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是福不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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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的事忙差不多了?”
    李懷德是在他辦公室旁邊的休息室裏接待的李學武,不算是刻意,也算不上特意。
    京城化工廠主任朱小林同廠副主任白長民剛剛從這邊離開,在樓下李學武也遇見他們了,還寒暄了一陣。
    說起來,京城化工算是第一批與紅星廠展開聯合三產合作的,在汽車零配件領域尤其是塑料和其他化工領域的合作很廣泛。
    在後來的發展合作中,紅星廠一路火花帶閃電,實現了工業和經濟工作雙雙起飛。
    原本作為華北地區最具實力的京城化工在發展速度上與紅星廠比較難免相形見絀。
    當然了,這些都是主觀臆斷,甚至是一種錯覺,京城化工的體量絕對不是紅星廠三五年之內能趕超的,這跟努力程度沒有關係,是發展曆史和行業特性決定的。
    你就說,在化工領域,華北地區的資源還有誰能跟京城化工相競爭。反過來看紅星廠,無論是冶金工業還是軋鋼工業都不算華北地區最強的存在。
    本來國家在鋼鐵工業領域的積累就比化工工業廣泛,而北方化工工業的資源又比較集中,所以京城化工實力相當的渾厚。
    朱小林作為京城化工的掌舵者,比較李懷德早就實現了天花板的跨越,就連乘用大紅旗的時間都比老李早幾個月。
    但他沒有老李的命好,按道理來講,京城化工比紅星廠更有資格和能力組建集團公司,可朱小林此前就沒想過這一茬兒。
    或許他偷偷地想過,後來又放棄了這個看似不可能的想法,所以當見到紅星廠一路過關斬將即將晉級集團型企業的時候他酸了,也後悔了,顛顛地來找老李取經了。
    特麽的,早知道集團化企業這麽好申請,他哪裏會耽誤這麽多年。
    不說工廠實現集團化企業變革以後在管理、經濟、人事等等工作上的自由度,就說這稱呼,他都替過去幾年的自己喊冤枉。
    你聽聽,京城化工廠朱小林,紅星鋼鐵集團李懷德……這要是去開會,兩個人坐在一起,他都覺得自己的逼格沒有老李高級。
    “嗯嗯,謝謝。”李學武並沒有著急回答老李的問話,而是在他的示意下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同給他端茶的秘書道了聲謝。
    秘書有些緊張地道了一聲不敢,又看了看李懷德,這才後退一步出去了。
    “不如海洋頂用。”李懷德見李學武的視線跟著秘書離開,端起茶幾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講道:“你算是抽走了我的頂梁柱啊。”
    “也該給栗副廠長鍛煉和發展的機遇了,老擱在您手底下他就要耽誤了。”
    這麽說吧,全集團敢這麽跟李懷德說話的屈指可數,李學武算是最大膽的一個。
    關鍵是李學武說什麽老李都不生氣,隻是無奈地苦笑著。
    “剛剛還想跟您說呢,我小舅子,這年輕人結婚前和結婚後就是兩個樣。”
    李學武將手裏的筆記本放在一邊,笑著講道:“所以說年輕人還得經曆事,多磨練,這樣才能增長見聞,學習新知識。”
    “我看劉斌同誌就不錯。”
    他目光示意了門外道:“小夥子看著就精神,再跟您學習和鍛煉兩年又是一個好材料。”
    “我可沒有你善於調教年輕人。”李懷德笑嗬嗬地感慨道:“我問海洋想去哪兒鍛煉,他想都沒想就說要去遼東。”
    “我問他為啥想要去遼東,你猜他怎麽說?”也不等李學武回答,老李便有些吃味地說道:“他跟我說想去遼東跟著你多學習幾年。”
    “嗬嗬,栗副廠長許是外放心切,怕您不依呢,所以才拿我做幌子。”
    李學武謙虛地笑了笑,說道:“跟著我哪有比跟著您學習的機會多啊。”
    “算了,他要去就去吧。”
    老李感慨著點點頭,說道:“他這個年齡和資曆也該下去鍛煉端量了。”
    “就像你說的,再不下去就下不去了,年齡都要超了。”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這才看向李學武說道:“不過我可要提醒你一句,海洋這個同誌是有幾分才能,但思想有些幼稚。”
    特別的,好像很不放心自己秘書似的,李懷德強調道:“你可得好好教教他。”
    “無論是集團遼東工業管理小組還是冶金廠,都是按照您的工作思路和管理方針,嚴格遵守團結向上的組織生態理念。”李學武很是認真地回答道:“我相信栗海洋同誌會很快地融入到冶金廠這個集體中去的。”
    這話說的多漂亮,老李是什麽心思,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他說是問了栗海洋想去哪,誰知道他問沒問啊,再一個,就算他問了,栗海洋的回答就作數嗎?萬一是他有所暗示的呢?
