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五站 靈宮海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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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這婦人,姓柳
    程柯記得,這婦人不是罠盛村的住民,是個外來的媳婦。那一日,墨知遙在月光下現了真形,尋常人見了隻有驚怕,但這婦人卻脫口而出一聲“娘娘”。岬角的石龕荒廢已久,裏頭的神像也早已朽爛,根本不可能憑神像認出墨知遙來。難道,她曾見過墨知遙想來她執意要自己來浮山找丈夫,本就古怪。而一到浮山又失了蹤,更是可疑。
    可是,這婦人是個沒有道行的普通人。不僅是他和墨知遙,連江敘也都確認過。也許一切都隻是巧合,隻是他想多了
    眼前柳枝青翠,柔柔搖曳,糾纏著他的思緒。猶疑再三,他終是有了決斷。
    不論如何,人是他們帶來的,萬不能有什麽差錯。
    一念思定,程柯轉身向先前那群少女走去。少女們聚在柳下嬉笑說話,時不時便往程柯一行的方向打量幾眼,分明是監視。見他過來,少女們迎了上去,調笑道“呀,小哥哥莫不是來賠我們衣裳的”
    方才一戰後,她們並未更衣收拾,就坦坦蕩蕩地直麵程柯。程柯也不避諱,徑直問道“浮山弟子中可有人離開過這兒”
    少女們笑著,應他道“浮山又不是監牢,閑時我們也會去陸上逛逛。不知小哥哥所謂的離開是哪種”
    “嫁為人婦,生兒育女。”程柯道。
    少女們的笑聲陡然停下,脈脈含情的眉眼忽而凜冽。
    “小哥哥意有所指,何妨明說”少女們問道。
    “你們真的不認得鄭生”程柯反問。
    先前交手,少女們早知“上島找人”不過借口,隻當“鄭生”也是個編出來的名字,聽他又提起,也是無奈“都說了,我們從不問男人的名姓,確實不認得什麽鄭生。”
    程柯不再多問,一五一十地道“曾有一名叫做鄭生的男子找到了浮山,十年後被送回了家鄉。他雖娶妻生子,卻仍心念浮山,一意出海找尋,終是一去不返。她的妻子姓柳,或許正是浮山門下。”
    一名少女細細聽完,遲疑著開了口“莫非是媚姐姐”
    眾少女瞬間變了臉色,有年長者拉過那少女,又對程柯道“這是我浮山的私事,不便同外人道,外人也不該問。念你是墨骨娘娘的徒兒,我們不同你計較”
    她話未說完,程柯便打斷道“此人求了我師尊帶她來找丈夫,現在興許就在浮山。”
    少女們一陣竊語
    “送回去男人絕無可能再找到浮山,她的丈夫根本不在這兒”
    “那她回來做什麽”
    “也許,是媚姐姐她知錯了,想重歸師門”
    “知錯有何用生了孩子便是凋零身,聖母豈會再收她”
    “這些都隻是猜測,那人未必就是媚兒。”
    程柯聽著她們的話,也無心管其中是非,隻道“必須盡快找到此人。”
    說話間,常甯和江敘
    也都走了過來。聽得這些,江敘回身,對獵手們道“你們帶幾個人駕船去沿海尋一尋,其餘人隨我在岸邊找。”
    少女們也嚴肅了起來,一行去稟告聖母,一行去浮山各處搜尋。
    眾人結隊散開,程柯卻沒有舉動。眼見已是日落時分,他蹙了蹙眉頭,略作思考,回身問自己的“師兄”和“師姐”道“師尊在哪兒”
    童兒們閉了目,片刻感應後,齊齊抬手指向了一處。
    程柯順著他們的指向望去,就見山林之後水汽洇潤,化一片煙霞縹緲,正是靈氣熾盛之地。他並未多想,邁步就走,卻又被少女們攔下
