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在跟我講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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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寵愛!
“千方百計爬上我床的人是你,現在將離婚掛在嘴邊的人也是你。你以為我們樓家的門,是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上城祿山醫院。
江雨舟醒來時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她皺了皺鼻子。
空氣裏似乎還夾雜著陰雨綿綿的潮濕味道,很不舒服。
她覺得身體僵硬酸澀,小腹刺痛,疼得她蜷縮了起來,淚不由自主地從緊閉的眼皮下滾落下來,落在枕頭上。
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別亂動。”
聽到這個聲音,江雨舟恍然之中有些出神,眼睛越發酸澀,讓她恍惚之間有些睜不開眼睛。
她皺了皺眉,努力睜開眼,入目的是樓覲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樓覲的眼睛生得很漂亮,此時他漆黑的瞳仁裏隻有她。
江雨舟多麽希望這一刻能夠停留。
“孩子沒事吧?”江雨舟睜眼後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孩子。
昏倒之前,她將腹部的劇痛記得清清楚楚,孩子如果真的出了問題,她會很心疼很心疼。
那是她跟樓覲的孩子啊……
“一醒來就問孩子,是怕孩子沒了,在我們樓家站不穩腳跟了吧?”中年女人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江雨舟看不見來人,但單聽聲音就知道,是樓覲的母親付曼文。
付曼文一直不待見她,三個月來隻要碰麵,便是對她冷嘲熱諷,從來就沒有一句好聽的話。
江雨舟倒也習慣了,可能人到了極其險惡的環境,心也會被磨得硬一些吧。
在樓家,她是沒有資格委屈的。
江雨舟淺淺吸了一口氣,目光仍和樓覲對視著。他眼底沒有太多波瀾,平靜又冷漠。
“孩子沒事吧?”江雨舟又低聲問了一句,迫切地想要知道孩子是否安然無恙。
但她隻相信樓覲,哪怕他從未相信過她一分一毫。
“沒了。”樓覲口氣不太好,應該是心情不好導致的。
江雨舟在聽到“沒了”這兩個字時,神色突變,原本就不紅潤的臉色變得煞白。
她瞪大雙眸看著樓覲。
她從他眼底看不出太多的悲傷難過,隻有不悅,仿佛隻是失去了一件心愛的物品,沒了也無傷大雅。
“沒了?不會的……我隻是肚子有點疼,怎麽會忽然就沒了……不可能,不可能。”江雨舟低聲喃喃。她此時也沒有什麽力氣,說這兩句話也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付曼文坐在病房的沙發上,單手搭在沙發扶手上,冷冷淡淡地哼了一聲“靠著孩子嫁到我們江家來,沒想到還是個守不住胎的,跟你那個上不了台麵的媽一樣晦氣。”
聽到自己媽媽被辱,江雨舟還插著針管的手忍不住緊緊攥住了被單。
“當媽的是戲子,做女兒的還是戲子。當媽的勾引有婦之夫,做女兒的勾引已經訂婚的男人。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徽城犄角旮旯裏麵出來的小門小戶,就是不能上台麵。”付曼文的話越發難聽。
“媽,你先回去吧。”樓覲的餘光看到江雨舟緊緊攥著被角的手,她手背的針管已經倒流了血。
他伸手輕覆上她的手,一片冰涼。
江雨舟並不覺得樓覲的這個動作有多溫暖,她知道,雖然樓覲沒有說這些話,但付曼文說的這些話,他應該也是認同的。
不說,不代表不這麽認為。
“我巴不得回去。要不是老太太非要讓我過來,你以為我願意跟這個女人待在一個房間裏?”付曼文拎起手包起身,高跟鞋在病房的地板上噠噠作響。
付曼文走到床尾,瞥了一眼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江雨舟,保養得當的臉上浮現一絲厭惡“阿覲,當初老太太央著你因為這個孩子娶她。現在孩子沒了,可以離了吧?你這婚事在上城鬧得也夠不好聽的了,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付曼文之所以敢這麽說,是知道自己兒子對眼前這個女人沒有感情。
若不是因為老太太和孩子,以樓覲的眼光又怎麽會瞧得上她?
