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葉落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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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
    巨大的刹車聲響起,但是濕滑的雪地再加上強勁的馬力,那車子依然滑了很遠,車子還沒停穩隨即又急速倒車,精準地停在了她身邊。
    尹西往開門下車,依舊是一身西裝,與之前穩重的銀灰色相比這套藍色更顯他的高挑帥氣,像是雪地中走來的救世主。
    “尹……尹先生,救……救我的狗狗。”麥遙哭得稀裏嘩啦的,似乎是嗆風了,又是打嗝又是啜泣,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尹西往看著眼前雪人一樣的人,渾身上下都是雪,腦袋上扣著羽絨服自帶的帽子,竟然還有兩隻兔子耳朵,下身穿著粉色的家居絨褲,腳下一個中筒雪地靴。她小臉通紅,鼻頭也紅紅的,一雙眼睛一邊掉著眼淚一邊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她懷裏低聲哀號的瑞德似乎也是這種眼神。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這樣大的風雪中,瑞德的體重絕對不輕,她和瑞德真是狼狽又可憐……
    若不是她懷裏有瑞德,說不定他會忍不住抱住她。
    “上車。”尹西往嗓音沙啞著說了兩個字,心裏噴湧的情緒得不到抒發堵得喉嚨生疼,他伸手接過瑞德,另一隻手幫她打開副駕駛車門。
    幸好遇到了他,若是沒遇到他她該怎麽辦,會比現在哭得還慘吧!
    她攔不到車子,蹲在雪地中一直哭,或者抱著這隻大白狗,一邊走一邊哭……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腦子中會飛速閃著這些不會發生的事情,而且越是亂想越是心疼,越是心疼卻越是隻能隱忍。
    車子穩穩行駛在路上,麥遙一邊哄著瑞德一邊吸著鼻子說“再快點可以嗎?”
    “不能再快了。”他說。
    因為車子上有她,所以,不能再快了。
    “它好可憐啊。”麥遙的嗓音因為哭過而變得啞啞的,“你看它一直哼。”
    尹西往看了她們一眼,心想,真是可憐兮兮的,兩隻都是,一隻耷拉著耳朵的“兔子”,一隻受傷的小狗。
    還以為她長大了許多,現在看來遇事兒還是小孩心性。
    “真笨,又蠢又笨。”他輕聲說著,聲音低沉喑啞,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麥遙的情緒穩定了一些,想問他是說瑞德笨還是說她笨,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剛才有點丟臉,便撇著嘴不說話了。
    尹西往將車子開進了聖平醫院,麥遙目瞪口呆地抱著瑞德下了車。
    “寵物醫院這麽大?”
    尹西往輕咳一聲,有些不自然“蘇迪在這兒,讓他給看看,熟人比較放心。”
    他當時被她那樣子弄得心裏亂糟糟的,隻想著去醫院,輕車熟路地就跑到了這裏,現在,隻能硬著頭皮進去了。
    心外科蘇主任看到那一男一女還有一條狗出現在他辦公室的那刻,就開始慌神,他問“你們怎麽來了?”
    “看病。”尹西往言簡意賅。
    蘇迪緊盯著尹西往,有點擔心“誰有病?心髒病?”
    “我的狗,它受傷了,請您幫它看看。”
    麥遙這才知道上次打麻將的蘇先生是醫生,此刻她也沒心情管他是給狗治療的還是給人治療的,隻想讓他快點救瑞德。
    蘇迪憤恨地看著這兩個人,很想咆哮回去,老子是全國著名的心外科專家,不是獸醫!你們這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殺雞用牛刀……
    可最終,他屈於某人的威脅之下,還是乖乖地給瑞德做了檢查又進行了包紮。
    “真的沒事嗎?不用住院嗎?”麥遙瞪著大眼睛看著蘇迪,再次認真地問道。
    “真的不用住院,沒那麽嚴重,它隻是被釘耙一類的東西劃傷的,皮外傷。”蘇迪揉了揉太陽穴,一隻狗,竟然要求住院。
    “沒事的話,我們走吧。”尹西往彎腰摸了摸趴在沙發上睡著的瑞德,輕聲說。
    麥遙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瑞德身上,看它已經不再疼得亂哼,放心了不少。
    “西子,你的嗓子怎麽了?”蘇迪發現尹西往有些不對勁,說著伸手就去摸他額頭。
    尹西往扭頭躲開,隻說沒事。
    麥遙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不正常的紅暈,便站起身像蘇迪一樣伸手去摸,尹西往卻愣住了,竟然沒躲。
    蘇迪這下笑開了,在麥遙看不到的地方,衝尹西往豎起大拇指,一副了然的模樣,好像在說真是高招,不讓我摸是為了留著給麥小姐心疼呢是吧。
    麥遙將手挪到自己的額頭,隨即又放到他的額頭,認真又嚴謹地來回幾次,沉浸在測量他體溫的世界中,卻沒發現,麵前的男人,看她的眼神,有多溫柔。
    “張嘴。”實在看不下去麥遙手動測溫,蘇主任拿出了一個新的體溫計。
    尹西往收回在麥遙身上的視線,乖乖張了嘴,讓蘇迪將體溫計放到了舌頭下麵。
    “好像我也有點發熱,不過我不冷。”她將注意力徹底從瑞德身上移開,又開始擔心他,“你冷嗎?”
    尹西往含著那體溫計,輕點了下頭。
    麥遙覺得,這個樣子的尹西往,有點乖巧,有點可愛。
    嘴裏叼著那根透明的小棍,問他什麽,他不是點頭就是搖頭,斂去了身上那驕傲又高冷的氣質,沒有了彬彬有禮的距離感,雖說西裝革履地坐在那裏,但就是讓人覺得親近。
    “下午三點多你就開車回家,是不是在公司的時候就不舒服了?”麥遙坐在他身邊,看著靠在沙發椅背上望著天花板等時間的男人,問道。
    尹西往垂眸看她,搖了下頭。
    “難道是在來的路上生病的?你車裏明明開了熱風。”顯然麥遙不信。想著他或許是因為發燒而回家睡覺卻倒黴地碰到自己又跑來醫院,她就覺得自己是罪人。
    尹西往沉默著不說話,她不放棄地推了推他,似乎等他回答,他繼續沉默,她再次推他……再推一下……
    他突然將嘴裏的體溫計拿下來,警告似的看著她“你再推我我就親你了。”
    麥遙愣住,一時間不知該接什麽話。
    “這個可以,你傳染給她了,你的病就好了。”辦公桌後麵的蘇迪從謠言學角度分析。
    麥遙“……”
    體溫計顯示39c,已經進入高燒的範圍。
    “掛水吧,你這種掙錢用分鍾計算的精英,得用最快的速度讓你病好是嗎?”
