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工業電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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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書長,時間到了。”
    孫佳去辦公室提醒了張恩遠,張恩遠則來通知李學武調研的時間到了。
    李學武看了最後一眼手裏的文件,交代道:“再幫我找一下今年下半年遼東煤炭的綜合產量,盡快。”
    “好,我讓王瑉跑一趟。”
    張恩遠進來的時候便摘了門口掛著的大衣,在李學武起身後幫他穿上。
    “周副廠長已經在等了。”
    並沒有刻意的提醒,隻是輕聲說了這麽一句,再沒有下文。
    李學武沒開口說話,他隻麻利地簡單收拾了桌麵,拿了領導的手包和保溫杯跟在了後麵出門。
    “秘書長。”
    “澤川同誌,邊走邊說。”
    周澤川就等在樓梯口,見李學武從辦公室裏出來便主動打了招呼。
    李學武點點頭,招手示意道:“時間有點緊了,有份文件耽誤了。”
    兩人早在上午的見麵會上打過招呼,以前也不是沒打過交道。
    也是見李學武沒有任何客氣和寒暄的意思,這倒是讓周澤川的內心暗暗鬆了一口氣。
    如果李學武真對他客氣,那他可要緊張起來了。
    “能源總公司瞄準了鋼城火電。”
    李學武絲毫沒有隱瞞他的意思,邊下樓邊講道:“近期可能發起收購談判,集團安排我負責盯一下。”
    原本也沒覺得李學武是在敷衍他。
    是,沒錯,是有單位一把為了給班子新成員個下馬威,故意讓人多等一會。
    可至少在周澤川的認知裏,李學武絕對不會這麽做。
    你可以說李學武工於心計,也可以說他老於世故,但絕對不能說他陰險狡詐,因為這位秘書長從未做過小人。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秘書長要做什麽事,從來都是正麵招呼,不會玩暗地裏的陰損招數。
    所以當聽到要來鋼城冶金廠任職,周澤川首先的感受不是怕,而是畏。
    小人畏威不畏德,君子畏德不畏威。
    在集團,在遼東工業,在冶金廠,李學武真正意義上樹立起了威和德。
    他說因為文件絆住了腳,耽誤了時間,那一定不是故意拖延時間。
    他說正在看煤炭相關的文件,絕對不會是臨時抓包來給他解釋狀況。
    因為李學武不需要特別跟他解釋。
    從冶金廠常務副廠長楊宗芳以下,所有班子成員都是絕對的下屬。
    不要說什麽集體決議,在集團所屬的遼東工業李學武也是擁有絕對話語權,更別說在冶金廠了。
    “這個我還真沒聽說。”
    周澤川走在李學武的身側落後半步,下樓的節奏控製得很精準。
    “是卜總上任後的第一把火嗎?”
    “嗬嗬嗬——”
    聽著一貫嚴肅形象示人的原集團監察處處長的玩笑,李學武是真笑了。
    他同站在樓梯下打招呼的科員點了點頭,嘴裏則講道:“不是第一把。”
    幾人邁步下了樓梯,徑直向大門方向走去,保衛已經站在了大廳門口,當他們臨近時打開大門,同時敬了禮。
    李學武親手締造了集團保衛係統,今天所有享受保衛係統福利的保衛都是發自內心地尊重他,這個禮非常標準。
    不過李學武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自不再擔任保衛工作負責人以後,他便沒再回過禮,至少在集團內部是這樣。
    可以說是在刻意弱化這種身份,也可以說是讓老李安心。
    一個在保衛係統擁有絕對影響力,隨時都能調集絕對力量的秘書長在班子裏,老李睡覺都有可能被噩夢給驚醒。
    保衛幹部要嚴肅認真,業務幹部要適應環境,隨機應變。
    在什麽崗位做什麽事,別被自己昔日那點成績絆住繼續前進的腳步。
    這一點走在他身後的周澤川感受的尤為深刻,他剛來,點點滴滴都是關注重點,也是他心思細膩的敏感點。
    一個正在全麵掌握遼東工業脈搏的秘書長在集團班子裏也是大能的存在。
    有句話說的好,是金子在哪都發光,可秘書長的光發的讓人心慌。
    誰能想到僅僅用了不到一年,李學武便已經完全梳理好了遼東工業,甚至在下半年循序漸進地推進業務拓展。
    鋼城紅星工業區基礎建設、鋼飛與沈飛的深度合作、軋鋼廠全麵搬遷、工業展廳搭建、營城港區建設、塔東機場項目……
    集團上下沒有一個人敢說這位秘書長屍位素餐,不務正業。
    北方工業報說的不算數,集團在鋼城的聯合醫院、工人住宅區和療養院等項目建設速度非常快,就連響應深挖洞政策拓建工業區地下三防工程都沒有耽誤工業區基礎建設規劃和速度。
    光用嘴說不行,這樣的統籌管理和協調能力,集團年輕一代幹部裏無出其右,就是集團領導又有幾個能做到。
    周末上山打獵?學直升機駕駛技術?去體育館練習摔跤和搏擊?