    不可信,不盡信,老李的話你隻聽三分之一就行了,剩下的你就當他是在放屁。
    當然了,李學武也知道自己是啥德行,他完全沒有嘲笑和譏諷老李的意思,他自己說話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相信,哪有理由笑話老李。
    無論栗海洋到遼東,到鋼城冶金廠的目的是什麽,李學武都得當做是不知,積極向下就夠了。
    這麽大一個攤子,要全交給李學武一個人任意施為,你覺得老李能放心得下?
    其實栗海洋去冶金廠也好,至少這人是有能力的,表現的也很成熟。
    老李說他的秘書思維幼稚,不用想這是謙虛或者確有其事,你要想做判斷,還得憑借自己的經驗。
    都能在冶金廠擔任副廠長的人了,站在老李的角度看他可以說思維幼稚,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就萬萬不能這麽考慮了。
    其實李學武也沒怎麽想跟老李在這虛與委蛇,這本來就是心照不宣的那點事。
    三兩句話繞過這個話題,李學武先是問了老李一句:“朱主任他們來……是為了集團化的事?”
    “嗯。”老李意味深長地昂了昂腦袋,疊起右腿說道:“京城化工已經開始組織資產重組工作了。”
    “這速度可夠快的啊——”
    李學武微微表示了一下驚訝,道:“如果按京城化工的體量和工作效率,那今年下半年……”
    “不一定,他們是體量大,但身子沉啊。”老李撇了撇嘴角,微微搖頭說道:“這個不好說。”
    “那朱主任是什麽意思?”
    李學武敏銳地從老李的臉上觀察到了什麽,別有意味地問道:“該不會就是來問您工作經驗的吧?”
    李懷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才放下右腿坐直了身子,沉吟了一下這才講道:“他想搞股份聯營製。”
    “步子跨這麽大?”李學武這一次是真的驚訝了,看著老李說道:“他們也不怕扯了蛋?”
    “嗯,這裏麵的情況有些特殊。”老李點了點頭,講道:“要搞股份聯營製企業並不是沒有先例,中外合資的都不止中波公司一個,這你知道。”
    “可中波公司這些企業的性質畢竟很特殊,絕不是京城化工現在應該參照和比較的。”李學武微微皺眉強調道:“他們是想實現彎道超車?”
    “你這個比喻有點意思。”李懷德意外地看了看他,點頭說道:“朱小林是有些著急了啊。”
    “我看他們實現願望的機會不大。”李學武話語雖然說的還有餘地,但語氣裏的篤定毋庸置疑。
    他疊起右腿攤開手講道:“他是看到了咱們集團幾個重點項目與外資合作的便利和優越性了。”
    “他才這麽想的。”老李接了這麽一句,隨即端起茶杯搖頭笑著說道:“要不我說他著急了呢。”
    “這不應該啊,就算他著急,要是沒有政策的支持,他再怎麽著急也是空想啊。”李學武看向老李問道:“是不是上麵有什麽風吹下來是我不知道的?”
    “嗬嗬嗬——”李懷德輕笑著看了他說道:“都說你目光敏銳,果然不假啊。”
    他扶著沙發扶手站起身,在休息室裏走動了兩圈,這才回頭看向李學武講道:“四月份上麵要召開第九次會議這你應該知道吧?”