    蘇迪找來了一堆知名的醫生,他們一堆人商量了半晌關於用藥品種以及劑量,小心謹慎,恐怕有什麽閃失。
    麥遙嘟囔著“這個世界果然都是看錢的。”
    蘇迪卻說“還看臉。”
    兩人看了眼長腿一伸,舒服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覺得他上輩子一定拯救了宇宙。
    蘇迪帶著一眾醫生出去配藥,高級病房內隻留了他們兩人和一條狗。尹西往閉著眼睛靠在床頭,不知道有沒有睡著。
    麥遙想叫醒他脫掉西裝外套好方便紮針,卻又不忍打擾他休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手推了推他。
    尹西往慢悠地悠睜開眼睛,看著她,眸色幽深。
    麥遙疑惑地問“怎麽了?”
    尹西往的嗓音還是低啞的,他問“我剛才說什麽了?”
    “嗯?”她不明所以。
    “剛剛說的。”他重複道。
    他的話少得可憐,回憶他今天說的話還是很容易的。麥遙想著想著便突然頓住,猛地看向他。
    她還沒說話,他已經直起上身,伸手拽著她脖子上挎著的手套帶子將她帶向自己,隨即便是嘴唇相貼。
    這樣的姿勢,她站在床邊手足無措地彎著腰,與坐在床上仰著頭的他,在接吻,他手中還攥著她手套的帶子,以保證她無法逃離。
    她瞪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感受著他那要灼傷自己的嘴唇,怔在那裏。
    他之前說,你再推我,我就親你了。
    病房裏空調開得很足,溫暖舒適的環境讓她漸漸放下防備。
    當蘇迪帶著冷風走進來的時候,麥遙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蘇迪注意到房中的情形後便頓在了門口,後麵跟著的一排醫生也全都被堵住前進不得。
    年輕有為的蘇主任回身做了個出去的手勢,大家麵麵相覷地轉身離開。最後,善解人意的蘇主任還悄悄地幫他們關好了門。
    即便如此,那兩位纏綿的人還是有所察覺,臉皮薄的女孩伸手去推那個抓著她不放的人。
    他稍稍離開她一點,眼帶笑意“你還推我?”
    麥遙忙投降般地舉起雙手表明無辜,尹西往輕笑著鬆開手中的手套帶子。
    滿臉通紅的麥遙終於獲得自由,也不敢看他,忙跑到沙發上去看那睡得呼嚕嚕的瑞德,伸手摸著那乖狗。
    人在緊張的時候總要做點什麽來保持鎮定。
    麥遙冷靜了片刻,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又被占便宜了,她嘀咕道“你……又這樣。”
    尹西往閉目養神,沉默半晌,說“你知道,人在生病的時候,自控力是很薄弱的。”
    “你的意思是,你與我在一起的時候需要自我控製?”
    尹西往沒想到麥遙能立刻找到重點,而且問得一針見血,他睜眼看她“如果你繼續問,可能我要說些越界的話了。”
    麥遙愣住了,臉頰剛下去的紅暈又爬上來,她轉了轉眼珠“醫生好像在門口。”
    尹西往垂下眼眸,掩藏那一絲道不明的情緒,輕聲說了句“進來。”
    蘇迪立刻開門進來,探究的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麥遙有些不自然地繼續摸著瑞德,尹西往倒是神色如常,鎮定自若。
    幾位醫生魚貫而入,拿著藥瓶之類的在病房中忙起來。
    蘇迪趁這個工夫打趣他們“我們這幾個可都是專家,多少病人在等他們,他們卻在這裏等你們……親完。”
    坐在沙發上的麥遙裝作四處看風景。
    靠在床上的人段數更高,臉不紅氣不喘地脫掉西裝外套準備讓醫生掛水,好像剛剛這個房間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臉色有些不正常紅暈的男人斜靠在床上閉目養神,同樣臉色有些非正常紅暈的女人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外麵的飄雪。
    房間裏安靜又溫暖,那隻白色的大狗乖巧地睡著。
    蘇迪再次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祥和的場景。他檢查了尹西往的針頭,減緩了滴藥速度,在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嘴角含笑地看著麥遙“你的臉怎麽一直紅紅的?”
    麥遙看他一眼,覺得他似乎是想要調侃她,便道“這是冷熱交替下毛細血管收縮與擴張造成的,你是醫生,應該很清楚。”
    “說的真是有理有據,合情合理。”蘇迪點著頭,突然話鋒一轉,“解釋這麽清楚幹嗎,我又沒誤會你臉紅是被西子親的。”
    他果然是要調侃她!
    “蘇主任,你就這麽閑嗎?”靠在床上的男人眼睛都懶得睜開,似乎是藥效起了作用,讓他看起來沒那麽有精神,可就算昏昏沉沉中還不忘護著她。
    “那啥,西子,我爸剛才給你爸打電話了,估計你們家爺爺奶奶媽媽秘書很快就會來。”蘇迪見他醒著,準備先報個信。
    尹西往慢慢睜開眼睛“蘇院長真是太客氣了,我發個小燒能把我們全家都折騰來。”
    蘇迪嗬嗬幹笑兩聲“他不說的話,你家裏人知道了可是要往死裏折騰我家的。”
    麥遙默默地抱起瑞德“既然你家人要來,那我就不陪你了。”
    尹西往沒有拒絕,“嗯”了一聲對蘇迪說“你幫我送她回家。”
    蘇迪再次想要咆哮,老子是全國著名的心外科專家,不是你們家司機,老子在上班,在拯救著患者生命!
    但是最終,他還是屈於某人的威懾之下。
    麥遙抱著瑞德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想了想還是與他道別“你好好休息,今天謝謝你。”
    “路上小心。”尹西往靜靜地目送她離開,沉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蘇迪覺得他們突然生疏的氣氛甚是奇怪,視線穿梭在兩人之間,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到底是在一起還是沒在一起啊,他要糾結死了啊!
    麥遙抱著瑞德開門不方便,蘇迪忙獻殷勤“這種事要等男人來……”他說話的聲音突然頓住,接著便道,“安同學來得可真快呀。”
    門口站著的正是安秘書,似乎是正要開門進來,她對蘇迪點了下頭,有些意外麥遙在這兒,她似有若無地對麥遙也點了下頭,側身走了進去。
    回程的路上,麥遙一直興致不高,也不怎麽說話,這哪裏像是熱戀的人,蘇迪完全搞不懂他們。
    “你怎麽叫安秘書為安同學呀?”
