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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又搬出姐夫何友富，岺沐星不耐的皺眉，嘴角更為嫌棄的扯了一下。半晌，她笑著對年輕軍官說，“他作惡多端自有取死之道，你我犯不著為他這種人背負殺孽。還請放過他吧。”
    年輕軍官聲色微肅：“岺小姐你當真要放過他？像他這種人，今日留他一命隻怕他日必定會瘋狂報複！司長說過，對付小人，就該痛下殺手，使其永無翻身之日！我勸岺小姐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岺沐星知道他說的話很有道理，可是……如果自己現在為了逞一時的痛快借他人之手殺了李響，李響的堂哥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自己會被報複不說，就連姐姐也會受到牽連。
    姐姐嫁入何家七年，隻生了一個女兒，其婆婆本就極有意見，若是再因自己惹上點什麽事的話，姐姐在何家的日子隻怕會過得更艱難。
    而她是說什麽都不能讓姐姐再受委屈的。因此，即使再厭惡李響，也不得不留他一條命。
    輕歎了一聲，她說：“放過他吧。”
    年輕軍官耳尖的聽到她的那聲歎息，偏頭想了一下，說：“司長囑咐過，一切聽從岺小姐的，既然岺小姐執意放他一馬，那我也隻好執行。”
    這是岺沐星第二次聽到他提司長，便問：“你家司長是誰？”她有種直覺，他會這麽巧的出現，定是受了他家司長的指示，且他會如此清楚她的底細，也定和他家的司長脫不了幹係！
    年輕軍官又是笑而不語。
    在岺沐星審視的目光中他突然蹲下身，在李響的耳邊輕聲說了句話，最後起身朝岺沐星禮貌的一笑，轉身向著馬路的另一頭走去。
    順著他的背影望去，岺沐星這才發現那裏依序停靠著三輛轎車，前後兩輛的車上站滿了荷槍實彈的護兵，被保護在中間是一輛豪華的林肯。
    年輕軍官在林肯車麵前停下，微彎下腰好像在跟什麽人說話，神情嚴肅和恭敬。
    見狀，岺沐星不難猜出此時坐在林肯車中的人就是他方才提到的司長。
    忍不住的上前想看清那人究竟是誰，那人卻像是察覺出了她的企圖，朝年輕軍官輕揮下手，年輕軍官當即轉回身隔著數米的距離朝岺沐星無害的咧著嘴笑，身體不偏不倚的將那人的臉擋了個嚴嚴實實。
    在年輕軍官的‘掩護’下，那人命令司機開車離開。待林肯駛出十幾米後，年輕軍官朝岺沐星做了個洋人的再見手勢，轉身鑽進最後那輛站滿了護兵的軍車，動作嫻熟的驅車緊隨林肯而去。
    岺沐星卯足了眼力，縱使看到林肯車的車頭兩邊各插著一把印有紅黃黑白及淺綠五種顏色的花哨小旗子，也看不到那位司長的長相。那些小旗子，她知道那必定是某個政府部門的專用旗幟，隻可惜自己不認識。
    想起那名年輕軍官在離開之前曾對李響耳語了幾句，她便想著能不能從後者的嘴裏問出些什麽，轉身看到的卻是李響被他的兩名聽差扶著倉皇逃離現場的一幕。
    目光落到地麵上被李響如數退還回來的禮物，她才想起自己險些忘了大事。
    再看時間，已經過了五點一刻。
    攔了輛黃包車，匆匆的趕往何宅。
    到了何宅，按了門鈴。
    沒一會兒鐵鑄的大門被人從裏麵打開，露出了陳媽那浮了皺紋的臉。一瞧見是她，陳媽頓時笑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一邊高興的回頭朝裏叫起來，“太太，四小姐回來了！”一邊伸手去接岺沐星手中的禮物，並小聲的責備了一句，“你姐夫他們家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沒必要每次都買這麽貴重的物品，你也不小了，該攢點錢給自己……”
    知道陳媽又要老調重彈什麽了，岺沐星嗬嗬的笑著，“就是知道姐夫他們家是什麽樣的人，才必須買這樣的禮物啊。好了，不多說了，小心隔牆有耳。”
