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平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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岺沐星有些疑惑的從東家手裏接過信封,然後當麵將信封裏的錢數了數,總共六十塊錢。
數目明顯不對。於是她認真的又數了一遍,確實是六十。
抬眼看向東家,問,“趙先生,你是不是給多了?”
趙先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並沒有多給,一個月的薪金是三十五塊,多出來的……就當是我提前解除合約的補償,及今天中秋的過節費。”頓了一下,又補了句,“對不住了。”
岺沐星問:“為什麽要提前解除合約?是我教的不好還是……”
趙先生搖頭:“不,不,你教的很好,我的女兒也很喜歡你。”對上岺沐星疑惑和隱帶失落的眼,他有些於心不忍的說,“岺小姐,我雖然不清楚你和令尊之間到底有何誤會,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回去和他好好談談,親生父女沒有解不開的仇。現在全國亂哄哄的,世道艱難的連男人都尚且難以為生,何況你一個弱女子……”餘下的話盡數化為一聲歎息。
岺沐星將信封收好,嘴角勾著一絲冷笑,她知道原因了。
見她默不作聲,趙先生有點尷尬又有點擔心,“我知道一個外人說這些話很不適合,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了,我道歉。”
岺沐星輕搖下頭,“該道歉的人是我,那個女人……我二娘應該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實在是對不住。”
趙先生像是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事,臉上的笑容一凝,隨後又歎了一聲,“有那麽個厲害的女人,也難怪你不願回家了。”
岺沐星不想再多說什麽,將錢收好後跟趙先生道了句別便轉身往大門那頭走。
這份家庭小提琴輔導,是她來到杭州半年來找得第五份工作,也是做得最久的,快滿兩個月了。
結果還是被攪黃了。
趙先生從後麵追了上來,叫住她,“岺小姐,我差點就忘事了,上午有你的電話,對方自稱是你的姐姐。”
“我姐姐?”岺沐星呆了一下,隨即想到自己目前租住的會館的電話這兩天出了點故障正在維修,姐姐定是打不進去著急了才打到趙先生這裏來。
至於趙先生的電話,好像之前姐姐問她在哪工作時她給的。
“她說了什麽嗎?”
趙先生說:“你姐姐說讓你今晚到她家吃飯,六點之前必須到。”
岺沐星不明顯的蹙了蹙眉,柔聲的問:“她沒說為什麽嗎?”
聽到這個問題,趙先生有點奇怪的咦了一聲,反問她:“你忘了今天是中秋佳節了嗎?”
岺沐星這才想起來方才趙先生還解釋過多出來的錢有一部分是特意給的過節費,微窘的笑了笑,說,“能方便讓我借用一下電話嗎?”
趙先生像是看透了她的企圖,笑著搖頭,“岺小姐,我覺得這個電話你沒有打的必要。你姐姐在電話裏已經再三叮囑過了,說今晚的家宴你必須去,別找任何的借口,她還甚至還摞了狠話,說她現在的娘家就你這麽一個親妹妹,你若不去便是不認她這個姐姐。我隻是原話轉告,你別介意。”
岺沐星尷尬的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再次道別,她離開了趙宅。
想到姐姐在電話裏說的那些狠話,岺沐星無奈的呼了一口氣。
長姐如母,不得不從,還是去吧。
可是去人家家裏做客的哪有不帶禮的?
想到姐夫是政府裏的辦事人員,門檻較尋常人家的要高一些,一般的禮物多半都看不入眼。再想到姐夫還有一位年過六十的老母,和一個比自己大半歲卻同樣還嫁不出去的妹妹,她就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這幾個都不是通人事的。
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她從信封裏抽了三十塊錢。
心想,用一般人一個多月的薪金買的東西怎麽說都不能算寒磣了吧?!
