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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下。
    胡俊抱著董天痛哭，傾瀉著自己的壓抑了三個月的情緒。
    這兩個多月來他一直扛著外界的壓力和質疑堅定的走著自己的道路。
    他相信自己是正確的。
    從業至今五年了，他沒有一個季度虧損過。
    他為火楓銀行賺取了24億元的利潤！
    卻沒想到道路盡頭等著他的卻是萬丈深淵。
    他兩個多月的堅持錯了。
    這個季度他發生了職業生涯至今唯一的虧損！
    但就是這唯一的虧損，讓火楓銀行損失了92億元紅龍幣！
    而他個人投進去的那7000萬資金，直接縮水了五千多萬！
    他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在看到這麽嚴重的後果之後直接被繃斷了。
    他的情緒也因此失控。
    聽著胡俊的哭訴，董天語氣柔和的安慰著。
    告訴他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全世界的經濟學家，包括他都看走眼了。
    這不是他的錯誤，是現有的理論還不夠完善。
    這次的錯誤隻是為下次的成功做鋪墊而已。
    一個好的交易員應該習慣於賠錢。
    而且隻要暗影國沒有破產，那麽這債券的價格以後肯定會漲回去的。
    這是市場規律。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隻錯了一半。
    但是此時的胡俊哪裏聽得進去這些。
    他從業以來就一番風順，從來沒有虧過錢。
    他那天生的對市場敏銳的目光讓他從畢業開始就青雲直上。
    從他工作開始，他就是第一。
    可以說他是天之驕子也不為過。
    但是從來沒有失敗過的他卻在今天一下子遭受了這麽大的失敗。
    就好像在大棚裏長大的橘子樹突然有一天被狂風暴雨襲擊了一樣。
    根本承受不住那突如其來之前從沒有遇到過的巨大傷害。
    以至於他心裏對交易員這份工作都產生了陰影。
    看著他的樣子董天深深歎了一口氣。
    良久。
    胡俊終於鬆開了董天，他抹了下眼淚，道：“抱歉老師，我失態了。”
    董天搖了搖頭：“這是人之常情，要是換做是我，表現比你好不了多少。”
    胡俊知道對方是在安慰他，於是苦澀的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他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宋玄和葉雲兒。
    他轉身朝宋玄走去。
    來到後者身前，他雙眼帶著歉意的掃了宋玄和葉雲兒一眼。
    “小玄，雲兒……我……抱歉，之前那麽說你們。”
    宋玄聞言搖了搖頭。
    “師兄你說的明明是那些沒有參與風險卻誇誇其談的財經顧問，不是嗎。”
    胡俊聞言愣了一下，“你們投錢進去了？”
    宋玄點了點頭，如實說道：“賣空賺了一百多萬。”
    後者聞言愣了一下。
    對方不僅僅預測了，還投錢進去了。
    這說明了對方是願意為自己的預測承擔風險的。
    而他之前那麽說他們……
    他心裏滿是愧疚。
    同時還有後悔。
    之前宋玄就不止一次的提醒過他，不要在暗影國投錢。
    他卻不以為然，還對宋玄的說法感到好笑。
    認為宋玄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什麽都不懂的小孩。
    結果卻異常的打臉。
    那市場真的如宋玄的預料那樣崩盤了。
    他成了笑話。
    要是他聽對方的勸，也不至於讓火楓銀行虧損，也不至於個人也賠進去五千多萬……
    唉。
    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手伸向褲兜拿出了一枚硬幣遞到宋玄麵前。
    “宋玄師弟，你是對的，你贏了。”
    送出這枚硬幣代表著他不再堅持自己的信念，向現實低了頭！
    後者看著對方手上那枚銀色硬幣，心情很是複雜。
    有被肯定的開心，有同情對方慘狀的憐憫。
    他一言不發的拿過了對方手上的硬幣。
    作為勝利方，現在這種情況最好的選擇就是沉默。
    因為在你贏了的情況下，說什麽都像是嘲諷。
    “先走了。”
    胡俊拍了拍宋玄的肩膀，強行讓自己嘴角露出笑容，又轉身朝董天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看著他走向地下車庫的背影，宋玄發現自己這位一向挺直著腰杆的師兄此時有些佝僂。
    看來這次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在胡俊的車影消失在天邊時，董天看了一眼身旁的宋玄和葉雲兒，隨後走向地下車庫。
    “走吧，我有話跟你們兩說。”
    ……
    坐在董天的車上，宋玄看著下方漸漸退後的火楓銀行大廈心緒紛亂。
    雖然早有預見金融場上的殘酷和對風險的無知。
    但當事情真的發生在他身邊。
    近距離的感受到時，還是給他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這是文字和數據不能給他的。
    在這個利益場。
    就算是首席，帶來過的利潤再多，隻要發生了虧損，那就是一文不值的。
    就算他之前曾經提醒過對方很多次，這個市場潛伏著巨大的風險。
    這個風險是現有的理論發現不了的。
    但是他們依舊不聞不問，一直往前走，最終被“炸死”了。
    就好像有東西蒙住他們的眼睛，讓他們看不見之前在這個市場上發生過的一切。
    今天之後，暗影國市場上又多了一座墳墓。