江雨舟此時緊緊閉著嘴唇不發一言。
她沒有辦法去反駁付曼文,也不想反駁。
她覺得無力又疲憊。
“媽,你先回家。”樓覲催促著付曼文離開。
兒子的表現,讓付曼文很不痛快。
但是付曼文也知道分寸,清楚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氣。她冷冷地看了江雨舟幾眼,便離開了。
付曼文離開後,整個病房陷入一片死寂。
江雨舟將目光從樓覲身上挪開,閉上了眼睛。她想要用睡覺來逃避現實。
但一閉上眼睛,淚便洶湧而出,她渾身戰栗著,泣不成聲。
“醫生說你忌情緒激動,好好養身體。”
樓覲這句話,算是這三個月來,說過的最好聽的話了。但是裏麵有多少是真情多少是假意,江雨舟還掂量得清。
場麵話誰不會說?
“你也回去吧。”江雨舟忍了半天,憋出了幾個字。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關心她,留在這裏不過是身不由己。
樓覲沉默了半晌,忽地開口“昨天早上我就說過,你懷著孕,不要去演出。”
這是在責備她。
她默不作聲,反正說什麽都是錯。
“產檢的時候,醫生說過孩子本身很虛弱,你還是不聽。”
還是在責備。
樓覲平日話極少,今天說了這麽多,句句都是在責備她。
江雨舟有些忍不住了,低聲開口“樓先生,不知道的聽見了,還以為你真的是為了我好。”
這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他真的在關心什麽,隻有他們兩個心知肚明。
樓覲沒否認,沉默了一會兒,闊步走到沙發前坐下。
她靜靜躺著,雙目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孩子沒了,真的心疼的應該隻有她和樓奶奶……
“奶奶呢?”江雨舟忽然開口。
“因為你受了驚嚇,現在在家休養。”樓覲扔下一句話給她,口氣比起剛才要差了一些。
或許是因為剛才她的態度惹他不悅了。
江雨舟沒再開口,她在昏昏沉沉中睡了過去,等到醒來時,窗外晨曦微露。
她睜開眼,瞥到沙發上躺著一道修長的人影。
她以為是自己迷迷糊糊之中看花了眼,微微眯了眯眼定神之後才發現,樓覲真的躺在那裏。
他在沙發上睡了一整晚……
江雨舟不明白樓覲是什麽意思,是表達一下憐憫,還是裝腔作勢盡一下作為丈夫的義務?
樓覲是被醫生查房的聲音吵醒的。
主治醫生帶著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學生進來,準備以江雨舟為例向學生進行教學。
“樓先生,早。”主治醫生自然是知道樓覲的,昨天江雨舟進手術室之前,院長來打過招呼。
樓覲隻是淡漠地點了點頭,從沙發上起身,一邊係緊襯衫的袖扣,一邊走向病床。
他的襯衫睡得有些褶皺了,江雨舟隻是瞥了一眼,心想,他竟然允許自己的襯衫變得這麽皺。
真是罕見。
樓覲係緊袖扣,站定在床側,單手抄兜看著這群醫生。
“這位病人本身產檢的時候,胎兒就不算穩定,雖然各項指標是正常的,但是因為不注意休息導致了……昨天進行的流產手術,因為情況特殊所以留院觀察一晚,有沒有人回答一下,這種情況接下來需要做什麽?”
