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時光溫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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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
    深秋的早上,涼風冰冷又刺骨,麥遙穿了一套珊瑚絨的運動服帶著瑞德出門跑步。雖然天氣較冷,但人卻不少。
    廣場上三兩成群做運動的人看到她還與她打招呼,雖然她不認識這些人,但他們似乎都認識瑞德。
    廣場西邊一個咖啡館供應著早餐,烤麵包的味道飄在廣場上空,讓人忍不住循著香氣走進去。
    麥遙在那裏找了個吧台椅子坐下,吧台後麵一個年輕的女孩在煎蛋。
    麥遙右側是個滿頭銀發的老人,雖然看起來年紀很大了,但目光精明又有神,整個人精神矍鑠。
    那老人也在看著她,神色友善,笑容和藹,他說“他們家黑麥吐司配藍莓果醬很好吃,你可以嚐嚐。”
    麥遙道謝後,疑惑地問道“你們好像都認識我?”
    “隻是認識瑞德罷了,所以,你是麥澤生的女兒?”老爺子雖然打量著她,但是他的眼神溫和而又充滿善意,不會讓人反感。
    麥澤生是麥克先生的中文名字,幾乎沒有人這樣叫他,或許是因為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這個名字。
    麥遙點頭,老人沒再說什麽,將手邊杯子裏的熱牛奶喝掉,對她笑道“我該走了,祝你有個愉快的早餐。”
    麥遙品嚐完那好吃的藍莓果醬後,才猛然發現腳邊的瑞德不見了。
    麥遙剛站起身要出去找,卻被吧台後麵的女孩叫住,她臉頰紅紅地指了指麥遙身後靠窗的那個位置。
    麥遙回頭,正看到那隻搞不清主人的狐狸犬在蹭著別人的褲腿。
    那人一身休閑裝,坐在逆光中,他微微壓低身子,用手撫摸著那隻賣萌的狗狗。
    麥遙喚了聲瑞德,沒想那隻無節操的狗根本不理她,那人抬頭衝她撇嘴一笑,好像在說看,你的狗多喜歡我。
    麥遙倒是在想著另一件事,她看著那身形頎長英俊非凡的男人,隻覺得,她和這位尹先生見麵的頻率真的很高啊。
    “你以前見過它嗎?”麥遙走過去,以為他和瑞德曾經見過,畢竟瑞德的人脈是很廣的。
    尹西往搖頭,握起瑞德的前爪“初次見麵,瑞德你好。”
    吧台的那個女孩拿著菜單站在一邊,都快暈倒了,麵前這位帥氣的男士正一臉溫柔地看著那隻雪白狐狸犬,那畫麵……太萌!
    “這是什麽狗?”他問。
    “諾波丹狐狸犬。”
    尹西往摸了摸它的頭,然後對那個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服務生說“一份黑麥藍莓吐司。”
    “我剛吃完,很讚。”麥遙說。
    “我也是慕名而來的,有人一直跟我說他家的藍莓醬好吃。”
    尹西往穿了一件白襯衫,很簡單的白襯衫,幹淨清爽得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麥遙注意到他袖口繡著的英文字母,看不太清是什麽,或許是他的英文名,通常量身定製的衣服都會應顧客要求繡上一些特殊符號。
    尹西往發現那服務生還沒走,對她說“就這些。”
    那服務生聽他這麽說,這才依依不舍地離去,麥遙看她的樣子,又低頭看了眼瑞德,笑起來“我一直不知道瑞德的性別,現在感覺,應該是雌性。”
    尹西往眉梢一挑,看了眼瑞德,懂了她的意思“也不是所有雌性都買我的賬。”
    他看著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麥遙愣了一下,想起昨晚她在睡夢中賈貝妮說的話,心想他不會真的對自己有意思吧?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咚咚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店裏突然走進了一個身形高挑的職業女性,長發一絲不苟地綰在後麵,職業套裝下的身材凹凸有致,她挺胸昂頭,走得穩健又有氣勢。
    麥遙心想這是哪家大公司的第一秘書吧。
    “尹總,這是辰建送來的合作企劃書您看一下,還有就是他們老總想約您下午見個麵詳談。”那女人越過麥遙,站到尹西往麵前,將一份文件放到桌子上。
    尹西往皺了皺眉頭,明顯有些不悅“今天是周日,而且現在是七點十分。”
    “對不起,尹總,我非常抱歉打擾您,但這個比較急,我怕再晚點又找不到您的人了。”
    道歉也說得非常官方。
    尹西往沒再說話,隻是能看出臉色冷了幾分,那位服務生送來的吐司他似乎也沒心情吃了,他抬頭對麥遙一笑“抱歉,看來我要先走了。”
    自從昨天賈貝妮跟她說了那些話後,麥遙就越發覺得他的眼神很有侵略性,即使他現在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的紳士又禮貌。
    尹西往起身離開,那個女人落後他兩步,走的時候,狀似無意地看了麥遙一眼。
    接下來的幾天,麥遙過得千篇一律,早上帶瑞德散步,然後去學校,放學回來在家看看書。
    她偶爾和賈貝妮出去吃個飯,賈貝妮依舊煞有介事地說尹西往想追她的事兒,麥遙不以為意,隻說她並未覺得那尹西往對她有意思。
    周三的下午秦風約著她去爬山,她下午沒有課正趕上天氣很好,就跟著去了。
    沒想,就爬出事了。
    這天早上,麥遙剛走進薑教授的工作室,其他幾個同學立刻拽過她,白野拿出手機給她看。
    那是一則娛樂新聞,大概意思是秦風與神秘女子登山疑有新戀情,照片不是很清晰,但有一張秦風幫那神秘女子整理帽子的照片還是挺讓人想入非非的。
    秦風被路人認出拍了照片傳到了網上,雖然看不清照片裏的女主,但認識麥遙的人還是多少能猜出是她。
    事情被秦風和孔詩的粉絲鬧得很大,孔詩的粉絲說秦風這麽快就有新戀情了,不知道當初劈腿的是誰。
    兩家原本就不對付,現如今孔詩的粉絲如此說話,秦風的粉絲當然就生氣了,於是網絡上爆發了一場激烈的口水戰。
    麥遙可不想淌這趟渾水,所以麵對幾個人探究的眼神,她攤手歎氣“好吧,我也覺得她有點像我,但真的不是。”
    幾個人雖然覺得照片裏的人像麥遙,但網上並沒有關於登山女主的其他信息,麥遙又說不是,他們輕易便信了。
    周六這天,賈貝妮到麥遙家找她,隻說八星有演出,一定要去看,誇張得好似不看就後悔終生一樣。
    八星的人不多,其實八星的人永遠都不多,為了保證一貫的高水準,進門有嚴格的限製,那些烏煙瘴氣的人都是被拒之門外的。
    “喂,看到那邊那個戴黑耳釘的‘小鮮肉’了沒?”賈貝妮推了推麥遙。
    “看到了,怎麽了?”那個男生二十出頭的樣子,白白瘦瘦的,是小女孩最喜歡的類型。
    賈貝妮一挑眉梢,甚是得意地說“上次我給他喝趴了,最後他是被別人背走的。”
    這種事兒,也沒什麽值得驕傲吧,麥遙心想。
    賈貝妮話剛說完,她口中的“小鮮肉”就發現了她,他一下蹦起來三兩步跑來將她拽住“接著喝,我要一雪前恥。”
    “成啊。”賈貝妮比他淡定,畢竟已經贏了一場,她回頭招呼麥遙,“走,看我怎麽撂倒他。”
    “我並沒有興趣看你撂倒男人。”麥遙嘀咕。
    男生周圍坐了四五個人,男女都有,他們瞧著麥遙,好奇地問賈貝妮“賈哥,介紹一下啊。”
    賈貝妮的臉黑了!她雖然看起來沒什麽女人味,但是個貨真價實的姑娘,於是罵道“滾!”
