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身形矯健的女子，站在夕陽餘暉中投下修長的剪影。
    她不再是記憶中那個弱柳扶風的少婦——如今勻稱的肌肉線條在皮甲下若隱若現，小麥色的手臂上交錯著幾道淺色傷疤，像是歲月刻下的勳章。
    但當她轉頭時，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依然如當年般清亮，眼尾那顆淡褐色的淚痣，在曬黑的肌膚上像顆墜落的星子。
    那是一道身材勻稱的女子，盡管與記憶中嬌弱的模樣大相徑庭，但那雙眉眼還是能夠辨別出對方的身份，也不再像那一夜裏那麽無助狼狽。
    她身上的裝備透著老練：鞣製過的鹿皮甲緊貼腰身，肩甲處鑲著防止武器劈砍的銅釘，腰間的皮刀鞘磨得發亮。
    女子來到門樓上，看著雲奕騎馬從大門下穿行而過。
    也是得了屬下傳來的消息，有仙家老爺到訪，特意過來看看。
    她從門樓上走下，來到雲奕麵前，抱拳道。
    “在下黃娟，是這綠林寨的大當家，見過這位老爺。”
    “黃娟…”雲奕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那位女子確實名叫“娟”，看來是沒錯了。
    “貧道姓雲，號雲隱道人，今夜叨擾黃寨主了。”他微微頷首，一邊回應，一邊悄悄地觀察著對方。
    「參商兩曜衍形秘要」將雲奕變成了中年男人的樣子，因而黃娟並沒能認出他來，隻道是這個道長沒有架子。
    “哪裏的話，道長氣宇軒昂，一看就不是尋常之輩，不是那種不入其門的江湖騙子可比的，晚輩高興還來不及呢。”
    黃娟抬起手，示意雲奕往中間的大廳走去。
    “道長裏麵請。”
    這個時節，外界的溫度攀升，不過山林間倒是還有些清爽，特別是綠林寨的大廳內，涼風陣陣，很是舒暢。
    “道長見諒，我們這裏的兄弟基本都是通鋪而眠，正給您清掃出一間安靜的屋子。”
    一夥計拎著茶壺快步走來，給雲奕倒了杯幹淨的茶水。
    “這是山間清泉的水，很是甘甜，現在雷州不太平，寨子裏的酒水都耗盡了，無法請道長品嚐。”
    “這水確實不錯。”雲奕淺嚐一口，這才將碗放下。
    如果不是認得黃娟，他大概應付兩句就會去歇息，現在多了些許好奇。
    “雖說修行者不得無故對凡人動手，可這個規矩也就在城中才有約束力，像你們這樣的寨子，攜刃占山，不被凶惡之徒盯上，也會被官府找上門來。”
    雲奕左右看看，目光掃過在場的幾人。
    “你這些手下都是普通人，勉強算得上武夫，如何在此立足？又如何維係生存？”
    黃娟聞言，麵上波瀾不驚，隻是在雲奕對麵緩緩坐下，手臂倚在桌上豎起，手背支撐著下巴，另一隻手的指尖在桌沿輕輕叩了三下。
    “道長想必也看到了，這裏並不在官道上，前後距離城池都很遠，不著村後不著店，無論是趕路的旅人還是商隊，基本不會主動進來。”
    “這些弟兄們也都是好手，綠林寨是靠著大家齊心協力才守住了，至於維係生存，大頭還是收一收買路財。”
    “不過兄弟們也都講規矩，我們隻收三成買路錢，給過往商旅留七成活路，不傷人性命，去年大雪封山時，還分糧救了山下三個村子。”
    “所以官府的懸賞令掛了大半年了，至今沒人敢來領這微薄的賞銀，前輩這是打算抓我們去領賞？”
    雲奕笑了笑，表情很是輕鬆。
    “隻是路過罷了。”
    他站起身。
    “我要去休息了。”
    黃娟看著雲奕背影若有所思，手指情不自禁的揉搓著衣角。
    她始終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可那張陌生的方臉和眼角細紋，又分明不是記憶中的模樣。
    換言之，這樣的人物，如果自己認識，肯定會記憶的刻骨銘心，又怎會這般模糊。
    “老大，要不要…”一旁精瘦如猴般的男子貼近，笑聲的在黃娟耳邊嘀咕著。
    黃娟抬起手打斷了對方。
    “不行，此人背上被布條裹著的，必然是一柄上好兵刃，雖說我們不能確認他的修為，卻也絕非我們能夠招惹的。”
    給雲奕清出來的屋子並不大，屋內是石頭和木頭堆砌拚成的床榻，上麵是一張草席，雖說簡陋，倒也算得上幹淨。
    畢竟是林中的寨子，夜晚的蟲鳴和夜鴞的叫聲此起彼伏。
    雲奕盤膝坐在床榻上，閉著眼感受著體內靈氣的遊走，還在打磨著龍骨。
    在西謨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無需通過吐納術掠奪周圍的靈氣來衝刷龍骨、提升身體強度，隻要精神力控製得當，自身體內的靈氣足以達成這樣的效果。
    這種路子是踏入修行以來，不曾被人提及，也不曾在典籍中見過的。
    不聽得知後，隻是輕蔑一笑，解釋道。
    “你小子與尋常人不同，你的精神力修為比自身靈氣修為高出許多，這才導致現在的狀況，其他人按部就班，哪裏有這樣的機遇？就算有，也是鳳毛麟角，又怎會與旁人說？”
    “沙沙~”
    “沙沙~”
    匍在床榻上的不聽抖了抖耳朵，隨後睜開那雙在黑暗中閃爍的幽綠色雙眼。
    當它抬起頭時，正巧與雲奕四目相對。
    雲奕也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寨子開始變得安靜，仿佛那些蟲子和夜鴞都消失了一般。
    “三道氣息！是修行者！”
    自己周圍出現了三道隱晦的氣息，很明顯是同道中人，這般悄咪咪的靠近，怎麽想都不會是來交朋友的。
    雲奕左手掐指，腰間的白齒開始震動，右手抽出長歌劍，劍身上靈光吞吐。
    “你不是說，沒有修行者嗎？”
    麵對雲奕的抱怨，不聽也是一臉的無辜。
    “這本大爺到哪兒說理去，太陽下山之前，這裏可是十分幹淨的！”
    見雲奕的眼神中透著鄙夷，不聽覺得掛不住麵子了，還想找補兩句，突然察覺到有強大的精神力襲來。
    “什麽東西！？”
    它驚呼一聲，瞳孔驟然收縮成細線，它閃電般展開精神屏障，淡金色的波紋在空氣中凝結成半透明的繭，罩住自己和雲奕。
    “嗡~”
    如同一柄大錘砸在銅鍾上，生出劇烈的震動，就連不聽自己都覺得有些暈眩，如果落在雲奕身上，怕是當場昏厥。
    緊接著，三道攻擊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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