    蘇迪正想著怎麽套話呢,麥遙自己就先引出話題了。
    “安雪慈啊,她是我們班同學,所以我叫習慣了。”蘇迪想了想,接著說,“你知道海納東泰這種國際級大集團都會有慈善事業的吧,建學校啊、捐款啊、助學啊一類的,安雪慈就是海納慈善基金供讀的學生,而且是最優秀的一個。”
    麥遙聞言,頓了頓,真看不出冷冰冰的安秘書竟然是貧困生。
    “安同學可不是一般的強大,這個女人的外號可是拚命三娘,在學校從來沒得過第二名,不過後來有公費出國留學的機會她卻放棄了,大學畢業一直在海納當秘書,估計是想報恩吧。”
    “她……是不是喜歡尹先生?”幾次見麵,她看自己的眼神讓人忽略不得,所以麥遙才這樣猜想。
    蘇迪愣了一下“安同學?不可能,我的個媽呀,那個女金剛會喜歡人?”
    “哦。”
    蘇迪發現她稱呼的奇怪,頓覺好笑“唉,不是,尹先生?他不會稱你麥小姐吧?你們玩角色扮演嗎?”
    麥遙是沒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的。
    蘇迪看看她的表情,突然又正經起來,他小心地試探“你不會誤會什麽了吧?安雪慈這人之所以這麽高冷是因為她自卑,所以用冷漠偽裝自己,你想想,自卑成這樣的女人怎麽可能會喜歡擁有所有光環高高在上的西子大人呢,太不實際了。”
    麥遙倒是覺得,這安雪慈是因為越喜歡尹西往就越自卑吧。
    “你不會因為這事跟西子生氣吧?”蘇迪突然問。
    麥遙眨眨眼,心想她生氣的樣子很明顯嗎?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晚飯時間,麥克先生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到她回來,明顯舒了口氣“沒拿手機,和瑞德一起消失了兩個小時,你好好想想怎麽和我解釋。”
    麥遙一聽就知道她那嚴肅的老爸明顯生氣了。
    “瑞德受傷了,我抱著它去看醫生,著急忘了拿手機。”她說得簡潔,麥克先生顯然接受這個理由,而且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受傷的瑞德身上。
    麥遙想,她爸爸這個人,雖然沉默寡言,嚴肅認真,但是對這隻狗,還是挺溫情的。
    就在她上樓換衣服的工夫,賈貝妮風風火火地趕來,看到麥遙活生生的,明顯也舒了口氣,和麥克先生見到她的時候,一模一樣的神情。
    麥遙又是道歉又是感動,想來是她爸爸找不到她打給了賈貝妮,賈貝妮又找來了這裏。
    麥遙纏著賈貝妮不讓她離開,賈貝妮雖然嘴上罵她,卻還是同意住了下來。
    晚上,兩個人窩在床上聊天,聊一些女孩的話題——從賈貝妮的情史聊到麥遙的情史。
    “你之前一定一定有過男朋友,英國那麽開放,說不定還是女……”賈貝妮壞笑著分析,話還沒說完就被麥遙拿著抱枕打得四處亂竄。
    “不如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看自己還是不是完璧,這樣就知道以前有沒有男朋友了,說不定人家現在還在等你呢。”賈貝妮再次不怕死地提議。
    麥遙這次倒是沒打她,眼神閃躲著,默默地坐在一邊,沒說話。
    “我的媽呀,你不會檢查過了吧?”
    “什麽呀,你就不能用人類的腦子思考問題嗎?”麥遙瞪她一眼,想了想,開口說道,“我之前做過一個夢,夢裏和一個人窩在一輛行駛中的車子的後座,我們挨在一起低聲說著話,一路上一直在……接吻。”
    “所以呢?”賈貝妮不甚在意,“我還夢到過更刺激的呢。”
    麥遙沒理她,繼續說“今天我想起了一些場景,和哥哥還有一個很模糊的人,我們驅車去蘇格蘭看雪,我才發現,那個夢是真實發生過的,就在去蘇格蘭的路上。”
    “所以真的有這個人了?那個模糊的人就是你男朋友?”賈貝妮來了興致,“去找他如何,說不定是個英格蘭帥哥。”
    麥遙攤攤手,無奈道“不管是名字還是長相我都不記得了。”
    賈貝妮卻說“這有什麽呀,飛到英國找你的同學什麽的問問就知道了。”
    麥遙卻沉默不語。
    “怎麽樣?怎麽樣?我蠻好奇你前男友的呢。”賈貝妮拽著她的胳膊,哄著。
    麥遙卻搖頭,輕笑道“可是我在中國有喜歡的人了,怎麽辦?”
    賈貝妮覺得,這晚,她注定要睡不著了,那個像是白紙一樣的女孩終於有了她所不知道的小心思小秘密。
    “是誰?”賈貝妮問得咬牙切齒,她有種自己種好的白菜突然要被豬拱了的感覺。
    “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慢慢喜歡上了,今天下午看到他,我有種……有種想要擁抱他的感覺。”麥遙自顧自地說,根本不理會賈貝妮問那人是誰的話。
    賈貝妮猜或許是她學校的同學。
    “今天聽說安雪慈和他是同學,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我就覺得真是嫉妒啊,可以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他。”麥遙說著都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可是真正讓我介意的是,他的家人要來,我說我先走了,他同意了,還讓人送我離開。雖然知道我們什麽關係都沒有,見他家人有點不合適,但是我就是不舒服嘛,他似乎也不想他的家人見到我……”
    賈貝妮看著碎碎念的麥遙,突然撓著頭崩潰了,她怒道“你能不能先告訴我那男人是誰,你都想要見他家人了?你同學嗎?就因為他同意你離開你就患得患失了一晚上?”
    “我沒想要見他的家人,其實,他也沒說不讓我見他的家人,是我自己以為的……哎呀,算了,我也覺得我想太多了!”麥遙氣呼呼地將抱枕砸到賈貝妮身上發泄著,“可是就是忍不住想,忍不住生氣!”
    “你!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賈貝妮暴怒,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麥遙眨著眼睛看著氣鼓鼓的賈貝妮,想著要是不說的話,她會不會氣得爆炸。
    “說!”賈貝妮的拳頭握得咯吱咯吱地響。
    麥遙看著她的拳頭,乖乖地回答道“尹西往。”
    這場大雪終於在周一的早上停了下來,這天陽光很好,似乎是因為消失了兩天,它對大地充滿了歉意,努力地發光發熱,不管是房屋上還是樹上,小雪花都被它照耀得如鑽石般閃耀。
    賈貝妮打著哈欠從二樓走進餐廳,發覺麥遙和自己老板的早餐已經要接近尾聲,她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啥,昨晚上被刺激到了所以沒睡好,你們都快吃完了啊。”
    “被什麽刺激到了?”麥克先生放下水杯,竟然接了她的話。
    賈貝妮一愣,心裏震驚,老板竟然對她的話感興趣,在老板多年的威嚴欺壓下,賈貝妮立刻乖乖回答“被麥遙刺激到,她竟然暗戀……”
    “喀喀喀……”麥同學沒想到賈先生竟然會實話實說,本想咳兩聲警告她,沒想真的嗆到了自己。
    麥克先生看她一眼,嘴角含笑地罵道“真是又笨又蠢。”
    於是賈貝妮和麥遙全都愣住了。
    賈貝妮心裏翻騰著,誰說老板笑神經壞死,誰說的!