    這些業餘活動在絕對的能力和耀眼的成績倒成了他獨特的人格魅力。
    一個能摔、能打、能動腦的全能型鐵漢形象正在深入集團上下職工內心。
    相比於休息時間不是喝茶就是看報紙的其他幹部,這位秘書長打破了職工們對幹部形象的刻板認知。
    年輕、有能力,敢作為,有擔當,這樣的幹部誰不喜歡,誰不尊重。
    周澤川隻剛來了半天,還沒走出辦公大樓呢,便能在這新的辦公環境裏處處感受到來自秘書長的影響和壓力。
    李學武的精神狀態積極向上,整個冶金廠的工作氣氛也是緊張向上的。
    其實不用下去看,更不用去工業區其他單位看,周澤川相信到哪都是一個樣,處處都有李學武的符號和烙印。
    “可以說是第二把火了。”
    就在出了大門邁步下台階準備上車的時候,李學武對他笑著講道:“第一把火燒掉了能源總公司三位處長,兩位副處長,她這才叫雄心壯誌,野心勃勃呢。”
    “嗬嗬嗬——”
    周澤川聽懂他的話外音了,有的時候雄心和野心沒什麽區別。
    業務幹部沒有雄心說明他沒有鬥誌,沒有野心就說明他沒有手段。
    沒有鬥誌和手段的業務幹部能做出什麽成績來。
    沒錯,李學武現在是在說卜清芳,可也確確實實是在點他。
    這話是在告訴他,要積極做好心態轉變,從以往的監察幹部身份向業務幹部轉化,得表現出野心和雄心。
    有人說當領導真累,連說話都暗藏玄機,句句藏鋒。
    其實不然,早就習慣了言簡意賅,用最簡單的話語和態度,和諧守序地表達出自己的意見,這叫基本工作能力。
    你沒有這種能力說明你需要學習和提升自己,而不是自我劃分階級。
    周澤川初來乍到,難道要讓李學武直白地提醒他要注意身份轉換?
    那樣關係和態度是不是顯得太生硬了,兩人是同誌關係,不是師生關係。
    多說一句,這也是社會上普遍的認知,教師難相處,機關老好人。
    老師和學生之間沒有複雜的社會關係,早就習慣了直來直去,且教學壓力越來越大,在社會交際中失去了能力。
    但以人際關係為基礎能力的機關,社會關係也是工作的一方麵。
    要是沒有以往的作為,恐怕到了遼東,到了冶金廠周澤川也是個空架子。
    集團安排他來冶金廠工作絕不是單純地想要踢開他,組織選人用人是有原則的。
    李學武也不會容忍一個什麽都不懂,沒有任何工作基礎的幹部來冶金廠擔任主管生產工作的副廠長。
    今天親自帶他下來調研,到4號爐車間就有提醒和幫助他的意思。
    到4號爐是提醒他,他的上一任是怎麽下去的。
    到4號爐也是幫助他,這是上一任的終點,也是他的起點。
    有秘書長親自帶著他到4號爐車間,他在冶金廠的第一步算是走穩了。
    這也正說明李學武對他的認可,表現給冶金廠的其他幹部看。
    一個秘書長支持的副廠長,需要盡快接手生產工作的要求就擺在他麵前。
    卜清芳到能源總公司都準備燒第二把火了,他到冶金廠後三把火怎麽燒?
