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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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遊]與貓貓二鳳陛下的奇幻漂流!
    “不知上差有何貴幹”
    大手子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甚至悄悄握住了左拳。他已經見過南海觀自在菩薩,見過五行山下的齊天大聖,按理不應該這樣膽小。可想一想眼前這一位的本職,那還是忍不住的發怵。
    林阿宅固然是心存顧慮,卻不知白無常謝必安亦同樣是惴惴不安,惶恐難言;他悄悄瞥一眼對麵手上那熟悉之至的“敕”字,當真連牙都要咬碎了。
    自己不過是隨便溜達溜達,怎麽就招能惹上這麽個煞星呢
    說來也是可憐,白無常辛苦於涼州、瓜州偏僻邊陲,並非是地府公差,而純粹是出於私交的義氣數日以前,常年與他合作的幾隻玄貓派人送來了口信,說是家裏最小的晚輩狸子不慎於西域走失,請求黑白無常留意一二雲雲。
    雖然這走失多半是咎由自取據說那隻最小的玄貓“狸子”笨得連人話都聽不懂,走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畢竟人家護送生魂往來陰陽數百次,這一點顏麵還是該給的。所以謝必安稍稍用了一點職權,一路追著狸子的氣味趕到了玉門關外,正看到了拎著水壺的大手子慢慢自天際走來,一路上還對玄貓狸子非常無禮,動輒嗬斥,還暴跳如雷。
    這樣的無禮,當然是觸犯了玄貓一族的顏麵,也就間接傷到了他地府高管的麵子。謝無常心中頗為不滿,想要現身後長舌一吐亮明身份,依仗地府赫赫凶名直接索要玄貓,順帶將不識好歹的凡人下個馬趴;不料剛剛露出一截腦袋,當頭便看到了那六百年前老冤家的筆跡
    這猴子不是被壓五行山了嗎怎麽還能隨隨便便給人寫字畫符呢這也就是謝無常心理素質實在是出色,否則好賴得往地上趴一趴。
    饒是如此,作為與猴子短兵相接的三界第一受害者,白無常依舊有種兩腿戰戰,幾欲先走的恐懼。但無論如何恐懼,對麵的問話卻不能不答。他咬牙思索片刻,不敢說自己是來索取黑貓的,隻能現編了一套借口
    “小吏本有公務在身,是奉命到玉門關督造枉死城,收容他日戰死的鬼魂;因長途疲累,在此稍歇。”
    借口總要有七分真話。而今地府還真是在命鬼差在大肆督造枉死城,就是那猢猻真打下了幽冥探問底細,謝無常也是不怕的。
    林貌本不敢與白無常多談,所謂“有何貴幹”也不過是順口的寒暄而已。可聽到這“戰死”二字,那好奇心立刻便升了起來。都不必肩上的狸花貓陛下拍打腦袋表示催促,他便主動發問
    “不知又是哪裏來的戰死鬼魂”
    白無常道“貴人不知麽三界裏都傳遍消息了,說是大唐天子又要對突厥、高句麗用兵,將來兵連禍結,還不知會有多少新魂舊鬼當日隋煬帝三征高句麗,可是打得遼東一片血海,地府足足積壓了幾十年的舊案,到現在都沒有料理完。既然有此前車之鑒,還是早做預備的好。”
    白無常說者無心,但作為大唐最忠實的臣子,月薪高達三萬往上的林貌林欽差,卻不能不稍稍皺眉
    ,以此表示主上被汙蔑後的不滿且不論當今聖上暫時還沒有攻打高句麗的願望當然,隻是暫時,就是隨意以隋煬帝比擬大唐,那也是莫大的侮辱
    “隋煬帝鬧得血流成河,那是他太過廢物,居然一連打輸了三次。”林欽差忠肝義膽的開口“難道至尊也會蹈此覆轍嗎地府未免太過小心了”
    白無常微微一愣,搞不懂這手持大聖筆跡的少年郎怎麽突然麵露義憤,但仍然本能的回應
    “貴人說道自然有道理。但昔日後漢桓帝、靈帝武功赫赫,縱橫無敵,不也是鬧得天下鼎沸、死者連踵,給地府添了好大的麻煩。”
