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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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風雲誌!
就在此時,距三人不遠的一間破舊石屋突然飛出一條人影,隻見一個年約三十的婦人哭哭滴滴的倒在地上,一個魁梧的粗漢從屋內追出,罵道“呸!臭婆娘,老子僅是到小黃家操幾手罷了,你卻整天嚕嚕嗦嗦,煩個不休,待老子好好整治你!”
原來又是柴米夫妻的故事,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毒打一個女流,試問誰能坐視?
不過這粗漢身高竟愈七尺,拳如碗大,一般村民也隻好裝作視而不見。
眼見眾人恍如瞎子,堅決不鋤強扶弱,程風不由分說搶上前,扶起那婦人問“這位大嫂可有受傷?”
婦人哭著點頭,此時那粗漢見妻子有人相幫,心頭更怒,呲目吆喝“嘿,小子年紀輕輕,卻膽敢管我老李的事,是活得不耐煩啦!”
此時沈浪也跑上前,插嘴道“你老大一個堂堂男子居然毒打一個毫無反抗的女流,不害羞嗎?哼!我年紀比他更輕,我也要來管上一把!”
那個粗漢聽罷更是怒不可遏,發狂般揮舞重拳,便向兩個孩子轟去,喝道“好!就讓老子先教訓你兩個小鬼再整治她!”
拳如雷下,給這粗漢轟中一拳也不是好受的。
然而他這一拳並沒轟下,因為已有一個人抓著他的手。
老李大駭回頭,但見來者竟是個黑衣少年,急忙喝道“小子快放手,否則老子宰了你!”
到了此刻他還虛張聲勢,冥頑不醒,向歸雲一聲不作,輕輕一掌揮出,便把他整個龐大的身軀揮出老遠,翻滾十數周方止。
那個老李的妻子驚見老李被打,瞿然尖叫道“哎!你這個小子怎麽打人?來人啊!這小子無故傷人啊!”
真是黑白不分,是非顛倒,救人者遭被救者人誣之以罪,天理何在?程風忙解釋道“這位大嫂,我師兄隻為幫你……”
話猶未完,那婦人已瞪著眼,凶巴巴的罵道“我呸!誰要他相幫?若老李給他打死,以後誰來養我?”
接著趕去察看老李,發現他嘴角流出些微血絲又故意尖著嗓子叫道“來人啊!殺了人呀!來人啊!”
這種不知好歹、恩將仇報的事,向歸雲已屢見不鮮,他木無反應地轉身欲去。
可是那婦人仍在潑辣地大呼小叫,村民們遂好奇地駐足圍觀,於是便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啊,這家夥怎麽如此橫蠻無理,還胡亂傷人呢!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是呀!適才我瞧了他的眼睛一眼,差點連尿也給撒了出來,真可怕!”
“依我看,這種目露凶光的人必定嗜殺成性,或許他真的殺了許多人!”
“那……怎麽辦?給這種人走進我們的村子,一定永無寧日!”
“我們快去看皇榜,看看最近有否這樣的一個重犯!”
“不用看了!我們還是快快合力把他趕出我們的村子吧!”
眾說紛紜,七嘴八舌,世人許多時候就是如此盲目、無知、野蠻、恩怨不分,頃刻群情洶湧,紛紛撿起地上的石子便朝向歸雲扔去。
程風連忙嚷道“雲師兄,快避!”
可是向歸雲恍如未聞,並沒有避開意思。
他忽然回首一望。
目光隻是狠狠地向眾村民手中的石子一掃,一幹人的手登時頓止,不敢妄動。
霎時之間,還以為這條小村倏地多了許多石像。
想不到最後竟以這種方法來平息幹戈。
當中可有半點逼不得已?
“雲師兄……”程風呆呆的看著向歸雲,他遽然發覺,就在向歸雲掃視眾人之際,他眼中隱隱閃過一絲無法言喻的悲涼。
一種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悲涼。
然而這絲感覺很快便一閃而逝,他猝然轉身,無視所有村民繼續前進。
明知不應多管閑事,明知世人不會原諒別人,隻會原諒自己……
向歸雲啊!你為何還多管閑事?是否,隻為了心中仍未泯滅的一點良知?
他一天比一天聰明,也一天比一天更看透人性,真是悲哀……
那個婦人還凶悍地喊著捉人,程風終於也明白那個老李為何會把她痛打一頓了。
饒是沈浪對向歸雲並無好感,此際亦看不過眼,他信手撿起一個果攤前的橘子,使用全勁一扔,便把它擁進那婦人正嘶叫著的血盆大口中……
把她的臭嘴塞個滿滿!
