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五·國既卒斬,何用不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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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淄這一日的朝會,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熱鬧景象。不光各個派係都到齊了,中立官員也一個不缺。他們各自揣著心思,跟自己信得過的人輕聲細語,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驚疑和忐忑。
    昨天晚上的動靜,大家都聽見了,隻是恪於宵禁都不敢出門去打聽。到了今天早上,各式各樣的猜測與流言飛速地在城內散布開來,說什麽的都有。有的說樂毅帶著雲燕飛騎飛進許都;有的說田單的火牛陣重布人間;甚至還有傳聞說墨子根本沒死,昨天晚上那恐怖的爆炸聲,就是他利用牽星術在引導隕石在臨淄城肆意衝撞。
    那些少壯派的父輩們也是心有餘悸,因為他們的孩子背著他們偷偷出去,不過還好帶著府裏身手最好的家丁,全都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不過所有的流言,結局都是太子德森大敗落荒而逃,星奉營星暗雲散,撫察館付之一炬。否則此時流竄城外的,該是魯濟,而不是老金。
    小白並沒有跟著魯濟上朝堂,因為這時候大咧咧的出現隻怕會讓人另眼相待,而不會論功行賞。
    說到賞賜,夜亂之後是該對勝者的一方論功行賞,魯濟、丹丘生為首的少壯派、黑海棠為首的巡翎師各有封賞,而戍城衛岑傑卻不好論功行賞。
    說他有功吧,岑傑確實帶著戍城衛圍堵了太子兵,而且傷亡還挺大的;說他有過吧,臨淄四門有三門緊閉,卻網開一麵造成,讓首犯逃竄;說他忠於職守,戍城衛確實又在認真的抓破壞宵禁規矩的家夥;說他打擊異己吧,也沒錯,除了摁著德森打之外,其他時間段,就揪著星奉營不放。
    總的來說,岑傑是卯足了勁要打星奉營的臉,結果揍到了德森,雖說這兩邊勾結到了一起,可總覺得是在公報私仇。
    岑傑並沒有糾結自己將會得到什麽封賞或是處罰,他灰頭土臉的回到戍城衛總部,看見小白沒好氣的坐在那裏,他知道自己沒能完成小白的托付,剛想開口道歉,小白當即跟他要了戍城衛的製服,要求和他一起抓到德森,斬草除根。
    太子德森在密林中焦急地踱著步子,昨兒一夜城變,逃出臨淄後直到現在他還沒吃上一點東西,以致腹饑如鼓,可是刀鋒還沒有回來,他又無法離開,隻能焦灼地等待。
    出城後,德森和刀鋒並行一路,到了密林前方,刀鋒提出兵分兩路迷惑追兵,德森潛入山林,刀鋒則在林邊迂回。
    又過了片刻,草叢中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德森急退兩步,低聲喝道:“誰?”
    四個侍衛立即拔刀戒備,刀鋒滿頭汗水地從草叢中鑽了出來,道:“人一倒黴,喝涼水都塞牙,一路做了記號,還是差點兒迷路。”
    德森一見是他,趕緊迎上去,問道:“刀鋒,怎麽樣了,可找到了出路麽?”
    刀鋒苦著臉搖搖頭,道:“太子,山外已經被官軍重重包圍了。”
    德森呆道:“那……那該怎麽辦?”
    刀鋒道:“太子,咱們現在隻能往山裏走,離他們越遠越好,等到天黑咱們再想辦法潛出去。這裏群山重重,我就不信他們能處處設防。”
    德森沮喪地道:“也隻好如此了,走,咱們馬上離開!”
    六個人迅速離開原地,向莽莽叢林的深處走去。
    刀鋒前幾日得到扶蘇提供的一個城外的民宅的地址,把眾弟兄安頓在那,在那裏已經弄了些東西吃,又喝了水,雖然他盡力裝出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其實遠比這五個人體力棄沛,可他腳下拖泥帶水,依舊扮出一副很疲憊的樣子。
    回想起在民房的遭遇戍城衛,刀鋒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德森兩眼。
    刀鋒在民房剛剛準備妥當,岑傑的追兵有如天兵天將掩殺而來,刀鋒立刻繳械投降,又有小白在一旁幫襯說話,岑傑這才放過刀鋒,給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王上已經傳下旨意,必殺太子。老金就算能回來也是走投無路,隻要太子也死掉,還有誰知道太子謀反有你的參與呢?”小白開始教科書式的給刀鋒開導,“你現在的官職不高,不會有人疑心你是謀反的主犯,隻要你殺了太子,不但無罪,而且有功。王上正在用人之際,作為手刃太子的人,他對你還能不放心?到時候你就是王上的心腹了!”