    ***
    “問題應該是出在了材料上。”
    作為4號爐工程整改項目組的負責人,王一舟壓力非常大。
    不僅僅是工作強度高造成的,還有最近的一場場風波,搞得他筋疲力盡。
    今天秘書長帶著冶金廠新的主管生產工作的副廠長來現場調研,他也是第一次匯報了項目的重大進展。
    “我們按照排除法,從4號爐整體工程篩選關鍵點進行了采樣分析。”
    王一舟指著手裏圖紙上的位置,又指向4號爐的實際位置做了介紹。
    “就在那個位置,我們確定施工材料不達標,可能是造成4號爐安全生產事故的主要原因。”
    他看向李學武解釋道:“不是我們無法清晰地表述問題,是工程量太大,需要排除的關鍵點太多了。”
    “嗯,我能理解你們。”
    李學武背著手打量著他剛剛指的地方,其實看不出來什麽異樣。
    這不是廢話嘛,真要能用肉眼看出來,那劉永年查了幾個月早就查出來了。
    “盡快確定問題的所在,將結果和責任落在紙麵上。”
    他扭頭看向王一舟講道:“我還要盡快看到4號爐的整改方案。”
    “你應該知道,4號爐每停工一天,造成的損失都是巨大的。”
    “我知道,我們正在做工作。”
    王一舟點頭應道:“這幾天我們就要對新發現的問題部位進行全麵分析,並且繼續排查其他部分。”
    “嗯,具體工作還是以你們為主。”李學武很體諒他們,講道:“你們才是專業的,術業有專攻。”
    “謝謝您的理解。”
    王一舟真的很感動,他就怕今天領導過來催促他們工作進度。
    要說工程建設催進度沒問題,無非是增加工人數量,增加工作時長罷了。
    但工程調查不一樣,這個工作不僅考驗思維和耐心,還要有精準把握問題的敏銳洞察力。
    幹工程有把子力氣就可以,但做調查必須要會動腦筋。
    周澤川全程都跟在李學武的身邊,看得多,問的少。
    他原本的身份已經足夠能說明集團對冶金廠生產工作的不滿和重視。
    一般來說,主管生產工作的副廠長都是從原單位提拔,且都是具有車間主任這樣工作經曆和背景的幹部。
    這一次集團選用了監察幹部來擔任生產幹部,還是一個從未接觸過生產工作的幹部,集團這是什麽意思?
