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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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林夕在宣帝麵前, 向來能屈能伸,立馬側身看向長樂公主“四姐。”
    長樂公主神情漠然“你說, 我聽著。”
    宣帝的態度, 讓她對當前的形式已然認命宣帝口口聲聲讓林夕向她解釋清楚,否則就端茶認錯,但熟知宣帝性格的她, 如何看不出來真正想動齊家的人是誰林夕不過是他手裏一柄刺向齊家的刀罷了。
    兄弟叔伯幾乎被他殺絕, 如今連姐妹都容不下了嗎
    大不了魚死網破
    林夕拱手道“姐姐年長小弟二十歲,可以說是看著弟弟長大的, 卻不知弟弟哪裏不夠恭順,惱了姐姐, 要讓下人給弟弟一個教訓”
    長樂公主淡淡道“成王殿下有話直說便是, 這些虛的可以省了。”
    省就省,林夕從善如流,直接道“陳塘與巴蜀反賊勾結, 煽動安置點難民暴動謀反”
    長樂雖做足了心理準備, 但“謀反”二字, 依舊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脫口道“不可能”
    一時間, 心亂如麻。
    大內侍衛直入府門,當著她的麵抓走她的人。
    齊昌茂一反常態,連激帶求,央她直接找林夕要人。
    林夕勸她和離。
    她不及出宮,便被宣帝的人攔下, 齊昌茂也同時被召進宮。
    大長公主和安、長公主長平被先後請來
    一樁樁, 一件件, 都昭示著此事不尋常, 都昭示著齊家可能惹下大禍,但她卻從未想過,會和“謀反”有關,會和巴蜀叛賊有關。
    轉頭狠狠看向齊昌茂謀反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齊昌茂對她苦澀一笑,轉向林夕,肅然道“成王殿下,陳塘是我府上管事,家小都在京城,自身也幾乎從未離京你要說他貪墨銀兩還有可能,可勾結反賊未免有些可笑了。”
    林夕道“姐夫是要替陳塘做保”
    齊昌茂正色道“陳塘跟隨在我身邊已經二十多年,若非有實證,我斷斷不敢相信,他會有謀逆之舉。”
    林夕發現自家這位姐夫很會說話。
    短短一句話,既問他索要實證,又用一句“斷斷不敢相信”,將自己撇的一幹二淨。
    林夕拿不出實證最好,便是拿出來了,他也是“受人蒙蔽”。
    林夕道“實證嘛,說實話我是沒有的”
    沒有實證
    幾人都是一愣。
    長樂怒笑道“既無實證,你憑什麽說陳塘勾結反賊又憑什麽到我府上拿人”
    長平亦皺眉“小弟你這事做的就有些不妥了,長樂怎麽說都是你姐姐,即便你有所懷疑,也該同長樂知會一聲才是難不成你懷疑長樂也勾結巴蜀那些反賊”
    長平語氣雖溫柔,說的話卻並不客氣長樂是公主,她會謀自己的反
    若她不會謀反,你雖貴為親王,可也是做弟弟的,豈能隨便派幾個侍衛就到府上拿人
    安和大長公主雖沒有說話,但看神色,也是不讚成的。
    莫說沒有實證,便是有實證,也該知會一聲才是。
    她們身份相仿,長樂被人“欺負”,她們也感同身受。
    林夕扭頭看向宣帝,卻見宣帝有些懶散的靠在椅背上,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隻是眼神很冷。
    就過分。
    齊昌茂笑容苦澀,似敢怒不敢言,對宣帝恭聲道“陛下,若陳塘果然有此大逆不道之舉,臣比任何人都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可若是陳塘是臣奶娘之子,自幼親厚,臣實不忍看著他蒙受這不白之冤,求陛下明鑒。”
    宣帝微微皺眉,道“成
    王”
    林夕也是為難,先前應付安以寒的那一套,放在這裏講是要栽的。
    舉個例子,前者就是警隊隊長對警員說,這個人有點可疑,你把他找來問一問,警員問他哪裏可疑,隊長天南地北胡侃一通,就算過關。
    後者呢,卻是案子提交到了法院,他不僅得說服法官和陪審團,認定嫌疑人有罪,還得讓嫌疑人也心服口服偏偏他手裏,一根毛的證據都沒有。
    至於假賬本那賬本是死掉的書生寫的,和陳塘有什麽關係,和他齊茂昌有什麽關係
    林夕想了想,看向齊昌茂,問道“姐夫可知,咱們大宣京城有多少人”
    齊昌茂微楞後道“數十萬人是有的成王殿下問這個做什麽”
    林夕笑笑,道“原來姐夫你也知道京城有幾十萬人呢我手裏若真的什麽都沒有,姐夫你覺得我是怎麽從這幾十萬人裏麵,找出來的這一個呢”
    齊昌茂心猛地一沉。
