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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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虞的身形擠在這狹小的安全屋實在難受,他無法站直身體,必須得伏低腦袋,縮著肩膀。
    他想,他現在的姿態一定很難看。
    進入安全屋後,周遭就又靜悄悄的了。安全屋內漆黑一片,淡淡的血腥味從鼻尖飄過。林虞剛剛用手臂擋住了刺向自己的尖刀,刀刃割開衣料,劃出一條口子。
    外麵是什麽情況一概不知,他是否進入假冒偽劣的安全屋也無從尋找答案。
    與要風度不要溫度同源同理,林虞想要站著死。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林虞推開了安全屋的門。
    “看來我的運氣不錯。”
    推開安全屋,林虞發現他回到了之前的小屋子,屋子中央的橫條底板還嵌著他隨手放進去的一塊拚圖碎片。
    他收回眼,撩起自己的衣角,撕下一截邊角料,往手臂上纏。
    隻有一隻手並不太好操作,林虞垂著脖頸,咬住布料的一端。
    昏暗的直播間畫麵,林虞一個人默默地療傷。
    危機暫時解除,彈幕飄了起來。
    剛才嚇得我心髒驟停
    好在小虞選擇了正確的安全屋
    啊,林虞受傷了
    老天爺請您保佑林虞順利過本,不要再受傷了
    老天保佑
    佛祖保佑
    畫麵裏,林虞處理好了傷口,他試著活動受傷的手臂,隻要不怕疼,手臂還是能夠活動的。
    林虞不怕疼,還行,不影響。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底板,暗自思忖著。
    場景的變換因於他把拚圖碎片嵌入底板,這是前提。而這七塊拚圖碎片從外觀來看一模一樣,找不出任何差異點,也找不到入手點,這是事實。最後是橫條形狀的底板,拚圖碎片要想完美契合,必須得橫向排列,這是條件。
    前提、事實、條件組合成完成拚圖的規則。林虞心中了然,不出意外的話,每塊拚圖碎片嵌入底板都是引發場景變化的開關。拚圖碎片觸發的場景是拚圖的指引,類似於尋常拚圖碎片上的圖案,就像拚圖會以圖案為依據逐步進行,他需要根據這些場景完成拚圖。
    林虞睨著嵌在底板的這塊拚圖碎片,他事先並不清楚拚圖規則,加之場景切換得太快,且進入這個場景他就深陷危險,他不太確定場景到底指引了什麽。
    為了驗證心裏的猜測,林虞將這塊嵌在底板的拚圖碎片摳出來,又重新放了回去。
    比起其他全然未知的拚圖,雖然這塊拚圖的場景是開櫃殺,好歹他能有個準備。
    這次林虞做足了準備,在拚圖嵌入底板,場景變化的刹那,他就開始掃量視野裏所看到的場景。
    他仍舊在衣櫃裏,透過衣櫃縫隙僅能看到一架輪廓模糊的床。
    因提前獲知衣櫃外有人守株待兔,林虞沒有輕易離開衣櫃。他輕輕地在衣櫃裏磨蹭,尋找能夠看到更多的視野位置。
    這過程中,手臂沒再傳來疼痛,林虞伸手捏了捏,發現手臂的傷口消失了。不僅如此就連撕下的衣料都重新回到了原位。
    林虞沒有訝異,心裏有了譜。
    衣櫃縫隙太窄,無論林虞怎麽調整,視野也實在有限。他不動了,打算跟守株待兔的人比比耐心。看看如果自己始終不離開衣櫃的話,這個麵具人是離開還是打開衣櫃。
    耐心的比試是林虞單方麵開始,也是他單方麵結束。
    不行,比不過。
    那十二個小時的時限不允許林虞在衣櫃裏耗下去,於是他再次推開衣櫃門。這回他沒有回頭去看麵具人,而是盡可能多看環境。
    很普通的臥室,床單整潔平鋪。
    身後氣流湧動,麵具人舉起尖刀刺來。