    相信這個問題不少人都在思考和琢磨,更有甚者說周澤川是某人安排來的。
    這話周澤川是沒聽見,真要聽見了臉色絕對會變的不滿。
    哪個幹部調動不是被人安排的,可說他是帶著某種目的來的就真是太冤枉人了。
    自從上一次的交鋒過後,他已經成了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局外人。
    就算現在重新入局,那也是不是他自願的,更沒有人指點他做什麽。
    周澤川早就在來時的路上想好了,既來之則安之,哪怕是一輩子窩在鋼城冶金廠他也認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嘛。
    他還就不相信了,兢兢業業努力工作會招來李學武的記恨和為難。
    沒錯,周澤川完全放棄了集團的關注和期待,最大的目標就是讓李學武滿意。
    真確定了這一點,他在鋼城的處境和心態倒是輕鬆了許多。
    隻要他努力工作,做出成績,無論上麵怎麽為難他,李學武都會為他出頭,這是作為遼東工業一把的義務。
    回單位的路上,同車的兩人對4號爐和接下來冶金廠的工作做了交流。
    李學武很坦誠,周澤川也知趣,不需要李學武提醒,他已經學著適應新身份。
    不懂的可以學嘛,集團是讓他做生產管理,又不是讓他下車間幹活。
    “從前年開始,集團決定要實施技術改革,冶金廠率先行動。”
    李學武強調道:“當時第一個目標就是特種鋼材以及合金材料。”
    “後來與聖塔雅集團的全麵技術合作給這個項目帶來了強勁的推動力。”
    他對身邊的周澤川講道:“三年時間建起了十幾座高爐和車間,冶金廠的發展不可謂不神速。”
    “在這種遠超常規的發展速度中出現問題並不是問題,不出問題才是問題。”
    “我能理解您的意思。”
    周澤川聽得懂李學武講話,微微點頭認同地講道:“就怕問題積攢成災難。”
    “我們是有過深刻教訓的。”
    李學武長歎了一聲,看向車窗外說道:“今年的安全生產事故本是可以避免的,但恰恰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
    “要從根源找原因,也要從日常管理中尋找解決的辦法。”
    他轉頭對周澤川講道:“我已經同宗芳同誌談過了,最近一段時間他會配合和幫助你盡快了解情況的。”
    “謝謝,我盡自己最大努力。”
    周澤川鄭重地點頭,上午被安排秘書的不滿在這一刻真不算什麽了。
    或許李學武真是出於公心呢,想要他快點進入到角色,這才獨斷專行的?
    “今天下午沒時間了,明天吧。”
    李學武在下車前同他講道:“讓孫主任陪你去探望一下於鐵成同誌的愛人。”
    “是4號爐的總設計師?”
    周澤川來鋼城不可能沒有一點準備,尤其是冶金廠最近的旋渦重點。
    他聽過這個名字,也在報紙上看到過相關的新聞,所以並不陌生。
    李學武點頭道:“現在去正合適,問題真正調查清楚前最好去見見她。”
    “我明白了,我會跟孫主任說。”
    周澤川嚴肅地點點頭,說道:“一有什麽情況我會及時跟您匯報的。”
    “盡快吧。”李學武看了他一眼便下了汽車,在上台階前等了對方過來,這才一起走,“下個月我還有其他工作要忙,爭取盡快掌握工作情況。”
    “一定。”
    周澤川也是茅坑拉屎臉朝外的主,既然李學武如此坦誠,他也不能含糊。
    李學武說盡快,那就是情況緊急,他說一定,那就是一定,堅決完成任務。
    既然4號爐的問題已經找到了,那他接下來的工作重點就是安撫家屬,解決問題,接手生產工作和善後工作。
    業務上有常務副廠長楊宗芳幫忙,上麵還有秘書長李學武撐著,他會有較大的空間和時間來掌握情況。
    這已經非常難得了,必須感激。
    他倒是不虞楊宗芳給他難堪,更不怕這個時候有人給他下絆子。
    既然李學武已經表態,那誰敢針對他,就是針對李學武。
    誰敢針對他,就是破壞大局。
    在集團李學武或許不是絕對的權威,但在遼東工業,在冶金廠……
    楊宗芳是常務副,根本沒必要針對他這個外來戶,且是個不懂生產又主管生產的副廠長。
    兩人雖然沒有共事過,可也不算陌生,他好楊宗芳才好。
    他出了問題,楊宗芳也躲不開。
    所以有李學武在的冶金廠是空前團結的,從劉永年能堅持這麽久就能看得出來,秘書長對冶金廠的關照和保護。