主治醫生進行現場教學,這在醫院裏麵再平常不過。
一個男學生舉手。
“你講。”
“查看病人的出血情況,以防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大出血。”
“嗯。”主治醫生點了點頭,“你來查吧,大家都看仔細。”
男學生立刻點頭,上前正準備掀開被子,江雨舟也很配合地弓起腿,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打斷了所有——
“張醫生,我不希望有其他醫生在場。”
樓覲這句話說得清楚明白,讓原本已經碰到被角的男學生的手停頓了一下,看向了自己的老師。
主治醫生也有些愣,他們畢竟是婦產科醫生,必須天天麵對女病人,因此沒有想到病人家屬會提出這樣的意見。
“樓先生,我們是教學單位。”主治醫生也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院長對樓覲恭恭敬敬的態度,他是看在眼裏的,也多少聽說過樓家,然而在醫院,醫生對每個病人和家屬都是一視同仁的。
“張醫生,床上躺著的是我太太。”樓覲停頓了一下,讓江雨舟也有些不解,“希望體諒。”後半句話,明顯沒有那麽冷淡,帶著一點客氣。
主治醫生也明白了樓覲的意思,既然家屬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醫生也不好多說什麽。
他點了點頭,對身後的一群學生說道“去下個病房等我吧。”
等到查房結束,江雨舟被主治醫生允許回家休養,隻是半個月後需要回醫院複查。並且,她這種情況的流產比較危險,如果出了什麽情況必須立刻來醫院急診。
江雨舟從床上起身,看著平靜地幫她收拾東西的樓覲,忽然有些看不懂他。
“剛才為什麽不讓張醫生的學生看診?人家是醫學生,需要學習。”
“你是樓太太,為什麽要讓別的男人看?”樓覲冷淡地回了她一句。
這句話在江雨舟心底激起了一些漣漪。
樓覲這句話的意思,莫名有些曖昧不清。
“病人在醫生眼裏,沒有性別之分。”江雨舟難得跟他抬杠了一次,卻在樓覲看向她時想要立刻將話咽回去。
他這副樣子,就像要將她生吞了一般。
“回家。”
樓宅。
江雨舟又回到了這個隻有四麵牆陪著她的樓家。
付曼文不同他們住在一起,樓奶奶又喜歡清淨的獨居,所以在這個所謂的家裏麵,大多數時候都隻有江雨舟一個人。
她回到主臥,換上了舒適的家居服,沒有回到床上休息,而是走到衣帽間,開始收拾行李。
她知道自己此時不能夠太勞累,因此幹脆坐在衣帽間慢慢地整理衣物。
她從徽城過來不過三月有餘,衣物卻已經買了不少,很多都是孕婦裝,五六個月的,七八個月的,她都早早地備好,就等著肚子大一些之後穿。
江雨舟看著這些孕婦服,眼睛又是一陣酸澀,以後應該是再也沒有機會穿了……
她收拾了大半個小時,整理好了一切之後才回到臥室。
房間內,樓覲已經將一杯熱牛奶端了上來,放到了她的床頭。
江雨舟瞥了一眼床頭的牛奶,攏了攏被子靠在枕頭上,淡淡開口“樓先生以後再也不用替我倒牛奶了。孩子沒了,你也不需要身不由己地做這些了。”
江雨舟半是真誠半是揶揄。
這三個月,隻要他回來,每晚都會倒一杯熱牛奶給她喝,說是為了讓她安眠,實則不過是為了讓她安眠後能夠安胎。
孩子都沒了,還要什麽熱牛奶。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喝他倒的熱牛奶,鑽進了被子。
現在是下午,江雨舟需要休息,樓覲不需要。
他也沒理會她陰陽怪氣的話,離開了房間。
沒過一會兒,樓下的院子裏便傳來了樓覲車子的啟動聲。
江雨舟心底一涼,原來在醫院陪她一夜又將她送到家中,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剛才有那麽一瞬間,她竟然還妄想他會在家裏陪她……
一整晚樓覲都沒有回家,江雨舟這一次是問都不想問了。第二天早上,她醒來之後就拿了行李,帶著“米球”從樓家離開。
她打車去了上城大劇院旁邊的一家酒店,安置好後原本想發一條短信給樓覲,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
她離開樓宅,或許他也要過幾天才會發現。
米球是一條江雨舟養了五年的法鬥。她在徽城時,一個人住,索然無味才養了它,來到上城時也將它帶來了,今天也是跟酒店溝通了才能夠將狗帶進來。
她抱著米球坐在酒店的沙發上刷微博,原本隻是想看看八卦打發一下時間,讓養病的時間不那麽難熬。
然而就在她刷得興起時,目光忽然停在一條八卦上。
是樓覲和曾淇渝的照片。
照片裏,樓覲撐著傘,替曾淇渝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曾淇渝正要下車。
動作不算親昵,但足夠引人遐想。
江雨舟自己清楚,她同樓覲同坐一車時,他從來都沒有替她開過副駕駛座的車門。
或許在樓覲看來,這種親密的舉動隻會對喜歡的人做吧。像她這樣借腹上位的人,憑什麽得到這樣的照顧?
這條微博的標題也很是醒目樓氏總裁新婚“出軌”前未婚妻?豪門大戲?