    陳媽本是她母親的貼身丫環，一輩子沒嫁人。自她母親過世後，便將她們三姐弟視為已出，對她們三姐弟的習性哪個不是了如指掌？
    見她有意搪塞自己，就不由的想起了兩年前的那件發生在她身上的不堪往事，心不禁一痛，也就不再多說了。
    聽到陳媽的聲音，何太太，也就是岺沐星的大姐岺夢晗高興的從二樓下來。
    “沐星來了？快進來讓姐姐看看瘦了沒有？”
    “姐，這是給你和姐夫的一點過節禮物。嗯，這塊手鐲是孝敬老夫人的，不知她會不會喜歡。這條披肩是送給芸香姐的……”
    “真是的，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來我這裏不許買東西。說句現實的，這裏也是你的家！哪有回自己家還買東西的？”岺夢晗盯著那些滿滿當當的禮物很是不滿，說話也就有點不經大腦了。
    岺沐星伸手捂住姐姐的嘴，然後小心的往二樓瞅了瞅。
    李媽也覺得岺夢晗說話有點衝動了，遂小聲的責備著：“大小姐，你這話說的，這棟房子當年是二少爺出錢買的沒錯，可現在二少爺……”聲音哽了一下，用手抹了抹眼角，歎著氣說，“我知道，你是心疼四小姐，我也心疼啊，若是允許，我比誰都希望她可以留在這裏由我這個老媽子親自照顧。”
    “從前老爺子在的時候，你們姐弟仨哪個不是過得跟宮裏的公主皇子一樣？就是後來老爺子走了，二少爺憑借著過人的才華和膽識，也是讓四小姐過著錢如流水的日子。可命不隨人願啊，老爺子走了，二少爺也沒了，如今你們姐妹隻有姑爺一個倚靠，若是再鬧個不愉快……大小姐，忍一忍吧！！！”最後四個字說得格外的咬牙，生生的給了人一種打掉往肚子咽的無奈感。
    看著眼前兩張愁雲慘布的臉，岺沐星也笑不出來了。這也是她為什麽不喜歡來這裏的原因之一。
    拉過岺夢晗的手輕拍著，帶著一絲狡黠的笑，說道，“姐，不就是買了點禮物嗎？至於這樣發難我，你這樣子我下次哪還敢來啊？”
    “你敢！”一聽她說下次不來了，岺夢晗直接瞪眼。
    “喲，這都快飯點了還不準備，在跟誰發火呢？”一道年輕的女聲從二樓落下。
    聽到這聲音岺沐星臉色微微一變，順著聲音回頭看了一眼。
    身後二樓的環形樓梯上倚著一名年輕的女人，穿著綠色旗袍，踩著白色的一寸高跟，隻是臉上一片素色。
    見向來喜歡濃妝豔抹的何芸香竟素麵朝天的出現，岺沐星頗為驚訝，轉頭小聲問陳媽，“她這麽早就到了？連臉都洗過了。”
    陳媽低聲說：“當然早了，都在這裏賴了快三個月了！”
    岺沐星問：“她之前不是說被一家洋行聘用了嗎？”
    陳媽冷笑：“是啊，上了一個星期就被對方的經理當眾辭退了。”
    岺沐星哦了一聲後又不由自主的看了對方一眼。
    她忽然間覺得有些好笑，原來她和這位討人嫌的姻親姐妹居然有著共同點：同樣的每份工作都做不長久，同樣的老大不小還沒人要~
    見到她，何芸香的臉上毫不掩飾的浮現出刻薄之色。
    扶著扶手款款而下，走到她的麵前，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然後又轉身挽上岺夢晗的手臂，“嫂子，幾天沒見，沐星妹妹好像瘦了不少啊。我就說嘛，像沐星妹妹這樣標致的人兒怎麽能在會館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長住？”
    “我住的那家會館很幹淨，至少沒有呱噪的耗子。”岺沐星笑著說。
    “誰和你說耗子了！”岺夢晗突然火大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又很是讚同的點了下頭，“芸香說的沒錯，那種地方確實不能長住。這屋子還有好幾間空的，你明天就去把房租退了，把東西給我搬回來！聽到沒有！！”
    一句話，默了兩個人。
    瞥了眼臉色漲紅的何芸香，岺沐星忍不住的勾了勾唇角，抬頭對岺夢晗說：“姐，我前天才剛交的房租，怕是不好退。”