    也不等李學武回答,他繼續講道:“這一次會議要討論的主要內容已經出來了,是大學習活動的理論和實踐進一步係統化、正規化。”
    李懷德走到沙發邊上重新坐了下來,看著李學武認真地講道:“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國內的形勢相對趨於穩定,上麵的意思是抓住時機,著手恢複各主要工業部門和其他綜合經濟部門的工作,加強了對經濟的計劃管理。”
    老李的這句話李學武能理解,是他自己都能明顯地感覺到從今年開始,國民經濟有所回升。
    這是好事,也是經濟發展的自我修整屬性。
    李懷德見李學武沒有點頭,便知道他已經聽明白了,也想明白了,便也就沒有停歇繼續講了起來。
    “上麵已經有了明確的消息,會議結束後,各單位部門的三支代表將陸續撤回原單位。”
    他靠坐在沙發上,手抓著沙發扶手講道:“尤其是各單位、部門的管委會職權要規範和約束。”
    老李這句話還有後半句沒說出來,也是他不敢說,舍不得說出來,是從現如今的形勢來看,各單位和部門的管委會管理結構終究會走向終結。
    而他作為管委會主任,也是時候著手布置集團管委會向集團正規化管理組織架構過渡了。
    其實相關的工作一直都在做,是李學武早就提醒過他,他也早有預料,在集團層麵遲遲沒有動作是因為怕動作大了引起一係列沒必要的麻煩。
    現在上麵的信號已經發出,他也可以順勢而為,沿著各分公司組織架構變革的趨勢和反饋,對集團機關層麵進行進一步的組織生態建設。
    紅星廠的組織架構變革是這樣的,先是從集團層麵以組織人事變革為基礎,重新構建了集團管理層級和部室的架構。
    在將此製度向下推廣的時候更進一步地將各分廠、分公司諸如管委會這一類的組織機構通通改製撤銷,恢複廠長負責製,由集團管委會組織統一管理。
    現在上麵發出信號,下麵的組織架構變革日趨成熟,集團進行組織架構變革的時機也已經成熟了。
    李懷德同李學武講這些,是因為李學武負責整個遼東工業的管理和規劃,工業企業盡快完成廠長負責製一體化管理架構,也有助於集團快速完成變革。
    這裏所說的組織架構變革不僅僅是換一塊牌子,換一個稱呼那麽簡單,這裏麵的工作多了去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或者感覺到。”李懷德一改剛剛激動的神情,看著李學武沉著地講道:“一些較早成立管委會的區域及所屬有關部門,已經開始逐步恢複組織生活了,並在管委會內部成立了核心小組,決定企業及部門發展的重大問題。”
    “在這一次會議上,也許還會有相關的提議和討論。”李懷德猶豫了一下,沒有再往下說。
    李學武聽了他半句話,其實已經都聽明白了,不過還是沉默了片刻,這才反問道:“您的意思是?”
    “時代是不可抗拒的啊。”
    李懷德撓了撓頭頂幾乎沒剩下多少的頭發感慨著說道:“我們除了順其自然還能做些什麽呢?”
    這話可把李學武給問住了,他不好回答啊。這不是兩個和尚坐在一起打機鋒,隨便扯閑蛋,他說出來的話很有可能影響老李做決定,要是有了反作用就得不償失了。
    “您做什麽決定我都無條件支持您。”李學武的回答逐漸堅定了起來,他點點頭講道:“我也相信您所做出的決定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嗬嗬嗬——”李懷德難得見李學武這麽支持自己,頗有種不習慣的感覺,以前都是他提意見,李學武給出一定的判斷,也不知道誰是領導誰是下屬了。
    現在他剛提了一句,李學武便掐住了話頭,好像對這個話題沒什麽興趣似的。
    是了,無論核心管理小組如何選拔,這個名額都不會落在李學武這個秘書長的頭上,所以他不感興趣也是應該的,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連李學武都不惦記的東西還能是好東西?或許一如管委會這樣的組織管理結構這般不經折騰,早晚還得換?
    輕笑過後,老李主動轉換了話題,看著李學武講道:“上麵提出了一點要求,是就咱們廠組織建設的一體化工業企業後備力量的建設方案提出來的。”
    他想了想,講道:“部裏提議,由紅星鋼鐵集團牽頭以職業技術學院為基礎,組織成立七二一院係,該院係的建設工作由華清大學和鋼鐵學院支持教師為學院培養教師、製定教學計劃、編寫交叉等等。”
    李懷德講到這裏,神情嚴肅了幾分,道:“成立該學院的主要目的是豐富紅星鋼鐵集團技術和管理層麵的人員結構,積極改善目前的技術人才短缺狀況……”
    他說的這些廢話不用聽太多了,意思李學武已經明白了,所以反問道:“學員從哪個渠道招收?”