江雨舟看到這個標題時是真的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看吧,外界都是拿看笑話的姿態看待她跟樓覲這場婚姻的。
她看了一眼微博的時間,是昨晚發生的事情。
昨晚……樓覲是沒有回家的。
她心口微微一頓,酸澀難忍。
她放下手機,摸了摸胖乎乎的米球,低聲說道“米球,又隻有我們兩個了。”
江雨舟不知什麽時候在沙發上睡著了,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
她下意識地以為是樓覲,然而迷迷糊糊之中接起來,那邊傳來惡心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喂,雨舟,三個月過去了,還記得我吧?”
江雨舟一瞬間清醒了,她立刻從沙發上坐起來,感到一陣惡心。
三個月前,正是這個聲音在她耳邊說“去陪一陪上城新來的樓氏總裁,就當是幫劇院一個忙了。沒什麽其他的,就是陪他吃吃飯,唱唱戲。”
當時,在聽到“樓氏總裁”四個字時,她恍然間有些失神。
她想到的是十幾歲時,那個少年……
然而他已經不認識她了,而這次精心策劃的相遇,也並非隻是單純的吃吃飯唱唱戲,真正的見麵地點,是在床上。
“你還好意思打電話給我?”江雨舟將米球放下,起身走到床邊,眼眶通紅。
她不會忘記那個晚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更不會忘記這三個月來樓覲帶給她的痛苦。
“裝什麽裝?做樓太太的滋味怎麽樣?還好吧?”
對方讓江雨舟惡心到反胃。
“以後不要再聯係我。”
“你這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之後,馬上想要將關係擇幹淨啊?江雨舟,你也算是有點本事。”王院長根本不知道江雨舟的孩子沒了的事情,“我們劇院最近要升級裝修,需要三百萬。你現在是樓太太,拿出三百萬貢獻給以前任職的劇院,不為過吧?”
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讓江雨舟的惡心感更加強烈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三百萬,你以為我是誰?樓太太是嗎?我告訴你,樓覲不喜歡我,我一分錢也沒有。”
江雨舟說的話不假,她的確是樓太太,名存實亡的樓太太。
“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堂堂樓太太連三百萬都拿不出?我想三千萬那也是輕輕鬆鬆吧?”王院長繼續惡心著江雨舟,“一個小時之內我要看到這三百萬出現在我的卡上,否則,樓覲那邊,我不敢保證我會說些什麽。”
要是換做之前的江雨舟,她可能會著急又擔心,生怕王院長這種人在樓覲麵前胡亂說話。
但是現在,她不怕了。
原本,她就沒打算繼續留在樓覲身邊了。
孩子都沒了,就如同付曼文所說的,她也的確沒有了資本和資格留下。
她將電話掛斷,沒有再理會王院長。
另一邊,樓氏集團。
曾淇渝坐在樓覲的辦公室裏,一邊翻看著財經雜誌,一邊淡淡抬頭瞥了一眼樓覲。
“江雨舟怎麽樣了?”曾淇渝何等聰明,不會在樓覲麵前提孩子沒了的事情。
這件事情不是她能夠關心的,畢竟那孩子不僅是江雨舟的孩子,更是樓覲的孩子。
“沒事。”樓覲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嗯。”曾淇渝知道樓覲心情不佳,立刻轉移了話題,“阿覲,謝謝你昨晚送我回家,我以為我參加活動扭了腳這種小事,你不會管的。”
樓覲沒有說話,繼續低頭翻閱著文件。
曾淇渝的話落了空,有些尷尬又不知所措。
她訕笑“聽助理說,你昨晚在公司睡的?昨天下那麽大的雨,讓你留在我那邊也不留,我想著那應該也是回家的吧,怎麽睡在了公司?”
曾淇渝打著關心的名號,實則是問他和江雨舟的情況,樓覲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這不是你需要關心的。”
曾淇渝被一句話堵了回來,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也是,畢竟江雨舟是你的太太。”
樓覲略微停頓了一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沒有見到江雨舟發過來的任何信息。
一般如果有事,她會發信息給他。
沒短信,想必是沒事。
然而,手機屏幕卻忽然出現了一個徽城號碼,樓覲不知道是誰,但見是徽城的,猶豫了幾秒後還是接了。
那邊是王院長油膩圓滑的聲音“樓先生,別來無恙啊。最近跟雨舟感情可還好?”