    “不好退就不要了！你要我怎麽說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愛鬧脾氣？你姐夫之前說你那幾句也是為了你好，你非但不領情還一聲不吭地搬出去……放著小姨子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麵瞎闖，要是讓外人知道了，該怎麽看你姐夫？”
    岺夢晗突轉的話鋒讓岺沐星不禁心生疑雲，順著姐姐的目光，她扭頭往後看，發現姐夫已經回來了且跨進了大廳。
    聽到岺夢晗的話，又看到靜坐在大廳的岺沐星，及站在一邊的何芸香，何友富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冷冰冰的朝岺沐星說了句：“回來了？真巧，你姐剛特意從京華樓點了份八珍席。”
    岺沐星抿唇不語。
    岺夢晗愣了一下，氣得腮幫子鼓起，“何友富，你這話什麽……”
    “姐，八珍席什麽時候到，我確實是餓了。”岺沐星伸手拉住欲上前找自家男人理論的岺夢晗。
    陳媽也在一旁暗暗使力阻止著。
    岺夢晗磨了一會牙，轉身對岺沐星溫柔的說：“快了，馬上就到。”
    岺沐星不想跟刻薄的姐夫和尖酸的姐夫妹妹共處，於是便打著去給外甥女小琴送禮物的借口要起身想離開大廳。
    “小琴現在正陪著我媽在後院玩的高興，有什麽要送的等吃飯的時候再送也不遲。”何芸香語氣尖酸的說道。
    岺沐星自然是聽出她不想讓自己接觸小琴，也就索性作罷。幹坐在客廳的沙發椅上盯著地毯發著呆。
    陳媽輕輕的扯了扯她的衣角，說：“四小姐，我前兩天上街買了幾塊布料想做幾件冬襖，你隨我去看看，也好幫我出出主意。”
    岺沐星自然知道她這是想要幫自己避開姐夫和何芸香，便立即起身跟著陳媽離開大廳往後院的下人房走去。
    剛走過客廳外的花園還沒來得拐彎，便聽見一道聲音從客廳的落地窗透出來，粗啞的大嗓門，正是姐夫何友富的，“她不是一直很有主見很清高，看不起芸香嗎？怎麽，現在又想借芸香的生日宴來推銷她自己了？臉呢？！”
    岺夢晗好像小聲的說了句什麽，因隔著距離，岺沐星聽不太清楚。
    姐夫的嗓門更大了，好像恨不得要把整個何宅的屋頂給揪了般，“聽見更好！我還就怕她聽不見呢！都淪落成什麽德性了，還端著架子以為自己還是巡撫的外孫女，鎮守使的寶貝妹妹？！還有你也一樣，我告訴你，你姐妹倆那點娘胎裏帶來的福氣早就被作賤完了！”
    “沒錯，我承認你們岺家的男人是個頂個的厲害，一個武昌起義，你外公就辮子一剪，直接擁兵自立為王，搖身變成了地方大軍閥。你弟也是個狠色角，十來歲的年紀就敢開槍殺人，策劃暴動，硬是生生的將你外公旁落他人之手的兵權重新奪回！可那又怎麽樣？老天不容你們岺家，你們岺家的男人個個都沒落得好下場！男的倒下了，還有你們女的囂張的份兒？可笑！”
    “何友富！你個挨千刀的白眼狼！”岺夢晗的聲音徒然拔尖，“中秋之夜，你少拿我死去的外公和二弟說事！當年我二弟威風的時候，你怎麽不敢當著他的麵說這些話啊！你忘了我可沒忘了，你當年可是小舅子長小舅子短的喊得比喊自己的爹媽還殷勤！要不是我二弟，你能從一個不入流的小秘書爬到今天這個位置？還有，別忘了，這房子，門前那隊哨兵，這裏的大半家具，都是我二弟……”
    “嫂子，你就少說兩句吧！”何芸香的聲音介入，“怎麽說你現在是何家的媳婦，老提以前娘家的事幹嘛啊？再說了，我哥不讚成沐星妹妹參加我的生日宴會也是有顧忌的。畢竟我明晚的生日宴要請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說的再直白些，我哥就是想借宴會為我找合適的人家……你讓沐星妹妹也參加，到時讓大家怎麽看我啊？”
    岺夢晗說：“沐星為什麽就不能參加了？到時她就跟在我身邊，根本就不防礙你出風頭！好笑了，我就這麽一個妹妹了，帶她見見世麵怎麽就說不過去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