    幾個人也不生氣,視線都還停留在麥遙身上。
    女孩的長腿包裹在黑色修身褲下,藏藍色格子毛衣寬鬆休閑,長發微卷披散在身後,再沒有其他裝飾,學院風十足,簡單清爽,長得也白嫩幹淨。
    不知道誰小聲說了句“這種姑娘看著就舒心。”
    “喝點什麽?”已經有男士主動出擊。
    “我不會喝酒,你們玩吧。”看著麵前桌子上的各類酒,她就為賈貝妮擔心,人家人多勢眾啊。
    見她興致缺缺,別人也沒再勸,那邊賈貝妮和那男生已經喝起來,別人劃拳,他們倒好,剪刀石頭布,低能又幼稚。
    演出是八點開始的,那時候八星的人已經漸漸多了起來。來演出的是美國的一個鄉村樂隊,麥遙曾經聽過他們的歌,這幾人在美國的一些地區是很受追捧的,沒想到八星能請到他們。
    “主唱和八星老板是朋友,所以才請得動他們。”看出她的驚訝,有人給出解釋。
    “麥子,麥子,我的大數學家,剪刀石頭布哪個贏的概率比較高,你快給我算算,是剪刀還是石頭,我怎麽老是輸啊。”賈貝妮湊上來趴在她肩膀上,嘴裏說著混亂的話,顯然喝大了。
    “還有三杯,快喝,你輸了。”那男生顯然也已經微醉,拽著賈貝妮讓她繼續。
    “不喝了,再喝就吐了。”賈貝妮伸手擋開,摟著麥遙不撒手。
    樂隊四周的人已經越聚越多,麥遙想過去聽歌,卻被他們纏著脫不開身。
    “她不能再喝了,剩下的我幫她可以嗎?”
    麥遙問得禮貌,別人笑這姑娘真客氣,隻說哪有不成的道理。她很少喝酒,那三杯下肚隻覺得火燒火燎的,也不知道他們喝個什麽勁兒。
    賈貝妮用頭蹭著她直說她是好人友誼長存什麽的,弄得麥遙哭笑不得。
    然後賈貝妮又心血來潮地拽著和她拚酒的男生去跳舞,麥遙習慣了她的瘋癲性格,隨即也跟著起身離開,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著聽歌去了。
    八星裏麵的裝潢十分考究又博人眼球,多處地方設計巧妙得讓人歎為觀止,就如一進大廳右側的那個裝飾台,上麵密密麻麻的凹槽裏嵌了很多水晶球,凹槽底部的小彩燈一開,燈光透過水晶球照射得整個大廳五彩斑斕。
    賈貝妮無意中發現了那些水晶球可以拿下來,這下可沒什麽能擋住兩個耍酒瘋的人了。
    賈貝妮和那男生兩人比賽砸公仔,牆上嵌的公仔被他們砸得亂七八糟,那水晶球也碎得到處都是,兩人高興得哈哈大笑。
    一旁的服務生滿頭大汗,勸也勸不住,也不敢發火,他們心裏也知道能上八星玩的,個個都是祖宗。
    看熱鬧的人也看得樂嗬,更是等著看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的下場,誰都知道八星老板最喜歡水晶,這些水晶球看可以,碰的話那可是犯了大忌,更別說砸了。
    麥遙被這邊的歡呼聲吸引,過來一看是賈貝妮,她走過去一把扯過她“賈貝妮,你清醒嗎?”
    賈貝妮正開心,看到麥遙,把水晶球往她手裏一塞,喊道“小麥子,來一發。”
    麥遙無奈,此刻她的酒勁也正上來,整個人暈乎乎的,正想不管賈貝妮,離開之際卻突然衝出來了一個管事的。
    管事的看到滿地狼藉一片,當時就焦頭爛額地求道“祖宗啊,別玩了成嗎?這些水晶球非常貴,都是從意大利空運來的,你這麽砸老板是會發火的。”
    賈貝妮冷哼,口齒不清地說“小氣,賠你們唄。”說完,她一個水晶球扔出去,劈裏啪啦的響動引起人群一陣陣歡呼和口哨聲。
    突然,周圍的聲音全部戛然而止。
    麥遙覺得奇怪,順著大家的目光看去,隻見尹西往不知道何時走了過來,他站在那裏不說話,燈光昏暗,也看不出什麽表情。
    “老板,攔不住啊。”服務生委屈地告狀去了。
    這聲老板喊完,麥遙就愣掉了,尹先生是八星的老板啊……
    有幾個認識賈貝妮的同樣驚訝,隻覺得這人平時挺有分寸的,喝多了之後有點狠啊。
    尹西往手插褲袋慢悠悠地幾步走上前來,麥遙手裏還攥了個水晶球,隻覺得,完蛋了,自己被抓現行了。
    尹西往停在一臉無辜的麥遙麵前,定定地看著她,聲音低沉喑啞,他說“怎麽你的朋友老是得罪我?”
