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僅剩的最後一位和尚，胡大力慢步靠近，沉重的靴底碾過石板，他眯起那雙鷹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對方。月光從葉間漏下，在那和尚光潔的頭頂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位師傅沒什麽印象，"胡大力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帶著刻意壓低的嘶啞，"你與虛頤大師是什麽幹係？"
    那和尚的僧袍下擺微微顫動，似乎嗅到了胡大力身上濃重的血腥味。
    他清秀的麵容閃過一絲不適，鼻翼不自覺地抽動，卻又強自壓抑著後退的衝動。
    月光下，能看見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貧僧虛頑，"他雙手合十，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虛頤乃是貧僧師兄。胡施主你還是..." 他的聲音突然哽住，瞳孔驟然收縮。
    虛頑隻覺得天地倒懸，一股無形的巨力從天靈蓋直貫而下。
    他的膝蓋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僧袍下擺“嗤啦”一聲裂開，露出青筋暴起的小腿，雙膝不受控製的彎曲，朝著地上跪下。
    “這...這是...”虛頑臉色煞白，額角的青筋如蚯蚓般蠕動。
    他體內金光忽明忽暗，卻像是被什麽無形之物禁錮在經脈之中。
    靈氣在體內橫衝直撞，卻找不到出口，每處穴道都像是被鐵水澆鑄般堵塞。
    識海中翻起滔天巨浪，虛頑的視線開始扭曲。
    他看見胡大力的身影在月光下分裂成數個重影，耳中充斥著血液奔流的轟鳴。
    更可怕的是，他感覺到自己的神識正在被某種力量一絲絲抽離，就像有人用細繩在慢慢勒緊他的魂魄。
    甚至識海靈台供奉的佛像沒有被驚擾，被動施展什麽布置，虛頑就這麽跌坐倒在地上，沉沉睡去，眉眼間擰巴的表情也逐漸舒展。
    “果真是精進了不少。”
    胡大力攤開手，陣盤再度出現在上麵，隱約數道細線飛出，將頭頂的「七轉琉璃鍾」緊緊纏繞著。
    他瞥了一眼虛頤和尚離開的方向，那直衝天際的兩道光柱已經開始縮小。
    “你說的我都做完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的…”
    “若是實在不行，我…”
    功德金光照在虛言大師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他白須如雪，長眉垂至顴骨，看上去儼然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僧。
    可此刻他周身環繞的靈力卻如怒海狂濤，每一道皺紋裏都仿佛蘊藏著驚人的力量，完全不弱於正值壯年之人。
    可惜身上的袈裟不隻是暗淡了許多，甚至在蒙麵人淩厲的劍氣下被割出數道裂口。
    袈裟碎片隨風飄舞，露出下麵如樹皮般幹枯卻異常堅實的肌膚。
    當然，蒙麵人的處境更為狼狽。
    他身上那件黑絲長袍本是稀世靈寶，刀劍難傷，此刻卻被虛言的「金剛伏魔手」撕得七零八落。
    黑袍碎片下隱約可見精鋼般的肌肉，上麵布滿蛛網般的血痕。
    最駭人的是右肩處，五個指洞貫穿而過，鮮血順著破碎的布料滴落，在石板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老禿驢，你藏得夠深！”蒙麵人喘息著，聲音透過黑紗傳出，帶著金屬般的顫音。
    虛言不語，枯瘦的手指結出蓮花法印。
    “老而不死是為賊，”蒙麵人突然獰笑，伸手從腰間抽出一根長鞭，“讓我看看你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多久！”
    虛言終於開口，聲音卻出奇地洪亮：“施主著相了。”話音未落，他佝僂的身軀突然挺直，幹癟的肌肉如吹氣般鼓起。
    原本垂至胸前的白須無風自動，根根如鋼針般豎起。
    兩人再次交鋒的瞬間，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爆鳴。
    虛言一掌推出，掌風所過之處，地麵磚石盡數化為齏粉。
    “啪！”
    蒙麵人手中的玄鐵長鞭倉促舞動，在空中劃出數道黑色殘影，卻如同螳臂當車。
    虛頤和尚的掌風如怒濤拍岸，輕易撕裂了鞭影構築的防線。
    “噗——”
    一口鮮血從蒙麵人口中噴出，在月光下化作一片血霧。
    他的眼神突然閃爍，借著掌勁順勢後仰，目光不著痕跡地朝左方一瞥。
    “休走！”虛頤的聲音如同雷霆炸響。
    隻見他周身金光暴漲，那光芒中竟滲出一縷縷血絲般的紅芒，在皮膚表麵流動凝結，轉瞬間化作一件貼身的赤金戰衣，戰衣上隱約浮現梵文咒印，隨著呼吸明滅不定。
    “嗖——”
    破空聲未至，虛頤的身影已然消失。
    下一瞬，他如同鬼魅般出現在蒙麵人倒飛的路徑上，右拳蓄滿千鈞之力。拳鋒未至，狂暴的氣壓已在地麵犁出三尺深溝。
    “大金剛輪印！”
    十八道拳影同時綻放，在空中結成蓮花法陣。
    蒙麵人倉促架起的護體靈氣如同薄紙般被洞穿，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回去。
    “轟！”
    角鬥場的地麵劇烈震動。蒙麵人重重砸在角鬥場中碎裂的地麵上，蛛網狀的裂痕再度擴展蔓延開來。
    緊跟虛頤一起趕來的兩位比丘，兩位比丘尼，即刻占據了角鬥場的四方，手中默契結印，片刻的功夫，在角鬥場的上方重新建立起了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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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師兄沒有危險，虛頤張望著，竟發覺無一人前來支援，心中不免大驚。
    他意識到對方早有準備，必須馬上解決。
    虛頤緩緩收勢，赤金戰衣上的梵文突然大亮。
    他單手立掌於胸，金色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妖異的紅芒：“施主還是留下吧，貧僧尚有許多疑惑需要解答。”
    身後的虛言意識到虛頤的打算，趕忙出聲製止。
    “不可，那廝會…”
    無數道刺目的金光破土而出，在半空中交織成十八座梵文牢籠，每根柵欄都流動著「金剛經」經文。
    這些牢籠如同有生命的巨獸，帶著鎮壓邪祟的煌煌正氣朝蒙麵人罩去。
    蒙麵人卻突然停止掙紮。
    他染血的嘴角扯出詭異弧度，發出沙啞的笑聲：“哈哈哈…來的好啊！”
    虛頤臉色驟變。
    他清晰感覺到自己的靈力被某種力量生生篡改——原本十八座牢籠竟在墜落過程中扭曲變形，其中十六座如同被無形之手揉碎重組，詭異地出現在戰場各處。
    他看到每個修士頭頂都懸浮著至少一座牢籠，包括他自己。
    那些本該鎮壓敵人的梵文柵欄，此刻正倒映在他驟縮的瞳孔裏。
    “哐！！！”
    天地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金屬轟鳴。
    虛頤再想控製的時候，囚籠紋絲不動，根本不聽使喚。
    蒙麵人自顧自地盤膝坐下，靈氣從四麵八方聚攏而來，他竟然就這麽旁若無人的開始調息恢複。
    “多謝虛頤大師出手相助，若虛言大師沒有別的手段，那我就告辭了！”
    盡管看上去狼狽慘淡，蒙麵人依舊饒有興致的看向對麵，心中默默念叨著。
    “你可要記得，還有別的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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