    “本廠職工,也要給部分聯合企業一些名額。”
    果然,老李的回答不出李學武所料,這是部裏在借用紅星鋼鐵集團的資源,稀釋和糾正集團最近的一些作為,看樣子是給集團留了麵子了?
    最近集團都做了什麽讓部裏想管又沒管,通過這種手段進行軟幹預的行為?
    是從兩年前,紅星鋼鐵集團開始瘋狂地吸納大學畢業生開始,部裏已經注意到了這種情況。
    剛開始紅星廠沒有知名度,也沒有能力吸納和安置那麽多的大學生,所以部裏沒什麽反應。
    但在最近的兩年,紅星廠在實現集團化的過程中,先是成立了圍繞各種工業企業發展建設的科學研究所,又在去年整合這些研究所資源成立了研究院。
    這是一個方麵,另一方麵是集團較為重視和尊重文化科技工作者的工作環境和發展空間,積極爭取全國與紅星廠業務相關的科技和技術工作者的加入。
    剛開始力度不大,但隨著集團不斷盈利並持續投入資金來拓展人事方麵的工作,在全國範圍內篩選和吸納優秀人才,這一舉動已經被多方所察覺並反饋。
    部裏開始正視這一問題,側麵了解了一下,發現紅星廠在人才引進和使用上沒有任何問題,李懷德主持的管委會提出科學發展觀念也沒有什麽錯誤。
    但是,這麽多的技術人才和科技工作者湧入紅星鋼鐵集團,所帶動的大學畢業生進入集團的數量就大大增加了,使得集團管理層和技術層麵的平均文化水平提升了不止一個等級。
    再直觀一點的比較,在擁有大學畢業以上學曆的職工數量上,紅星廠同兄弟單位對比已經遙遙領先了。
    這不算什麽壞事,但需要警惕某些量變所帶來的質變,部裏不好說什麽,便提出了這一計劃。
    你們紅星鋼鐵集團不是提出科技為先,發展工業和技術嘛,你們不是有獨立的教育培訓體係嘛,那你們自己的工人不培養,老是招人有什麽意思。
    工人到什麽時候都是先進的,紅星廠不能說工人缺少培養潛力和價值,這是不對的。
    所以部裏這麽講,這麽安排,尤其是要求七二一學院要給予聯合企業一些名額這件事,處處體現了部裏的關懷和關愛。
    李懷德還能說什麽?受著唄。
    不過七二一學院的教學方式很現代化,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理論學習在職業技術學院,實踐學習放在了各個企業。
    這些被選拔上來參加培新的工人一定是具備基礎文化組織的,經過培訓培養後絕對能充實基層管理力量。
    無非就是投入大量的精力和金錢嘛,這一點李學武是比較認同的,教育投入多少都不算多嘛。
    “好事,這也是咱們職業技術學院的進步。”
    李學武看著李懷德講道:“如果七二一學院的辦學能成功,那麽未來咱們集團的職業技術學院未嚐沒有進一步組建成為大學的可能。”
    “你可是真敢想啊——”
    李懷德搖頭苦笑道:“國內哪一所大學不是有著深厚底蘊,咱們辦學校已經是貽笑大方了。”
    “我可不這麽覺得。”李學武笑著說道:“萬丈高樓平地起,哪個百年企業不是從零開始的。”
    他手指敲了敲沙發扶手,挑眉講道:“遼東工業胡可主任同我商量了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拉上遼東的工業大學與咱們工業企業展開合作,進一步地與咱們集團的職業技術學院展開教學上的交流合作。”
    李學武攤開手掌講道:“拓寬知識麵,打開合作的渠道,在工業、技術和教育等方麵實現共贏。”
    “嗯,這一點沒什麽好猶豫的。”李懷德想了想,看著李學武問道:“你見到陸副主任了?”
    “是,我們在一起吃了頓飯。”
    李學武笑著做了介紹道:“他還惦記著您,說讓您有時間去他那裏坐坐。”
    “嗬嗬嗬——”李懷德輕笑著搖了搖頭,講道:“他擺的都是鴻門宴,我可不敢去。”
    似是想到了什麽,他看向李學武問道:“與遼東工業的合作是以學術合作或者技術合作開始嗎?”