    麥遙汗顏,交友不慎,她也沒辦法啊,而且每次別人惹到他後,連累她也跟著感到抱歉,可明明她什麽都沒做。
    尹先生,冤!麥遙在心裏呐喊著。
    “她……喝多了,其實她平時不這樣的。”麥遙艱難地解釋著,心裏卻將賈貝妮罵了個千百遍,順便告誡自己,以後再也不要和她出來丟人現眼了,“……她平時可溫柔了呢。”
    麥遙覺得自己熱死了,又暈又熱,但是又想著幫賈貝妮解釋,可是腦袋似乎鏽住了,不知道該怎麽對麵前這個笑得特別好看的男人說。
    “這要是別的人在這兒這麽鬧,你猜我會怎麽樣?”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心裏卻想著,她的臉蛋怎麽這麽紅。
    淡淡的酒氣傳來,麥遙的頭正發昏,還以為是自己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抬起頭,用那因為醉酒而變得迷離的眼睛看著他。
    她說“尹先生,看在我們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關係上,你就原諒她吧。”
    喝酒了啊,這位尹先生看了眼抓著自己衣袖的白嫩小手,心裏想著,醉成這樣了竟然還能把他們的關係弄得這麽明白。
    他示意服務生把圍觀的人群疏散了,又叫了兩個人將那耍酒瘋的一男一女扔到了樓上的賓客休息室,自己則扶著麥遙進了電梯。
    “幹嗎去啊?”因為醉酒,麥遙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嬌媚起來。
    “到底喝了多少?”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加重了摟在她腰間的手臂的力量防止她下滑,然而,她那寬鬆的毛衣隨著他的力量就折了上去,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腰腹,尹西往手下一片柔滑,那感覺讓他微愣。
    尹西往一手摟著她,一手將她的毛衣拽了下來,誰知卻因為視線阻隔或者用力過猛,寬大的毛衣衣領又由肩膀滑落到手臂。
    看著那毛衣鬆垮地斜搭在她身上,一側的肩膀已經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眼前,黑色的蕾絲肩帶襯得肌膚愈發的雪白,而那人卻還毫無察覺,抬頭看著他,不滿地道“你弄疼我了。”
    女人的體香加上她嘴裏呼出的淡淡的醉人的酒香像是讓人沉淪的迷藥,使得他竟然也覺得,自己剛剛喝的那些酒,酒勁上來了。
    電梯在上升,中途也沒人上來,兩個人所在的這個狹小空間裏的溫度,一直隨著電梯的走向在攀升。
    尹西往隻覺得這裏滿滿的都是她呼出的味道,這個味道直直地衝進他的大腦,讓他無法思考別的,他想著看來是真的喝得有點多了。
    那嬌滴滴軟綿綿的女孩就在懷裏,白淨的小臉就在眼前,他終於忍不住,伸手摸著她有些燙人的臉頰,紳士地詢問“麥小姐,我可以吻你嗎?”
    “當然不可以了,尹先生。”麥遙聽到這話,慢慢地睜開迷蒙的雙眼,無辜地看著他。
    尹西往笑了,這麽不設防的表情和姿態,哪裏是在拒絕他,手指滑動到她的下巴,輕輕抬起,他低下了頭。
    他一手摟著她,一手托在她腦後不讓她閃躲,薄唇壓住她的,輕輕地摩挲著,然後慢慢加大力氣。
    都是喝了酒的,互相的味道香甜醉人,他的舌尖有些燙,壞心地鉤著她的不放,她喘不過氣,悶悶地“嗯”了一聲,這聲音使得他將她摟得更緊。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冷空氣進入,衝散了電梯裏曖昧的味道,兩人都清醒了些,他稍微鬆開她,一轉身便看到門口站著的幾個人,還沒說話,那幾人卻都笑了。
    “好像打擾到你了,sivan。”說話的是那個樂隊主唱,他聳聳肩表示抱歉。
    “玩得開心點,ilo。”尹西往摟著麥遙出去,沒有過多地與他們寒暄。
    幾人好奇地觀望著將頭埋在尹西往懷中的女孩。
    他們一直覺得這個中國男人對追女人這種事有著過分的堅持,他像最虔誠的基督徒一樣,永遠和女性保持著安全距離,但是回到中國好像不一樣了,他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像個正常的成年男人。
    所以,那個讓他放棄堅持的女人,他們很好奇。
    不過,顯然尹先生對他們的觀望表示了不滿,他伸手將女孩掉落下來的衣領拉上去,轉身擋住他們投向女孩嬌豔側顏上的視線,挑眉說道“你們該走了。”
    等電梯的幾個人中,有兩個中國人,他們好奇地看了幾眼麥遙,其中一個人似乎有所發現,他說“這女孩好像前兩天和秦風傳緋聞的那個。”
    尹西往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眼那已經走進電梯的幾人,低下頭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懷中的女人“你真出息了。”
    尹西往帶她去的房間是他的休息室,類似酒店一樣的裝修設計,豪華整潔,纖塵不染。
    “尹先生,雖然我的朋友總是得罪你,但是我不準備賣身來替他們求情。”她跟著他走進房間,她難受地撲到沙發上,趴在那裏悶悶地說。
    “嗬,這可怎麽是好,那輛帕加尼再加上今天的意大利水晶,可是花去我不少錢呢。”他坐到對麵的沙發,蹺起二郎腿,不似平時那冷漠的樣子,現在倒是有些無賴。
    “可是跟我有什麽關係呢?”麥遙趴得有些難受,轉過身仰躺著,語氣委屈得不行。
    “那你手裏的是什麽?”
