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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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父瞳孔緊縮,還保持著舉杯準備喝酒的動作,幾乎無法控製表情。
    陸母更是驚訝得合不攏下巴,嘴唇輕動,幾次嚐試想要說點什麽,最終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隻是睜大眼看向陸見川毫無異常的腹部。
    陸和景有些迷茫,看看陸見川又看看方行舟,似乎沒理解他說的是什麽意思。隻有陸和音先笑起來,打趣道“二哥,你說什麽呢被你嚇死了,好冷的笑話。”
    可等她笑完之後,餐桌又一次陷入安靜,沒有一個人接上她的話。
    陸和音有些訕訕,困惑地看向父母,發現他們竟都很嚴肅,似乎將陸見川的冷笑話當真了。
    陸和音“不是吧大家都這麽嚴肅幹嘛。”
    寂靜。
    片刻,方行舟從頭皮發麻的恍惚感中緩過神,明明陸見川說的是一個絕不可能的笑話,他竟不知不覺汗濕了手心,將陸見川的右手攥出了明顯的紅印。
    他淺淺吸氣,衝陸和音笑了笑,聲音仍然有些不自然,打圓場道“是挺冷的,他最近總愛說這些,不要當真。”
    陸和景也反應過來,道“小川從哪學的笑話天氣已經夠冷了,再講這些菜都要凍涼了。”
    陸見川隻是笑。
    他靠近一些,攬住方行舟的腰,在他耳邊道“寶貝,我沒有在說笑話。”
    方行舟的身體一點點繃起,瞳孔移動,目光緩慢地落在他身上。
    “什麽”
    “我沒有在說笑話,”他重複了一遍,“沒有精神分裂,沒有妄想症,也沒有做非法代孕。我懷了一個新生命,貨真價實的新生命,現在就在肚子裏。”
    “”
    陸見川說這些匪夷所思的話時,神色太過認真,認真得感染到了餐桌上的每一個人,以至於新一輪沉默開始蔓延。這回,甚至連陸和音都愣住了,疑惑地看向二哥的肚子,表情有些滑稽,不知道是在懷疑自己還是在懷疑世界。
    方行舟轉過頭,不可置信地對上陸見川的眼睛。
    陸見川的眼睛告訴他,他真的在正經地、嚴肅地、鄭重地講述懷孕這件事情。
    方行舟的嘴唇動了動,好一會才重新找回說話的方式,語氣還算溫和,耐心道“你是個男人,沒有這種生理結構。”
    陸見川點頭。
    “我們兩之間”方行舟說到這裏短暫地停頓,沒有講得太明白,“也不存在讓你懷孕的可能。”
    點頭。
    “是否患有妄想症需要去醫院做專業的檢查,患者本人一般很難察覺。”他溫聲道,“小鹿,你隻是最近壓力太大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好嗎”
    陸見川這回不點頭了,笑得兩隻眼睛彎成月牙,像一隻得意的壞心思狐狸。
    他鬆開攬著方行舟的手臂,彎腰從包裏拿出一份報告,遞給身邊人,道“老婆,你在臨床在太久了,忽略了人類科技的進步。我當然也可以懷孕,不僅
    僅是懷孕我們之間發生任何事都是可能的,因為我會無條件地滿足你所有的心願。”
    這一長段粘膩又肉麻的表白,並沒有在餐桌上激起太多波瀾。
    氣氛已經慢慢從冷笑話中脫離出來,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個宛如隕石砸地般的消息中,陸父握著杯子手抖得不行,喝一口酒,半口都灑在了衣服上。
    方行舟同樣意識到不對,尤其當他看到報告首頁那個熟悉的紅章時,心頭猛地一跳,平日裏穩到可以做一整天縫合的手不小心碰倒了碗。
    陸見川眼疾手快,在飯碗墜落成碎片的前一秒將它接住,放回桌麵,然後握緊愛人發顫的手,讓他可以穩穩拿住報告。
    和陸見川蹩腳的英語水平不同,這份全英文的醫學領域專業報告,方行舟看得飛快。
