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難為知已難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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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風雲誌!
終於下雪。
而且是大雪。
一夜之間,天絕盟乍然投入一片白皚皚的雪海之中。
蒙雪的天絕盟,仿佛是一個外冷內冷的霸者,冷血冰心,絕對不容世人冒犯。
沈浪在迷蒙的晨曦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盆燙熱的水,踏著濕滑的雪地,朝著天絕盟的客廂走去。
為免被霸蒼穹發現程風幫他之事,他並沒有披上程風給他的棉襖。
那棉襖,也隻得留待晚上回到小廬中才可享用。
故此際他還是一身單薄衣衫,人如衣薄,衣如人薄,兩者怎可敵此迎麵襲來的風雪,沈浪遂冷得不住顫抖。
好幾回,他還差點兒摔倒呢!
但仍是緊咬牙根,步步為營,因為了手中捧著的那盆水,是捧給一個在江湖中舉足輕重的人,洛陽城城主——東方一梟。
原來東方明在比試中被向歸雲轟至五癆七傷,一時間不便於行,故東方一梟與霸蒼穹結盟後並沒即時離去,隻為讓東方明能夠稍事歇息一夜,即使翌晨他依舊舉步維艱,也不必為舟車勞頓而傷元氣。
客廂中。
“想不到霸蒼穹手下居然會有這麽厲害的徒弟。”說話的是東方明。
東方一梟接道“這一點為父也始料未及,向歸雲所使的劍法即便是我也未曾見過,絕不是霸蒼穹所授,想那向歸雲必定是帶藝投師。”
東方明又道“爹,孩兒已經將向歸雲的劍法記了個大概,等回去以後我再請教師父,說不定他老人家能知道這劍法的來曆。”
“嗯。”東方一梟點點頭。
東方一梟又皺眉道“除了向歸雲之外,還有那個叫程風的小子,看他年紀輕輕就已身懷絕頂輕功,不過我倒是知道他的腿法是霸蒼穹所傳,這一點錯不了。”
“跑得快又怎樣?遇到我的洛陽八景就算他輕功再高也隻能任我宰割……啊,好疼!”
東方明說到激動處,牽動了傷勢,疼得齜牙咧嘴。
東方一梟又道“話雖如此,但我總覺得程風和向歸雲絕不簡單,他倆的體內似乎隱藏著某種驚人的潛力,在極端情況下可以發揮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沒察覺到,隻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成為比霸蒼穹更強大的威脅。”
“如此說,這兩人非死不可。”東方明冷笑道。
“嗯,此事雖勢在必行但仍需從長計議,眼下我們……什麽人!”
東方一梟大喝間一掌擊出,磅礴掌風撞開房門將門外之人吸了進來,來人被東方一梟狠狠地掐住了脖子,痛苦掙紮。
東方一梟看清來人後,驚異道“是你?”
此人正是沈浪。
東方明大聲道“是不是霸蒼穹派你來偷聽的?”
沈浪此時呼吸困難麵色赤紅,掙紮著說道“城主,我知道你們要對付程風和向歸雲,我有辦法,我可以替你們作內應。”
東方一梟聽了眼前一亮,鬆開了沈浪,道“說說你的想法吧。”
沈浪咳了良久終於緩過神來,小心翼翼地湊近東方一梟身畔耳語了幾句。
東方一梟立馬目露喜色,拍案道“好,就照你說的辦,倘若此事功成老夫絕不會虧待你,你這就去準備,晚些時候老夫會派人聯係你。”
“是,那小人告退。”沈浪躬身退出房間。
東方明道“爹,這個沈浪背信棄義賣主求榮,他今天會出賣霸蒼穹明天也會出賣咱們,絕非可托之人。”
東方一梟諱莫如深地一笑,“這一點為父豈有不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隻要有利可圖,即便是有血海深仇的兩個人也可暫息幹戈不是嗎?”
東方明想了想,道“父親教訓的是,那我們接下來還要留在天絕盟嗎?”
東方一梟道“今夜三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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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行!”
登龍樓內,霍地響起了霸蒼穹一聲肯定的答複。
隻見站在樓內的除了常笑笑,還有吳霜、向歸雲與程風。
而霸蒼穹這個答複原來是向程風而發的。
但聽得霸蒼穹道“為師雖因你大挫洛陽城銳氣而應承給你獎賞,但並不表示會答允你任何請求,特別是這個!”
程風懇求道“師父,弟子隻希望能偕同沈浪一起回淩雲山為父立墓,這要求並不過分,難道也不可以?”
霸蒼穹以一種極度懷疑的口吻問“嘿,你素來並不喜歡留於天絕盟,如此一去,怎保證你會鳥倦知還?”
在旁的吳霜見二人僵持不下,插嘴道“師父,我看風師弟也並非言而無信之人,而且即使他不回來,我們天絕盟分壇遍布神州,總有法子把他找回來的!”
霸蒼穹堅決道“縱是如此,為防萬一,也不能讓他離開天絕盟半步,一旦出了岔子,誰敢保證?”