    麥遙一愣,抬起手一看,自己竟然還一直攥著那顆水晶球,一驚之下,那球從手中脫落,直接砸向了她的臉。
    尹西往也是一愣,還沒作反應,她已經“唔”了一聲捂住了嘴。他歎息,怎麽看著挺聰明的一個人,現在卻笨成這樣呢。
    他走過去扯開她的手,發現她的嘴角被砸破了皮,一個小口子滲出了些許血珠,她還躺在那裏,眼圈有點紅,她努力地眨了半天,卻還是淚眼蒙朧地看著他。
    尹西往閉了閉眼睛,心道又來了,又是這副模樣。
    或許是這晚的氣氛太好,他十分容易被誘惑,不再忍耐,低下頭,連禮貌的詢問都沒有了。
    她呼出的氣息比罌粟的味道還讓人上癮。
    他湊近她,伸出舌尖舔掉那血珠,垂眼看了看那有些紅腫的嘴角,慢慢地,血珠再次滲出,他低頭再次舔了一下。
    愣住的女人回過神後,才想起提醒他“不賣身!”
    “知道,乖一點。”雖然說著知道,可是嘴上卻絲毫不含糊,第三次低頭的時候,不僅舔了半晌,竟然還輕咬住她的嘴唇吸了一下,這一下,幾乎吸掉了她的三魂六魄。
    “還是那個樣子,這麽嬌氣,一點疼都受不了。”他邊吻著她邊低笑著說。
    她伸手推他,不太靈光的腦子突然清醒了些。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她不滿的神情,看她似乎又要哭,忙站起身,退後一步“rry,我失禮了。”
    麥遙沒說話。
    尹西往轉身走向洗手間,沒一會兒拿了熱毛巾出來,本是準備給她敷嘴角的,她伸手接過去捂在臉上,聲音從毛巾下麵傳來,悶悶的“你喝酒了嗎?”
    “喝了一點。”尹西往坐在沙發上,揉了揉太陽穴。
    “可是我覺得你比我醉得還厲害。”麥遙將毛巾拿下來,看著他。
    他也抬頭看她,輕笑道“我醉了?或許吧,其實我酒量很好,從不醉。”
    “喝多的人都這麽說。”麥遙已經沒了剛才的醉態,也不知道那是什麽酒,醉意來得快去得也快。
    尹西往看著她,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說“或許我可以借著醉酒做點過分的事兒。”
    麥遙瞬時瞪大了眼睛“剛才那還不過分嗎?”
    “不,遠遠不夠。”他站起身走向她。
    此刻的他,整個人的感覺都和之前不一樣,那個禮貌的紳士渾然不見,隻餘這個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人。
    麥遙抱住一旁的抱枕,防備地看著他。
    見麥遙這個樣子,尹西往輕笑一聲停在她麵前,沒有其餘的動作,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開口詢問“你和秦風,怎麽回事?”
    前天晚上尹西往和幾個朋友吃飯的時候,雷歐突然拿著手機跑到他麵前,當時雷歐一臉幸災樂禍,或許可以稱之為嘲笑。
    還沒等尹西往細看新聞內容,雷歐便說麥遙這是和秦風好了,竟然沒有被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尹少爺搞定。雖然當時尹西往很想揍雷歐一頓,但看到那幾張圖片的時候還是控製不住地冷了臉。
    雷歐卻依舊不知收斂,他興奮地道“看看,看看他現在的表情,我就說西子想追人家吧你們還不信。”
    眾人了然地笑起來,尹西往也沒空理他們,隻細讀了那條新聞,雖然覺得言語措辭之間多有記者的猜測,但他依舊感覺,很不舒服。
    尹西往的質詢讓麥遙很不舒服,她突然惡劣地說“如果沒有孔詩,或許秦風的女朋友是我。”
    聽到這話,站著的那個男人眼睛一眯,嘴角輕笑的線條也僵住,一直縈繞在房間中的曖昧氣氛也跟著他的表情漸漸冷凍下來。
    “尹先生,我很抱歉我的朋友讓你破費了,你大可以找他們賠償,但這些都跟我沒有關係。”麥遙看著他,告訴自己不要退卻,“我想,如果沒什麽事,我們以後還是盡量不要見麵吧,或者見到的話,也保持點距離。”
    說到最後,她已經不敢去看他的表情,隻是低著頭自顧自地說著。半晌,她隻聽到頭上響起淡淡的一句“ok”。
    隨即,陰影消散,緊接著傳來的是巨大的關門聲,麥遙的心隨著那道關門聲猛地一震。
    她有些委屈,他竟然還生氣了,把她當作別人的替代品不應該道個歉再走嗎?她想著便生氣地把手裏的抱枕扔到地上,什麽還是那麽嬌氣,找你那嬌氣的女人去吧!
    樓下熱鬧依舊,ilo他們已經進行了第二輪的演唱,圍著他們的人群都興奮地狂歡著,隻有從二樓扶梯走下來的尹西往冷著一張臉,與這裏格格不入。
    別人也不甚在意,畢竟他一直這樣,或麵無表情或彬彬有禮,總之,情緒很少外露。
    “怎麽這麽快下來了,我可是親眼看到他帶著麥小姐上樓的。”雷歐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他。
    “你以為都像你這麽下流啊,淨想那齷齪事。”蘇迪笑他。
    “哥們兒,就那種情況下還不做點什麽還是不是男人,何止是我,要是你,也下不來這樓。”那麽一個女人,半醉半醒毫不設防的姿態,那白裏透紅的小臉蛋和迷蒙的小眼神,嘖嘖嘖,雷歐覺得光想想他就把持不住。
    “哎,你說西子是不是那方麵不行?”
    雷歐說這話的時候,尹西往已經走到他的身邊,他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就被人從後麵狠踹了一腳,冷冷淡淡的聲音響起“你最近過得太舒坦了是吧?”