    萬年冰山boss在他女兒麵前笑得好溫馨啊。
    “怎麽這副表情。”顯然,麥克先生這句話問的是麥遙。
    “呃……”她撇嘴,很不服地說,“有個人也這麽說過我。”
    麥克先生卻沉吟了一下“說這話的人一定很喜歡你。”
    麥遙不懂,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他。
    “男人喜歡你的時候總會覺得你笨,反之,他不喜歡你的時候,會覺得你聰明伶俐。”賈貝妮適時地走過來,替麥克先生解釋。
    麥遙愣愣地嘟囔“爸,你真是情場高手啊。”
    賈貝妮真的很想對她說,沒有人會跟自己親爹這麽說話。
    麥克先生輕咳一聲,轉移話題“真是女大不中留,談戀愛了?”說完也不等她回答,看向賈貝妮,問道,“暗戀誰?”
    賈貝妮瞪大眼睛,信口開河“暗戀……希德勒斯頓。”
    麥克先生挑挑眉梢,半晌,說道“嗯……挺有眼光。”
    麥遙偷偷對賈貝妮豎了拇指,賈貝妮笑嘻嘻地給她飛眼,麥克先生低頭吃著東西,咀嚼幾下後,突然開口“不是公司藝人就行。”
    顯然他根本不信什麽希德勒斯頓……
    其實,麥克先生很少對麥遙有要求,不要求她學習好,不要求她多才多藝,不要求她聽話乖巧,隻要她開心健康,再找個平凡些的男朋友。
    麥遙瞪了賈貝妮一眼,然後對麥克先生說道“不會。”
    麥克先生滿意地擦嘴離開,賈貝妮這才敢坐下,忙解釋“老板問話,我從來都有一說一,多年來養成的良好品質,你不能要求我立刻就改。”
    “豬。”
    對於賈貝妮的解釋,麥遙隻有一個字評價。
    賈貝妮也不以為然,將牛角包塞進嘴裏,突然說起以前的事兒“你說,當年秦風突然和孔詩在一起,和你漸行漸遠是不是你爸私下找他了?”
    “不是因為你介入了我們的友誼嗎?”麥遙說。
    賈貝妮自動忽略她的話,神神秘秘地湊上前,小聲問“你跟我說實話,當年孔詩要是不找你哭你會不會就和秦風好了?”
    “誰知道呢,那時候就他一個朋友,我還挺喜歡的。”麥遙這樣無所謂地說著那件事。
    “她到底和你說什麽了,你後來都不接秦風電話了。”賈貝妮不信她的話,要是能和秦風好,早好了,那時候秦風那麽喜歡她,誰都看得出來。
    麥遙嘟囔了句“八婆”,卻還是對賈貝妮描述著孔詩當時來找她的情景——無非就是楚楚可憐,說多喜歡秦風,秦風是她的依靠她的支撐她的信仰她的全部之類的,她希望麥遙與他保持點距離,讓她這個正牌女友有點安全感……
    “然後她就為了尹西往放棄了她的依靠她的支撐她的信仰她的全部?”賈貝妮的記憶力驚人,她一字不漏地重複著,說完,她突然瞪大眼睛看著麥遙,“小麥子你不會是為了報複孔詩搶走秦風而去和孔詩搶尹西往吧?”
    “這麽複雜的句式我聽不懂。”麥遙喝掉果汁,斜覷她,“不過大概猜到你要表達的意思,秦風沒有這麽重要,我也沒這麽無聊,尹西往也沒這麽廉價。”
    “好吧好吧,我說錯了,你一做這個表情我就覺得你有種女王附體的感覺,你以前會不會是那種強勢高冷的女王型?”賈貝妮舉手示弱。
    “說不定。”麥遙轉身上樓,“我的車送去換輪胎了,所以司機要送我去學校,你載我爸去公司吧。”
    賈貝妮石化了,和老板一起上班,還坐她的車子,想想那畫麵,她就有種腿軟的感覺“別人會以為我昨晚上和老板出去開房了!”
    這話剛說完,她就看到麥克先生從樓上走下來,臉色……不太好看的樣子。
    麥遙哼著小調上樓了,賈貝妮差點給跪了。
    賈貝妮最終還是逃過了一劫,因為麥克先生從車庫裏又提了一輛車,他很有可能不屑與一個“男人婆”傳緋聞。
    開車上班的路上,賈貝妮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和麥遙講,想想這都要怪那對父女,晚上被女兒刺激,早上被當爹的驚嚇。
    “麥遙,平安夜那天有個慈善拍賣會,盛況空前,要不要來啊?”賈貝妮早就收到了請帖,她一直覺得自己要負責讓隻有四年記憶的麥遙長見識。
    “都有誰去?”麥遙明顯興致不高。
    “社會名流,演藝明星和一些企業家,你可以代表嘉皇國際去。”
    “唔……”
    “海納慈善舉辦的哦……”
    “好。”
    周三就是平安夜,麥遙這天沒有課,她從中午吃完飯就開始讓賈貝妮拾掇,賈貝妮一直說自己推了好幾個明星,就為了把時間都留給她。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明星們在走紅毯前三天就開始絕食了?”賈貝妮到的時候,麥遙正從餐廳走出來,她向裏麵瞄了一眼,發現滿桌子都是麥遙平時喜歡的食物。
    “我又不走紅毯。”麥遙不以為意。
    “那你也要參加拍賣會,會後還有晚宴,穿那種裸露的禮服讓記者哢哢哢地拍照。”
    “讓你說得我突然不想去了。”麥遙皺眉。
    “和麥克先生一起出席是多少女明星夢寐以求的,她們擠破腦袋也沒爭到的位置你能不能稍微珍惜一點點。”賈貝妮恨恨地說著,然後就扒了她的衣服,看了她的身材一眼,酸酸地道,“還算不錯。”
    在嫉妒另一個女人身材方麵,賈貝妮倒是像個正常女人。
    麥遙本就是那種身材高挑皮膚白淨的女生,再加上胳膊長腿長,典型的衣服架子,就算穿那種藍色民工服別人也會以為穿的是愛馬仕。
    星光熠熠的拍賣會在圳江有名的繁星會展中心舉行。
    晚上八點,麥克先生帶著麥遙從黑色的保姆車上下來,會展中心門口長長的樓梯已經鋪好了紅地毯,但兩人卻是從偏門進入,沒有記者,沒有閃光燈。
    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悄無聲息地進了會場,麥克先生拍了拍挽在臂彎裏的麥遙的手,感歎了一句“我女兒白穿這麽漂亮了。”
    “爸,你是不是怕我被綁架?”