    林貌
    他默默動了動嘴皮,想反駁說後漢鬧到天下鼎沸、“獨以強亡”也不全是因為戰爭,還是自己賣官鬻爵修建宮殿玩得實在太為過火;而當今朝廷未必會做到這樣過頭的地步但仔細想了一想,卻終究是說不出口。所謂好大喜功好大喜功,自秦皇漢武以來,曆代崇尚邊功的皇帝,有幾個不癡迷於宮室犬馬各色奇觀呢就算要舉這麽個例外,那也得人家信呐
    他隻能歎了口氣
    “那想必就苦了諸位了。”
    白無常小心道“承蒙貴人掛念,其實也不算什麽。陰天子未雨綢繆,已經預備了新的法子。而今地府常在人間招攬博聞廣識的生魂,聘到幽冥中協助料理事務,倒還減了不少擔子。”
    林貌一聽就懂,這不就是臨時擴張的編外人員嘛
    白無常又道“生魂往來人間,往往也要專差護送。畢竟都是陽間鼎鼎大名的人物,容不得輕忽的“
    說到此處,他心中一動,打算將平日護送往來的大名人們透露一二,也好叫這少年郎有個忌憚,不要隨意驚動他身後那不知何處的混世魔猴
    “小吏也曾奉命送過幾位陽間的大人物,如魏征、李淳風等,聽說都是朝廷中的險要呢。”
    這話無甚稀奇,卻聽得林貌與陛下齊齊倒吸一口氣他們熟讀西遊,倒不是不知道魏相公夢斬龍王的故事,但總以為這樣關鍵的情節少說要等到十年以後,所以也不太留意可而今看起來,魏征魏玄成竟然是早就與鬼神有所聯絡了麽
    這又是啥時候有的兼職呢到底魏相公還有多少驚喜,是他們這些局外人夢想不到的
    大手子本能道“這位魏征”
    “這位魏征魏府君,才氣縱橫,極通庶務,可是很得陰天子的賞識,常常表薦的。”大概是誤以為少年郎真對大唐的魏相公有些顧及,白無常殷勤開口,努力渲染魏相公的地位“可惜了,這樣的人物總能脫穎而出,總難在地府久呆。聽聞魏府君的名聲已經上通天庭,不久便能擢升上界,擔當天曹的判官了。”
    天曹的判官喔就算是猴子也未必敢冒犯好吧猴子可能真有這個冒犯的擔子,但尋常凡人,總該感到幾分敬畏了吧
    林貌的確感到了某種說不出的敬畏。如果白無常所言屬實,那麽自而今至西遊記劇
    情發生的短短十餘年間,
    魏征魏先生不但在人間朝廷安身立命,
    由區區一隱太子舊臣翻身而為當朝宰相、重臣之首;甚至在那詭秘莫可理喻的神鬼世界,都能一步步青雲直上,從無名無份的地府編外臨聘生魂爬到天曹判官,乃至監斬龍王的位置。
    這是怎樣驚天駭地的卷中聖賢,無與倫比的打工之王啊
    作為日更萬字都要叫苦連天的苦逼網文阿宅,林欽差在自己的同事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虛。
    你們大唐朝廷都這麽卷的嗎話說咱千裏迢迢奔赴長安,是不是犯了個什麽錯誤
    林欽差默默無言,與同樣被臣下副業所震驚的貓貓陛下彼此對望,一時出神。直到腳下玄貓喵喵大叫,才終於反應過來這隻貓咪已經忘了剛剛大手子罵它蠢貨的深仇大恨,又開始蹭大腿想討小魚幹吃了。
    林貌如夢初醒,抬頭看見太陽已經西垂,才終於回過神來
    “閑談許久,打攪上差了。天色不早,恐怕要有變故,我等還要向前趕路,日後再求上差談一談魏先生的事情罷。”
    西遊記未曾記載的卷王奮鬥史實在太迷人了。即使路途遙遠,急於向前,林貌也特意留了個勾子,想再從地府公差探知一二。
    白無常自然唯唯答應。但在拱手送別之際,他望了一眼林貌身邊的黑貓,終於小聲開口
    “其實,魏府君生魂出竅之時,也常常依附著這樣一隻玄貓呢。”
    雖然笨黑貓狸子的腦子不太聰明,但長輩還是盡心盡力為它考慮了。聽說魂魄與依附的軀體能互相影響,所以特意托人將狸子送到了魏征先生的名下,期望能在卷王的魂魄中沾到一點聰慧的影子。不過事情發展始料未及,有沒有變聰明並不知道,倒是莫名其妙把貓給搞丟了。