    雷歐哀號,抱著腿四處蹦躂,想要和尹西往再貧幾句,見他的臉色,心道不好,真惹到這爺了,趕緊閉嘴,一臉委屈地看著他。
    “一會兒她下來,你幫我送她回家。”尹西往這話是對蘇迪說的。
    “你幹嗎去?”蘇迪奇怪,“ilo他們可是衝你來的,別讓人那邊唱完這邊找不見你人。”
    “有事,先走了。”
    “什麽急事啊?把那溫香軟玉的美人兒扔到樓上也不管。”雷歐腿不疼了便再次貼上來。
    最終,這晚,尹西往還是先走了。
    誰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有急事還是心情不爽,麥遙也沒讓蘇迪送,酒醒後,開著賈貝妮的紅色小跑車車回了家。
    從那天起到第一場雪,她都再也沒見過他。
    麥克先生回來後,麥遙很少再去遛狗,八星也幾乎不去,所以除了偶遇,她和尹西往根本沒機會見麵。
    而這一個月來,他們連偶遇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個人也故意避開她,畢竟那天,他走的時候確實非常生氣。
    這期間麥遙買了輛車子,灰色的iuntryan,心想著以後再也不用誰送自己回家了。
    賈貝妮知道後狠狠地鄙視了她,說她開這車掉檔次,熟悉的知道她低調,不熟的還以為麥克先生多摳門呢,再怎麽說也是嘉皇國際總裁的獨生女,最次也得開個卡宴之類的。
    於是麥同學每天被她念得真的以為自己開這車有些拿不出手,可是有天她開去學校看到那幾個男同學的眼神,她又釋然了,看起來還不錯嘛。
    “今天下午我要和以前的幾個學生出去聚聚,你們跟我一起吧,見識一下世麵,聊得好的話直接簽了你們也說不定。”這天一早,薑教授在課堂上這樣跟他們五個說。
    誰都知道薑教授門下的學生個個精英,證券公司老總銀行行長都不在少數,若是有機會與他們相識,人脈打通,以後職場或許會事半功倍。
    幾個男同學一臉興奮躍躍欲試,麥遙卻想,就她一個女同學啊,以前的學生也是男的吧,這樣壓倒性的場麵她去真的合適嗎?
    最終她還是去了,因為薑教授說了,咱們見那些有錢人也不能太寒酸,正好兩個同學有車,去兩輛車麵子上也過得去。
    地方定在圳江一個數一數二的私人會所中,要說八星是年輕的二代們愛去的地方,這地方就是商業精英人士的主要社交場所。
    光看大門就有同學歎息,皇宮也不過如此吧,門口的迎賓小姐個個貌美如花,落落大方。
    服務生帶他們進去,打開訂的包間的大門,撲麵而來的是它雍容華貴、大氣而精致的宮廷風格,大的圓形桌周圍坐了三個男人,一個是華爾街的投資顧問,剛從國外回來;一個是國內一家大型銀行的主任;另一個是上市證券公司的部門經理。他們都是精英人士或者每天與精英人士打交道的人,年齡大概都是三十五六歲,想來是薑教授的同一批學生。
    麥遙他們幾人坐定後又進來一個人,這人在房地產公司做財務總監,據說這個飯局就是他安排的。
    大家互相寒暄了一陣,服務生便來上菜,一吃起來大家也都不再拘謹,那個銀行主任估計是去了太多飯局,渾身一股子花天酒地的浪蕩氣,竟然在麥遙說不會喝酒的情況下還是倒給了她滿滿一杯烈酒。
    薑教授那邊正和幾個學生喝著也沒注意,另外幾個男生麵對這種當官的,也不敢說什麽,麥遙的臉立刻臭了。
    誰知那主任卻視而不見,竟然和一個男同學換了地方,挨著她坐下,與她聊起天來。
    “薑教授可很少收女學生,卻沒想到一收就收了個這麽漂亮的。”
    麥遙低頭吃菜,隻當旁邊那人是透明的。
    幾輪下來,薑教授喝得差不多了,臉紅紅的,讓那財務總監帶去了休息室睡覺,走的時候還千叮嚀萬囑咐幾個學生陪著師兄們好好聊聊,他說“麥同學開車技術真不錯,一會兒,一會兒接著送我回去。”
    麥遙開始懷疑自己買車的正確性。
    那主任不放棄地哄著麥遙喝酒,這時候服務生開門,又端進來幾盤菜,那財務總監在開門的瞬間似乎發現了什麽,猛地站起身,叫道“尹總!”
    這一聲呼叫,讓屋內的人都隨著他的視線看出去,隻見門口經過的一個年輕人停住了腳步。
    那是個極年輕又極俊美的男人。
    那財務總監剛才還一臉高人一等的主人模樣,待見了那人之後,客氣熱情得像換了一個人。他忙走出去,握著人家的手就開始寒暄“好巧啊,尹總,真是無處不相逢,咱們這是擋也擋不住的緣分,不如進來和我們坐會兒?”