    麥克先生輕笑“是啊,我舍不得錢。”
    世上的人形形色色,很多時候,動動手指動動嘴唇就可以傷人,麥遙的世界很安靜,他不想她因為自己的身份打破這種平靜。
    因為兩人是踩著點來的,會場的座位早已經坐滿,他們的位置還在第一排,這一路走過去也是被注視的,畢竟嘉皇國際的大boss帶了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出席,免不了大家猜想。
    而且那少女唇紅齒白,身形修長,一身淺藍色的羽毛長裙美得不可方物,有人感歎,不愧是嘉皇老板,什麽樣的美人都能挖到。
    拍賣會在主持人或調侃或逗趣中順利進行,開始的幾件展品沒有多大的特色,到中間的時候慢慢出現一些真正值得收藏的,直到主辦方拿出一雙全手工水晶鞋後,拍賣會才達到了一個高潮。
    這並非童話故事中的水晶鞋,那鞋子是普通的37碼平底鞋,卻因為貼滿了水晶而耀眼。
    在場的女士們全部蠢蠢欲動,這款鞋子是著名設計師st的最新作品,他免費將鞋子贈給海納慈善拍賣,也就是說,此鞋全世界僅此一雙。
    價格一直在飆升,而競爭的人卻依舊不少,甚至連麥克先生也在跟著舉牌,也不知道過了多少輪,大屏幕上顯示,買家隻餘三人。
    一個是麥克先生,一個是秦風,還有一個,竟然是尹西往。
    若不是尹西往留到了最後,麥遙甚至不知道他也來參加了拍賣會。
    “海納的太子爺,你這樣很有哄抬價格的嫌疑哦。”那主持人是國內有名的名嘴,以幽默反應快著稱,“若是最後你買了下來,我們就不懷疑你了。”
    尹西往挑挑眉梢,嘴角噙著勢在必得的笑意。
    “對了,你買鞋子幹什麽?送給女朋友?那孔詩小姐可要哭死了,聽說她對你一往情深。”主持人說完,鏡頭立刻對準了坐在第四排的孔詩,她見自己出現在大屏幕上,微微彎了下嘴角,大方得體地給鏡頭一個微笑。
    調侃了他們當然不會忘了秦風,主持人看向他“秦影帝,你買鞋子幹什麽?不是剛和女朋友分手?”
    大家都笑開了,歡樂的氣氛持續著,那主持人將兩個人都說了一遍,最後一個是麥克先生。
    主持人笑嘻嘻的,不敢太過放肆“麥克先生,您是要把它送給旁邊這位美麗的女士嗎?不如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相信有麥克先生鋪路,這位小姐的星途一定會直上雲霄的。”
    場下主持立刻走到麥克先生身邊,將話筒遞到他眼前,麥克先生的手搭在蹺著的腿上,看了眼麥遙“確實是送給她的,不過她不會有什麽星路……”
    大家都麵麵相覷,都把人帶到這兒來了,不是鋪路難道是封殺,就在眾人心裏犯嘀咕之際,隻聽他繼續說道“我女兒不進娛樂圈。”
    會場裏,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那主持人笑起來,直誇麥小姐天生麗質貌美如花,隨即開始進行最後的爭奪。
    “你覺得我穿這個鞋去踩我那破車的油門,配嗎?”麥遙對麥克先生說。
    “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你換個車?”他問。
    “我的意思是我不要這鞋,讓他們搶吧,不然別人以為我多敗家呢。”
    尹西往和秦風一直沒有放棄,又過了兩輪後,尹西往放棄了,主持人可不會放過他“尹先生,你絕對是故意抬價,作為主辦方,這樣真不道德。”
    場下主持人忙又跑到尹西往身邊遞話筒,尹西往淡淡地開口“我是真的想買,不過看秦先生這麽喜歡,讓給他好了。”
    “您舍得割愛?”
    “讓st再做一雙送我好了。”尹西往說得要多隨意有多隨意。
    這話要是換作任何一個人說都會讓人覺得狂妄,可是從尹西往嘴裏說出來,沒人覺得他有任何的炫耀與自大,他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後來拍賣的東西有些是獵奇,有些是精致,有些是獨一無二。
    一場拍賣會下來,麥遙隻拍了四幅別人並不太感興趣的畫,這是一套名為《果季》的畫,同一個果園同一個角度,春夏秋冬四個季節的景色,構圖精巧,畫風舒服,用色鮮明,她挺喜歡。
    捐贈畫家名叫關穆,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家。
    麥克先生拍了一輛1949年產的龐蒂克酋長魚雷6型轎車,據說這車是海納太子爺的藏品,為了這次慈善拍賣會捐出來壓軸的。
    拍賣會結束後,賈貝妮喜滋滋地拉著麥遙去參加宴會,而麥克先生,則喜滋滋地開著老爺車回家了。
    麥遙提著裙子跟著賈貝妮上樓的時候心裏就在想,自己上次生氣走了,也不知道那位情場高手感覺到沒有,想想自己真的有點莫名其妙,他要是察覺到,自己可有點丟臉了。
    宴會的人很多,大多數是年輕人,麥遙進去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孔詩,她穿了一身黑色的禮服,倒是挺有氣質。
    “嘿,沒想到你會來宴會廳。”
    麥同學還沒走兩步就被搭訕了,看著眼前這個個子不高長得卻還過得去的男人,疑惑地眨眨眼。
    那人很快自我介紹,無非是富二代。
    “hey,陳先生,她可不太喜歡接觸陌生人。”賈貝妮還沒說話,秦風倒是及時出現,摟著麥遙走去了另一邊,那富二代有些不高興地看著秦風,倒是沒跟過去理論,轉身便去尋覓其他獵物了。
    “我以為你跟老板回家了。”秦風遞給她一杯紅酒,“喝一些沒關係。”
    麥遙接過去,看著滿桌的美食說“我有點餓。”
    秦風笑“可能你是唯一一個會在這兒吃東西的女生,她們可都是來認識富豪的。”
    麥遙點著頭,伸手拿了一個糕點,小口吃起來。
    “我去找一下助理,你在這裏等我。”秦風說著轉身離開,麥遙繼續吃著她的小糕點。
    “好久不見。”秦風剛走,一旁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正享受美食的麥遙。
    麥遙看向來人,有些意外,慢悠悠地拿起餐布擦了擦手,卻道“你是?”
    孔詩那本就冰冷的臉突然僵硬了。
    麥遙沒理她,悠悠走遠繼續尋覓糕點,孔詩皺著眉頭跟過去,問道“難道你又失憶了?”
    “是啊,忘掉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人。”麥遙頭也沒抬地回答著。
    孔詩扯了扯嘴角“你這莫名其妙的敵意哪兒來的?”