    “什麽?這……這也太危險了吧,萬一皇帝不肯饒我……”
    “愚蠢!王上是什麽身份,豈能食言?如果他殺了你,來日再有事端時,誰還肯歸降天子?王上肯為你一人失信於天下人嗎?刀鋒,富貴險中求,你也不希望從此隱姓瞞名、浪跡江湖吧?有岑將軍為你作保,你若不放心,那就把這份功勞轉贈岑將軍吧!”小白怒道。
    想到與小白的一番對話,刀鋒也是想笑,這出戲明顯是扶蘇導演,給岑傑看的,好在雙方雖未謀麵,但一唱一和下,岑傑的表情果然十分精彩,沒想到扶蘇用計之深竟然到了這程度,不知道埋下岑傑這個棋子有什麽用意。
    幾人走出不遠,叢林愈加茂密,隻能由一人拔刀在前劈砍,剩下的人排成一排從他開辟的道路才能前進。走著走著,刀鋒忽然站住腳步道:“太子先走,我方便一下。”
    德森不疑有他,跟在揮刀開路的侍衛後麵撥分枝葉艱難前行,刀鋒落在最後,眼珠微微一轉,眸中掠過一絲狠色,嘴角微微一顫。他自腰間悄然拔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狸貓般躡了上去。
    太子走在中間,前邊有一名士兵開路,後邊是兩名受傷的士兵,最後邊還有一名士兵,刀鋒悄悄掩上去,突然一把捂住那個士兵的嘴巴,刀往他的咽喉處用力一抹,血如噴泉般湧出,感覺到他已徹底失去掙紮的力道,刀鋒便把他往樹叢中一推,繼續躡了上去……
    岑傑帶著大隊人馬趕到了密林前,立功心切的岑傑命手下率領遊騎守在山下所有要道處,親自帶兵上山搜尋,小白也帶上了紀靈奎等人,揮刀開辟著道路向山上尋找。
    太子動了岑傑手下的人,讓他卷入了這場莫名其妙的兵變,不知情的城門值衛又因太子的一席話而放縱他逃竄山林。這個梁子已經結下了,如果太子翻盤,他絕對沒有好果子吃,斬草除根這麽簡單的道理經小白點破,自然要貫徹到底!
    可是半路殺出一個刀鋒,這家夥早在扶蘇搭救菏華的時候就與自己別下了苗頭;昨夜在臨淄城與太子兵短兵相接的時候,兩人也在對方陣中發現彼此;現在又在斬草除根的路上出現,簡直陰魂不散!
    於是在刀鋒繳械後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把所有管製刀具統統管製起來。
    要不是小白給手無寸鐵的刀鋒做思想工作,自己早就一招結果了他。臨了最後,還要跟自己搶人頭,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岑傑看似大度,實則包藏禍心的和他立下軍令狀,誰先收割德森頭顱,誰便是頭功,其他人算助攻!
    這個其他人包括有小白,也就是說這份軍令狀是三個人的搶功遊戲,小白知道岑傑的意思當即表示願意做見證者不做裁判。
    原本三分一的勝率陡然提高到二分一,對方又是手無寸鐵,岑傑也不推辭,舉雙手讚成。
    岑傑一路上山,正尋找間,突然有一名士兵叫道:“將軍,這裏有砍斷的樹枝草葉。”
    岑傑急忙湊過去察看,一時也無法確定是不是其他搜山隊伍留下的,便道:“追上去看看。”
    一行人追到一處空曠地帶,沒有明顯的標誌,失去了追蹤目標的痕跡,正想尋找一個方向繼續搜尋,突然樹叢中一陣撥動,似乎是有人或野獸靠近,岑傑一行人立即持刀戒備。
    樹叢一分,從中鑽出一個人來,一身狼狽,手中還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一見岑傑等人,那人先是嚇了一跳,繼而看清岑傑的模樣,不禁大喜叫道:“將軍,小卒刀鋒,遵從聖諭反正啦!”
    從樹叢中鑽出的這個人正是刀鋒,他急急丟了刀,趨前兩步,雙膝跪倒在地,口中喘著粗氣,將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高高舉起,看來為了這顆頭顱,刀鋒廢了不少體力。
    岑傑一看那顆人頭,不由一驚,隻見那顆人頭怒目圓睜,悲憤震驚的神情猶自掛在臉上,正是太子德森。
    岑傑失聲道:“太子?”
    臥槽,刀鋒跟德森約好的吧?你們是有用什麽路標做記號吧?難怪我說刀鋒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原來早就知道太子在什麽地方!我也是氣急智短,看到他繳械就忘了搜身,讓他留了個匕首,你人頭都拿到手了,不是頭功是什麽?
    刀鋒急急點頭:“正是太子,將軍,小卒受吾王感召,毅然反正,殺了一眾叛賊,將軍您看,末將還為此受了傷呢。”
    我不看!你個吃裏扒外的窩邊草!還說得振振有詞!誰教你的說辭!
    岑傑略一遲疑,緩聲道:“你起來吧,本官帶你去見聖上。”
    刀鋒大喜若狂,連忙站起來,點頭哈腰地道:“謝將軍,將軍的恩德,小卒沒齒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