    白無常冒險說這一句,實在已經盡了朋友的義務。隻要眼前這少年郎稍有反應,應該就能意識到玄貓的來曆。
    但很可惜,作為對大唐地府一無所知的大手子,林貌絲毫沒有聽懂這弦外之音。他隻是喔了一聲,揮手向白無常告別。
    無常不敢再勸,隻能一聲暗歎,遠遠遁去。
    如此一氣走了三天。林貌終於抵達大唐關中之岐州,已經遙遙能望見八百裏秦川起伏的巍峨影子。
    岐州是京師的大門,大唐絕對的腹心之所。一旦越過雍、涼踏入此地,便等於半隻腳邁入了長安的城門,往來的路程已不過五日。狸花貓陛下緊隨一路,長久虛懸的心也終於能稍稍放下了他曾以密旨反複督促關中的諸位郡守清理賊寇維護治安,基本能保證京師內外的絕對平定,而不至於生出任何額外的風波。
    當然,該叮囑的還是要叮囑的
    “這件事是極大的機密,朕不能隨意示人。”他很鄭重的對林貌說“所以,迎候先生入城的儀式便隻能儉省了,請先生見諒。”
    林貌啊
    說實話,作為略有社恐的阿宅,他還真沒想過要被前呼後擁,迎接入城呢。
    沒等林欽差出聲推辭,
    dashdash,
    已將前後斟酌得妥妥當當、熟極而流,當然不會允許一點岔子
    “檢查用的宮室已派重兵把守,朕與皇後也早去看過底細,不會有什麽問題。至於其餘,至於其餘既然是治病,就不要再拘泥小節了朕會下旨,免去當日一切的禮節,各著便衣即可;所需一切物資,都著少府提前備於宮殿之外,無需往來奔波取用。當然,先生初來乍到,未必熟悉大唐的種種布置,還要有人隨時引導才好。不過,為縝密起見,引導的人也不能太多”
    一口氣說到此處,林欽差終於找到了岔子,趕緊接上自己預備已久的那句話
    “陛下實在不必鋪張”
    “先生都說了不必鋪張,朕怎能不聽”狸花貓從善如流“這樣吧,重臣中隻安排房玄齡、長孫無忌,宗室中隻安排臨城王,額外再命太子與尉遲敬德隨行。往來引導的隻有這五人,想來也應該夠了吧”
    林貌“啊”
    這也叫儉省嗎
    雖然有諦聽的提醒,但魏相公最終下定決心,細探樓觀道的底細,還是拖到了五天之後。
    這也是很正常的。就算他心中總有說不出的急迫,但也不能不顧及同僚的態度。房相公已經公開警告,不能隨意觸碰樓觀道的金丹;他又怎麽好明知故犯,傷觸首相的麵子呢再說,被房、杜兩位相公來回折騰數次之後,樓觀道的道士也已經是驚弓之鳥,後怕莫名了;據說早就已經將金丹密鎖珍藏,而絕不敢隨意示人,基本沒有下手的空隙。
    這種種的猶豫,原本大大阻礙了魏相公的決斷。但數日之內情形驟變,還是迅速扭轉了他的心意。至當月十五日始,皇帝連下數道密旨與禮部,嚴令官吏清掃出入京城的大道、秘密安排大量護衛看守城門、隔絕一切閑雜人等其看護力度之嚴密謹慎,據說就連樹上麻雀的巢穴都被一一摘下檢查,險些把鳥蛋都搖散了黃。
    這樣的力度,還是往年迎接太上皇入宮時才有的強力手筆,但而今太上皇還在太極宮中嬉戲遊樂無日或停,正所謂此間樂而不思崽,至尊平白又怎麽會下如此的旨意
    難道是有大事發生
    想想數年前玄武門外兄弟間的那點小小不愉快,魏征憂慮難解,私下裏向房玄齡與長孫無忌悄悄打聽。但無論如何探問,這兩位同僚都隻露出某種高深莫測的表情,以一通雲山霧罩的話應付了事;實在是逼的急了,也不過是故左右而言他,以一種極為古怪的語重心長反複勸告
    “其實吧,玄成,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好事”
    魏玄成
    都瞞著我是吧
    在此一怒之下,魏征終於打消了最後那點逾越同事叮囑的愧疚。
    “明日我陪你去樓觀道上香。”他囑咐裴夫人“趁著道士不防備,咱也弄幾粒金丹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