    保密實驗誌願者協議基因重組xy染色體分離體外培育男性腹腔改造高風險移植術後監測病曆dna報告孕囊b超
    幾十頁的報告,方行舟越看越心驚,看出了一身的冷汗。
    恐懼如潮水般湧來,他本身是醫生,所以深知這裏麵的每一項實驗風險係數有多高,幾乎是將人的腹腔劈開了重新塑造一遍,更別提接下來長達數月的孕期可能發生的意外,隻要任何一項不幸成為現實,他都不可能接受這個後果。
    報告最後幾頁是手術風險告知,密密麻麻長達幾千字,冰冷地描述著接下來可能出現的並發症,而陸見川在下方瀟灑地簽了名字,用他醜到極點的字歪歪曲曲寫下“本人已知曉全部風險,並自願接受手術,一切後果自負。”
    再往後一頁,是附帶的b超圖像。
    指甲陷入陸見川的掌心,他盯著最後的圖像,像是陷入了一場虛幻夢境,視野裏隻剩下那個深灰色的極小陰影,不敢相信它是真實存在的、且此刻正存在於自己男性愛人的腹腔裏的東西。
    一個新生命。
    屬於他和陸見川的新生命。
    可他心中生不起任何喜悅的情緒,複雜的怒火充斥著他的大腦。哪怕現在陸見川好好地坐在他身邊,用這份b超報告證明他的手術成功了、他終於如願以償孕育了屬於他們的結晶,但方行舟從這些冰涼的字裏行間中,無法自控想象出陸見川孤身一人躺在手術台上,到處都是血、消毒水、尖叫的心跳檢測儀、戴著口罩宛如惡魔的醫生
    隻要出現任何差錯,陸見川可能已經永遠離開他,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某個地點和時間裏。
    這種感覺和他帶刀參加婚宴、想要和陸見川一起赴死時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他無法自已,用力深呼吸想要穩住情緒,但連續好幾次失敗。
    神色越來越扭曲,他顧不上陸見川的家人都在現場,伸手去解陸見川的衣扣,想要找到他藏起來的傷疤。
    陸見川一呆,立刻握住方行舟的手,看到他慘白的臉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異研所出的這份報告可能太逼真了。
    心虛感瞬間達到頂峰,他悄悄把報告扔回包裏,惴惴地將愛人摟緊,用臉頰貼上他冰涼的臉頰,小聲道“沒事的寶貝,別怕,這些都是嚇唬人的,沒有那麽危險。我可是城市英雄,一下就恢複好了。你不是還幫我紋了身嗎那裏什麽都沒有,傷疤早就愈合了。”
    方行舟把手抽出來,抓住陸見川的衣領,啞聲質問“為什麽要做這麽危險的事為什麽不和我商量”
    陸見川收緊手臂,心虛得額頭冒汗,幹笑兩聲,道“都是我不好,真沒事兒,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以後要生二胎一定提前跟你商量。”
    說著,他親吻他的嘴角,然後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
    “它被你嚇到了,你看,”陸見川壓低聲音,“是不是在動”
    肚子裏的胚胎非常爭氣,方行舟的手一貼過來,它立刻鼓起幹勁,拿出一周前要吃饕餮時的氣勢,全力翻滾,讓陸見川的肚皮動了一下。
    方行舟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低下頭去,死死地盯著那處,爆發的情緒慢慢冷卻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過分恐懼後的真空期,大腦有些木木的,看著兩人交疊的手回不過神。
    肚子緊接著又動了一下,比剛才更明顯,是陸見川假裝出來的胎動。
    方行舟猛地深呼吸,忍不住將手貼得更緊,一股無法言語的感覺湧上心頭,衝散了他的理智,讓他甚至沒想起來剛剛發育成孕囊的胚胎根本不可能製造胎動。
    “感覺到了嗎”陸見川低聲問。