這阿諛奉承的口氣,讓樓覲沉了臉。他剛想掛斷電話,那邊的人繼續說道“樓先生,其實我今天打這個電話是想要告訴您一些三個月前事情的真相。”
“你要說什麽?”樓覲這個口氣的冰冷程度,將坐在沙發上的曾淇渝都嚇了一跳。
王院長繼續諂媚地笑道“其實三個月前,是江雨舟要求去陪您的。當時我是打算讓我們劇院另一個更漂亮、更聽話的女演員去陪您,但江雨舟一聽到是接待上城來的大人物,就私下裏跟我說換她去。我當時哪裏願意,但江雨舟說了,事成之後,隻要她能夠懷孕成為樓太太,少不了我們劇院的好處。這不,這次劇院裝修費,她說打算出一些錢,說要感謝我呢。哈哈!”
王院長因為沒有在一個小時內收到江雨舟的三百萬,便想要報複一下江雨舟。
誰讓她不識好歹,忘記了是誰將她推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樓覲麵色微沉,掛斷電話。
那邊的王院長話還沒說完便聽到聽筒裏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冷笑了一聲。
酒店。
江雨舟這幾天都待在這裏休息。
她之所以選擇搬到上城大劇院旁邊的酒店,為的就是盡快恢複身體,及時回到劇院工作。
無論上次的演出有沒有成功,江雨舟都不會輕易放棄這份工作。
她孤身一人來到上城,已經失去了樓覲,如果再失去在劇院唱戲的工作機會,她是徽城回不去,上城也待不下去。
她在酒店住了三天,樓覲的電話終於打過來了。
她並不期待他的電話,隻是知道總是要走這麽一遭的。
“喂。”
她接起電話,那邊傳來了樓覲冰冷的聲音。
“你在哪兒?”
“我在外麵。”
“不然?”樓覲反問了一聲,意思是你不在外麵還能夠在哪裏?想必也是知道她這幾天沒回家了。
三天之後才知道,這還真是夫妻……
江雨舟深深吸了一口氣“樓先生有什麽事兒嗎?”
“你三天不回家,反問我有什麽事情?”樓覲話語不悅,像是在訓斥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
江雨舟微哂“樓先生不是也三天之後才知道我沒回家嗎?你不照樣也沒回家?”
這句話問得清楚明白,讓樓覲也沒有再開口。
“你現在在哪兒?”
“我想一個人住幾天。”江雨舟說出這句話時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其實在樓宅,她何嚐不是自己一個人住?
“所以收拾了所有的東西離開了?”樓覲倒是觀察得仔細,知道她將行李都收拾走了。
現在樓宅沒有她的半點痕跡了。
她沒有說話,而是靜靜聽著樓覲的話,忽然之間兩邊都沉默了。
“米球?”
江雨舟忽然看到米球倒在地上開始口吐白沫,嚇得都來不及掛斷電話就匆匆忙忙走過去。她想將米球從地上抱起來時,米球條件反射地朝她齜牙。此時,米球應該是沒有反應的,這個動作也隻是下意識地保護自己。
江雨舟疼得低呼了一聲“啊……”
電話那頭的樓覲聽見了,微微皺眉“怎麽了?”