加上陪著姐姐一起過門到姐夫家的陳媽,和六歲的外甥女小琴,她一共買了六份禮物,兩手提得滿滿的。
看了時間,發現現在才剛過一點,離姐姐所限定的六點還有好幾個鍾頭,因實在不怎麽想跟姐姐的婆婆和小姑子多處,她思尋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回會館睡個下午覺,然後換套衣服再去姐夫家。
本想心情不怎麽好睡得會比較淺,不想這一覺竟睡得格外的沉,待到雙眼再睜之時,窗外的天際已經浮起一片火燒雲。
怔了怔,她急忙從床上坐起,伸手去摸擱在床頭櫃的女式手表,那是她曾經在英國留學時期二哥去看她時送的,猶記的那個時候也是秋天。舊時天氣舊時衣,隻有情懷不似舊家時——那個疼她護她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瞟到表上的時間已經四點半過了,而這裏到姐夫家還有一段不少的路程,她便不敢多做感傷,戴好手表起身打開衣櫥。
衣櫥不大,裏麵可供挑選的衣服自然也就不多。
想到今晚是家宴,她便挑了一件素白滾紫邊旗袍,想到現在時值中秋早晚都會有點涼,她又拿出一件紫色的開衫。
紫色滾邊既避免了旗袍全是素白的單調,又顯得與開衫渾然一體,再加上她的高挑身材,氣質瞬間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溫婉而不失清雅。
隻是提上了那滿滿當當的禮物後,再好的氣質都頃刻間打了折扣。
換好衣服,提著禮物,在其他租客的驚詫目光中,她走出會館。
出了會館大門,她將禮物放到地上後舉目四看,想找輛黃包車去姐姐家。
許是因為今天是傳統團圓佳節,街上行走的人較平日明顯喜慶了許多,尤其是那些孩子,大多都換上了幹淨整潔的衣裳。單就眼前這片繁華,誰願意承認它是處在一個外有列強虎視眈眈、內有各路軍閥割據混戰的流離亂世?
就在她遠遠的看到一輛空的黃包車想招手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難聽的像刮鍋挫鋸偏又有點耳熟的聲音。
秀眉擰了擰,不等回頭就見三個男人晃到了她的麵前。被擁護在中間的男人個子挺高,可惜長了張神似灰驢的臉。那寬嘴瘦臉的長相,是怎麽看怎麽讓人不舒服。
那人笑嘻嘻的將驢臉湊到她的麵前,很是殷勤的問:“沐星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呢?”
岺沐星掃了他一眼,沒有理會而是直接越過他,朝那輛黃包車招手。
伸出的手倏地被人握住。
“坐什麽黃包車啊,那種車哪能配得上像沐星你這樣的美人兒。如果沐星小姐不嫌棄的話,今天我就將自己賣給你,任你使喚,現在就由我親自開車送你去你姐姐家,可好?”
岺沐星被他的放肆舉止氣得杏眼倒豎,再聽他的話,已然明白他又不知從哪探知到自己的行蹤,更是怒火中燒,當即用力的想將自己的手抽回,卻沒能成功。
她皺眉怒道:“李響,我對你忍讓不過是念在你堂哥和我姐夫何友富是一個部門當差的。你別太過分了!”
李響聽到這話不僅沒有絲毫的收斂,反倒笑得更歡了,“說到你姐夫,他也是讚成我們交往的啊。”
岺沐星恨恨的瞅了李響一眼,冷冷的說:“相比我,我想他會更讚成你和他的親妹妹何芸香交往!我再說一遍,把手放開!”
李響像是耳聾了般,依舊放肆的緊握著她的手,並轉頭對身後的兩名聽差使了個眼色。
聽差便將岺沐星所備的那些禮物全部提了起來。
岺沐星見狀,愈發的氣惱,也不管路上的行人多不多,直接和李響反抗了起來,她一邊試圖掙脫他的鉗製,一邊怒斥對方的無恥行徑。
見她掙不開自己的鉗製,李響頗為得意,像是想到了什麽,嘴巴大大的一咧,笑得更張狂的同時也更像灰驢了,“你姐夫沒有告訴你嗎?我堂哥和他已經不在一個地方辦事了,我堂哥現在調到軍隊當營長了!”
不等岺沐星作出反應,一道溫和的聲音憑空介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區區一個營長,家屬就敢如此囂張放肆!”