    方行舟臉上一片空白,沒有了平日裏的銳利,顯得有些無措和迷茫,點了點頭。
    陸見川笑起來,抬頭看向對麵震驚到呆若木雞的家人們,道“如你們所見,我說完了。沒什麽大事,大家繼續吃吧,菜都要涼了。”
    陸家人“”
    方行舟的反應已經證實了這件事的真實性,但他們仍然感到陣陣恍惚。陸和音在大哥手臂上用力擰了一把,陸和景疼得喊了一聲,回過神來,轉頭問“掐我幹什麽”
    陸和音神情迷茫“我不是在做夢”
    陸見川“不是,和音,你現在很清醒。”
    “男人懷孕”
    陸見川攬著魂飛天外的老婆,故作矜持道“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隻有愛和不愛的區別。”
    陸和音簡直懷疑自己的世界觀出了問題,將這句話品了幾秒,竟然忍不住點了點頭,看向家裏的另一位適齡男性,對大哥道“二哥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陸和景還了她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冒著冷汗道“看我做什麽不是行不行的問題,我連對象都還沒找呢。”
    陸和音不知又想到什麽,從椅子裏站起身,俯身湊近陸見川,小聲問“你在哪家機構做的能推薦給我嗎我男朋友最近一直說想和我結婚生孩子,要是他能生就好了”
    陸父用力咳嗽了一聲。
    陸母伸手把女兒拉回來,臉色還有些驚魂不
    定,道“亂問什麽,小川肯定是肯定是”
    後麵的話,她沒法說出口。
    陸見川的身世是家裏最大的秘密,不出意外的話,她和丈夫兩人會將這個秘密一直帶到墳墓裏。
    陸見川從來都不是她的親生孩子。
    他是不屬於人類世界的、強大到宛如神明般的存在,政府與陸家簽訂協議,讓他以陸家二少的身份成為家裏的一份子,作為交換,將有人為陸家的事業保駕護航。
    她一開始害怕得要命,整宿整宿的做噩夢,生怕新來的“家庭成員”一個發怒,把陸家變成血流成河的墳墓。可十年過去,她的“次子”一直如此溫和有禮,好像是她真正的親生兒子。
    所以,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並不像女兒那樣以為這是一個拙劣的玩笑,甚至有那麽一瞬,她感到了貨真價實的喜悅,好像自己有了親孫子。
    她頓了許久,將沒能說完的話補全“他做這個肯定是有什麽保密協議的,哪能輕易讓民眾參與。”
    陸父給自己的杯子裏加滿紅酒,作為家裏年紀最大、思維最傳統的長輩,他的接受程度似乎有些超過了,居然主動舉起杯子,僅僅聲音有些不自然,道“不管怎麽樣,這確實是個好消息。我們舉杯慶祝一下,恭喜小川懷了孩子,我和你們媽媽終於也要升級做爺爺奶奶了。”
    詭異又喜慶的氣氛中,眾人紛紛跟著舉起杯子。
    陸見川那杯也是紅酒,被方行舟換走了,換成了橙汁。
    陸和音緩過最初那陣衝擊,後知後覺開始感到興奮“恭喜二哥恭喜行舟哥”
    陸和景仍然有些遲鈍,勉強道“恭喜。”
    陸母複雜地看了一眼次子的肚子,道“恭喜,希望你整個孕期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陸見川笑吟吟道“謝謝大家。”
    清脆地碰杯聲,方行舟將滿杯紅酒一飲而盡,喝完後還嫌不夠,又倒滿再來了一杯。
    酒精衝散了過分濃鬱的情緒,兩杯酒下去,他的耳廓帶上了薄紅,神色卻仍然遲鈍,向陸父機械般地道“謝謝。”
    陸父笑道“謝什麽,今天是個好日子,都別愣著了,快吃。”
    眾人重新拿起筷子,被爆炸性消息衝擊之後反而來了食欲,開始其樂融融地繼續家宴,甚至自然地聊起了男人懷孕的可能性、懷孕注意事項、育兒小知識。
    一頓飯吃到九點多,方行舟把帶來的禮物分完,和陸見川一起告辭離開陸家。
    陸母仍然不放心,一直送他們到停車場,生怕兩個新手爸爸對懷孕毫無準備,追著講了許多孕早期該做的檢查、該吃的補品。