    這也是他最不安的地方,林夕雖口口聲聲說沒有實證,可他若真的什麽都沒有,又是怎麽找到陳塘身上的
    “林夕,”長樂淡淡道“你若有證據,就拿出來,不必這麽沒完沒了的兜圈子。”
    齊昌茂頓時安心幾分是了,不管林夕憑什麽找到的陳塘,既他不敢拿出來,就無需懼他。
    感激的看向長樂,長樂冷冷撇開視線。
    “我沒有,不代表別人沒有,”林夕道“先前沒有,也不代表現在沒有陳塘在刑部大牢已經待了一天一夜了。姐夫,親信不代表忠心,忠心也不代表骨頭就硬你懂的。”
    齊昌茂大怒,憤然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這樣得來的實證,也算實證”
    “姐夫你說得對,我也反感刑訊,”林夕道“隻是吧,人在刑部大牢,刑部那幫人向來都是這個做派,我也管不了啊”
    齊昌茂對這宣帝跪下,連連叩首,語氣絕望無奈“皇上,臣這個管事,雖隻是下人,卻從未吃過什麽苦頭,酷刑之下,為求解脫隻怕什麽都敢說臣不敢稱冤,隻求皇上,有什麽罪過,懲治臣一人就好”
    他看一眼長樂和齊清霽,痛苦道“勿要連累臣的家人。”
    宣帝平靜道“愛卿放心,朕不是說了嗎,讓成王解釋給你聽自然要解釋的你心服口服,才做數。”
    齊昌茂抬頭看向林夕,兩眼發紅。
    林夕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這句話我也是讚同的。不過吧,我曾在話本兒上,看過這樣一個故事”
    “成王殿下,”長樂冷冷道“我現在沒什麽興趣聽故事。”
    林夕道“四姐不聽沒關係,我講給皇兄和姑姑,還有大姐姐夫聽哦,姑姑”
    和安公主歎了口氣,道“你講吧。”
    “謝謝姑姑。”林夕頓了頓,道“故事說的是前朝有個斷案如神的清官,去某地巡查時,遇到一個已經判了秋後問斬的死囚的家人,攔轎喊冤。
    “清官將那死囚提來一審,死囚果然大喊冤枉,自稱並未殺人,隻因熬刑不過,才胡亂招供。
    “清官細問,才知本案屍首、血衣、凶器、人證一概皆無,唯一可稱為證據的,唯有死囚本人的供狀。而死囚身上,確實有受過酷刑的痕跡。”
    和安公主皺眉道“連屍首都不見,便平白說他殺人這審案的,隻怕是個糊塗官兒。”
    林夕道“可不就是個糊塗官兒那清官也這般著想,不過為謹慎記,還是拿了死囚的供狀細看。
    “卻見供狀其中一條,問其屍首藏在何處,死囚言道放入廢棄的炭窯中燒了。
    “問到細節,又言期間以為已然燒化
    ,把炭窯扒開,誰想屍身仍有殘留,於是重新封窯再燒,如是三次每次屍身有何變化,如身體蜷曲、唇盡齒露等等,皆細細描述。
    “那清官為探究竟,便令人尋了一頭死豬,放入炭窯之中焚燒,亦取出三次,期間種種變化,皆如死囚所言”
    林夕語聲一頓,看向和安公主,問道“姑姑,您說這個案子,到底該怎麽判才好”
    故事雖未講完,但在座的都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審案的糊塗官,什麽證據都沒有便用酷刑固然不對,但那死囚若果然冤枉,又如何能將焚燒屍體的種種細節,描述的一清二楚
    和安尚在遲疑,長樂麵帶寒霜問道“陳塘招了什麽”
    林夕道“他說,那些人用來煽動災民的賬冊,是他編造的,為謹慎起見,他在南城找了個叫叫張什麽來著的書生,抄了一遍,事後派人將書生溺死在某個小湖裏。”
    他笑笑,道“四姐你說巧不巧,恰好南城有個姓張的書生,專門替人抄寫經文、書籍為生,半個月前溺死在湖裏將他生前所抄的經文翻出來一看,字跡恰與反賊身上搜出賬本一模一樣。”
    長樂心灰意冷的閉上眼,雙唇緊抿,不再說話。
    齊昌茂頹然叩首“臣管教不嚴,罪該萬死請皇上重重責罰,臣,絕無怨言。”
    林夕道“隻是管教不嚴”
    “不然呢”齊昌茂看向林夕,怒極反笑“難不成成王殿下想說,是我指使的陳塘”
    他語氣激動“齊某雖隻是一個小小的駙馬,卻也是宗室,妻子、兒女皆為皇室血脈我難道得了失心瘋不成,勾結那些注定敗亡的泥腿子造反
    “若陳塘供狀如此,臣願與他當堂對質”
    林夕頷首“姐夫言之有理。”
    聽到這句,齊昌茂神色沒有半絲放鬆,“說得對”、“我也讚同”類似的話,林夕今天晚上已經說了不下三次了
    果然,林夕接道“姐夫如此,那陳塘呢他雖隻是個管事,但道理卻是一樣的。
    “如姐夫所言,他家小皆在京城,自己也少出門,姐夫又待他極厚,不惜讓姐姐和我翻臉也要為他出頭他又為何要勾結這些注定敗亡的反賊”
    齊昌茂垂下眼眸,道“這我如何知道殿下難道沒審出來麽”
    林夕搖頭“審沒審出來,我還真不知道,人交給刑部我就沒管了,災民鬧事和我相關,我才多問一句,至於其他”