    林虞喚出安全屋,隨便挑了一間躲避。
    漆黑一片的安全屋,鼻尖又飄來血腥味道,可他剛剛並沒有被刺中。
    林虞了然地捏了捏手臂,鑽心的痛表示消失不見的傷口回來了。
    林虞不再折磨自己,他從安全屋出來,看到眼前場景後便再次感歎自己運氣不錯。
    他又一次挑中了正確的安全屋,回到了副本起始的昏暗小屋。
    這回,他走到底板前。拿過幾張拚圖碎片,指頭蘸了蘸手臂傷口的血,在拚圖上寫了標號,16的號碼。隨後,他摳出嵌在底板的拚圖碎片,寫上最後一個編號7。
    “032,我覺得副本不應該叫碎裂拚圖。”林虞笑著說,“應該叫剪輯大師。”
    腦海裏032並沒有任何回應,林虞也不在意,低頭看被自己編號的拚圖碎片,又看看自己的手臂。
    這一次進入碎片場景,林虞雖沒看清太多,但收獲頗豐。
    一樣的環境、一樣的人物以及一樣的劇情。他依舊出生在衣櫃,麵具人依舊在衣櫃外守株待兔。
    場景從頭開始了,而不是接著上一次繼續下去。
    支撐這個結論的是床單。上一次林虞在躲避刺殺時,弄亂了床單,被劃傷的手臂在床單上滴落了鮮血,然而這一次進入場景後,床單卻是整潔的。
    總不可能麵具人在守株待兔的中途還去洗了床單。
    林虞心下肯定,拚圖碎片暗藏的不是場景,而是一段影像。
    隻有影像具有這樣的特質,無論結局再如何混亂,隻要把進度條倒回開頭,一切就又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的環境、重新開始的人物以及重新開始的劇情,所以他的傷口消失直到離開影像才又回歸。
    林虞想,與其把這些東西叫做拚圖碎片不如叫做碟片。每張碟片記錄著一段影像,而拚圖底板就是dvd,將拚圖碎片嵌入底板,就是將碟片放入dvd。
    然後dvd按照碟片的插入順序播放。
    他要完成的拚圖就是將碟片排序,將碟片影像連貫在一起,讓底板能夠播放出完整的內容。
    林虞覺得自己的起名很不錯,把混亂的影像拚接成成片,這就是剪輯師該幹的事。
    可惜032不理他。
    單從外觀,無法探知拚圖碎片裏的影像,這就需要林虞一個一個去試。為免重複嚐試浪費時間,所以林虞給七塊拚圖碎片編了號。
    但這看似簡單的查閱影像卻也危機四伏,很顯然,他是真身進入影像,說不準在影像裏還扮演著什麽角色。手臂上傷口足夠說明,他會因為影像的內容受傷甚至死亡。
    林虞喚出來安全屋,看了眼數量。他的猜測沒錯,安全屋的使用次數隻有一次,他已經用掉了兩個正版安全屋,算上假冒偽劣的安全屋,現在的安全屋的總數還剩下四個。
    可手裏還有六塊待觀看內容的拚圖碎片。
    有點難搞了。
    不再浪費時間,林虞把7號拚圖碎片擱在了所有拚圖碎片的最底下7號拚圖碎片的內容是守株待兔,沒有前情提要,也沒有啟下的伏筆。7號拚圖碎片的正確拚圖排序隻會靠後而不會靠前。
    隨後他拿起1號拚圖碎片,放入了拚圖底板。
    就在1號拚圖碎片置於底板的刹那,腳下場景瞬間切換。
    為免又是一個開櫃殺,林虞以最快的速度熟悉著周遭的陌生場景。
    他此時身處在一間暗室,比起那個昏暗的小房間,這間暗室的麵積大出不知多少倍。
    一張圓桌占據了暗室大半麵積,林虞就坐在圓桌中央。
    手臂的傷口再次消失,一根指頭粗細的鐵鏈拴在他腳踝,將他限製在圓桌附近。
    林虞也不打算離開圓桌,圓桌上有一些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繞著圓桌一共有十二張座位,每個座位前擺著一個麵具,麵具下都置著一把尖刀,且尖刀下都壓著一封信。