李響臉色一變,隨之麵露怒意,和岺沐星同時順聲望去。
一名身穿高級料子製成的軍服的年輕男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他倆的身後,正神情淡然從容的看著他倆。
這年頭各地大小軍閥如雨後春筍,遍地都是,僅憑一套軍服著實難以分辨出對方的具體來頭,但身為前清地方巡撫的外孫女,岺沐星還是一眼就從那軍服的料子推測出對方的地位不低,再結合他所說的話,至少是個比營長大幾級的官。
李響就沒有她想的那麽多,見有個不怕死的跳出來壞他好事,本就來火,再看這個好事者長得文質彬彬清清秀秀,心頭更是怒火加妒火,熊熊燃燒著。
沒多想,鬆開了岺沐星,嘴裏嚷著找死的同時揮拳就朝對方的臉襲去,一點道理和風度都不講。
岺沐星一驚,正想提醒對方小心,卻聽到一聲槍響,緊接著是李響撲騰倒地的重響。
猝不及防的槍聲讓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岺沐星怔愣過後,抬眼看向眼前穿軍服的年輕男人,他的手中正握著一柄德國手槍,再看他的臉,依舊淡然從容,不見絲毫驚慌。
目光從黑洞洞的槍口下移,落向正從地麵上掙紮起身的李響。
看到他那血淋淋的左腿,她這才明白他還沒死。可惜的同時也暗鬆了一口氣,畢竟為了李響這麽一個敗類,陪上一個年輕有為的軍官,是一件特別不值得的事。
朝對方感激的一笑,正想說些什麽,李響居然英勇的拖著一腿血淋淋的腿站了起來,他伸手指向年輕男人,橫眉怒目的罵道:“你小子是哪路的混帳?知道老子我……嗚。”
又是撲通一聲,話隻說一半的他再次栽倒在地。
岺沐星在一旁看得真切,那個年輕男人似乎很不想聽到李響那驢叫喚似的聲音,也不想跟他多費口舌,索性手中的板指又是一扣,在他的右腿上又補了一槍。
這下李響是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了。
朗朗乾坤下,如此目無法紀的開槍行凶,岺沐星忍不住的直盯著這位年輕軍官看,然而對方麵色依舊清冷。
李響帶來的兩名聽差嚇傻了,一時之間竟忘了要去扶自家的主子。
李響如一條被人打斷了腿的瘋狗,頑強的用兩手撐著上半身,努力昂起頭衝岺沐星謾罵:“你個賤貨,愣著幹嘛?還不快點過來扶老子起來,等老子收拾了這個小白臉再讓何友富好好跟你……”
岺沐星秀眉一揚,對他的不識時務很是驚訝。都被人打斷了兩條腿還敢這麽囂張,也是個人才了。
正想著,手心裏突然一陣冰涼。低頭往一看,心頭一震,竟是一把手槍。
年輕軍官將手槍放到她的手上,露出溫和的淺笑:“岺小姐,他的生死由你定奪罷。”
聞言,岺沐星和李響都變了臉色,顯然兩人都沒有料到這位的年輕軍官會如此的草菅人命!
看著手中沉甸甸的槍,岺沐星掃了眼地上被嚇得牙齒咯咯作響的李響,於心底嫌棄的嗤了一聲後將手槍推還到年輕軍官的手中,說,“我沒用過這東西。”
年輕軍官先是看了眼槍,然後又狐疑的看著她,問:“岺小姐是謙虛了吧,身為前清巡撫的外孫女及地方鎮守使的親妹妹,怎麽可能連槍都不會使?”
岺沐星警覺的反問:“你認識我?”
年輕軍官笑了笑,像是要刻意避過這個問題,他將手中的槍再次對準李響,“既然岺小姐不會使槍,那就由在下代勞吧。岺小姐,他留還是不留?”
岺沐星見他的手指扣在板機上,知道他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呼吸不禁急促起來,瞬間沉默的空氣,似是充滿了風雨欲來的緊張。
她是極其厭惡李響的,也知道對方是個為害一方的敗類,可此時要她親口定其生死確是辦不到的。她雖出身軍閥家庭,卻從未殺過人。
被人用槍指著腦袋的李響似乎察覺到了她的遲疑,急忙一改之前的態度,不顧臉麵的朝她磕起了頭,乞求道:“沐星小姐,你可千萬要留我一命啊,之前是我沒長眼得罪了你,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不看僧麵看佛麵,你姐夫和我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