    “站住。那兒是靈宮海臍,乃本門弟子修煉之地。無聖母允許,外人不可踏入。”
    程柯隻得站定,目光卻無法從那處移開。
    “靈宮海臍”
    靈宮海臍。
    墨知遙隨著浮山聖母的指引來到一眼泉水旁,腦海裏驀地掠過這四個字,惹得背脊骨上又竄起一陣寒氣。
    此處說是泉水,實為內海。山石環繞,形若子宮;海水漩洄,狀如臍眼。倒是與“靈宮海臍”這個名字合稱得很
    “就這了。”浮山聖母看著她的神色變化,似笑非笑道,“下去吧。”
    “”墨知遙走近了些,望著那深不見底的“泉水”,感覺背後的寒氣經久不散。
    “怎麽,怕了”聖母側臥在泉邊,伸手舀水,道,“這可是我浮山功法的精妙所在,若換了旁人,看都不會讓他看上一眼。你可別不識抬舉。”
    “胎藏”墨知遙低低念出了這三個字來。
    聖母聞言,眯眼笑道“喲,失了記憶,倒還曉得這個行啦,你一具骷髏,胎藏與你有什麽相幹這泉水能不能對你起效都還另說呢,不過是死馬當做活馬醫罷了。”
    話已至此,墨知遙歎了口氣“知道了。”說罷,縱身躍入了水中。
    甫一入水,便有難言的溫暖包裹全身、滋潤百骸。思緒緩緩沉澱,墨知遙闔上了雙眼、蜷起了身子,恍惚間,水流聲攜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幽幽縈繞在耳畔
    “所謂破境,實為屍解。換言之,便是一死。死而化骨,煉骨再生,此為一解,經九解方可大成,實乃九死一生。老朽送小友兩個字知遙。小友所修功法詭譎凶險,前無古人。得道飛升恐是遙遙無期。但願小友能知難而退,莫要虛耗一生。”
    說話的,是一名老者。雪白須發、煙青布衫,拄著一根桃木拐杖。端的是樸素親和、慈眉善目。一番言語更是好意規勸,坦誠懇切。
    但她卻不以為意。
    詭譎凶險、九死一生煉骨經年,她豈不知其中利害但修行之道,本就是逆水行舟,她早有覺悟。路再難走也罷,她也絕不回頭。
    “世人稱我為墨骨娘娘,從此,我便叫做墨知遙。”她淡然應道,拱手一禮,“謝老祖贈名。”
    “墨知遙”老者望著她,捋著胡須笑道,“莫知遙。嗬,老朽明白小友的意思了。那老朽便備好美酒,待小友功成之日,再一同開懷暢飲。”
    墨知遙笑了笑,並未答應。
    她隻是路過,聽得長天老祖與弟子說法,便略站了站。誰知引出這老頭兒一套說教。她心中厭煩,隻盼今後再別相遇,哪裏還會約定什麽一同開懷暢飲
    後來,她的確沒有再見過長天老祖,但偏又被他的徒子徒孫糾纏不休。
    那個人的名字,她如今能想起來了
    塵燼宗,靳紹離
    且說眾人在沿岸巡了一番,依舊不見那柳嫂的身影。天色已然黑下,一彎月亮鉤在天邊,籠下一片黯淡光輝。
    眾人不熟悉浮山的地形,況且又沒有主人家的允許,也不敢貿然深入,便隻好暫做休息,從長計議。
    程柯卻不想休息。他滿目焦躁,隻望著“靈宮海臍”的方向。
    常甯捧著湯藥走到他身旁,出聲勸道“著急也沒用,能做的我們都做了,還是放寬心等著吧。”
    程柯當然也知道這些。他輕歎了一聲,接過了湯藥,正要喝時,卻聽身後傳來一陣詭異的響動。他循聲回頭,就見那一雙童兒竟化回了骨骸。
    藥碗從手中墜落。驚駭間,他無法思考,隻憑著一念衝動,躍身而起,奔向唯一的方向。
    “程柯”
    常甯急切呼喚,卻哪裏還攔得住他。她不能放著程柯不管,可也不願得罪浮山,一時不知如何進退。
    卻是江敘走了過來,對她道“你在這兒待著,我去找他回來。”
    常甯怔然望向他,說不出話。
    江敘也沒多言,飛身離開。
    常甯低了頭,看著那兩具孩童的骨骸,又看了看旁邊跌碎的藥碗,不由地湧起一股意氣來。她心一橫,提勁淩空,追了上去。