    兩人耐心地聽她講完,然後輪流和她輕輕擁抱。
    “不用擔心,媽媽,”陸見川道,“我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舟舟是醫生,他也會監督我的。”
    陸母轉向方行舟,握住他的手。
    “小舟,”她有些踟躕,不確定方行舟是否知道陸見
    川的真實身份,也擔心他們這段超越世俗的感情能否真的走下去。
    她希望他能知道真相,又害怕他知道真相。
    很多情緒在心頭回轉,最後化成一句話
    “拜托你多多照看他。”
    方行舟認真道“您放心。”
    陸母露出笑意,點點頭。
    方行舟喝了酒,回程開車的變成了陸見川,他和駕駛風格和方行舟截然不同,一腳油門躥出車庫,風馳電掣地駛向主路。
    以前,方行舟從來不阻止他飆車。
    但今天,剛開了不到一公裏,他開口道“慢點開。”
    陸見川收到命令,立刻把駕駛速度放慢,情緒還沉浸在沒有被發現異常的興奮之中,碎碎念道“老婆,你今晚喝了好多酒,是太高興了嗎有沒有喝醉我家人都很喜歡你,爸媽多給了一把鑰匙給我,讓你空了隨時上門吃飯。”
    方行舟沒說話。
    陸見川以為他醉得太厲害,說話越發沒顧忌“肚子裏的蛋今天也很高興,一直安安分分地睡大覺,好難得。你不知道,它平時特別煩,動不動就在裏麵鬧騰著要吃東西,又饞又倔又不聽話,也不知道是像誰肯定不像你,你小時候很乖,不吵不鬧,像個漂亮的洋娃娃,我一眼就從人群裏挑中了你。”
    副駕的人依然沒說話。
    上高速前的最後一個紅燈,陸見川踩了刹車,穩穩地將車停下,終於有空回過頭來看身邊的愛人。
    方行舟沒有醉,他正死死盯著陸見川的肚子,瞳孔亮得驚人,額頭帶著細細的汗意。
    陸見川微微一愣。
    “舟舟”
    方行舟伸手,隔著柔軟的毛衣貼上那塊皮膚。
    陸見川低低地笑,笑的時候腹部會震動,像是在回應他的動作“摸到什麽了”
    方行舟沒說話。
    陸見川耐心地等待,直到紅燈變綠,他重新啟動汽車,在紛飛的大雪裏將車駛上高速。
    方行舟仍然保持著這個動作,似乎著了魔。
    因為限電的原因,高速兩邊的路燈沒有開,四周一片漆黑,車燈的光亮投出去不過杯水車薪,瞬間被黑暗稀釋,隻能照亮眼前一小片飄舞的雪花。
    整個天地似乎隻剩下他們所在的這處溫暖小天地。
    陸見川聽著愛人激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產生了過分幸福的暈眩,甚至想就這麽一直在暴雪中開下去,載著方行舟,以及肚子裏在茁壯成長的、屬於他們的血肉。
    “舟舟”他呢喃,握住那隻放在腹部的冰涼的手。
    方行舟深深吸氣,重新靠近副駕的椅子裏,像是終於找回了神魂,啞聲開口“疼嗎”
    陸見川眨眨眼。
    “什麽”
    “手術,”方行舟低低道,“疼嗎”
    陸見川怔了一下。
    甜意滲到舌根。他明知手術不過是一個迫不得已的謊言,卻還是忍不住一邊感到
    愧疚、一邊悄悄享受這種關懷。
    在經曆了巨大的衝擊之後,他的愛人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並不是關心肚子裏的孩子,而是關心他。
    陸見川彎起眼睛,輕快地說“當然不疼,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不要擔心,我現在非常健康,上周李警官帶我去做體檢,體檢結果全部合格。”
    方行舟的手用力扣著車門邊緣,將指甲扣到斷裂,卻像感覺不到疼痛,又問“具體是什麽時候的事”
    陸見川早就準備好說辭,壓住心虛感,小聲道“兩個月前,你去首都參加醫學論壇的時候。”
    聽到這個回答,冷意從腳一直升到頭頂,方行舟閉了閉眼,緩過這陣情緒,幾乎不敢想如果陸見川當時如果出了事該怎麽辦。