    麥遙挑挑眉梢,敵意嗎?似乎真的有。
    那時候孔詩楚楚可憐地去求她,委屈又無辜,利用她的善良天真,她竟然真覺得自己似乎是破壞了兩人的感情,於是單方麵決定和秦風徹底斷了聯係。
    麥遙想想還是覺得自己有點自私的,沒問過他的任何意見,沒有給他任何理由,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從朋友變成陌生人。
    秦風現在還願意理自己還真是好脾氣。
    麥遙這樣想著,對眼前這個看起來高貴又美豔的女人就更加討厭了,於是說話難免就硬了語氣“還有話對我說?我可不會像當年那麽好騙了。”
    “你說我騙你?”孔詩的臉色白了白。
    “那時候你可是聲淚俱下,似乎已經愛他愛到無法自拔,不過現在想來,演員的話怎麽能信呢。”麥遙語氣不善,有為孔詩背叛的嘲諷,有為秦風打抱不平。
    看得出來孔詩很生氣,似乎想與麥遙再理論一番。可麥遙等了半天孔詩也沒再說話,隻見孔詩從侍者托盤裏拿了一杯紅酒,衝麥遙一笑“今天恐怕不是談話的好時機,失陪。”說著便拖著裙擺搖曳生姿地離去。
    麥遙順著她的身影看過去,正看到尹西往西裝筆挺走了過來,這女人,真是一點不避諱!
    “拉圖嘉利莊園的幹紅,海納出手真是大方。”孔詩站定在尹西往麵前,露出迷人優雅的微笑,將手中的酒杯遞給他。
    尹西往伸手接過,微微頷首算是道謝,卻沒說話,隻看向她身後不遠處的麥遙。
    麥遙的頭發綰在頭頂,不似平時披散著,一張細瓷般潔白的小臉沒了頭發的遮擋,美麗又動人,還有身上那一條淺藍色羽毛的長裙,簡直不能更適合她,腰間線條被襯托得非常惹眼,他垂了眼眸遮擋住眼中那一絲驚豔,與孔詩點了下頭表示失陪,抬腳朝那個肆無忌憚吃甜點的女人走了過去。
    麥遙表麵上在吃著東西,心裏卻想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她主動些也沒什麽,畢竟上次她與他也算是不歡而散。
    當然這個“不歡而散”是麥遙自己認為的。
    麥遙正在思考之際,察覺到了尹西往的靠近。
    幾步的距離,尹西往停在她身邊,拿起一個她剛吃過的同款糕點,看著她“瑞德怎麽樣?”
    麥遙一愣,隨即就是汗顏,她以為他或許會“興師問罪”,沒想第一句就是關心瑞德,想著這些天自己對他的發燒不聞不問……
    “已經活蹦亂跳了。”麥遙夾了一塊扇貝肉放到盤子裏,遞給他,“你的病好了嗎?”
    “好了,應該……不用補了。”他看著她,眼神深邃專注,目光如炬,“今天很美。”
    麥遙看向別處,低低地說了聲“謝謝。”
    尹西往揚了揚嘴角,沒再說話,抬眼便看到不遠處虎視眈眈的孔詩,皺了皺眉頭。這樣一道走到哪裏都如影隨形的視線還挺讓人不舒服的,他將盤子放到一邊,問她“去天台看雪景?”
    麥遙用餐巾擦了擦手,隨他走進了電梯。關門的一刹那,她看到一襲黑裙的孔詩慢慢轉過頭看向他們,不太讓人舒服的眼神。麥遙心想當年秦風到底為什麽會喜歡上她?
    天台上已經有幾個人在了,而且都是成雙成對的。
    會展中心地處南齊山,地勢較高,所以在天台上能俯瞰整個圳江南麵的城市風光。
    一陣涼風透過璀璨的夜空吹來,麥遙走到圍欄處,順著遠處的公路望去,霓虹燈一閃一閃,下麵的高樓大廈燈火通明,繁華閃耀,這樣看的話,圳江好似一座不夜城。
    “真舒服。”麥遙將身上的大衣緊了緊,扭頭看一邊站著的尹西往,“生病剛好,吹涼風沒事嗎?”
    “嗯……”尹西往低頭沉吟,隨即看向她,臉上竟然生出絲絲抱怨的意味來,“如果今天沒碰到我,你都不準備打個電話關心一下?”
    他還是介意的。
    因為在等她的關心,所以才會介意她的不關心。
    然而對於他的介意,她竟然有絲歡喜。
    “我……”麥遙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難道說自己在和他慪氣嗎。
    “沒有怪你的意思,不要為難。”尹西往溫和地笑笑,隨即又喃喃自語道,“慢慢來。”這三個字倒是像在安慰自己。
    他看向遠處,問她“夜景不錯吧?”
    麥遙點頭,慢慢從他那少有的笑裏回神,他見她又是這種毫不設防的表情,心裏微動,突然執起她搭在身側的手,輕輕一吻“感謝你陪我在這裏挨凍。”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台,深沉得化不開,一如他凝視著她的眼眸,深遠、沉靜,卻又似乎要翻起滔天巨浪。他的手微涼,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著,再傻也能感覺到他要傳達出的情誼。
    麥遙微驚,深呼吸了兩下,問“你……喜歡我?”
    尹西往倏然笑了,並不遮掩“很明顯,不是嗎?”
    麥遙一眼不眨地看著尹西往,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來,是否是玩笑,是否很認真,是在表白還是僅僅表達心意?
    還有,那隻還被他握在手裏的手,好像出汗了……
    “嚇到了?”尹西往輕聲問,另一隻手撫摸著她一側的頭發,“不要有壓力。”
    麥遙瞪著那雙又清澈又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尹西往有一瞬間的心慌,差點將手覆蓋在她眼睛上,告訴她,再這樣看他,他怕要做些失去理智的事兒了。
    “我……”良久,麥遙才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
    “孔詩跟我說你在天台,我還在想天這麽冷,你跑上來幹什麽,原來這裏的景色這麽美。”麥遙的話被電梯中走出來的人打斷。
    他們扭頭看去,正看到秦風笑著走向兩人,後麵跟著孔詩。
    麥遙下意識地將手從尹西往手中抽出來,其實她沒有怕秦風誤會的意思,她僅僅是怕他們發現她的小心思。
    不過尹西往顯然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他微微皺了眉頭,不動聲色地將突然空出來的那隻手塞進了褲袋裏。
    那兩人早就注意到他們的動作,孔詩冷著的臉更冷了,而秦風,依舊是那招牌般迷人的微笑。
    孔詩和秦風一走上來周圍的人便認出了他們,視線不停地投向這邊,似乎想要探究一下這兩位昔日的金童玉女是不是複合了。
    再仔細一看,海納太子爺也在,這下好看了,這三人可是鬧到媒體上的複雜的三角戀關係。
    可尹西往身邊還站了個女人,好像是嘉皇國際老總的那位漂亮女兒。
    “沒打擾到你們吧?”秦風永遠優雅得體,溫和又親切,與他在一起時間長了,多暴躁的人都會受感染變得平靜,所以很多時候麥遙都覺得秦風好似寺裏的高僧,看盡繁華,無悲無喜。
    麥遙和尹西往都還沒說話,孔詩倒是慢悠悠地走上前來,先發製人“麥小姐,因為當年我搶了秦風,你便搶尹西往報複我嗎?”