    那尹總正是再次和麥遙狹路相逢的尹西往,他本是最煩說話這種調調的人,但他隨意地扭頭往屋裏瞥了一眼後,竟然破天荒地走了進來。
    那財務總監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趕緊又搬椅子又添碗筷,還讓服務員拿菜單,尹西往攔住,隨意地道“我就坐一下。”
    財務總監點頭哈腰地說是,又向眾人介紹了尹西往的身份。那幾人知道他是海納東泰的執行總裁,又是繼他父親尹泰之後海納最大的股東的時候那態度立刻不一樣了。
    也不能說他們市儈,畢竟商場如戰場,人脈就是利刃。
    對於幾個人時不時的奉承尹西往可以說是充耳不聞,偶爾吝嗇地挑挑眉梢,算是回應。他對麵坐著的正是麥遙,一直低頭默默地小口吃著東西,似是不認識他一般。
    那幾個同學現在才知道帕加尼這祖宗是海納尹泰的兒子,但與麥遙說這不就是你那朋友的時候,她卻絲毫沒有反應。
    再看那尹總,似乎也沒有主動與她打招呼的意思,幾人難免腹誹,明明上次還認識來著,這次怎麽就跟路人一樣了。
    那個銀行主任喝了點酒,話便多了起來,因為麥遙一直不給他麵子喝了那杯烈酒,所以他臉上有點掛不住,於是不滿道“小姑娘怎麽這麽油鹽不進呢,不給麵子還怎麽的,你這樣以後到社會豈不是要吃虧。”
    見他這樣,屋裏的人都有些尷尬,有人勸麥遙“這可是李主任給你倒的酒,小姑娘別這麽矯情,又不是吃了你。”
    “什麽李主任,我不認識。”她也有點惱,她從來沒參加過這種飯局,也不知道竟然會有人這樣勸酒,於是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參與。
    她這話說得簡直是直接打那李主任的臉,當時李主任的臉就臭了。
    李主任猛地站起來麵露歹相,也不知道是要破口大罵還是要動手之時,被眼疾手快的人攔住並勸道“她還是小姑娘,一個小孩,咱們不跟她一般見識,老師帶來的人,總要給老師一點麵子。”
    “是啊是啊,李主任您大人大量,消消火。”
    大家都勸起來,那幾個男同學也都嚇了一跳,誰都沒想到麥遙會這麽不給人家麵子。
    “老師的學生怎麽了?有這麽目中無人的嗎?你們聽聽,她說的那話!”李主任惡聲惡氣的,顯然氣急敗壞,又因為有別人在場,沒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房間裏的勸阻聲此起彼伏,就在這時,突然“砰”的一聲,那一直沒說話的尹西往的杯子摔到了地上,一時間亂成一團的房間裏鴉雀無聲,誰也沒注意到是他自己摔的還是不小心掉的。
    這時候隻見他慢悠悠地擦了擦手,說道“吵死了。”
    幾個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們被一個年輕人一句話說得半晌沒人敢吱聲,本以為是隻能庇蔭在他老子之下虛有其表的公子哥,可看他周身的氣勢以及那冷厲的眼神,也多少猜出,此人絕非泛泛之輩。
    終於有人發聲了,那幾個人幹笑了兩聲再次互相說了會兒好話,不一會兒房間又恢複了陣陣笑聲。
    “老李,別生氣,老師也不在,別叫他老人家以為我們趁他不在欺負他的學生,我叫兩個姑娘來給你消消火,天外天的女孩兒,個個都識抬舉。”那財務總監十分會說話,雖然表麵上像是為麥遙打圓場,話裏卻暗示著她不識抬舉。
    麥遙極少與這種人打交道,又沒接觸過說話拐彎的人,一時間聽不出那人是在嘲諷,可是尹西往卻皺了眉頭。
    不一會兒就來了五個姑娘,她們穿著極顯身材的旗袍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
    幾個姑娘都是人精,掃了一圈,直接越過那四個男學生,一人坐到一個男士身邊,顯然那個最漂亮的最拔尖,坐到了尹西往身側。
    女孩們一一替他們斟酒,還會嬌笑著與那幾個人說悄悄話,調情手段爐火純青。再看尹西往旁邊的那女孩,雖然有意識地往他那兒又擠又靠的,但明顯沒敢直接掛他身上,因為他此刻的臉色不似其他四人享受的樣子。
    “酒局上這種事兒多了,逢場作戲罷了,小孩子長長見識。”那財務總監這樣對其他幾個看得目瞪口呆的學生解釋。
    “先生,我敬你一杯。”尹西往身邊的女孩確實很漂亮,沒有其他人的濃妝豔抹,說話也嬌滴滴的。
    “你在這兒坐著別動就行。”尹西往看都沒看她一眼,隻這樣吩咐道。
    “尹總,你這麽說多傷女孩的心啊。”有人打趣。
    尹西往沒理那人,那女孩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其他幾個女孩見她這個天外天的台柱子竟然也會吃癟,驚訝之餘又有些異樣的高興。
    麥遙腹誹,現在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了。她正想著,突然一隻不輕不重的手拍在了她的右臉頰上,兩下,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這動作極其侮辱人。
    那李主任懷裏摟著一個笑顏如花的女孩,他臉上的表情卑鄙下作“看到沒?這就叫識大體識抬舉,這樣的姑娘才招人愛。”
    麥遙當場就愣了,她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人,這人竟然如此粗鄙!
    眾人一時間神色各異,想著麥遙會不會跑出去哭,卻沒想,麥遙還沒反應,尹西往卻突然說話了,他說“你不會打回去?愣著幹什麽!”
    麥遙一臉驚愕,還真的從來沒見過有人竟然可以這樣惡劣猥瑣。
    左右兩端的服務生本想上前來布菜,但見這種情況也頓住腳步不敢上前,這時,尹西往對自己身後那個服務生勾了勾手指“給我那瓶thegreenbl。”
    “好的,先生。”服務生說著就走向一側的酒櫃,拿了裏麵一瓶翠綠色的酒放到了他麵前桌上。
    尹西往拿起酒在所有人注視下慢悠悠地走到那李主任身邊,似乎是故意斂了脾氣,輕輕將那酒放到了他麵前,冷了聲音“我敬你的。”說完,他兩手插在褲兜裏站在一旁,就那樣低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那可是酒精濃度為899的烈性酒啊!”有人道出這瓶酒的度數。
    聽他這麽一說,房間裏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尹西往看似隨意地站在那裏,可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意,而且看起來並不準備善罷甘休的樣子。
    “尹總,你這是什麽意思?”那李主任嘴唇嚅動半晌,卻隻問出了這一句話。
    尹西往笑,輕聲說“別不識抬舉。”
    這話,原封不動地送還給他。
    李主任懷裏的女人怕連累到自己悄然站起身,坐到了一邊,房間裏空調的溫度很溫和,可那李主任的額頭卻一直往外滲著汗。
    白野對這李主任也多有不滿,自從上次麥遙幫了他大忙之後,他就覺得這姑娘真是越看越順眼。見那尹西往替她出頭,他也附和道“你一個小小的銀行主任就這樣囂張跋扈了,不把尹總的紅顏知己放在眼裏豈不就是不把海納東泰放在眼裏?”
