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疼愛，我，老三，老四，那個不是真心疼愛洛水？從小把她捧在懷裏怕摔，含在嘴裏怕化。如果不是為了蘇家，老二，你以為我會願意讓洛水去受這份屈辱？我也是不忍心的啊！”
    “可是，現在，真的是別無他法了！能不能保住蘇家的地位，就在這一線之間！”
    “老二，可能你還不知道吧，高暢，老師扶持的另一個門生，今早也被陛下罷官了！他被下了詔獄，交付三司會審。定罪論處隻怕就在近日了！”
    “所以，你現在還覺得我蘇家有僥幸脫身的可能嗎？”
    字字如針紮，一針一針的紮向蘇世茂的心頭。一邊是家族的興衰存亡，一邊是獨女的終身幸福。同等重要的兩件事，現在卻被擺在蘇世茂的麵前，逼他去做出取舍。
    這，讓他如何取舍！
    低著頭，沉默著。雙拳攥得緊緊的，身體一顫一顫的。掙紮著，鬥爭著，內心不斷嘶吼著，然後，崩潰了，無力了，放棄了
    “大哥，這，你這，讓我怎麽去同洛水說啊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她”
    “老二，讓你為難了！可這種事，隻有你們夫妻去說。我，老三，老四都沒法代替你去”
    蘇世茂痛苦的低聲嘶吼一聲，將頭埋得低低的。
    “再等等吧”蘇世繁忽地歎道“等黎家消息，但是如果他們答應的話，無論有多不甘心，我們都必須狠下心來！”
    “大哥”
    “嗯。”
    “如果黎家不願意呢？”
    蘇世繁沒有說話，沉默著站起身來，搖搖頭，歎了口氣，走了。
    這問題的答案，蘇世繁無法回答。或者說，他很清楚如果黎家不願接受蘇家，對蘇家而言將意味著什麽。隻是，現在的蘇世繁，不願去想，去麵對這些罷了。
    蘇世繁走後，蘇世茂依舊未動。麵前的茶幾上，茶水灑落後一片狼藉。樓中的丫鬟們想要上前收拾，卻都一個個顫巍巍的不敢輕易上前。
    這副模樣的蘇世茂是她們從未見到過的。
    蘇世茂的妻子，張氏從屋內走了出來。走到蘇世茂的身後，滿臉愁容的看著他，許久
    沒半點主見的她想要上前安慰自家丈夫，可猶豫幾下，最終還是放棄了。
    客廳中蘇世繁，蘇世茂兩兄弟的談話，很大聲。輕易便就穿透了房間，傳入了張氏的耳中。她很為難。也很不甘心。可她畢竟隻是一介婦人，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順從男子。居家從父，出嫁從夫。她心疼女兒，卻也不敢為女兒分辯什麽，隻能默默等著蘇世茂的決定。
    張氏下意識的抬起頭，掃了眼登上二樓的樓梯。
    一道身影一閃而過。
    張氏長歎一聲，心頭泛起陣陣苦澀。掩著嘴，轉身回了房。
    無力為丈夫分憂，更無法麵對女兒。張氏能做的，就隻有逃避
    合上房門的那一刻，樓下眾人，誰都沒有發現，樓梯拐角處，那道一閃而過的身影，已經癱坐在地，決堤的淚水，早就爬滿整張俏臉。
    蘇洛水，無聲的哭泣著。
    如果說，蘇世繁的一番話，對蘇世茂而言是像針一般紮心。那麽對蘇洛水而言，那便如五指山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為了蘇家，就該犧牲自己？這，還是那個和藹可親，疼愛自己，將自己視若己出的大伯嗎？蘇家的身份地位，蘇家的權勢財富，就這般重要嗎？
    為了這些，就真的應該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嗎？
    疼，很疼。心口像是被人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並且不斷的被撒著鹽。
    疼得幾欲無法呼吸！
    當年，自己在家裏的安排下，同黎青衫訂了婚，蘇洛水不是不清楚這裏麵的謀劃與算計，也知道自己是被當成了攀上黎家的工具。隻是當時的她，從小就喜歡黎青衫。能夠嫁給心儀之人，哪怕是被當作工具，哪怕訂婚的背後摻雜著算計，她都可以不去多想，樂見其成。
    而後，被人綁架了，名聲上受了汙，被黎家退了婚。蘇洛水難過，傷心，但同時也算是解開了多年的心結。難過傷心之後，她看開了，也釋然了。她還是很喜歡黎青衫，但卻學會了愛人之前先愛自己。所以，她沉默著，接受了被退婚的現實。
    再後來，也就是兩個多月前，家中開始時不時的流露出想讓她同蒙塵接觸，並發展一下男女關係時。她不解，驚訝，不能接受。她對蒙塵，從來就沒有那方麵的心思。蘇洛水很感激蒙塵不畏艱險救出自己的這份恩情，但也僅僅隻是感激罷了。她隻是將蒙塵當作似程木棉那般的好友，從未有過半點男女方麵的心思。
    為此，她解釋過，抗爭過，甚至同家裏鬧得不是很愉快！
    她覺得，感情是純粹的，不應該摻雜這些算計，謀劃。人應當是獨立的個體，不該被當作利益的交換工具。
    可她的想法無人在乎，她的心思無人關心。她的抗爭得不到家族的支持。
    所幸，蒙塵理解她，並且願意配合她。這才讓她稍稍好過了些。
    然而，這才過去多久？這才幾個小時？一切，又都變了！
    這一次，自己又被當成利益工具，又被大伯借著家族名義，打算送入黎家，以一個侍妾的身份，送去黎青衫的身邊。
    她不願，當真不願！她不甘，十分不甘！
    誠然，蘇洛水明白自己的心意，她還是喜歡著黎青衫。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嫁給黎青衫。
    但是，她卻不想以侍妾的身份，以利益工具的身份，淪為家族維持身份，富貴，攀附權貴的棋子！
    她，蘇洛水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有著自己情感，獨立的個體！從來不是可以被家族利用的工具！
    這樣的婚姻，這樣的屈辱，她不能接受！
    抹去淚水，眼底透露出一絲堅定。蘇洛水站起身來，匆匆登上樓梯，進自己的房內，從衣櫥裏隨意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胡亂的塞進挎包裏。細細的給自己畫了點淡妝，隱去臉上的淚痕。
    深深呼吸了幾口空氣，背上挎包，佯裝無事一般，笑著走下樓梯。
    “爹爹，我約了朋友，去東市裏逛逛，晚上回來！”
    留下一句話，不等蘇世茂說些什麽，徑直推開小洋樓的門，迎著陽光，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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