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明燈照前程！
    “還回去了？”張寒梅一愣“真的啊！壩溝村不是重災區嘛！”
    “就是說嘛！”扶貧幹部答道“她家裏的花椒田也被淹了，損失還挺嚴重麽。咱們的救災物資是按人頭發放到戶的，她家裏肯定有麽，發救災物資的時候，她還沒回來，老楊兩口子過來領的。她一回來，就讓老楊兩口子把物資給退回來了。這姑娘說了，她能賺錢，家裏的損失她承擔，她上學已經是社會資助了，現在她有能力養家，就不要多占國家的便宜。你瞧這覺悟！人家姑娘還跟我說呢，先人後己，回報社會，那都是張老師教得，她記一輩子呢！”
    “唉！這孩子！怎麽啥都沒跟我說就回去了。”張寒梅半是驕傲，半是擔心地說道“孩子懂事是好事，但她剛畢業，還沒正式上班呢，現在身上那點錢，都是靠著打工賺的，要去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打拚，也不知道身上的錢夠不夠花。”
    “您教出來的娃娃，走到哪都不需要人操心，”扶貧幹部十分感慨的模樣“這人都正的很麽！娃娃人品好，能吃苦也能拚，您還擔心個啥。”
    的確，張寒梅教出來的孩子，任何時候都不需要人操心。楊小雲短短時間內就在上海站穩了腳跟，她人踏實，肯吃苦，能力也不錯，很快就轉正，工作業績十分亮眼，收入不菲。
    雖然賺錢不少，但楊小雲依舊過得很節儉，她將自己一半的收入都用來還債，而另一半的收入，除了維持自己最低的生活需求之外，其他的錢，她全都存起來了。
    每當存到一定數額，楊小雲就會將這些存款全都匯去女高，捐給學校。
    短短一年之內，張寒梅已經接到了楊小雲的三筆捐款，這甚至都有些讓她擔心了。她為此特地給楊小雲打了個電話，讓她不要總是想著省錢捐給學校。
    “好不容易經濟條件改善了，該對自己好一點。”張寒梅這樣告訴楊小雲“留著錢自己花，吃點好的，打扮打扮，上海那麽時髦的地方，我的姑娘也不能比別人差。別覺得你是這個學校畢業的，就必須要回報，沒有那種事，別往自己身上背包袱。”
    別往自己身上背包袱！這似乎是張寒梅經常告誡畢業生的一句話，但是她的告誡似乎沒什麽用，因為不聽話的人似乎越來越多。
    2015年的夏天，一個穿著警官製服的女孩子出現在了學校大門口，陳露回來了。
    陳露來的時候，手裏隻拎了個小小的塑料袋，裏麵放著一杯鮮榨果汁，一杯街上正在流行的香芋奶茶。
    逢山這個貧窮的小縣城，這兩年也發展得挺快，大城市那些時髦的店鋪，逐漸也開始在縣裏出現，縣裏甚至還開了一家漢堡店，這個窮縣的孩子們現在也能吃上洋快餐了。
    那些時髦的吃食，陳露都沒買，她也沒像之前周慧慧一樣，買許多牛奶和補品給張寒梅，她隻帶了果汁和奶茶，還有一件款式實用的休閑款外套。
    張寒梅不吃肉，陳露知道的。張寒梅每天要吃很多很多種藥，陳露也知道。
    藥難吃，但卻不得不吃，因為現在的張寒梅，身體糟糕到需要用大量藥物來維持身體最基本的機能。如果一天斷了藥，第二天她可能就起不來床了。
    就算如此艱難地維持著身體，就算再也不能上講台教課，但張寒梅還是執著地留在學校裏，同時兼任著校長和校工的雙重職責。她依舊是每天五點鍾起床，總要比學生們早起一些，依舊是十二點半以後入睡，總要等孩子們都睡了，她才能放心躺在床上。
    陳露來之前問過了自己的學姐周慧慧，知道了張寒梅現在每天要吃將近二十種藥，早上一睜眼，就是十一種藥片，中午吃中藥，連著五種西藥，晚上十四種西藥。
    藥片大把大把的往嘴裏灌，讓張寒梅毫無吃飯的胃口，但她又不得不吃，因為如果不吃飯就吃這麽多的藥，她會一整天都難受燒心。
    因此現在的張寒梅，每天的食譜其實挺固定的。她每天早上到學校門口的小攤上買一杯油茶，配著兩塊小小的薄餅，一口油茶一口藥，就這樣將藥配飯吃下去。
    中午和孩子們一樣吃食堂，從食堂裏打點青菜豆腐，配上一點點米飯，就著一大碗中藥吃下去。
    晚上她吃得更簡單，因為藥吃多了並沒有什麽胃口，所以她有時候忙起來甚至會忘了吃飯。每當這種時候，她就會用街上買來的兩三塊錢的甜飲料配著大把的藥片和藥粉吞下去。那些糖精加人工香精勾兌的廉價飲料，隻能一點點糖分，另外讓藥片更好入口些罷了。
    周慧慧的消息，讓陳露很難過。她曾經向張寒梅說過，等她賺錢了，要請張寒梅吃飯，讓張寒梅想吃什麽就吃什麽，要給張寒梅買新衣服，買新鞋。
    這些話話，張寒梅雖然沒有放在心上，但陳露自己卻很認真地將這句話當成了諾言，為此她認真做著準備，她一直期待著等到上班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回來看張寒梅。
    然而這一天真的到了，她真的成為一名優秀的基層警官，拿到工資了，張寒梅的身體卻糟糕到了這種地步，已經幾乎吃不下任何好東西了。
    陳露在縣裏轉了很久很久，看到什麽好吃的，都想給張寒梅買一些，但她知道，買來也沒用，張寒梅吃不進去。最終她還是隻買了一杯鮮榨果汁，還有一杯帶著厚厚芋泥和奶蓋的奶茶。
    她選擇這兩樣東西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果汁和甜甜的奶茶，配藥比較好入口。
    兩杯飲料，一件不算貴的實用款外套。陳露拎著這些東西站在學校門口的時候，心情有些沮喪，她覺得，她帶來的禮物實在是太簡陋了，不足以表達她希望好好照顧張寒梅的心情。
    不過張寒梅見到陳露之後卻非常開心，當然了，她主要是看見了穿著警服，英姿颯爽的陳露，才樂得如此忘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