    “胡可主任是有這方麵的考慮。”李學武見老李已經聽懂了,便點頭介紹道:“他同我講的意思也是循序漸進,咱們紅星鋼鐵集團畢竟算外來戶嘛。”
    “這也排外?”李懷德訝然一笑,歪了歪腦袋講道:“都什麽時候了。”
    “唉,什麽時候都這樣,關係到切身利益的時候,變革就是要動他們手裏的蛋糕。”
    李學武也是笑著回答道:“我跟胡可主任講了,要一起做蛋糕沒問題,我們可不做分蛋糕的刀。”
    “哈哈哈——”李懷德十分滿意地笑了,他從不懷疑李學武去了遼東會因為一頓飯被對方給吃死。
    就以李學武占便宜沒夠,一點虧不吃的德行,他還能在企業經營與管理上栽跟頭?
    要真沒有這個能力,他當初也就不用為難了,直接以能力不足攔了李學武這麽早去遼東。
    現在看來,李學武在遼東的工作是如魚得水了,內部實現了完全交接和穩定,外部還順利打開了局麵。
    關鍵是李學武到了遼東沒有斬一兵一卒,足見他舉重若輕的應變能力了。
    “審計工作的事我聽到了一些反饋。”李懷德想了想,說道:“集團這邊你不用擔心,該支持的我們一定支持你,你放手去做就是了。”
    他想了想又講道:“無論是借調也好,還是抽調也罷,要做好經驗總結,你在遼東對集團各工業企業進行資產審計,算是開了一個交叉審計的先河。”
    “這一點還需要集團和管委會的支持和幫助。”李學武很認真地講道:“我要求領導小組辦公室牽頭組織,接下來集團相關部門會同其他抽調上來的人員一起進駐各個工業企業,展開全方位的資產盤查。”
    “嗯,可以按計劃進行。”李懷德點頭道:“這周的辦公會議上我會著重強調這件事。”
    他想了想,又看向李學武講道:“如果京城的事差不多了,你也盡快回去,不要在這個時候出問題。”
    “我明白,定的是明早的火車。”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鋼飛的生產線建設進度每周會按時報上來,鋼汽的新項目您看到了吧?”
    他見老李點頭,便繼續講道:“接下來遼東工業管理小組會在工程期到來時啟動既定建設方案,全麵推進紅星鋼城工業區的整體規劃和建設工作。”
    “沒問題,醫院和展廳的計劃可以執行了。”李懷德點頭確認道:“學校和辦公大樓你打算什麽時候開始建?資金壓力大不大?”
    “大,但還能想想辦法。”李學武笑著說道:“但凡我手裏還有一分錢,就不會去觸景副主任的黴頭。”
    “嗬嗬——”李懷德笑著看了他一眼,道:“玉農同誌對工作認真負責的態度是值得你我學習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講道:“資金的事不用太過於苛刻了,今年是要勒緊褲腰帶,但也不至於勒死自己。”
    放下茶杯,老李又抬了抬下巴,道:“王小琴同誌那邊還需要你去聊一聊,盡可能得做好準備。”
    “沒問題。”李學武點點頭,說道:“她的工作我來負責,遼東的工作您就多支持。”
    他笑著將一份文件遞給了老李,道:“這是我最近的一些想法,這次時間緊,您先看看,下次我回來咱們再碰一碰,合適的話我想今年就可以這麽做了。”
    “喔——”李懷德接過李學武從筆記本下麵抽出來的文件看了看,文字是手寫的,李學武的筆跡。
    “《四個建設》?”他有些詫異地看向李學武,隨後翻開文件封頁,四個建設是什麽,他已經讀懂了。
    不用再往下看了,就首頁高度的總結完全能體現出這是李學武下足了工夫的準備。
    李學武出手,哪裏有廢品,絕對是今年紅星鋼鐵集團需要參考的重要指導性工作思想文件了。
    你要說老李這個主任當的,竟然還要靠李學武給提供工作方案,是不是有點丟臉了?
    千萬別這麽說,你得這麽想,他也不是不能做指導性工作思想文件,隻是做出來會被李學武的文件和思路比下去,索性他從一開始就不做,這樣李學武就算再有才華,跟他也沒得比了,這樣想就對了吧!
    我什麽都沒做,你跟我比什麽!比的了嘛!
    什麽廢物點心啊,這叫無為而治,學著點吧——
    “顧延跟你借錢了?”