    “因為不想我擔心,所以瞞著我”他極力克製自己。
    陸見川“唔。”
    他坐立不安地動了動,道“這裏麵還有一些更深的原因,老婆,你遲早會知道全部真相,再等等,等孩子出生,好嗎”
    他單手把方向盤,另一隻手和方行舟十指相扣,又道“我愛你,我隻是想要一個我們共同的孩子,讓他繼承我們的血脈,然後健健康康地、長壽地活下去,活到我們都死了,骨灰爛成泥,成為樹的養料,而他還能活在這個宇宙裏,作為我們相愛的證據,永永遠遠,直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天。”
    方行舟沉默地聽完,然後將他的手拉到嘴邊,在手背上印下一個沒有溫度的吻,許久,才開口道
    “我也愛你,小鹿。”
    陸見川的呼吸變粗,手背輕蹭愛人的臉頰,腹部開始激動地發熱。方行舟又一次親吻他的手腕,語氣平緩許多,似乎已經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道“還記得訂婚宴結束第三天的早上,我在車裏跟你說了什麽嗎”
    陸見川“嗯”
    他會記好方行舟說過的每一句話,但自從懷孕之後,不知怎麽,很多記憶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是說要我慢慢開車嗎”他遲疑道,“我會的,我一直記得。”
    方行舟“”
    陸見川的心微微一跳,轉頭去看,卻見方行舟笑了笑,岔開話題,道“主治醫生的聯係方式能不能分享給我我需要確認你現在的身體情況,以及接下來的注意事項。”
    陸見川道“恐怕不行,這個是保密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有些忐忑不安。
    但方行舟什麽也沒有提,隻是“嗯”了一聲,耐心道“明天能不能跟我去體檢”
    陸見川鬆了口氣,欣然道“當然可以,都聽你的。”
    方行舟“現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一點都沒有,”陸見川反複道,“我的移植非常成功,沒有任何副作用,現在甚至精神得能跑一整場馬拉鬆。”
    方行舟呼出一口氣。
    他神經質般的捏著陸見川的指腹,仍然生不起任何喜悅,情緒發悶,道
    “小鹿,我知道你很想要這個孩子,但我無法承受他帶給你的風險。你接受手術是在兩個月前,之後還要熬八個月,還有”
    “行舟,”陸見川打斷他,以極為篤定的、不容置疑的語氣,一字一頓“相信我。”
    這三個字撞進鼓膜,他的情緒似乎被什麽東西鎮住了。方行舟茫然了兩秒,瞳孔渙散,下意識地點頭想要臣服,順從道“好。”
    陸見川勾起嘴角“乖。寶貝,這些都沒什麽,你隻是今天受了驚嚇。”
    “嗯”方行舟木木地說。
    之後,兩人再沒有談論手術相關的事情,一路安靜地回到家裏,一起泡了暖和的熱水澡,然後上床準備睡覺。
    方行舟仍處於陸見川的影響之下,意識迷離,被愛人摟在懷裏,很快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陸見川同樣困得連打哈欠,親了一下懷裏人的額頭,倒頭就沉入夢鄉。
    睡到一半,隱隱約約的,似乎有什麽潮濕微涼的東西碰到了他的腹部。
    陸見川平日裏可以整晚整晚不睡覺,趁這個機會放肆欣賞枕邊人可愛的睡姿,眼也不眨一直看到天亮。可自從懷孕之後,他晚上會變得虛弱,睡得也越來越沉,像是被什麽東西奪取了一部分力量。
    所以,即使察覺到異常,他依然遲遲無法醒來,一個分神又重新沉睡過去。
    等到再次有一點意識,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仍然有熟悉的東西貼在他的腹部,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他終於無法再忽視,強迫自己睜開千斤重的眼皮,第一反應是伸手去攬枕邊的人,卻攬了個空。