此時江雨舟也管不得這麽多,一門心思都在米球身上。
米球肉乎乎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嚇得她眼淚拚命掉落。
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真的不想再失去寶貴的東西。
“米球口吐白沫還抽搐了……我不知道它怎麽了……”江雨舟慌了手腳。米球已經陪了她這麽多年,她沒有親人,米球是她身邊最親近的“親人”。
“我問你怎麽了!”樓覲的口氣很明顯有些著急,然而此時江雨舟感覺不到,能夠感覺到的隻有他在凶自己。
“我剛才想要去抱米球,被它咬了一口。”江雨舟實話實說,她都已經不敢去抱米球了。
“地址。”
“嗯?”江雨舟一邊哭一邊說了一個字,此時慌亂無主。
“你現在的地址。”樓覲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往日裏他是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好脾氣。
江雨舟立刻報了自己的地址,以她現在的力量沒有辦法去抱米球。
不到十分鍾,有人來敲門,是樓覲聯係的附近寵物醫院的醫生,一行三人。
一個醫生從地上抱起米球,另一個對江雨舟說道“您先在這裏等,樓先生待會兒過來接您。”
“不、不,我跟你們一起去醫院。”江雨舟怎麽會放心米球,她穿上外套匆匆跟著醫生們去了寵物醫院,匆忙之中,連手機也落在了酒店房間裏。
米球要抽血和做各種各樣的檢查,耗費的時間很長。江雨舟坐立難安,看著米球還沒醒過來的樣子,心裏慌亂。
“醫生,米球會不會有事?”江雨舟又問了一次醫生。來到寵物醫院之後,她已經問了好幾遍。
這是人在慌亂之中做出的反應。
醫生搖頭“我們現在還不能夠保證,一切要等化驗結果出來再看。”
“可是……”
江雨舟剛要說什麽,肩膀上忽然多出了一雙手。
“不會有事的。你先管好你自己。”身後是樓覲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冰涼。
江雨舟微愣,回頭時整張臉都哭花了。
素白的臉上滿是淚痕。
“你怎麽……”她本來是想問你怎麽會來的,但是轉念一想,連寵物醫生都是他幫著聯係的,他又怎麽會不來。
“你的手機呢?”樓覲忽然問。
江雨舟連忙開始找自己的手機。
“我的手機呢?”她低聲喃喃,並沒有找到,更加慌亂了,“是不是丟了……”
樓覲從西褲口袋裏拿出了她的手機,遞給她“我打給你不接,去了酒店才找到。”
他去了酒店?
“謝謝……”江雨舟喃喃著,舔了舔嘴唇。
“去醫院。”
“這裏不就是醫院嗎?”江雨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給人看病的醫院。”樓覲看著眼前慌了神的女人,停頓了片刻,心底莫名軟了一些,“你的手被咬傷了,要打針。”
“不著急……等米球穩定了我再去。”
“現在去。”樓覲並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是我抱你去,還是你自己走去?”
江雨舟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樓覲這麽霸道的一麵,她深吸了一口氣“我要陪在米球身邊,我不能再失去米球了。”後半句話是帶著哽咽說的。
樓覲想到了那個剛剛失去的孩子……
“米球不會有事的。”樓覲說的話在江雨舟心裏是有很重的分量的。
江雨舟眨了眨眼睛“真的嗎?”
此時,江雨舟就像是一個柔弱無助的孩子,全然不像是王院長口中那個工於心計的女人。
樓覲停頓半晌,點了點頭“嗯。”
醫院。
江雨舟打了疫苗,處理了傷口之後,安安靜靜坐在急診室外麵等待觀察半小時之後才能夠離開。
她緊張得不知所措,神色茫然。
樓覲不知道從哪裏倒了一杯熱水過來,遞到她麵前“冷靜一下,米球不會有事。人都會生病,狗也一樣。”
“你本來就不喜歡米球……哪怕米球沒了你也不會傷心,你當然覺得沒事。”江雨舟此時心情不好,懟了樓覲一句。
但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懟他,話也是無心的。
隻是樓覲不喜歡米球倒是真的。從江雨舟堅持要將米球帶來上城開始就不喜歡。
江雨舟將此歸結於樓覲是不喜歡她,連帶著不喜歡米球。
“當初我是覺得孕婦不應該跟貓狗待在一起。”樓覲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腦袋裏麵在想什麽,他替自己解釋了一番,解釋了之後又發現似乎有點多餘。
他解釋什麽?其實完全沒有必要。
但是江雨舟聽進去了,她抽噎了幾下“米球做過驅蟲了,醫生也說它可以陪我。孕前期,每天都是它陪著我。你讓我一個人無聊到死嗎?我在這邊也沒朋友也沒家人,我隻有米球。”
後半句話說出口,江雨舟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隻是話到樓覲的耳中,有那麽一些不舒服。
她已經嫁進樓家,卻在他麵前說著自己在上城沒有親人。
看來,這三個月她也從來沒有將他看作過親人……
樓覲並沒有說什麽,隻是陪著江雨舟靜靜坐著。
末了,江雨舟忽然冒出一句話“你要是有事忙你就先走吧。我一個人可以。”
這句話說得淒慘又堅強,這些年她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她也已經習慣了。
“江雨舟,我是你的丈夫。”樓覲忽然開口,強調了這句話。
這句話讓江雨舟莫名一愣。
她從來沒有聽到樓覲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篤定,信任。
“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樓太太看過。樓先生,我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我不敢把你當作家人。”
不敢,不是不想。她也表達得清清楚楚。
她怎麽敢?