    晚上,顧寧去看了孩子們已經睡下,這才回了主臥,見李學武在看書便問了這麽一句。
    李學武的視線倏地從書頁上抬起,看了她一眼過後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他跟你說的?”
    “你覺得他會跟我說這個嗎?”
    顧寧走到床邊坐下,淡淡地說道:“我是看見他給周瑤買車了,就說他那點津貼不夠用。”
    “唉,姐夫小舅子,這錢不算事。”李學武笑著拉了她的手問道:“你這當姐姐的該不會是心疼了吧?”
    “我心疼什麽,我是怕他習慣了。”顧寧微微皺眉,認真地看著李學武說道:“他真有用錢的地方,你要借給他我不管,可就為了買台摩托車就……”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要幹啥,就說借點錢。”
    李學武其實是知道的,可這會兒不能說的太明白了,沒必要給小舅子扛這個事。
    “那就下不為例,這種數額的錢往後我就不借給他了,他要是開口,我就說家裏錢都在你這管著。”
    “你這麽說他能信?”
    現在輪到顧寧懷疑他了,甩開他的手轉身上了床,道:“咱家的錢我什麽時候管過了。”
    “你看你,你要說想管錢就別拿我小舅子做筏子,人家結婚一回,就是心疼媳婦兒唄。”
    李學武笑著摟了顧寧道:“你就說,你想管多少的,我明天讓人整理整理,都交給你管理。”
    “你是不是故意的?”顧寧躺在他胳膊上,斜著眼睛看了他問道:“你明明知道我不習慣管錢的。”
    “得,你是咱家一把,你咋說就咋是。”李學武可不敢再跟顧寧掰扯下去了,她有種變異的可能。
    這媳婦兒咋地了?咋變化這麽多,以前她都不會說這麽多閑話的,這會兒竟然開始跟他吵嘴了。
    尤其是這眼神,可比以前有態度多了,也豐富了很多,有時候還有生氣和嬌嗔的來回互換。
    “你說,咱們再要一個行不行?”
    李學武也是蹬鼻子上臉那夥兒的,見顧寧願意跟他閑聊,便起了幺蛾子。
    “你看啊,李姝都5歲了,李寧也快三歲了,再要一個不正合適?”
    他就拄著胳膊給顧寧掰著手指頭算計道:“等你生老三的時候正好老大要上小學了,老二也能交給老太太或者媽帶了,你也好輕鬆不是?”
    “為什麽我就輕鬆了?”
    顧寧微微皺眉提醒道:“你別忘了,大嫂今年秋天就要生了,到時候誰管老三?你啊?”
    “我當然照顧不到了,要不讓我丈母娘回來?”
    李學武胡亂出著主意道:“就讓她在咱家住,這姥姥帶的孩子也一樣親呢,都一樣。”
    “嗯,你想到真是美。”
    顧寧撇了撇嘴角,道:“我媽連長孫都不照顧,還能來咱們家照顧小的?”
    “哎,你說了,我正想問呢。”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問道:“咱媽是不喜歡小孩子嗎?”
    “你想說什麽?”顧寧眯起眼睛瞪了他道:“要不我明天幫你問問去?”
    “嘖——聊天呢嘛,咋還帶急眼的呢。”
    李學武笑著摟了她,道:“那你說,咱這老三還要不要了,咱家這件事你說了算。”
    他挑了挑眉毛,道:“我勸你有所準備,萬一隔壁這倆都出息了,往後兒孫繞膝的日子可沒有了。”
    “不是有一句話說的好嘛,好孩子都是給國家養的,隻有調皮搗蛋的才是給自己養的。”
    李學武摸了摸她的肚子,說道:“你要是嫌鬧騰,那咱們就可著李姝和李寧了,也一樣親。”
    “那就隨緣吧——”顧寧像是有什麽顧慮,可又沒想著說出口,就這麽應了下來。
    李學武是見她這麽說了,才點點頭肯定道:“那就隨緣,有了就要,沒有就這倆。”
    “你明天什麽時候走?”
    顧寧看了他一眼,問道:“這次回來怎麽沒去見國棟他們?”