    林虞拿過最近的一封信,拆開來讀“感謝諸位接受我的邀請相聚於此,諸位都曾殺過人,或許往後還會繼續殺人。諸位都是最頂尖的殺人狂,再次感謝諸位的光臨。邀請諸位的緣由我已在邀請函中寫明,近日我被一個難題困擾,輾轉反側無法睡眠。死亡是美妙的,可死者卻麵露巨大苦楚,仿佛我給他們帶來無盡災難。驚恐與鮮血毀掉了死亡之美到底怎樣才能完美殺人呢我為諸位準備了試驗品,還請諸位能夠為我解惑。”
    “大吉大利。”林虞眉眼彎彎。
    1號拚圖碎片有完整的前情介紹,並且受邀的殺人犯還沒聚集,說明1號拚圖碎片的排序靠前,且極有可能是首位。
    看來需要他拚湊的成片主題是驚悚犯罪。
    高醫生說得沒錯,笑口常開好運自然來。
    隻是
    林虞重複“試驗品。”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又看了看自己的腳踝。
    他身上沒有邀請函,又被鎖在圓桌,看起來他在影像裏確實有身份他就是這個待宰的試驗品。
    叮鈴鈴
    空氣裏突然傳來急促的打鈴聲,一個腳步在暗室外響起,且停在了門口。
    林虞飛速拿走圓桌上所有信封,就在暗室門將要推開前,他捏著鏈條從圓桌翻身而下。
    尋到一個座位坐下,拿起座位前的麵具扣在臉上。
    他坐姿挺拔,沒有任何慌亂。
    還抬頭去看進來的人。
    進來這人將自己的頭藏在寬大的連衣帽,他低著頭,於額頭的發隙間深深地窺了林虞一眼。隨後在林虞對麵坐下,他也注意到桌上的麵具。
    殺人狂總是不願意暴露自己的真容的,他也將麵具扣在自己臉上。
    沒有任何交流。
    這正合林虞心意,他不動聲色把鎖住自己腳踝的鐵鏈往桌下的深處藏。
    叮鈴鈴
    打鈴聲再響,又是一位殺人狂的到來。
    既然已有兩個人戴上了麵具,他坐下後也戴上了麵具。
    慢慢地,殺人狂越來越多,林虞身邊的椅子被抽開,有殺人狂無聲地坐在他的身旁。
    林虞的餘光裏,身旁這位伸出疤痕交錯的手,拿起桌上的麵具。
    彈幕都要緊張死了,一個普通人混在一堆殺人狂裏是什麽體驗他們試著代入林虞,窒息的代入感使得他們呼吸凝固心跳加速。
    大多殺人狂的智商不低,反偵察能力很強,直播間的畫麵很清楚,這些殺人狂落座後就用他們或是陰狠、或是警覺、或是冰冷的目光打量著暗室以及身邊的人。
    一個殺人狂就足夠讓人避之不及,更別提這一屋子的殺人狂。但沒辦法,安全屋有使用限製,用一個少一個,況且還有一個魚目混珠的假貨。能躲避危機的安全屋僅剩三個,從數量上,安全屋絕無可能支持林虞查閱所有拚圖碎片的影像。
    真正能讓林虞活下來的從來不是安全屋,而是林虞自己。他必須待在這裏,待到1號拚圖碎片的影像自動結束。
    直播間畫麵裏,林虞已經被無聲地打量數次,他身旁的殺人狂目光下移,往桌下看。
    直播間觀眾呼吸霎時勒緊。
    隻要殺人狂目光再落一分就能看見林虞腳下的鐵鏈,從而發現林虞並不屬於他們之間。
    彈幕戰戰兢兢地飄起
    嚴春又暈了
    不行我好害怕,我得把他弄醒
    我有點羨慕你們倆,我一個人在家
    就在直播間觀眾緊張之時,他們看見林虞偏頭,很輕聲地對身旁人說了什麽。聲音太小,觀眾無法聽清,但這個人抬起了頭沒有再看。
    叮鈴鈴,叮鈴鈴
    直播間不斷傳來尖銳的鈴聲,很快暗室的圓桌後坐滿了人。
    直播間四人的神經繃緊,十二個位置坐滿,如果影像還沒有結束的話,說明真正的危機才剛要來臨。
    叮鈴鈴,在圓桌坐滿十二人後鈴聲再響。
    危機到來,彈幕凝固。
    直播間畫麵裏,第十三個殺人狂推開門,落座的人抬起頭朝他看去,他用陰鬱的目光回望眾人。
    位置滿了,麵具也沒有剩下。
    幾乎都是高智商、反社會人格的他們立刻意識到
    啊有趣,試驗品混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