    這個攬空讓他猛地清醒,立刻看向枕側。
    方行舟不在。
    今天方行舟接受了自己的心理暗示,應該會沉沉地睡上一覺、第二天醒來後順利地忘卻部分情緒才對
    他嚇出一身冷汗,剛想探出觸手去找人,忽然,被窩深處有什麽動了一下。
    陸見川整個人僵住。
    他沒有掀開被子,而是從睡衣裏悄悄伸出觸手尖,頂部變幻出一個沒有瞳孔的眼球,在黑暗裏飛速轉動,將裏麵的景象收進眼底,反饋給本體。
    方行舟正以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勢蜷縮在被窩裏,雙手抱腿,臉頰貼著陸見川的腹部,似乎在聽裏麵的心跳,又似乎在安靜地盤算著什麽。
    陸見川一開始以為他睡著了,小心地動了動,想要將人重新攬回懷裏。可這時方行舟竟也跟著動了動,仍然貼著他的腹部不願離開。
    他沒有睡。
    他在黑暗裏大睜著眼,盯著被蹭上去的睡衣下露出來的腹肌。
    意識到這一點,陸見川慌神了兩秒,極力放輕聲音,生怕嚇到被窩裏的人,溫柔地問“寶貝,你在做什麽怎麽不睡覺”
    方行舟沒說話。
    好幾分鍾的安靜,陸見川喉結滾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方行舟的額頭“哪裏不舒服嗎”
    方行舟終於對他的
    話做出了反應。
    他緩緩伸展身體,因為長時間保持這個姿勢的原因,關節發出酸澀的哢哢聲。陸見川心疼地將他抱進懷中,掀開被子的一角,讓他呼吸到外麵的新鮮空氣,雙手輕輕捏他僵硬的肩膀。
    不睡覺的方行舟衝他笑了笑,出乎意外地極為平靜,道“沒做什麽,就是看看你。”
    陸見川“”
    老婆一開口,他百分百可以肯定方行舟還處在他的影響下。
    可為什麽會不睡覺守著他的肚子做什麽提前開始學習孵蛋嗎
    陸見川親吻他的嘴角,小聲問“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它在我肚子裏睡得很香呢,不要擔心。”
    方行舟緩慢地點了點頭,又問“為什麽沒有傷疤”
    陸見川用手掌捂住他的眼睛。
    他在心裏暗暗歎氣,開始後悔選擇異研所的方案。早知舟舟如此在乎手術的危險性,他不如直接操控他的思緒哪怕會違背他一直以來遵守的原則。
    “沒有傷疤,”陸見川在他耳邊小聲說,“微創,已經好了。”
    被蒙住眼睛的方行舟仍然不放棄,手掌摩挲著,再一次貼上陸見川的腹部,在上麵一寸寸地摸,然後停留在下腹處“是這裏嗎”
    “嗯,”陸見川道,“這裏還有你幫我紋的紋身。”
    方行舟像是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鬆懈下來,重新靠近陸見川懷中,幾乎是無聲地昏迷了過去。剩下陸見川一人還清醒著,再沒有睡意,看著老婆夢裏還緊皺的眉頭,胸口陣陣緊縮。
    他心疼得不停親吻,從眉心親吻到下巴,再從下巴吻上來,反反複複,像大狗在安撫自己的伴侶,守著他一直到快天亮,才終於扛不住眯了一會。
    再醒來時,床的另一側已經涼了。
    陸見川立刻翻身起來,連鞋也顧不上穿,光腳大步走到客廳,大聲確認愛人的存在“行舟”
    幾秒後,方行舟拉開廚房的推拉門,鎮定地問“怎麽了”
    陸見川大鬆一口氣,勾起嘴角,笑道“沒什麽。早安,在做什麽好吃的”
    方行舟也朝他露出淺淺的微笑。
    一如陸見川所預料,他大約是忘記了一些過分激烈的思緒,整個人變得很平和,甚至有種淡淡的、說不上來的神聖母性。
    他說“在做牛肉麵。我想起來,這段時間你的食量總是大的反常,是不是受懷孕的影響”
    陸見川回房間穿上拖鞋,懶洋洋地揉了揉頭發,朝著廚房靠近,道“是啊,它特別能吃,喂多少都餓,而且特別喜歡吃肉。”