    數以萬計的“無知”的交易員和投資者被“埋葬”。
    而且宋玄敢肯定，那些後來者絕對不會看到這些。
    他們會帶著自己無知和傲慢再度被埋葬。
    再為這個市場增添一座墳墓，一片白骨。
    往複循環。
    宋玄想到了剛剛董天對胡俊所說的話。
    沒錯，市場是循環的。
    也許未來有一天暗影國的債券會重新漲回高位。
    但那時已經晚了。
    對胡俊來說沒有了意義。
    他已經在這次危機中被“埋葬”，未來的漲跌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關係。
    宋玄又想到了周山對他們說過的那句話。
    “先活下來……”
    宋玄現在咀嚼著這句話又有了新的理解。
    即使認為自己是對的，但也不能讓自己輸的太慘，起碼不能被“埋葬”。
    要不然出局之後未來的漲跌都跟你沒有了任何關係。
    “小玄，你是對的，市場真的崩盤了。”
    忽然，董天開口了。
    語氣有些感慨。
    當初對方跟他說這個可能的時候他還不以為然，結果現在真的發生了。
    宋玄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運氣好而已。”
    “不，不僅僅是運氣。”
    董天當即否認。
    “我跟小俊一樣，起初對市場的下跌不以為然。不認為市場真的會崩盤。”
    “現在結果出來了，我們是錯的，你是對的。”
    “在所有經濟學家的一致觀點中，你選擇了走反方向，這不是運氣好就可以說得通的。”
    麵對對方的誇讚，宋玄沉默了一下。
    他在小時候觀察過身邊的同齡人。
    他們很閑，有時間總是喜歡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最終對一件事情得出一個相同的結論，並且他們無比的確信自己結論的正確性。
    但是事實上他們所說的一切在外人看來是無比可笑的，甚至是荒謬的。
    隻是他們自己沒有發現。
    宋玄將其稱為閑人效應。
    後來宋玄在心理學論文中找到了對這個現象的解釋。
    那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隨著交流的深入，會讓他們的觀點趨向一致，並且認定那就是真相。
    顯然這些經濟學家就中了閑人效應。
    他們每天的交流不僅沒有幫到他們，反而讓他們認定了自己的錯誤是正確的。
    隻是宋玄還是要照顧董天的麵子的，他搖了搖頭。
    “說實話，我也不確定市場真的會下跌，隻是賭有這個可能性，最後賭對了而已。”
    雖然是應付對方的，但也確實是實話。
    就算是現在賺到了一百多萬，他也不覺得自己是真的預測中了未來。
    他還是保持著未來不可預測的觀點。
    董天聞言隻當是宋玄的謙虛，心裏感慨。
    小玄還真是難得，不僅沒有在押對之後心飄，還能保持這麽謙虛的姿態，未來可期啊。
    隨後又想到了胡俊，歎了一口氣，道：“你們也看到你們胡俊師兄的樣子了。
    如果你們還想做交易員我不阻止。
    但是有些話你們要清楚。”
    宋玄和葉雲兒點了點頭，保持著最大的專注。
    “老師你說。”
    董天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第一，要時刻關注自己的風險額度。
    要習慣於賠錢。
    第三，千萬不要抱著頭寸不放。”
    宋玄和葉雲兒聽完後對視了一眼，第一點和第三點他們理解。
    就是不要讓自己處於爆倉的風險中。
    他們本來也是這樣做的。
    隻是這個要習慣於賠錢是什麽意思？
    葉雲兒向董天問出了疑惑。
    董天歎了口氣。
    “小俊待人禮貌，舉止得體。
    作為女婿、朋友、同事都是很好的人選。
    但作為交易員，他擁有爛交易員的一切特征。
    這其中最要命的就是他太順了，一直沒有賠過錢。
    在這種情況下突然之間受到了這麽大的打擊，賠掉的錢遠遠超出他的心理預期。
    這讓他的信心蕩然無存。
    剛剛我感覺到了。
    在他潛意識裏有了抗拒交易員這份工作的情緒。
    在這種情況下，他很大可能會逃離這個行業。
    永遠不會再回來。
    可以說他在這次市場崩盤中被毀了。”
    說到最後董天語氣中帶著惋惜。
    雖然他說過胡俊沒有天分，沒有想象力，但這是以他的標準來說的。
    要是放在其他學校，對方也是會被教授爭搶的對象。
    這樣的一個人才被毀，他這個做老師的自然會感到無比的可惜。
    宋玄和葉雲兒聽到先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
    一直沒賠過錢，一下子賠了92億，是誰都會留下心理陰影。
    要是之前有過很多賠錢的經曆，再遇到這種情況就會好很多。
    隨後又歎了一口氣，同時臉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是啊，可惜了。”
    這幾個月來的相處讓他們和胡俊之間的交情也變得很是深厚，可以說是朋友了。
    之前的話不過是朋友之間鬧矛盾，他們也隻是氣了一會。
    現在得知胡俊的“道心”崩碎。
    很有可能不能再從事交易員這個行業了，他們發自內心感到的悲傷。
    對方才30歲啊，正值壯年，這條路就這麽斷了。
    車內的氣氛隨著他們的談話變得壓抑了起來。
    宋玄和葉雲兒、董天三人的情緒變得低落。
    好在，沒幾分鍾就到了目的地。
    宋玄和葉雲兒以及董天下了車。
    迎麵而來的涼風吹散了一些他們心頭的壓抑。
    隻是走過花園，推開別墅的大門的瞬間。
    宋玄和葉雲兒以及董天的臉色同時一變。
    他們感覺到了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