    或許來鋼城不是一件該難過的事。
    ——
    秦淮茹在鋼城並沒有多待,確定兒子並沒有完全誤入歧途便也就回去了。
    她當然是不放心的,可勸兒子回京的話如何也說不出來。
    不僅僅是棒梗在鋼城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和希望,更因為她自己。
    與劉國友的婚姻生活不能說沒有一點感情,但被這一年多以來的種種變故消磨的也差不多了。
    變故消磨的不僅僅是她對劉國友的感情,還有她對婚後生活的向往。
    原本她以為結婚以後會有個依靠,即便對方也帶著一對女兒,可隻要兩人互相扶持,怎麽都能走的更長遠。
    她單純地低估了半路夫妻的複雜情況,況且她的家庭情況也足夠特殊。
    三個兒女,還得養著婆婆。
    即便她的地位和身份能解決家庭溫飽問題,可解決不了和諧共生的矛盾。
    至今婆婆都沒有原諒她,甚至都沒有去她和劉國友家裏吃過一頓飯。
    就是住著對門,也隻是劉國友和她去對麵,絕沒有老太太來家裏的情況。
    每次劉國友給家裏送東西,換來的不是婆婆的笑臉,反倒是怒目而視。
    在婆婆的心裏,正是劉國友容不下棒梗,攛掇她鬧了那麽一出。
    要不是有去了鋼城以後棒梗給家裏來信,婆婆都容不下她回家。
    秦淮茹現在真有種裏外不是人的感覺了,兒子對她有意見,兩個女兒的性情也變化了不少。
    她結婚後是同劉國友生活在一起的,同住的還有劉國友的兩個女兒。
    對麵則住著婆婆和孩子們。
    這麽安排也有婆婆的意思,是希望未來棒梗能繼承對麵的房子。
    可棒梗耍起了脾氣以後,婆婆也不認賬了,開始偷偷埋怨她不顧家裏死活。
    這話要是對她說也就算了,卻是當著孩子們的麵嘮叨。
    即便孩子們跟她親,也改變不了她住在對麵的事實。
    也正是棒梗鬧了那麽一出以後,劉國友主動跟她商量,讓姑娘們隨老太太住在對麵,棒梗則跟他們生活在一起。
    打算是這麽打算的,可棒梗沒容他們實施這個方案便尥蹶子跑了。
    到現在小當和槐花不願意離開奶奶,劉國友的兩個閨女不願意離開爸爸。
    最關鍵的是,婆婆容不下那兩個閨女,就算見了麵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日子還怎麽過?
    夾在中間的不僅僅是她,還有劉國友。
    漸漸地,這對半路夫妻之間的溝通和談話少了,回到家也是柴米油鹽。
    就算親熱也成了例行公事和解決生理要求一般,她今年也才三十三歲啊。
    三十三歲正是坐在地上能吸土的年齡,卻早早地過上了冷淡的日子。
    早知道婚後的生活是這樣,她還不如堅持守寡來的自在呢。
    雖說生活百樣苦,一樣甜,可為了一樣甜需要忍受百樣苦她真受不了了。
    在回京前她再一次找到李學武,想要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周亞梅隻在家待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便去了奉城,所以晚飯結束後是棒梗去刷碗收拾桌子,兩人來到了書房。
    書房門半敞著,在廚房忙活的棒梗再怎麽好奇也不敢去偷聽。
    他是真想知道母親會和武叔談什麽,因為他知道兩人的談話核心一定是他,母親來鋼城的目的也是為了他。
    “鋼城最近風風雨雨,你沒事吧?”秦淮茹捧著熱茶,看著坐在沙發對麵的他問道:“會不會有危險?”
    “沒事,都是正常工作。”
    李學武也在打量著她,道:“跟棒梗談過了?怎麽樣?心裏有底了嗎?”
    “更沒底了——”秦淮茹苦笑出聲,看著他問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不能跟我說說?”
    “跟你說了就不靈了。”
    李學武笑了笑,講道:“你要認投留他在鋼城,那就什麽都別問。”
    “你要真想知道我的想法,那就做好領他回京城的準備。”
    他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但很認真地強調道:“我沒有為他準備第二套方案。”
    “我真的很頭疼——”
    秦淮茹放下茶杯,抬手揉了揉額頭說道:“這孩子讓我操碎了心。”
    “嗯。”李學武看了她一眼,回答她的隻是嗯了一聲,這是啥意思?
