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水與程木棉也就在溪明善堂裏逗留了兩個多小時。期間蒙塵陪著逛逛，隨意的聊著天。全程沒做什麽正經事，這倒不是蘇洛水對照顧幼童的事情不感興趣，她也想著去幫一把秋霜的忙，隻是笨手笨腳的，非但沒有照顧好嬰孩，反倒局促的不知所措。
    尤其是抱著不停哭鬧的嬰兒時，那副仿佛被定住身形的模樣，委實讓人忍俊不禁。蒙塵見她努力哄著嬰兒，卻怎麽都哄不好，哭喪個臉的時候，樂的肚子直抽抽。
    將程木棉與蘇洛水送上車，看著她們倆乘車離開後，蒙塵輕歎一聲，合上善堂大門，折返回後院。坐在木亭裏，從懷中取出李股長送來的善堂補助文書。細細品讀起來。
    文書的內容很不少，密密麻麻的寫滿一整張紙。總結下來就是簡單介紹了下溪明善堂的背景，以及蒙塵個人背景。稱讚一番後，為表彰這種善舉，建議靈溪稅司撥款補助。以溪明善堂為標杆，減少城中棄嬰的同時，提升靈溪城主府形象之類的。
    其實，從溪明善堂與蒙家的角度來看，這份補助文書，可以稱得上是雪中送炭。一個孩子一年五新元的補助，當真不是一筆小數字。
    蒙塵粗略算過，以溪明善堂目前收容的孩子數量來算，綜合各項開支，一年下來至少也得投入上千新元。這筆開銷，足可抵上蒙家城外良田的兩年的收入。
    這還僅僅隻是開始！日後，若是善堂收容的孩子越發多了，蒙家在此的投入隻會更多。如果無法從根本上杜絕郕朝隨意遺棄幼兒的風氣，那這份投入，就將如無底洞一般，怎麽都填補不滿。
    而現在，平白多了份補助文書。且這份補助金額還是跟著收容兒童數量來計算。這份禮，實在是太厚重了！
    蘇家，李股長的這份善意，蒙塵很是感激。隻是感激之餘，不得不讓蒙塵思索起到底能否接受這份善意，以及如果接受這份善意後，自己可能會付出的代價
    畢竟，免費的東西，往往卻是最為昂貴的。
    樂正煒安頓好那些稍大一些的孩子們後，總算是得了空。這些日子，特意從政司衙門處請了假，一門心思全在善堂的籌建工作上。如今，看著善堂開始步入正軌，孩子們都能得到更為妥帖的照料，疲憊之餘更多的是欣慰。
    回到自己的屋子，給姆媽拱了三柱香，告慰姆媽在天之靈後，推開窗，深吸兩口氣。
    這種恣意的鬆快感，好久都沒享受到了。過去的那些年裏，總是在為這樣，那樣的事情奔波勞碌，內心真正想做的事從來都不曾落到實處。而今，總算不用身不由己了，暢慰之餘，也深深感謝蒙塵，蒙家的全力相助。
    瞧見蒙塵坐在木亭中，手裏捏著張紙，低著頭似是在思索著什麽，不由感到一絲好奇。遂轉身出了屋子，朝著蒙塵走去。
    “小塵，怎麽了？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兄長，確實有件麻煩事啊唉”蒙塵苦笑著，將手中文書遞了過去“這是李股長送來的，是蘇世繁蘇大人的意思你看看吧”
    接過文書，樂正煒細細看了起來。視線簡單掃過，未作多想，隨之一拍大腿，笑道“這是好事啊！咱們若是得了這份補助，就可以為孩子們更加完善的生活條件了！而且，咱們還可以多收容一些孩子！好事啊！大好事！”
    蒙塵扶額歎道“兄長，你就沒看出端倪嗎？”
    “端倪？”樂正煒驚疑不定，重又細細品讀了一遍，還是沒能看出什麽破綻。
    “我瞧著，挺好的啊，沒看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我之前有了解過，一般的善堂所收的補助每年都是定額的。就好比說靈溪善堂，據我所知，每年能從稅司得到的補助金額大約是在兩千新元左右。”
    “是啊，沒錯，可這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就在咱們這份補助文書上，沒有說明每年的具體補助金額，而是讓我們自己填寫，去稅司申報，領取。”
    “其實也不麻煩，無非就是讓咱們自己統計一下人數罷了，小問題！”
    “可如果，咱們每次去申報，把這個人數上調了些，又該如何去說？”
    “啊？這是為何？”
    “唉沒有具體金額，申領多少完全由我們做主。若是咱心思歪了些，豈不是在侵吞朝廷財產？”
    “咱們有多少報多少，如實就好，不去動這些歪心思，那裏又能算是侵吞朝廷財產呢？”
    “沒這麽簡單的。人數多寡，全憑一張嘴。至於這張嘴長在誰的臉上，不是我們能決定的。而且，這文書畢竟與一般補助文書不同。政司，稅司，城主府認可倒也罷了。若不承認呢？豈不是多了一個謊造文書的罪？”
    “不會吧！小塵！你不是剛剛才救了蘇洛水，而我，又是蘇家的幕僚之一，蘇家怎麽會如此設計我們？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兄長，你也知道的，這些當官的心思，那裏是我們能夠揣摩清楚的。眼下，咱們與蘇家關係不錯，可將來呢？誰又能說得清楚？如果蘇家以此事為引，要挾咱們必須與他們深度綁定。那我們，豈不是成了他們手中的提線木偶？”
    “這這怎會如此”
    “兄長啊，我身上可是還有軍方的根腳啊我想，蘇家是想借著此事，與軍方搭上關係。可你也知道，我這軍方根腳，不過是在扯虎皮罷了唉，麻煩啊”
    蒙塵一番話，便如一盆涼水從頭澆下。讓樂正煒原本欣悅的心情急轉直下。
    樂正煒到底是跟過房遠，蘇家的人，對這些事，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初看補助文書，樂正煒隻想到它對善堂的助益，卻忽略了可能存在的風險。而現在，經蒙塵一番提醒，卻是想清楚了這些彎彎繞繞。一時間不由也愁上眉頭，坐在亭中，無聲歎氣。
    “那，小塵，你打算怎麽辦？這文書，咱們收還是不收”
    “我也沒想明白眼下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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