是的!人心難測,萬一程風與沈浪一去不返,以霸蒼穹向來嚴厲之手段,為他倆保證的人必定遭殃!
吳霜雖有意相幫,但此等罪名他實在擔戴不起,也就即時噤聲。
程風眼看屢求無效,心知再求下去也是枉然,隻得低下頭黯然道“既然師父如此堅決,那……弟子告退了。”
他說著轉身,緩緩步出登龍樓。
一直不語的向歸雲靜看著他低首離去的背影,目光中竟猝地閃現一陣異樣神色。
其實為父立墓,僅是一個很基本的要求罷了,可是連這件事竟然也無法辦到……
向歸雲也曾目睹程風在雪夜裏給沈浪送衣送食,這樣的人又怎會言而無信?
這樣的人理應得到好報的。
既然蒼天無道,不給他應得的好報,那,滿手罪孽的魔又如何?
就在程風剛剛步出登龍樓的刹那,向歸雲陡然道“讓我保證他。”
此語一出,不獨吳霜與常笑笑大感意外,連霸蒼穹亦有少許變色,不過他依舊氣定神閑地笑道“哈哈,雲兒,你是老夫座下絕不留情的愛將,怎麽忽然活得愈來愈像人了?”
霸蒼穹這句話雖是隨心所發,然而卻一語中的!
真的!向歸雲愈來愈像一個活人!
他素來像一個死人,本應對一切毫無感覺,如今又為何挺身而出?
霸蒼穹續道“雲兒,你可知道要當這個保證人,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代價?向歸雲心想,別和他說代價,還有什麽比他加入天絕盟付的代價更可怕?
他當然不會答,隻是等他說下去。
霸蒼穹朗聲道“好!老夫就和你打賭!我決定讓風兒與沈浪前赴淩雲山,不過……我要你與他倆一起前去,沿路一直監視二人,直至他們返回天絕盟為止。倘若他倆在半個月內還沒有回來的話……”
他說著斜斜一睨向歸雲,獰笑著說出向歸雲將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吳霜與常笑笑一聽之下,兩者皆陡地大駭,吃驚地回望向歸雲。
隻見他默然點頭,無言地答應了這個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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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風本以為自己此番為天絕盟立下大功,霸蒼穹必會對自己有求必應,誰承想竟會被如此無情地拒絕。
他一邊朝風雲閣的方向踱去,一邊正自想得出神,陡地,不遠處傳來一陣女子聲音罵道“臭丫頭!賤丫頭!還不給我走快點?”
程風聽聞此女子聲聲“臭賤”,罵得如此狠毒,不由微微一眺,但見兩丈外有一中年女子拉扯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正在邊打邊罵。
姍姍弱女,本亦長得俏麗可人,可惜此刻滿臉瘀傷,顯見這中年女子出手奇重,且女孩的秀臉亦滿是淚痕,狀甚可憐。
事實上,她確是十分可憐。
那中年女子又是一掌狠狠摑在女孩臉上,罵道“賤丫頭!誰叫你端湯給秦寧總教時摔破了碗?回去後我定要把你拆骨煎皮!”
說著正欲舉掌再摑,驀地,掌未發已被人一格。
中年女子猛然回身,破口大罵“什麽人如此鬥膽?”
隨即發現來人,正是盟主第三弟子程風,登時容顏失色,嚇得仆跪地上,顫聲道“小人……侍婢主管……香蓮,向……風少爺問安。”
原來這女子是侍婢主管,程風在此之前雖然沒見過她,但他自成為霸蒼穹入室弟子後,天絕盟許多徒眾早於各個地方見過他,侍婢們更聽說霸蒼穹收了一個俊秀絕倫的三弟子而爭先恐後地在埋伏在各個角落偷偷觀望。
“你沒事吧?”程風上前將女孩兒扶起,順手捋了捋女孩額前淩亂的發絲。
女孩兒臉一紅,嬌聲道“小婢綺夢,謝風少爺出手相救。”
“綺夢?真是個好名字,你平時是做什麽的?”程風問道。
“倒也沒有什麽,就是打打雜罷了。”綺夢說得極是清淡,但程風看她麵容頗為憔悴,一雙纖嫩的柔荑已有不少淤青或傷口,實是我見猶憐。
這是自己這次雖然幫了她,但自己走後那侍婢主管香蓮勢必要遷怒她。
程風想了想,道“這樣吧,不如你到風雲閣來吧,那裏清靜些,也不怕有人欺負你,怎麽樣?”
綺夢聽到程風如此說先是一喜,然後又怯生生地望了眼侍婢主管香蓮。
程風立明其意,遂問道“香蓮主管,可以嗎?”
“好好好,當然可以,風少爺能看上這賤……哦不不不,看上這姑娘是她的福氣。”侍婢主管香蓮誠惶誠恐道。
程風點了點頭,“那就這樣說好了,不過現在也晚了,你明天再過來吧。”
綺夢羞赧地點了點頭,“是,多謝風少爺垂憐。”
就這樣,向來沉寂的風雲閣從此再不用其餘侍婢料理,因為它已增添了一名稚婢——綺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