    又是這句話,和賈貝妮說的一樣,賈貝妮是說話不過腦子,而孔詩,是說話太過腦子。
    秦風一愣,沒想孔詩會如此,忙皺眉警告“孔詩!”
    “這就心疼了,我還沒說別的呢,你倆不明不白的事又不是一件兩件。”孔詩顯然有備而來。
    秦風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是瘋了嗎?”
    圍觀群眾的竊竊私語聲也大了起來。有人說,背叛的人竟然這樣趾高氣揚;有人說,秦風當初怎麽看上了她;有人說,你看她猙獰的樣子。
    尹西往低頭,問麥遙“下去吃點東西?”
    麥遙點頭,覺得孔詩來找碴不理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
    但孔詩目的沒達到,怎麽會輕易放她走,她擋在麥遙麵前“麥小姐,我們來談談。”
    麥遙“……跟你不熟。”
    “跟我不熟?那跟秦風比較熟吧?我們就談談秦風,談談你倆怎麽背著我暗度陳倉的,我要讓這些不明就裏的人知道,誰才是最先背叛的人。”孔詩嘴角噙著笑,說得篤定。
    “放屁。”麥遙也覺得孔詩瘋了。
    “孔詩,你這麽信口雌黃,會接到我的律師函的。”秦風說。
    孔詩衝他冷冷一笑“秦風,你當著大家的麵敢不敢承認,你從沒愛過我,敢不敢承認,從頭到尾你喜歡的人都是她?”
    她的手指指向麥遙。
    圍觀群眾一片嘩然。
    孔詩看向秦風,接著說“我說的對嗎?你不愛我,我為什麽不能去愛別人?隻因為我累了,我不想繼續用我所有的熱情去焐熱你這塊石頭所以抽身離開,我錯了嗎?為什麽所有的罪名都要我背,和嘉皇解約,簽了個小公司,隻接一些小型活動,忍受著所有人的口水與謾罵,沒有人替我說一句話,包括你,秦風!你看似對所有人都很好,其實你最無情,永遠都是一副旁觀者的姿態!”孔詩的語氣似乎對秦風充滿了怨恨,說到後幾句眼中都含淚了。
    秦風沒有反駁任何話,等孔詩說完,他才問“說完了?說完就走吧。”
    麥遙倒是沒秦風這麽鎮定,心裏五味雜陳。
    孔詩見麵前的三個人一個比一個淡定,便硬生生地把淚意憋回去,她深呼吸一口氣,不再看秦風,轉頭對尹西往說“你怎麽跟麥遙牽扯在一起,幾年前他們在美國就不明不白的,若不是我看得緊,他們不定就怎麽樣了。”
    “可是他們有沒有怎麽樣呢?”尹西往雙手環胸問她。
    孔詩一頓,看了那兩人一眼,心思一轉“這還用問嗎?前兩天都被記者拍了。”
    名副其實的四角戀,圍觀的人們表麵上安安靜靜的,內心實則已經燃爆。
    尹西往倒是沒多大的驚訝,挑了挑眉梢看向秦風,眼神銳利。
    秦風那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怒意,他抱歉地對麥遙笑笑“你們先走吧。”
    “當初是我錯了,好嗎?我不應該棒打鴛鴦拆散你們,你放過尹先生,我退出你和秦風之間,咱們扯平好嗎?”孔詩突然放低了語調,對麥遙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我是真的……很喜歡尹先生。”
    孔詩一直在言語誤導,麥遙現在要說自己和秦風沒什麽都沒人信了,好似她如今搭上了尹西往就立刻對秦風翻臉不認人一樣。
    麥遙心裏生氣,覺得這場拍賣會真不應該來,被這麽一個瘋子纏上,但麵上卻心平氣和地說“喜歡他?你明明就是想攀高枝嘛。”說完,還不忘看向尹西往,“你說是嗎?高枝。”
    尹西往沉著眼眸凝視著她,竟然問“你想攀嗎?”
    麥遙瞥他一眼“我用嗎?”
    言下之意,她就是高枝。
    尹西往挑眉,輕笑一下,他似乎沒了耐心,便看也不看孔詩和秦風兩人,隻對麥遙說“走吧。”
    尹西往去按電梯,麥遙轉身與秦風道別,沒想話還沒說,突然一道大力將她推了個趔趄。
    她今天穿了高跟鞋本就不舒服,再加上這個力道,重心不穩的她下意識地去找扶手卻不想崴了腳不說還狠狠地撞到了安全欄的鐵絲網上,鐵絲網凸起的鐵片順著她光潔的手臂由下到上劃了一道不淺的口子,頓時,血就順著指尖向下滴。
    秦風忙去扶她,也不知道誰遞來了一條毛巾,他接過捂住她的傷口,而這時,尹西往也大步走了回來。
    麥遙的臉色有點白,隻覺得胳膊火辣辣的疼,她見尹西往過來,心裏嘀咕,真丟臉,怎麽總在他麵前這麽丟臉。
    又丟臉又疼……麥遙瞥向那個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罪魁禍首,心中怒到極點,從沒遇到過這樣的瘋子,索性也不管什麽丟人不丟人,脫了腳上的高跟鞋就砸向孔詩。
    孔詩躲避不及,被鞋子砸了個正著,看起來挺疼的,顯然,她沒想到麥遙會用這樣簡單粗暴而且又有些潑婦的方式對她,一時瞠目結舌。
    秦風也愣住了,看著坐在地上那位因為扔了鞋明顯爽了些的女人,好像對她有了新的認識……而尹西往隻頓了一下,似沒什麽意外,他那本心疼她的目光在看到那段潔白手臂握在秦風手裏時突然變得幽暗難懂,伸手拉過她沒受傷的胳膊,俯身將沒了鞋子的女人抱進懷裏。
    因為尹西往的觸碰,麥遙嚇了一跳,立刻低呼了聲疼,他低頭看了眼,嘟囔了句“笨死了。”
    麥遙抿抿唇,小聲抗議“放我下來,我能走。”
    這話換來的卻是尹西往警告的眼神,於是,她不敢再動。
    秦風沒有跟去,他知道那個男人會將麥遙照顧得很好,而且,他也有些不想麵對麥遙,自己小心翼翼隱藏這麽多年的感情,就這樣被孔詩說破,雖然麥遙不問,但他怕自己會露出馬腳。
    “像個神經病一樣,你如今真是……”秦風看著一旁失魂落魄的孔詩,似乎想說什麽重話,最終隻歎了口氣,“算了,好自為之吧。”說著,扔下她轉身也下樓了。
    孔詩愣愣地站在那裏,本以為尹西往可能會因此對麥遙心生嫌隙,畢竟她與另一個男人揪扯不清,照他那高傲的性子,怎麽可能再與這樣的女人有所牽扯。可剛剛,他卻依舊那麽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低頭看她時那麽溫柔,似乎毫不介意她與秦風如何。孔詩越想越氣,覺得心口疼得厲害,好像嫉妒得快炸了。