    踏進廚房,他迫不及待想要從身後抱住係著圍裙的愛人,再和他接一個美妙的早安吻。
    可一靠近方行舟,他便停下了腳步,鼻翼敏銳地動了動,隱約聞到了
    血腥味。
    而且是熟悉到了骨子裏的、甜的、帶著極致誘惑力的血腥味。
    陸見川所有的
    表情都在瞬間消失,瞳孔詭異又危險地豎起來,完美臉龐上隻剩下非人類的無機質感,直勾勾盯著方行舟的背影,來來回回急切地搜尋,想要找到血腥味源頭
    “你受傷了。”他用的是陳述句。
    緊接著,他喉嚨裏發出的音節開始變得斷續,聲音古怪離奇,不像用人類的聲帶所能發出的語言。
    “很重很重的傷是誰我要殺掉他撕碎吃下去決不允許”他用力抓住方行舟的手臂,瞳孔越發透徹,好像沒有生命力的玻璃,“傷口滲血在在”
    方行舟手裏還拿著切菜的刀,轉過身來。
    陸見川的瞳孔收縮到極致,僵硬又緩慢地低頭,看向方行舟的腹部。
    下腹處
    血腥味的來源
    一個極為恐怖的念頭湧上頭頂,甚至震住了他沸騰的殺意,就像他昨天輕而易舉震住方行舟的情緒那樣。
    他不可思議不敢深想。
    他緩緩地在方行舟麵前單膝跪地,盯著圍裙覆蓋的那寸皮膚。
    方行舟放下手裏的刀,抽出紙巾,擦幹淨剛才切牛肉沾上的肉汁,溫柔地撫摸陸見川的頭發,輕聲道“小鹿,你忘了我那天在車上說了什麽。”
    直到方行舟現在開口,陸見川才發現,他此刻是完全清醒的,絲毫沒有受到昨夜的暗示影響,意誌頑強到已經突破了人類肉體所能抵達的極限。
    陸見川開始發抖,他拚命回想,試圖抓到一點準確的記憶,終於,有什麽東西隱隱約約浮了上來
    方行舟開口
    “那天,我在車裏跟你說”
    “如果你受了傷,我會在自己身上相同的地方製造相同的傷口,如果你不小心犧牲了,我會以同樣的方式結束生命。”
    “這不是威脅,是事實稱述。”
    “我愛你,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之間隻有共生和共死兩個選項。”
    他的語速平緩,情緒冷靜,一字不差。
    陸見川抖得更厲害,他臉色發白,眼中的恐懼越來越濃,小心翼翼地碰到圍裙邊緣,仿佛那下麵藏著世界上最猙獰的怪物。
    方行舟握住他的手,主動將圍裙和襯衣掀開,露出下腹處被完美縫合的傷口。
    一個由頂級外科醫生親自縫合的傷口,幾乎貫穿整個腹部,如同一條工整又醜陋的蜈蚣。
    巨大的暈眩席卷而來,陸見川幾乎要維持不住身形,閉上眼睛,隱藏眼皮下一片猩紅的眼球,手背上繃起條條青筋。
    方行舟彎下腰,親吻他的額頭。
    這個動作壓迫到傷口,讓裏麵滲出更多的新鮮血液。而肚子裏的胚胎為此極度興奮,無情地渴望著品嚐來自另一個母體的至高養料。
    陸見川已經無法控製人形,不是因為活躍的胚胎,而是因為方行舟的話。
    愛人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個世紀的海水,朦朦朧朧,溫柔深情。
    “既
    然你不惜一切想要一個孩子,那我們就用同樣的苦痛孕育這個孩子從你的肚子裏,還有我的肚子裏這樣我們才是永不可分割的。”
    陸見川猛地睜開眼。
    本作者獨行醉蝦提醒您最全的觸手攻揣蛋該掛什麽科盡在,域名
    這是方行舟給他的懲罰,專屬於他的懲罰。
    瞳孔消失,他的眼睛裏裏麵一片猩紅,眼球瘋狂轉動,甚至撕裂了眼角邊的皮膚,形成如蛛網般的裂痕,像貼在肉上的仿真人皮出現了皸裂。
    方行舟愣住。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撫摸皮膚斷裂的地方,確認它們是不是真的傷口
    可下一秒,陸見川的人形徹底崩塌,無數觸手躥出,裝滿整個廚房,瞬間將他包裹成繭。
    這是第一次陸見川在沒有遮住愛人視野的情況下,向他展示自己的完整本體。
