟點頭。
方誠嶼很快去自己房間拿了醫療箱,然後坐在床邊拉起連晟的手,小心翼翼地將亂七八糟的紗布撕開。
連晟包紮的時候像是一點都不在乎那是自己的手,洗完澡水沒幹就把紗布胡亂裹了上去,導致傷口處的軟皮和紗布粘在了一起,血裏呼啦的很是瘮人。
方誠嶼痛得心尖都抽搐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眉,聲音都有點抖,“痛嗎?”
連晟搖搖頭。
十指連心,怎麽可能不痛。
方誠嶼不敢直接扯,在醫療箱裏找了把小剪刀將紗布剪開,在傷口上塗了碘伏後,才認真用紗布裹好。
他的動作很利落,可等處理好後才意識到,他額頭上已經冒了一層薄汗。
方誠嶼將東西都放回醫療箱,轉頭看向連晟。
ptsd有一種警覺性增高症狀。
主要表現為過度警覺、驚跳反應增強,可伴有注意不集中、激惹性增高及焦慮情緒。*
而啃手指是焦慮情緒中很常見的一種症狀。
方誠嶼心道:他什麽時候把自己傷成那樣的,我竟然絲毫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