    紅顏知己?麥遙不滿地看了眼白野,心道這是什麽破詞。
    這帽子給扣得可真是大,那李主任這才意識到兩人的關係,好半晌,他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尹……尹總,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
    那財務總監見到這種情況心裏暗罵自己不會察言觀色,尹西往哪是給他麵子啊,大概是看到那女孩在才進來的吧,之前尹西往不時看向她時,他竟然也隻當尹西往僅僅覺得女孩漂亮多看兩眼罷了。
    “尹總,不知者不罪,這瓶酒下去,豈不是要了老李的命了。”那財務總監趕緊打圓場,那酒放油箱裏能發動汽車,這要真全喝了,不出事就怪了,這少爺不怕事,他可擔不起,畢竟這飯局是他組的。
    “不喝啊?”尹西往無所謂地說著,卻伸手拿起那酒瓶越過他頭頂,稀裏嘩啦地倒了下來。
    那李主任也不敢躲,就那樣生生受著,翠綠色的液體從頭頂流了下來,弄得他全身狼狽不堪。
    那麽一瓶酒,就這麽禍害了,有人心疼著。
    尹西往隨手將酒瓶放桌子上,看了眼那隻“落湯雞”,似乎是消了氣,越過他牽起麥遙向外走“放學不回家跑這兒來幹什麽?”
    麥遙有點反應不過來,她是被尹西往剛才的樣子嚇到了。
    在她的認知裏,他說話從來都是又禮貌又得體,就算生氣也隻會轉身離去,別說說一句重話了,何況是澆人酒這種行為。她從來都沒覺得他有二世祖的潛質,現在看來,他真是做什麽像什麽。
    “老師就說出來吃個飯……”麥遙低聲解釋了一句。
    尹西往將人帶出去,屋裏的人連勸一句都不敢,全都處於寂靜無聲中,在關上門的一刹那他們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麥遙你還能再蠢點嗎?
    兩人走出大門,一陣涼風撲麵而來,冰天雪地銀裝素裹的城市,在悉悉率率的雪花下更顯得寒冷,麥遙跺跺腳,用手搓著胳膊,他這才注意到,她沒穿大衣就跟著他出來了。
    麥遙想回去拿衣服,沒想剛回頭就被一陣溫暖的氣息包裹住,她抬頭看去,隻見他將西裝上衣披到了她身上,這是她第一次見他穿西裝,乍看下,腦海中立刻蹦出了三個詞,精致、儒雅、高貴。
    因為剛脫掉了上衣,他正將襯衫袖子挽起來,藏藍色的襯衫,袖口依舊繡著字母,麥遙側頭去看,還是沒看清。
    就在麥遙走神的時候,他突然說“上次我喝多了,有些無禮,我感到很抱歉。”
    麥遙頓了半晌,才說“我也喝多了。”
    “所以,我想我們應該還是朋友?”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門口輝煌的燈火照射在他那雙眼眸中,充滿了五顏六色的璀璨光芒,這樣閃耀的人與剛剛那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樣子重疊在一起,竟然生出一種她從未感受到的吸引力。
    他剛剛才英雄救美,過河拆橋的事她可做不來。半晌,麥遙笑笑“當然。”
    “尹總,裏麵一堆人在等您。”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兩人一同回身。麥遙隨聲看去,隻見從大門裏走出的正是那天早上在咖啡館遇到的女人。
    她似乎永遠都是麵無表情的,隻有在看到麥遙身上披著的衣服時,眼眸微微閃了一閃。
    “安秘書,你和他們說,我有點事要先走。”尹西往說著走近麥遙,掏出她身上披著的衣服口袋裏的車鑰匙。
    看著他的動作,那個安秘書眼睛一眯,臉部線條僵硬了一下,還沒說話一邊又衝出來一個人“尹總,麥小姐。”那財務總監拿了麥遙的大衣追了出來,這件衣服倒是給他製造了一個契機。
    “麥小姐的衣服。”財務總監將衣服遞給麥遙,他身後跟著其他幾個人,隻是沒有那李主任。
    麥遙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尹西往從財務總監手裏接過她的大衣,很自然地將大衣搭在她肩膀上,然後接過她手裏的西裝放到臂彎裏。
    一係列的動作,兩人做得熟練又曖昧。
    “麥同學,我們先走了,教授還沒醒酒,今天就在這兒休息,明天早上我再來接他。”說話的是白野,他和麥遙打完招呼,又對尹西往點了下頭帶著其他三個同學先行離開。
    “尹總,那個,我們的合作……”
    財務總監想起之前暗諷麥遙不識抬舉的事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現在看尹總這麽護著她,恐怕會因此連累到自己公司,到時候董事長知道了,他這個財務總監也就不用做下去了。
    尹西往看了他一眼,輕道“我向來公私分明。”
    那人明顯鬆了一口氣,卻聽尹西往又說“不過……”
    “雪下大了,我要走了。”尹西往的話被麥遙打斷,他有些意外地看著她,隻見她輕笑著晃晃自己手裏的車鑰匙,“現在可不用搭你的順風車了。”
    尹西往挑眉,然後,慢悠悠地說道“我喝酒了不能開車,你載我一程吧。”說著,將手裏的車鑰匙遞給身後站著沒走的安秘書,吩咐道,“明天將車子開到公司。”
    麥遙不信地看著尹西往,她可沒從他身上聞到任何酒味,他坦蕩蕩地回視,沒有任何心虛“走吧。”
    因為她的打斷,尹西往的那個“不過”也沒說完,估計以後也不會說了。
    那財務總監站在風雪交加的大門口,雖然最終是虛驚一場,卻依舊出了一身汗。他回身笑著對安秘書說“安秘書,你們尹總這小女朋友真不錯。”
    剛才她那是在幫他,教授的好學生啊!
    麥遙的車子不大,因為腿長的緣故,尹西往坐得有點憋屈,卻沒表現出任何的不適。
    她邊開車邊看他,想著他似乎永遠都不會讓他自己失禮或者狼狽。
    突然想到那天他關門離開,那是真的發火了吧。
    “你那天那麽生氣地走了,我以為你不會再理我。”麥遙說完就一驚,自己這話說的,怎麽這麽像撒嬌,於是,強裝鎮定地用餘光看他。
    尹西往沒有露出什麽異樣表情,隻是靜默了一會兒淡淡地道“怎麽會,我怎麽會和你生氣。”
    麥遙一愣,她自認為兩人的關係還沒到他話語中如此重要的地步,但他說的卻又這麽篤定這麽讓人信服,心裏突然有點複雜。
    “我……是不是長得像什麽人?”她將車子穩穩地停在紅燈前,扭頭看著尹西往,似乎想找出他表情中任何的蛛絲馬跡。
    尹西往有些奇怪地看著她“沒覺得。”
    他是那麽平靜隨意地回答,像是這個問題多麽平常不過。
    後麵有車子按喇叭,她忙轉過頭發動車子,情緒卻起伏不定!
