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乏的身軀猛然一震，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自體內湧動，頃刻之間，他的視線由模糊變得清晰，意識也從混沌中徹底蘇醒。
    他迅速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努力確認剛才那須臾間的恍惚與迷離是否隻是虛幻的一場夢。
    目光所及之處，「滌魂鍾」下靜謐無聲，空無一物，連一絲微風拂過都不曾留下痕跡，更不用說在西謨這片土地上極為罕見的貓了。
    空乏鄭重地搖搖頭，目光變得異常銳利，掃視著鍾樓周圍，精神力如同潮水般洶湧而出，沿著整個鍾樓傾斜而下。
    “不對，縱使我走的武僧路子，已經在識海中高築靈台殿宇，幾乎不可能出現這種狀況才對。”
    說到這裏，空乏的話語戛然而止，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明悟與警惕。
    他開始更加仔細地審視著周圍的一切，每一個細微的角落都不放過，同時，他的精神力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集中狀態。
    空念緩緩地探出略顯粗糙的手指，輕輕地抵在了蒙無形的額頭上方。
    隨著他口鼻間共同振動，發出一種低沉而悠長的嗡嗡聲，這聲音仿佛蘊含著某種古老而神秘的力量。
    瞬間，一抹耀眼的金光從空念的指間迸發而出，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縷陽光，迅速將兩人緊緊籠罩在其中。
    空念還是擔心異變，並未完全放鬆警惕，提前施法布下了層層防禦，以防不測。
    一層層，一道道金光嵌套後，他這才將另一隻手也同樣挪到蒙無形的頭頂。
    金光在頭頂化作琉璃燈盞，柔和且永恒不滅的光芒在其中浮現。
    “琉璃燈芯燃起的青煙裏，可見八萬四千國土起滅。”
    原本閉著雙眼陷入沉眠的蒙無形突然睜開，瞳孔前像是蒙住了一層膜。
    微微張開的嘴巴發出陣陣呻吟，此刻的識海中已是波濤洶湧。
    空念看著麵前水深如墨的識海，一臉凝重。
    識海是意識所在之地，是記憶存放之地，它所呈現的，既是本尊的內心，也是歸宿。
    絕大多數修行者的識海都是透明的，或者說偏向於雲霧一般的白色，佛門修士因為仙途的不同，識海為金色，也有些精怪妖魔識海各異，卻少有黑色的。
    而且，黑暗之中似乎藏著一雙眼睛，正打量著自己這個外來者。
    詭異的氣氛讓空念不禁後背發涼，作為薄暮西山寺的住持，他的修為幾乎達到了超凡的境界，卻還是在此刻覺得自己有些渺小。
    空念也是果斷之人，他深知此時的心境至關重要，於是閉上眼，決定以“眼不見則心為靜”的態度，開始釋放自身強大的精神力，在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墨色識海中仔細搜索。
    識海中的深邃顏色雖令人心生畏懼，但空念的心境卻如磐石般堅定，絲毫不受影響。
    隨著精神力的不斷深入，如走馬觀花一般，一張張記憶的碎片開始在他腦海中浮現，並一閃而過。
    從其中的畫麵上，他清晰地看見了之前地宮內的種種景象，或者說是地宮完好狀況下的景象。
    普通人被當作藥爐，遭受著非人的折磨，被強行改變命運，變成妖怪，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
    欺騙、控製，甚至將這些無辜者的血肉身軀當作…
    也不知是空念和尚的手段非凡，還是蒙無形的識海在毫無防備之下顯得尤為脆弱，他竟能如此輕易地一股腦地看見了許多令人震驚的畫麵。
    隻是，畫麵在蒙無形與湯叔一起追擊雲奕的時候就中斷了。
    “不可能隻有這麽些，之前的呢？”
    空念雙目一凝，一不做二不休，他開始催動更強的精神力。
    霎時間，墨色識海中的風浪變得更加洶湧，更是在其中出現了一條條通天的“龍卷”。
    哪怕是特殊的狀態下，空念依舊察覺到其中拉扯自己的力道。
    空乏整個人渾身的肌肉都緊繃到了極致，就連呼吸也變得異常輕微。
    若不是其皮膚表麵有若隱若現的金色光暈，與身後的「滌魂鍾」連接在一起，幾乎與死去之人無異。
    這種狀態持續了漫長的幾息時間，對於空乏來說，卻仿佛度過了無盡的歲月。
    終於，隨著他嘴角猛地溢出一縷鮮紅的血液，那抹金色光暈也瞬間變得耀眼起來，仿佛積蓄已久的力量在這一刻找到了釋放的出口。
    「滌魂鍾」也隨之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響亮聲音，那聲音回蕩在整個鍾樓之上，久久不息。
    這聲鍾響之後，空念的身影終於重新出現在了鍾樓之上，他的眼神中閃爍著疲憊和些許狼狽，身旁沒有現蒙無形的蹤跡。
    “別說話！”
    他往前一步攙扶著空乏，一股靈氣渡入其體內。
    “師兄還是低估了神遺教的手段，起初我以為他的識海也就稍微怪異一些，卻不曾想整片識海都是被汙染之後的樣子，那不是他原本的識海，而是被某個「佛陀」一般，甚至超越「佛陀」的強大存在侵蝕之後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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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所修行的手段對他毫無效果，如果不是師兄我佛法精深，靈台中有一縷「佛陀」靈慧，恐怕真栽了！”
    “那人的身軀也因此被毀，不止汙染了師兄的小洞天，也波及到你的識海了。”
    空乏也沒想到會如此凶險，剛才那一瞬，他的識海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以至於他此刻還有些昏沉。
    “那…收獲了？”他遲疑了片刻，盯著空念的雙眼道。
    空念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倒是有些收獲，隻不過很模糊，需要借助琳琅閣的力量。”
    鍾聲自然也吸引了寺內其他幾位高修，但當空念強大的氣場鋪開，這些人便將心都放回了肚子裏，沒有擅離位置。
    “噗！”
    一聲細微而輕快的聲響，在夜幕籠罩的西山寺深處悄然響起，仿佛是某種輕盈之物在空氣中輕輕掠過。
    緊接著，“噗噗噗噗~！”一連串更為細密而急促的聲音接踵而至，它們穿梭在古刹的每一個角落，如同微風拂過樹葉，又似細雨輕敲窗欞。
    這些細小的聲音，並非來自他物，而是那些散落各處、輕盈飄逸毫不起眼的貓毛。
    一路從西山寺的深處向邊緣蔓延，直到最後牆根的陰影中，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突然從陰影中探了出來。
    “嘿嘿，真就得手了。”
    不聽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它輕盈地一躍，矯健的身軀瞬間翻過了高高的院牆，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
    整個過程迅速而無聲，沒有留下一丁點的動靜，仿佛它從未存在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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