    他話音突兀的一轉,道“其實看到賬本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賬本雖然是假的,但造的很內行試問普通貧民百姓,誰能對京城權貴了如指掌
    “而對京城形式了如指掌的人,又如何能不知道,煽動災民暴動是一大昏招既然知道,為何不阻止,反而推波助瀾”
    齊昌茂雙手緊握,一言不發。
    “我想來想去,隻想到兩種可能,”林夕道“第一,那人恨極了我,不惜大事成空,也要讓我名聲名狼藉,第二,那個人,比任何人都想讓巴蜀那幫人,死的幹幹淨淨所以看似盡力幫忙,實則想將他們送上死路。”
    “姐夫,”林夕問道“陳塘是你的人,你覺得是一,還是二”
    齊昌茂生硬道“微臣不知。”
    林夕道“我本來也不知道,不過查到是陳塘之後,我就知道了。
    “於是我又想,什麽人會明麵上幫那些反賊,其實卻恨不得他們快點去死,卻又偏偏不敢出賣他們呢”
    長平公主長歎一聲,道“自然是有把柄落在那些人手上的人齊大人,我看剩下的,就不必小夕繼續說下去了吧”
    留下把柄給反賊,意圖煽
    動近萬災民暴動這豈是一個管家能有的手筆
    現在認下,還可在妻兒親眷麵前,留下些許體麵。
    齊昌茂咬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於是林夕繼續:“一旦想到把柄二字,後麵就簡單了。一些在巴蜀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貧民,能從哪裏弄來京城權貴的把柄”
    和安公主道“梁王”
    林夕點頭“那些人既蕩平了梁王府,總能找到一些東西,譬如書信,譬如賬本”
    齊昌茂道“殿下講得一手好故事,隻是故事再好,也隻是故事。單憑臆測定罪,臣不服”
    林夕不理,道“姐夫到現在還這般鎮定,想來同梁王相關的東西和人,早在梁王事發時,便被清理,甚至那個陳塘,隻怕也不知曉內情,所以並不擔心他會供出些什麽來
    “隻是,總會有一些忘了銷毀,或者心懷僥幸一時舍不得銷毀的東西,比如”
    林夕頓了頓“地契。”
    事關梁王,且甘願被反賊拿捏都不敢暴露的把柄,最大可能,就是逼反巴蜀的那些賑災糧。
    那些糧食,既是朝廷調撥,自然也有朝廷監管,若無京城和地方官員配合,隻憑梁王一人,如何吃的下來
    吃下之後,那些糧食去哪兒了
    最劃算的,不是換銀子,而是換地。
    但凡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災荒之年,正是有錢人大肆圈地的時候,尤其此次,出川逃荒的路被堵死,衣食無著之下,除了賣地還有什麽別的選擇
    據安置點的災民說,百姓暴1亂之時,巴蜀的地價已經被壓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聽到“地契”二字,齊昌茂臉色一白。
    宣帝看一眼何公公,何公公無聲退了下去。
    近乎死寂的一刻鍾後,何公公抱著一個檀木箱子進門,捧到宣帝麵前,打開。
    宣帝不緊不慢的拿起一張,看了一眼,扔在地上,又拿起一張
    席上坐著的人齊齊色變。
    被宣帝一張張扔在地上的,不是別的,正是地契這麽短的時間,這些地契當然不可能是剛剛才遣人去宮外取的。
    宣帝“設宴”款待他們的同時,在讓林夕向長樂公主“解釋”的同時,竟派人去抄了長樂的家
    長樂臉色鐵青,終究一個字沒說。
    和安、長平也神色複雜,不滿自然是有的堂堂宗室,公主之尊,無憑無據,還未定罪就抄家
    今天開了這個頭,日後讓他們如何自處是不是宣帝再稍有懷疑,也要無聲無息去抄了他們的家
    隻是齊昌茂前有勾結梁王逼反巴蜀,後有串聯反賊意圖煽動災民暴1亂他們再多不滿,此刻也不敢開口,否則便有同黨之嫌。
    箱子裏地契極多,宣帝沒有一一看完的興趣,冷冷開口“先祖立國時曾言,藩王分封,封地不可超過五縣”
    “可如今,巴蜀千裏沃土,足有一成在你手裏,齊昌茂,”宣帝道“你比朕有錢啊
    “你手裏就有一成那梁王呢”
    齊昌茂跪伏在地上,汗如雨下,雙手難以控製的發抖。
    “你們可以啊,可以,”宣帝怒極反笑“讓你們牧守一方,護佑萬民,你們急征暴斂,弄得民不聊生
    “朕撥去錢糧賑濟,你們將它吞的一幹二淨,反手用它從百姓手裏榨取更多的田地
    “百姓活不下去外出逃難,你們派兵堵住關口,將他們活活餓死”
    “你們想幹什麽”宣帝將木箱重重摔在殿前,發出一聲巨響,喝道“想幹什麽”
    地契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齊昌茂連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