    泉水之畔,浮山聖母看著麵前回話的少女,大不高興。
    “當真是她回來了”
    少女怯怯回道“那些外人說的隻是猜測,也信不真。姐姐們已在島上各處尋過,也沒找著人。或許,那就是個普通漁婦,隻是不幸落海失蹤”
    “嗬。”聖母搖了搖頭,道,“那個男人,的確就叫鄭生。”
    少女也料到是如此,神情又是難過又是憂慮。
    聖母道“若真是她,也難怪找不到。這島上多少暗道密徑,本是用來困住外人的,你們平日裏也不打理,添了多少隱患唉,怪我對你們太過縱容了”
    少女羞愧難當,也不敢應話。
    “罷了。左右是在這島上,再去找就是。”聖母說罷,抬手撐頭,闔眸養神。
    少女惶惶然道了聲告退,起身之際,卻覺有人靠近。若是浮山弟子,動靜間必有琳琅之響。但此人行動輕悄,定是外人。少女立時警惕,衝來者斥了一
    聲“大膽何人擅闖浮山禁地”
    來者聞言,反快步近前,俯身拜道“不肖弟子柳媚,拜見聖母”
    少女大驚“媚姐姐”
    聖母聞聲,緩緩睜開了眼,就見那跪在地上的是個漁民打扮的婦人。一身衣衫破舊、兩鬢發絲灰白,雖不是老年的歲數,卻已有了遲暮的光景。
    “果真是你啊。”聖母道,“回來做什麽”
    “昔日弟子不知事,犯下大錯。如今弟子大徹大悟,請聖母開恩,讓弟子重歸師門。”柳媚磕頭在地,聲聲淒涼。
    “大錯”聖母不為所動,“當年你可是說了,兩情相悅,生死相輕。你的師姐妹們都勸過你,你也不聽,指天立誓說心甘情願的。怎就大徹大悟了”
    柳媚沒有抬頭,亦沒有答話,隻是顫抖著啜泣。
    聖母悵然一歎。她半支起身,湊近了柳媚,巨大的身軀籠下一片陰影。
    “我猜猜,是那個男人薄情,讓你死了心”
    “不”柳媚這才望向了聖母,滿麵的淚痕看來萬分淒楚。她輕輕說著,不像是辯駁,更像是在勸服自己,“不他隻是忘了”
    忘了
    離開浮山的男人都會被消除記憶,這也是意料中的事。聖母笑歎道“你那時可也說了,但憑真心摯愛,他一定會記起你們間的情意。不是麽”
    柳媚囁喏了半晌,答不上話。
    聖母露了滿目的嫌厭,道“你現在明白了吧,什麽真心摯愛,不過鏡花水月。而你,為逐那鏡花水月,脫離師門,棄了無憂極樂。更”她又打量了柳媚幾眼,語帶惋惜,“誕下子嗣,廢了一身功法。”
    聽得此話,柳媚複又叩首在地,連聲哀求“弟子知錯,弟子知錯”
    “知錯何用”聖母退開了些許,“百花結實而落,你如今已是凋零身,浮山留不得你。念你我師徒一場,且恕你擅闖之罪,回去罷。”
    眼看柳媚遲遲不動,一旁的少女走上前來,勸道“媚姐姐,回去吧。”她說著,伸手攙扶。
    柳媚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似是抗拒。
    少女正要再勸,忽覺腕上一陣灼痛。她驚呼著掙開了柳媚的手,連退了數步。低頭看時,腕上染著幾痕暗紅血色。血色沾染之處,肌膚飛快朽爛,疼得她直掉眼淚。
    “信血”少女識得此物,驚恐難當。
    聖母見狀,怒斥一聲“放肆”
    柳媚慢慢站了起來,滿目淚光中透著悲涼的怨憎
    “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也已經知錯了我隻是想回到浮山我隻是想回到浮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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