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放牛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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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風劍!
這一年淮西大旱,再加上蝗蟲,地裏顆粒無收。朱世珍家和大家一樣沒有收成。他家重大、重二是兩個女兒早已出嫁,重三朱鎮、重四朱鏜、重五朱鋼,在外給人當長工,重六女早夭,重七也是女,遠嫁到盱眙縣,家裏除了重八還有兩個兒媳,大兒媳生了一個兒子叫朱文忠年方五歲。二兒媳結婚不到半年。全家六口人,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去年沒法,到鄰村財主劉大秀家借了二兩銀子,是高利貸,大加一,也到期了,連本帶利要還四兩。劉大秀的管家劉康來催了好幾次,急得朱世珍沒有辦法。
這天剛吃了午飯,劉康帶了幾個傭人又來催賬。劉康對朱世珍道“朱大哥,你欠的錢我們都跑了好幾趟,腳都跑大了,今天該給我們了吧?”
朱世珍趕快賠小心地說道“劉管家,請你再寬限幾天吧!等我大兒子二兒子回來,我親自把銀子送到府上來。今天確實沒有。”
劉管家見朱世珍一錢不給,就火冒三丈地說“朱世珍,現在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今天是最後期限,你今天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如果你今天不給錢,我們就對不起你了,我們就封你的家,用你們的東西來抵債,到那時你別說我們烏龜吃木炭——屁眼黑!”
朱世珍也急得莫法,趕緊央求道“大管家,我求求你,今天我確實沒法,身上一文錢也沒有,我隻求你再寬限三天,我明天就去找我的兩個兒子,找點錢回來,給你們送來好不好?三天時間,絕不後延。”
“算了嗬!你是墳壩裏撒花椒——麻鬼喲。三天一過,你還是沒有,叫我們又來跑空路,你自己說,這點銀子你拖了幾個三天了?”劉管家把右腳蹬在階沿石上氣洶洶地說。
“大管家,你是知道的今年這麽大的災,地裏糧食顆粒無收,我拿啥去換銀子嘛。”朱世珍繼續央求道。
這時重八從廟上回來,見到他爹忙招呼道“爹,我回來啦!”
朱世珍回頭一看見幺兒子回來了,忙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兒啦,這幾個人是劉大秀家的管家,去年你娘害病我到他家借了二兩銀子到期了,他非要今天還四兩,你爹我身無分文,你身上有錢沒有?給我還他,不然,他今天要封我們的家門,趕我們出村。”
重八忙說“我身上也沒有,我隻有五百個銅錢,這是我上個月給人抄經書得的。”
“那也行,總比沒有好,把他們打發走我們好清靜點。”朱世珍說道。
重八從口袋掏出來,隻有五百五十個銅錢,交給朱世珍。朱世珍把銅錢交給劉管家說道“劉管家,確實對不起,隻有這麽點,五百個銅錢,先還五百錢,這多的五十個錢就算我送給你們,去買點茶喝,你們也辛苦了。”
劉康把銅錢拿在手上拋了幾下,並沒有要離去的意思,他把銅錢丟在自己的口袋裏,在階沿上的長凳上坐下來說道“這點錢利息錢都不夠,我算看透了,就算是三天以後,你們也湊不足四兩銀子。實話對你說吧,我們來之前,劉老爺吩咐我們今天一定要收到銀子,否則我們回去也不好受。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條是你馬上還四兩銀子來,我們好走路。第二條是劉老爺家現在缺一個放牛倌,現在讓你小兒子馬上跟我們走,到劉家去放一年牛,所借的銀子就兩抵消,你看怎麽樣?”
朱世珍聽了直搖頭說道“那怎麽行,我兒現在跟洪法大師讀書、抄經、練武,一天也不能耽誤。”
“阿彌陀佛!”劉管家怪聲怪氣地念了一聲佛說道,“好哇,誰也沒有妨礙他去抄經、念佛,你千萬別認為是我妨礙他參神、打坐、念經,這種空心過我可是背不起哦,你兒愛幹什麽就幹什麽去 罷,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天你非要把三兩五錢銀子給與我,你拿來我好走人,要不你親自上劉家去一趟,要嘛你去幹一年長工或把契約重新換一下,換成借銀三兩五,明年此時還七兩。”
劉管家氣咻咻地坐在凳子上,兩眼直盯著朱世珍大聲地說道“走哇,跟我上劉府去換約吧!”