    “我並沒有強烈反對他和那個……”秦淮茹也是忍了又忍才繼續講道:“感情上的事他一定不懂,就算是挫折吧。”
    “你應該慶幸他找了個大三歲的姑娘。”李學武淡淡地講道:“如果是大你三歲呢?這樣想是不是輕鬆多了?”
    “你真會勸人啊——”
    秦淮茹無語地看著他說道:“他真要找個大我三歲的,那是找對象還是找媽啊?”
    “原來你也知道他的問題所在啊。”
    李學武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把他保護的太好了,讓他習慣生活中有個媽了,所以情竇初開不由自主地選了一個體貼會照顧人的大姐姐。”
    “你的意思是……”
    秦淮茹完全懵了,她能聽懂李學武的話,卻無法理解他的話,這也太……
    “如果你想詳細了解這方麵的知識,不用問我,可以去問周亞梅。”
    李學武繼續講道:“相信她一定能給你係統地解釋造成這種心理的原因。”
    “我能告訴你的是,男孩子畢竟同女孩子不同,未來他需要頂門立戶的。”
    他歪了歪腦袋,看著秦淮茹強調道:“除非你能保護他一輩子,忍受他永遠長不大的性格,否則就別再害他了。”
    “我這怎麽能是害他呢——”
    秦淮茹當然不服李學武的話,可又畏懼他的睿智和頭腦。
    一直以來她已經習慣了李學武的指揮和要求,這才在工作上穩步前進。
    每一次李學武的建議都能切中利弊,讓她有種驚為天人的感覺。
    而她的驚訝和崇拜在李學武這裏並沒有獲得多少正反饋,換句話說她所謂的成功在李學武的眼裏一文不值。
    如此聰明的人又怎麽會騙她呢。
    “如果將孩子比喻成一朵花。”
    李學武攤開雙手講道:“有父母共同組成的家為他遮風擋雨,那他會茁壯成長,就算性格有所缺失也是正常的。”
    “但他的成長環境裏隻有一個你,在麵臨缺失的父愛時他會積極地靠向你,依賴你,努力尋求和獲得你的關注。”
    他靠在沙發上講道:“他現在長大了,需要野蠻環境磨練他獨立生存的意識,如果你還護著他,那風雨進來他又能堅持多久?”
    “我……”秦淮茹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好一會兒才看向李學武問道:“你打算怎麽安排他?”
    “你兒子沒什麽值得我利用的。”
    李學武沒理會她話語中的遲疑和擔憂,而是坦然地講道:“我說難聽點,照顧他到現在有一半你的原因,另一半則是覺得他本性不壞,算是個可造之材。”
    “我不是他爸媽,給不了他家的關懷,但能給他成長必須的光和風雨。”
    他微微點頭,道:“如果你也是這麽想的,那就沒必要擔心他的未來。”
    “如果你對他的未來另有打算,那我更希望你能帶他回京,畢竟京城的發展機遇更多,跟家人生活在一起也更幸福。”
    幸福個屁——
    現在的秦淮茹都困在了自己一手造就的婚姻裏,哪裏還有幸福可言。
    用一句話總結她和劉國友的關係:對付過唄,還能離咋地?
    “我聽他說,他在碼頭上班。”
    秦淮茹想了想,問道:“他在做什麽工作?”
    “你們娘倆是怎麽聊的?”
    李學武好笑地問道:“他沒跟你實話實說嗎?”
    “其實就是混日子,跟著學罷了。”
    他疊起右腿說道:“哪裏有工作需要他去做的,他又能做點什麽。”
    “他沒跟我說,他隻說在碼頭工作,每個月還有工資呢。”
    秦淮茹看著他難掩內心的苦悶,道:“正因為如此,我知道帶不走他了。”
    “給他發工資是希望他建立自己的價值觀和人生觀。”李學武解釋道:“這不是在阻攔你們母子團圓。”
    “其實我也沒太管過他,願意看書就學習,願意出去玩就混社會。”
    李學武淡淡地講道:“真想鍛煉就去碼頭混日子,那邊人倒是有很多。”
    “你這都不是散養了。”
    秦淮茹無力地講道:“我真怕他學壞了,更怕他給你惹出什麽禍事來。”
    “學壞也得有那個條件和膽量。”
    李學武笑著講道:“你見他以前腰裏別著把小刀就當自己是社會人了,現在看那把小刀還在嗎?”