    蠕動的觸手相互摩擦,粘液與粘液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嘰咕嘰咕聲,一顆構造複雜的神秘大腦懸浮在無色的腦粘液質中,被薄到吹彈可破的透明皮膚包裹,扭曲了廚房裏的時間與空間,讓這裏成為不可能被窺探的絕對密室。
    兩隻猩紅的、沒有瞳孔的眼球從粘液質中浮現出來,死死盯著觸手包裹的人類生物,濃烈的目光猶如實質,幾乎能讓所有目睹之人瞬間發瘋、甚至爆體而亡。
    某一瞬的時間裏,方行舟的瞳孔成功映出了透明大腦和觸手的模樣。
    下一刻,強烈的腦波衝散了他的全部意識,他甚至還來不及產生任何思考與情緒,表情已經徹底凝固,瞳孔破裂,皮膚層滲出血,屬於人類的脆弱肉體極速走向崩塌
    隨後,溫柔的觸手將他纏繞,從口器中分泌大量粘液,果凍般將愛人浸泡其中。這些粘液像是有生命力的東西,把細胞當成縫合線,快速穿梭於方行舟的傷口之間,解析、複製、修補甚至能短暫地倒流時間。
    破碎的瞳孔重新複原,滲出的血液回歸血管,下腹那條貫穿了整個盆骨的傷痕迅速消失
    每修複一處,陸見川便朝人形轉化一部分,直到方行舟的身上所有的疤痕消失不見,皮膚變得如同剝了殼般光滑細膩,一部分思維也被修改得嚴絲合縫。
    觸手、粘液和大腦全部消失了,廚房重新回歸日常,陸見川仍然身穿居家服,嘴角帶著深情的微笑,微微眯眼,欣賞著愛人微微發亮的皮膚。
    咕嚕咕嚕。
    灶台上,已經燉了一個多小時的牛肉發出美味的響動。
    陸見川的聲音慵懶又華麗,一如過去無數個日常的早晨。
    “早上好,寶貝,你怎麽站在這裏走神”
    方行舟茫然地睜開眼。
    大腦好像泡在幾萬尺深海之中,記憶出現一小片空白,情緒遲鈍且謹慎,似乎他剛從一個深深的、讓人感到不安的夢境裏醒來。
    他有些害怕,下意識地低喃愛人的名字“陸見川”
    陸見川走近他,伸出手臂,將他溫柔地摟緊懷裏,低頭親吻他的嘴角“怎麽了”
    熟悉的體溫和幽香將他包圍,忐忑不安的心很快落到了實處。方行舟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從這種莫名其妙的不安情緒中脫離出來,回抱住眼前的人,道“早。我或許是沒休息好不知怎麽迷糊了過去。”
    陸見川笑得更深今天請假休息一天
    想看獨行醉蝦寫的觸手攻揣蛋該掛什麽科第 23 章 生命嗎請記住域名
    “不行,我的年假已經用光了,”方行舟說著,又忽然想起什麽,嘴角也帶上笑意,看向愛人的腹部,“它怎麽樣還乖嗎”
    陸見川拉過他的手,讓他的手掌貼上孕育著新生命的地方。
    “很乖。”陸見川說,“但早上起來沒能看到爸爸,它正感到委屈。”
    手掌接觸的地方溫暖,平坦,帶著他們無限的希望和喜悅。方行舟小心地摸著,眼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側過身來又一次與陸見川接吻。
    吻完,他掀開燉著牛肉的琺琅鍋,帶起一陣溫馨的濃香“吃牛肉麵好嗎”
    “好啊。”陸見川輕快地應著,從身後環抱住他,禮尚往來般將手伸進老婆的毛衣裏,輕輕撫摸他的下腹處。
    這裏光滑得好像從未存在過疤痕。
    陸見川忍不住心情愉快地輕哼起小調,將頭靠在方行舟的肩頸處,享受地來回蹭著。
    從現在開始,在方行舟心中,他將成為億分之一的天生雌雄同體,通過體外受精,順利且健康地孕育了他們的孩子。
    對於這個解釋,懷裏人似乎接受得非常順利。事實證明,比起異研所那些繁瑣複雜的科學知識,他的愛人似乎對脫離現實的東西更加寬容。
    陸見川深深嗅著他發梢的香氣,瞳孔中浮現出一點期待。
    等到生產
    老婆一定也能輕易接受他們的孩子是一個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