朱世珍垂頭直歎氣。重八見了他爹如此為難,心想,今天的事非得徹底解決不可,換約的路是絕對不能走的,這種大加一的債已經翻了一番,這種驢打滾的債,翻起來越翻越多,誰也受不了。他想到這裏就走上前去說“爹,還是我去給他家放一年牛吧!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一年嘛,我去!一年的時間轉眼就到,再去廟上抄經書也不遲。”
“哎,還是小兄弟你明白事理,這就對了,這種驢打滾的債,翻過來是一番,翻過去就是兩番、四番、八番……這樣誰也拖不起,不如來個快刀斬亂麻的好,那就走吧,小兄弟!”劉管家催促地說。
“八兒,這怎麽行……”朱世珍對重八說道。
重八擺了擺手示意他爹不要多說。重八走過去對劉管家說道“管家,我可有言在先我隻管放牛,其他的事我一律不管。”
劉管家站起來說道“哎,你盡管放心,其他的事有其他的人負責,你專心放牛好了,不過牛也是兩隻大黃牛,一隻小牛,工作並不辛苦,每天清晨把牛趕到五裏以外的驚牛山上的山穀裏,黃昏把牛趕回牛圈,這一天的工作就完了。中午帶東西到山上吃飯。那現在就走吧!”
“別急,先說斷後不亂,你們管吃管住,明年的今天期滿,我們債務就兩清。”重八說道。
“好,一言為定。”劉管家答道。
“還有,劉管家,”朱世珍說道“我什麽時候湊足了三兩半銀子送來,你就高抬貴手放我兒回家。”
“那是自然的事。”劉管家冷笑一聲回答。重八說道“管家,你等一等,我換件衣服就跟你走。”
劉管家點頭表示同意,重八就進屋去了,不一會就換上一身短葛衣,頭戴爛鬥笠,腳蹬草履走出來,說道“我們走吧!”
朱世珍見重八被別人帶去作放牛倌,好像是把他兒賣入殺牛房去剝皮一樣心疼,他氣得直流眼淚和歎氣,他十分後悔不該去借這個閻王債,連累了兒子。幾年來他見重八能讀書寫字,心中十分高興,朱家總算有了一個讀書人,他總算有了點希望。特別是他聽洪法大師說過,這孩子八字好,將來有出息,要當大官什麽的。今天突然決定叫他去跟別人做放牛倌,這等於是斷了兒子的學業和前途,這不是斷了他的希望嗎?把他往火坑裏推嗎?去做放牛倌就無法讀書了,常言道“家無讀書子,官從何處來?”他越想越不是個事,決心去找大兒子和二兒子,拿些銀子把小兒子取回來。於是就馬上出發去找其他兩個兒子去。可是天下哪有窮人活的路呢?他跑了好幾天,都沒有湊足所需的銀兩。隻得垂頭喪氣地回來。
天黑掌燈時分,重八被管家帶到長工棚,工棚的兩邊都是通鋪,每張鋪上坐著一個人,劉管家對屋角鋪上坐著的年紀約四十歲左右一個長工宋通說道“宋大哥,今天我們這裏來了一個新官——放牛倌,還識字,叫朱重八,你就給他安排一下吃住和活路,明天清早正式上工。”
說完留下重八管家就走了。宋通走過來說道“好,好,好,弟兄們,我們這裏今天來了能識字的‘秀才倌’,大家都是在外討生活的窮哥們,今後大家多照看點。多大了?”
重八認真地抱抱拳,大大方方地說道“小弟朱重八,快十三了,今後就請各位大叔大哥多照應小弟些。”
宋大叔轉身對弟兄們說道“你們看看,到底是讀過書的人,說出話來多得體,我這個人就喜歡跟讀書人打交道。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勞江,江湖人稱老薑。”
他又指著旁邊一個漢子說道“這位是馬小虎,江湖人稱馬虎。再旁邊一個叫邱同,江湖人稱球痛,因為他經常半夜三更球痛。”
“算了”,邱同回敬道,“我看你見了皮大嫂敢這樣說嗎?”
宋大叔又對重八指著旁邊略胖些的人說道“他叫劉楊,外號人稱牛羊。”
他指著門邊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說道“他叫金貴,專給劉老爺打掃房間,倒尿倒屎的,外號人稱金大使(屎)。你的前任有一個被子留在這裏,你今晚就睡大使先生旁邊吧!”
這時一個中年婦女端著盆從門前走過來,宋大叔大聲地說“皮大嫂,我們今晚新添了一個夥計,放牛的,你多煮兩個人的飯。”
“知道了。”皮大嫂在外麵回答。
宋大叔是一個樂觀豁達的人,當過兵,跑過不少地方,經常愛和年輕人一起前三朝、後五代地神侃。嘴上經常笑哈哈的,還天生一副好嗓子,愛唱幾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