樓覲咬了咬牙,聽到這句話之後略有不快。
“我已經讓人把你的東西收拾回樓宅了,以後乖乖待著。”
江雨舟皺眉“我不回去。”
江雨舟從沒這麽理直氣壯地頂撞過樓覲,脫口而出後眼眶泛紅“回去之後又是對著四堵牆,你也不回家,這跟我住在外麵有什麽區別?”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需要有人照顧,你一個人在外麵,比得了在家嗎?”樓覲反問了一句,他深邃的眸子裏藏著認真。
這星星點點的認真讓江雨舟分外疑惑。
他在認真什麽?
樓覲有時候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認真和在乎,讓江雨舟真的有些詫異。她不明白這些東西為何會出現在他的臉上和他的眼中。
在乎嗎?他並不在乎。
認真嗎?他又怎麽會認真?
“難不成,你打算還跟我要孩子?”她眼底帶著一點點的譏誚和不信任。
他這麽關心自己的身體,讓江雨舟有些意料之外又很震驚。除了還想讓她生孩子之外,她實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然而……他堂堂樓氏總裁,還缺女人為他生孩子?
樓覲顯然是被她這個說法惹惱了,麵色忽暗。他起身,站在江雨舟的身旁,襯得她格外嬌小。
他低頭微微眯了眯眼,眼底的冷意非常明顯。
“我要生孩子,非得是你?”
話語冷漠又不悅。
這句話雖然難聽,卻讓江雨舟覺得很對。對嘛,這才是樓覲,剛才那個關心她身體,陪她來醫院打疫苗,送米球去寵物醫院的男人,很不像他。
“所以樓先生,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咱們分開吧。”江雨舟已經將話說得很委婉了。
她想離婚。
礙於樓覲的麵子,她換了一個詞,想著,這樣聽起來會好聽一些。
不過,像樓覲這麽驕傲的人,離婚的事情還是他提比較好。
醫院急診永遠是最喧鬧的地方,周遭雜音遍布,有小孩的哭鬧聲,有家屬的尖叫聲,吵得很。
樓覲的眉宇有不悅一閃而過,進而低頭看著她“江雨舟,千方百計爬上我床的人是你,現在將離婚掛在嘴邊的人還是你。你以為我們樓家的門,是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這幾句話的分量很重,將江雨舟壓低了頭。
她有些緊張地從椅子上起身,站定在樓覲麵前,仰頭。她一雙古典狹長的眸,就像是天生為黃梅戲所生,一顰一笑,眼波流轉,眉眼裏盡是風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解釋過了,三個月之前的事情是個誤會。樓先生到現在還不信我,我有什麽辦法?”江雨舟深吸了一口氣,“你母親不喜歡我,我在樓宅日子過得不舒坦。與其煎熬,不如分開吧。”
樓覲在聽到“煎熬”二字時,頓時想到了王院長的那通電話……
電話裏,那人說得一清二楚,是眼前的女人要求換掉原本準備的女人,費盡心思要爬上他的床。
他心頭壓抑許久的那股厭惡感再次鑽了出來,重新開始作祟。
江雨舟見樓覲不說話,又添了一句“反正樓先生也不喜歡我……”
“喜歡?”樓覲的薄唇微掀了掀,似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他的麵龐格外諷刺,“我和你結婚,是為了樓家的麵子。不跟你離婚,也是為了樓家的麵子。”
這句話一出,江雨舟便明白了。
樓覲所做的這些不過是為了他和樓家的麵子,與她和他之間半點幹係都沒有。
雖然這樣的話聽著殘忍,但倒也能夠解釋得通他為什麽會有今天這些行為。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回樓宅後分房睡吧。”江雨舟雖然喜歡樓覲,但也想在他麵前保留一點點自尊。
“你跟我講條件?”
“不是講條件。在徽城的時候,我每天晚上都會讓米球睡在我房間,我想等米球病好了之後,再讓米球睡到我房間來。樓先生這麽不喜歡貓貓狗狗,應該會很介意吧?”
這算是借口,但也是事實。
她心想,這樣的借口拋出去,樓覲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了。
然而,樓覲隻是沉了沉眸色,定神之後,闊步離開。
江雨舟自然是跟上了樓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