    尹西往抱著麥遙進了直達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因為鞋子被她扔掉了,如今一雙嫩滑的腳晾在空氣中,因為他抱著的動作,更是翹在半空,說實話,她快要凍麻了。
    顯然尹西往也注意到了,看了一眼沒說話,可沒一會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白嫩的腳趾被涼風吹的微微泛紅,應該冰涼了吧,他想著,猶豫了一下,建議道“用你的裙子蓋一下吧。”
    麥遙紅著臉“哦”了一聲,伸手扯裙子,卻因為裙子絲滑,蓋住又立刻滑下去。絲絲柔軟的料子滑過他的手背,羽毛般的輕撫,涼涼的又癢癢的,像撫在他心尖一樣,蕩起一波一波的漣漪。
    尹西往沉默了良久,再次說道“算了,忍一下吧。”
    麥遙不說話,乖乖地靠在他懷裏,完全沒有了剛才拿鞋扔人的驕縱模樣。
    “其實不用理她的,當空氣就好了。”他低頭看她,突然說起剛才的事兒,“因為無關緊要的人生氣,不明智。”
    麥遙其實也已經在檢討自己了,想著孔詩上來的時候尹西往就說要走開,如今看來,他之前的建議是多麽的正確,不是逃避,隻是主動地忽略一下路人甲乙丙。
    “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真沒見過像你一樣又笨又蠢的人。”
    又被他說蠢笨,想起賈貝妮和父親的話,麥遙悄悄低頭抿嘴笑起來,隨即又不太甘心地輕聲問“真的很笨嗎?”
    “嗯。”他給了肯定的答複。
    抿著的嘴漸漸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麥遙的心情頓時好上了天。
    蘇迪再次表示自己是心外科專家的時候,根本沒人在意,他不得不像上次一樣,處理起護士就能搞定的皮外傷。
    “真的不用打石膏嗎?”尹西往看著她那隻綁著繃帶的手問。
    蘇迪立刻想起上次麥遙問他瑞德用不用住院那句話,當時她的表情與他一模一樣,臉上帶著關心,問得認真又天真。
    “哥,你的常識呢?來的時候丟路上了?”蘇迪故意做出驚訝的表情。
    尹西往問完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白癡問題,輕咳一聲“用不用打些抗生素什麽的防止發炎?”
    “用不著這麽誇張,請你相信我的醫術。”蘇迪看著這樣的尹西往,十分想拿出手機錄下來給其他幾個人看,瞧這樣子,往昔那對什麽事都不關心的人已經絲毫不見了,這麥小姐果然是西子的克星。
    蘇迪包紮完卻不走,裝作若無其事地在兩人周圍溜達,尹西往不滿地瞥他一眼,淡淡地說“你沒事可以出去了。”
    蘇迪找不出留下的理由,不太情願地走了,走的時候還不忘調侃“親熱的時候小心點她的胳膊。”
    尹西往瞪他一眼,麥遙坐在床上看著一側假裝沒聽到。
    “暖和一下我再送你回家。”尹西往幫她蓋了被子在腿上。
    麥遙卻說“我不冷。”
    “你的腳不涼了嗎?”尹西往問。
    麥遙低頭看藏在白色羽絨被下腳的方向“唔……凍透了,估計還要一陣子才能緩過……”
    她的話還沒說完,腳上突然感覺到一陣溫熱,他的手竟然鑽進了被子,握住了自己那一雙冰涼的腳,輕輕地摩挲著。
    麥遙的臉騰地就紅了,全身的觸覺在大腦支配下幾乎全部消失,隻餘腳下的感覺漸漸放大,細微的觸感全都第一時間傳輸到大腦,隨即讓她生出一種抑製不住的情緒,感動或者心動,也許兩者都有。
    他的手很大,手心很熱,皮膚細滑,輕柔的動作像是一點一點在抹平她心裏的褶皺,讓她整個人都麻酥酥的。
    “你……你……”麥遙羞紅著臉,竟然半晌也沒說出什麽。
    尹西往不理會她的羞窘,隻輕聲問“這樣好些了嗎?”
    看著他慢慢轉過來,麥遙陷進那發著光的眼眸中,下意識地輕輕點頭“很舒服。”
    電話鈴聲斬斷了屋內那洶湧的曖昧,麥遙立刻回了神低下頭,又丟人了,為什麽要說很舒服,是瘋了嗎?回答他很舒服,就算真的很舒服為什麽要說出來!
    尹西往將手機遞到她眼前,麥遙這才反應過來,響起的是自己那裝在大衣口袋裏的手機。
    尹西往看了眼屏幕,在她沒接起前起身說“我去給你買些吃的。”
    是秦風打來的,秦風問了她的傷,又問了醫院地址,她說隻是小傷口,已經止血了,秦風卻說看過了才放心。
    其實麥遙有些不好意思見他,畢竟,孔詩說那些話的時候,他沒反駁一句,似是默認狀態。
    秦風來得很快,他表現得和以往沒什麽不同,好像天台上的事兒沒發生過一樣,麥遙舒了口氣,隻覺得這樣最好。
    秦風將拍賣會上那雙水晶鞋拿了過來,他說“你今天沒鞋穿了吧?我買得果然及時。”這鞋子有些貴重,麥遙搖頭不要,他卻又說,“這本來就是要送給你的。”
    麥遙一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見她為難,秦風笑著拍拍她的頭,一如以前一樣“賈貝妮不也經常送你東西,你可要一視同仁,我與她是一樣的。”
    聽他這麽說,麥遙突然就安心了。
    見她如釋重負的笑臉,秦風也笑,將鞋子拿出來,蹲下身“我幫你穿上,殘障人士!”
    麥遙的手確實不方便,何況這個鞋還是係帶的,於是便沒有拒絕,將藏在被子中的腳伸出來,看到自己的腳丫子她突然臉又有點紅,那種觸感仿佛還在。
    秦風幫她穿好鞋,她一落地秦風便說“和裙子還挺配,你說你是不是故意將鞋扔了,暗示我把這個送給你。”
    麥遙眨眨眼,驚訝道“被你發現了。”
    說著,兩人都笑起來。
    而此時,安靜的走廊上,一個鞋盒孤零零的放在長椅上,靜靜的,落寞的,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