    “嗯,沒打算見他們。”李學武抱著她一同躺在了枕頭上,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有的時候抓的太緊了,他們就不會自己跑了,有的時候手鬆的時間太長了,他們又可能跑歪了。”
    “你有仔細想過,未來你會如何,他們會如何嗎?”顧寧突然就問出了這麽深刻的話題,讓李學武有些措手不及。
    他抬起頭看了看顧寧,問道:“你是聽到了些什麽,或者是想到了什麽嗎?”
    “沒有,是那天見著國棟和小燕。”顧寧也是歎了一口氣,淡淡地講道:“小燕說國棟忙,忙的有時候不著家,天天念叨業務上的那點事。”
    “他們是想要孩子吧?”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回頭我找個時間跟他們聊聊,孩子這件事不能耽誤,該怎麽著怎麽著。”
    “其他人呢?”顧寧看著他問道:“你要一直這麽管著他們,負責他們的一切?”
    “這不是一個負責就能解釋的清楚的。”李學武想了想,說道:“這是雙向奔赴,就像我和你。”
    “你和我?和他們?”顧寧微微挑眉問道:“你是這麽定義友誼的?”
    “想哪去了。”李學武笑著看了她道:“咱們之間是純粹的革命友誼,是經曆過考驗的,是……”
    “你和小燕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
    在火車站,李學武同來送他的沈國棟問道:“聽說你現在忙的連家都不回了?”
    他上下打量了兄弟一眼,問道:“用不用我給你放個假,回去好好陪陪小燕?”
    “別,千萬別——”沈國棟滿臉通紅,道:“您要是放了我的假,我可沒有臉再見他們了。”
    “她就是發牢騷,您別在意,我又不是在外麵有人了,是最近真的忙。”
    沈國棟解釋道:“街道這邊想要擴大經營,形成規模化,最好是能同相鄰的幾個街道形成聯動。”
    “這個工作我負責了一部分,再有就是小白走了以後,經銷這一塊的業務還得是我負責。”他苦笑著說道:“以前都沒覺得攤子大,這人手一緊缺便看出來了,真是有點忙不過來了。”
    “忙不過來就砍掉一些業務,這有什麽舍得不得的。”李學武看著他講道:“沒有人做,難道要累死你自己?你都不會培養人才的嗎?”
    “有多少人都不夠用的,現培養哪來得及。”
    沈國棟微微搖頭說道:“我跟三舅他們討論過了,小子們暫時還不能用,做幫手可以,不能委以重任,否則苗子就歪了,怪可惜的。”
    “從外麵找人又不是每個項目都合適。”他想了想,看著李學武問道:“我在想,同街道做的這些項目能不能就著這個機會甩出去,反正也賺不到什麽錢。”
    “有什麽好猶豫的,交給街道,你去跟幹媽說。”李學武果斷地點頭說道:“不要舍不得,有舍才有得,以後把經銷這一刻拿起來就行了。”
    “我也是這麽考慮,經銷這一塊什麽時候都不能丟,三舅最近就在幫我忙這個。”
    沈國棟點點頭說道:“他在做調研,做計劃,想要重新整頓一下咱們的經銷係統,形成一個體係。”
    “他是閑的吧,這個時候做體係?”
    李學武好笑又好氣地說道:“你跟他說,少幹沒用的,養好了身體盡快去鋼城交接。”
    “你說這個,我還想跟你提一嘴。”沈國棟笑著說道:“三舅其實不想回東風船務,覺得沒麵子。”
    “他想回哪?港城?”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他不是想回港城,他是想他那十幾個女朋友了吧。”
    “嘿嘿嘿,不知道,我就是看出來的。”沈國棟挑眉說道:“這一次你回來他沒抓著你,真要見著你興許就提了。”
    “跟他說,沒有任何可能。”
    李學武冷哼了一聲,道:“彪子還在港城賣命,那邊的爛攤子收拾不幹淨的,永遠收拾不清。”
    “這麽複雜?”沈國棟皺眉說道:“當初我還說去一趟呢,盡快解決了那邊的事。”
    “你沒見港城來的消息越來越少了嘛。”李學武淡淡地說道:“我也在為他們擔心啊。”
    “武哥——”沈國棟瞪大了眼睛問道:“彪哥他會不會……”
    “放心吧,他不是三舅,三舅做不到的他能做到,三舅沒有的狠心,他連心都沒有。”
    李學武撇了撇嘴角,道:“彪子去港城,是福不是禍,就看最終的結果了。”
    港城風雲嗎?王姐歸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