    尹西往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一路上沒再說話,兩人都沉默著,各自思考。
    他讓她將車子停在了她們家門口,說道“很近,我走回去。”
    “下雪路滑的。”她本打算把他送到家門口。
    “我想我還不至於摔跤。”兩人下了車,他站在她麵前,伸手將剛落到她肩膀上的雪花拍下去,“為什麽幫那人?”
    麥遙瞬間就明白他問的是什麽,攤攤手“他好心請教授和我們吃飯,不能因為我害他有所損失。”
    聽她這樣說,尹西往卻笑了,笑得意味深長“你怎麽知道我會因為你而讓他有所損失?”
    麥遙微愣,看著眼前這個突然露出笑臉的男人,臉慢慢紅了起來,明明剛才還那麽君子那麽紳士,怎麽突然就惡劣了。
    見她皺著眉頭一副生氣的模樣,尹西往再次輕笑,隨即修長白皙的手指攤開在她眼前“手機給我,我想你應該不會花錢買我的手機號。”
    麥遙還有點別扭,看他一眼,不太情願地將手機放到他手心裏。
    尹西往熟練地撥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嗡嗡聲響起後即刻掛斷還給她。
    麥遙接過去轉身就要走,卻見他一動不動,似乎還有話說,她猶豫了一下“沒事我就回家了。”
    尹西往“嗯”了一聲,依舊沒有挪動地方。麥遙準備不管他,先行離開,他卻突然說“我不知道你剛才問我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但你就是你,不像任何人。”
    麥遙頓住腳步,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後,立刻便如釋重負地笑了,糾結了那麽久的問題,僅僅需要他一句話啊,一句話便可以讓她釋懷。
    麥遙道了晚安,邊走向大門邊感歎尹先生真是敏感得可以,她隻是問了個問題他就能察覺出症結所在。
    一定是個情場高手啊!情場高手……她歎息。
    圳江初冬的這場雪下了兩天,初下雪時不太大也不太密,飄飄散散地隨著風繞好幾圈才落下來,後來風越來越猛,雪也越來越大,茫茫一片,丈把遠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客廳裏壁爐燒得熱乎乎的,麥遙抱著抱枕窩在沙發上看《神探夏洛克》。她想起在紐約那會兒,有幾個國內的留學生看《基本演繹法》,還對她說入鄉就要隨俗。
    電視上正演到夏洛克死而複生,他準備在餐廳給華生一個驚喜,卻被華生壓地上打,這場“動作戲”她百看不厭,覺得又開心又淋漓盡致。
    瑞德站在窗戶邊上,爪子撓著玻璃,吱吱啦啦的聲音很是刺耳,撓完就扭頭看麥遙,那意思很明顯,它想去院子裏玩雪。
    她看著瑞德那期盼的小眼神,起身穿了羽絨服戴了手套,剛開了廳門它就衝進了雪裏。
    瑞德在雪地裏撒歡打滾的模樣感染著她,她在門廊換了雪地靴,與它一起走進雪裏。
    “瑞德,我們堆雪人吧。”她看著那條歡快的白狗,招呼它過來。
    小狗哪裏會堆什麽雪人,隻會越蹦越遠,撒丫子滿院子跑。
    麥遙先滾了一個圓腦袋,研究把這個雪人堆在哪裏,扭頭尋找著放置地點,看著四周白茫茫一片,她竟然有種穿越了時空的感覺,似乎自己突然置身到了另一個地方。
    好像也是一個冬天,倫敦一直沒下雪,他們驅車去蘇格蘭的愛丁堡看雪,一米厚的大雪讓車子寸步難行,三個人,一個好像是哥哥,那個人記不得了,他們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個簡便的汽車旅館,吃過晚飯就在汽車旅館門口堆雪人,那時候雪人的大圓腦袋也是她滾的。
    竟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雖然模糊,但很真實,三個年輕人,一路向北,歡笑、放肆、自由、張揚。
    麥遙愣怔地站在院子中,有點不安又有點興奮,想要努力回憶起更多的時候,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等她跳離出那如這大雪一樣讓人迷蒙的回憶時,視線之內已經找不到瑞德了。麥遙在前院繞了一圈沒發現它,剛走到後院就聽到不遠處的哼嘰聲,尋著聲響過去,發現瑞德倒在雪地中翹著腦袋看著她,又圓又黑的大眼睛無辜地瞪著,委屈又可憐。
    麥遙跑過去小心地翻過它,發現左側腹部的白色毛毛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一縷縷地粘在一起,雪地上也沾了血跡,她嚇到了,一種莫名的巨大的恐懼讓她連連後退,腦中一片空白。
    等她恍然找回思緒時,瑞德已經不再支著腦袋望著她了,而是有氣無力地躺在雪地裏,眯著眼睛喘著氣,麥遙沒再猶豫,閉著眼抱起它就向外跑。
    家裏隻有一位隻會做家務的阿姨,司機大叔去接她父親下班,而她的車子一早就送去了店裏換防滑輪胎。
    麥遙直接跑出了大門,這種時候隻期望能碰到出租車。
    顯然她不太幸運,本來金領灣的出租車就很少,而且還是這種大雪天,她邊走邊注意著路邊的車子,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鍾,隻碰到一輛還是有人的,瑞德依舊在嗚嗚地低聲叫著,等她實在沒辦法準備打電話給麥克先生的時候卻發現連手機也沒帶,饒是再提醒自己要堅強,她也有種隨時準備大哭的衝動。
    沒有辦法,她伸手開始攔私家車,顯然在這種能見度極低的天氣中,私家車不敢亂停,畢竟他們很難看清自己弄上車的是誰。
    那種無力無措的孤獨感讓麥遙的情緒有些崩潰。就在這種情緒快要達到一個之時,那輛藍色的如幽靈般的車子像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她眼前。
    在這種天氣下,顯然車子中的人沒能認出她,“嗖”的一聲從她身邊滑過,她氣急,用了她生平最大的嗓音喊道“尹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