程風與沈浪因要先在村內找工人為兩位先父雕刻墓碑,故並不能及時趕往淩雲山,隻好投宿一晚。
但棧內客廂早已供不應求,三人惟有擠在一間小房內。
房內僅有一張細小的床,勉強可容兩個小孩同睡,向歸雲一言不發便背向程風二人睡到地上,明顯表示他不會睡到床上。
是因為他根本便不喜歡與任何人同睡一床?還是因為……
此地越來越接近淩雲山,白天倒還罷了,夜來卻是寒氣逼人,程風有見及此,忙拿起床上唯一的被子,正想遞給他,沈浪訝然問“程風,你把被子給他,那我倆蓋什麽?”
程風道“地麵寒冷得很,雲師兄如此睡在地上準會著涼,而且我倆睡在床上,實在不覺太冷,不如……”
沈浪搶著道“嘿,是他自己要跟著來的,自討苦吃,與人無憂!”
“沈浪……”程風低聲叫止他,道“有時候,真相並非你所想般簡單,一個人的心,也並非如你所想般簡單……”
沈浪乍聽之下,不再辯駁,惟有極不願意地跳往床上。
程風走至向歸雲身後,俯身輕嚷“雲師兄。”
向歸雲沒有回應,仍然背著程風側身而臥。
“啊,原來是真的睡著了。”程風隻好把被子輕輕為向歸雲蓋上,跟著便把房內的油燈吹滅。
房內登時一片幽暗。
可是在這片幽暗之中,驀地亮起了兩點寒星。
那是向歸雲一雙炯炯放光的眼睛。
他原來並未入睡。
他隻是睜著眼,手中卻在緊抓著程風為他蓋上的被子。
腦海,也在不住盤旋著程風適才的一句話。
“一個人的心並非如你所想般簡單……”
說得不錯,他當然並非沈浪所能想象,然而,他心後隱藏的故事,也並非程風可以理解。
也許世上根本就不會再有人像霍步天那樣,能夠理解他的痛苦。
就連程風也不能夠!
想到這裏,向歸雲忽地撥開那張被子。
※※※※※※※※※※※※※※※
終於又再重返淩雲山了。
程風與沈浪各自把已刻好的墓碑豎於淩雲山腳,二人深深一揖。
向歸雲靜靜的看著二人一片真誠地吊祭先父亡靈,心頭不期然暗泛一陣莫名感覺。
程風與沈浪雖成孤雛,然而他倆終也有機會來吊祭先父之靈,向歸雲呢?他多麽希望能為林震宇、林鴻、以致辭林家每個人立墓,但在大仇未報之前,如此做隻會惹人生疑,後果堪虞。
他甚至不能回去拜祭親生母親,更遑論那個不知下落的親生父親。
可是他並不能改變這個命運,隻得忍受它,喜愛它!
就在向歸雲想得入神之際,突如其來地,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聲極為輕微的叫聲“林義雲,何必呢……”
一聲“林義雲”,向歸雲渾身陡地一震。
這個叫聲,輕如在他耳邊低語,卻似乎從委遙遠的地方傳來,似虛還實。叫喚他的人必是一個內力深厚的人,否則絕難把聲音傳至這裏。
程風得寒脈訣之助,當然比向歸雲更快聽見這個叫聲,他眉頭一皺,看來亦不敢肯定,問向歸雲道“雲師兄,你可聽見一個人在喚著‘林義雲’的名字?”
向歸雲並沒回應。
程風覺得這個聲音頗為耳熟,但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沈浪功力最淺,大奇,問“什麽林義雲呀?怎麽我一點也沒聽見的?誰是林義雲?”
向歸雲迄今都沒作聲,他身形一閃迅速掠上山崖,鳥瞰四周環境,始終無任何發現。
林家人早已死絕,這個世上,除了他自己、黑衣叔叔。劍正、了塵大師及蝙蝠外,再沒有其他人認識林義雲這個人。
蝙蝠已無舌可語,適才的聲音更非黑衣叔叔等人的叫聲,那麽,這個叫喚他的人到底是誰?
這個人不單知道他喚作林義雲,他知道林義雲已來至淩雲山……
誰有這樣深厚的功力可以傳音?誰有這樣通天本領可以知道向歸雲的秘密?
而且,這個人如此呼喚自己,似乎是想與其一唔。
向歸雲的額角,此刻亦不免流下了一滴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