    “我還說呢。”秦淮茹驚訝地講道:“這一次來我就沒見著那把刀。”
    “傻柱也真是的,送他什麽不好,偏偏要送他這種危險東西。”
    “他收起來了。”
    李學武端起茶杯講道:“前段時間我安排人送了他去營城,讓他感受了一把人心險惡,看樣子是成長了不少。”
    秦淮茹這一次真是無語了,惡病必須非得惡治啊?
    她兒子又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大壞蛋,需要這種險象環生的刺激經曆嗎?
    李學武用很平和地語氣簡單講了一下棒梗在營城的經曆,聽得秦淮茹目瞪口呆。
    坐在客廳裏發呆的棒梗還在猶豫要不要去偷聽,卻見母親已經出來了。
    秦淮茹再看向兒子的目光裏少了幾分溺愛,多了幾分鄭重。
    不是兒子不夠優秀,是她太笨了。
    ——
    “我要的不是火力發電站的那些破爛設備,而是電力基礎設施和資質。”
    卜清芳強調到:“現在介入到電力係統可能不是最好的時候,但絕對是布局未來的關鍵時刻。”
    她在李學武辦公室詳細地闡述了自己的目的和觀點,甚至拿了很多資料來佐證。
    李學武聽的非常認真,手裏也掌握了一些其他資料。
    “你知道火電七廠的情況吧?”
    他抬起頭看向卜清芳講道:“那不僅僅是一堆破爛,還有幾百名工人呢。”
    “你想要的資質在鋼城一文不值,集團隨時都有能力申請組建。”
    “可集團掌握不了電力基礎網絡。”
    卜清芳強調道:“七廠設備老舊,經常故障,鋼城已經幾次投入資金進行治理,可收效甚微。”
    “我想了,能改造的地方都改掉,將七廠作為能源總公司在電力發展規劃中的起點工程來運作。”
    她介紹道:“第一步就是保障用電,逐漸提升產能和規模。”
    “第二步是逐漸擴大影響力和生產規模,在煤炭工業保證的基礎上加大發電能力,通過技術手段來實現這一點……”
    “正好,說到這了。”
    李學武將一份今年遼東下半年的煤炭總產能圖表遞給了她。
    “看見了嘛,煤炭產能在下降。”
    他微微搖頭講道:“是,沒錯,遼東的煤炭產能下降有全麵關停、整改小煤礦的關係,可從長遠角度來分析呢?”
    “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電廠都是缺煤的,且煤的燃燒成本可高太多了。”
    “那怎麽辦?”
    卜清芳攤開手問道:“能源公司準備從鋼城開始布局東北,然後再向南發展。”
    “市場化運營。”李學武沉吟了一下,講道:“你可得注意點分寸啊。”
    “雖然市裏沒有市電公司,但也有供應處,真發電給自己用沒問題,可要在電網中運營就得有心理準備了。”
    “準備什麽?被收走?”
    卜清芳皺眉講道:“我的意思就是東三省一體化構建電能經銷和服務。”
    “太大了。”李學武指了指她強調道:“你的心太大了,就是上麵決定要做到這一點都十分的不容易。”
    “你真把這個係統做成了,到時候就隻東北這一塊的電力都能組建個集團公司了。”
    他好笑地講道:“不是不支持你的理想,可也不能太理想化了。”
    “換個思路吧,搞工業電能。”
    李學武也不等她思考,直接講道:“打破常規,隻針對工業企業提供電力服務。”
    “你是說——”卜清芳思考著問道:“是應對當前電力供應不足的狀況,有針對地向需要更多電力指標的工業企業輸出電能?”
    “這才叫有的放矢。”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道:“你不能看著東西好就自己創造一片市場。”
    “再回去想一想,工業電能是更有前景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