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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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從烏雲密布的天幕中傾瀉而下,雨點密集而沉重,衝刷得不僅是宏偉宮殿,還有屋簷下被人努力隱藏的秘密。
轎車停靠在宮殿正門,仆人打著黑傘迎出來,從後座下來的穿醫生製服的男人,在仆人的護送下快步跑上台階。
他懷中緊緊護著一個文件袋,顧不上被積水打濕的褲腳,急匆匆向內走去。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皇家醫學院現任副院長帕特。
“奧瑟殿下呢”他邊疾走邊問。
“奧瑟殿下好像正在書房議事,您要不要先見淩熠殿下”
“好,好,好。”帕特一連聲應道。
淩熠獨坐床沿,望向窗外暴雨,眼神卻近似放空。
“淩熠殿下,您,您,您糊塗啊。”
帕特一進門就急慌慌地說。
“您怎麽能,偷偷吃這種東西呢”
他抽出懷裏的文件袋“這是奧瑟殿下昨天送到醫學院的藥片,要我連夜化驗它的成分。
“是,您吃的這種副作用是相對較低,但再低它也是藥,藥怎麽可以亂吃我好歹也任過您的主治醫生,您服藥前為什麽不問問我呢”
淩熠語氣平淡,一副被發現隻能認命的口吻。
“我問你,難道你會同意嗎”
帕特啞口“我那我當然不會同意可我不同意的理由不是您想的那一個。”
他顧盼左右,壓低嗓音“我反對不是因為我要逼迫您為奧瑟殿下生孩子,而是
“而是您吃了也是白吃啊”
淩熠終於起了比較明顯的反應“什麽意思什麽叫吃了也是白吃”
“要我怎麽解釋呢,事實就是您根本就生不了孩子”
淩熠一點點瞪大眼睛。
“不是您的問題,當然也不是殿下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我隻是一個醫生,我能力有限,把aha改造成oga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我不是魔法師,不是做個手術就能改變您的生理構造,讓您跟oga一樣想生就生。”
“那你為什麽騙奧瑟殿下說可以”
“那,那不是因為,奧瑟殿下太想要小孩子,我要是直說不行,多傷他的心啊。”
帕特聲音越來越小“所以我就想著,緩一緩,再緩一緩,等時機成熟再告訴他,也許到那時候他就沒有那麽想要小孩了。”
他一口氣交待完畢,淩熠沒接話。
帕特偷瞄,卻發現淩熠的視線越過他,定格在他背後。
帕特急忙轉身,身子涼了半截。
“奧、奧瑟殿下”
寢宮內的氣壓比暴雨傾盆的室外還低,低得像另一場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奧瑟盯著帕特“你騙我。”
帕特“”
他又轉向淩熠“你也騙我。”
淩熠低下頭,準備迎接他的大發雷霆。
奧瑟深吸一口氣,點點頭,緩慢地一字一句
“好,很好。”
兩個人設想中的風暴沒有來臨,說完這句話後,奧瑟轉身離開了房間。
帕特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不動怒的奧瑟殿下,看起來好像更可怕了。
“事已至此,隻剩最後一個辦法”
淩熠看著他垂死掙紮“什麽辦法”
帕特把一樣東西塞進他手裏。
“等殿下回來,您跟他裝裝可憐,撒撒嬌。他那麽寵您,興許心一軟,就原諒您了。”
淩熠攤開手掌,掌心靜靜躺著一瓶眼藥水。
帕特猶在自憐自艾“至於我,您若是有心就替我說兩句好話,不想也沒關係,我可以安安靜靜地死。”
雨水不停歇下墜,暴力拍打著車窗。
車窗降下三分之一,雨絲爭先恐後往裏擠。
微弱火光照亮昏暗,奧瑟偏過頭,光亮在指縫間明明滅滅。
空氣濕度過高,一連點了幾次才點燃。
白煙緩緩從唇縫溢出,煙霧在車內繚繞,與窗外的雨霧一起模糊了燈光與視線。
雨聲愈發喧囂,人卻陷入靜止,唯有指間的煙頭兀自燃燒著,喻示在車廂內,時間依然在流逝。
唐德與一眾仆從站在遠處台階上,遙遙看著,沒有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敢勸。
某個年輕仆人說“我從沒見過奧瑟殿下這個樣子。”
唐德“我見過。”
“什麽時候”
唐德沉默,回憶起他第一次見到奧瑟。那年他未滿十二,殿下也才剛成年。
父母帶著他吊唁貝爾伯爵,周圍的人都沉浸在悲痛中,隻有他年少不更事,東瞅西望,一眼瞧見遠處車內的長皇子殿下。
那天的他除去沒有點煙,就跟今天一樣,一動不動在車裏坐著。
身邊有人落淚,有人慟哭,唐德卻有一種感覺,車裏那個安安靜靜的殿下,比所有人都要難過。
淩熠坐到近乎石化才重新等到奧瑟回來。
他默念帕特的叮囑,卻一句軟話都說不出口。
“3小時47分鍾。”
淩熠茫然地抬起頭。
“從你進手術室到出來的時間,也是我將你視作家人的時間。
“3小時47分鍾不長,但我卻花了三十五年才等到。
“從我接納你為家人的那一刻,你在我心裏比任何人和事都重要。
“我是真心實意為你放棄皇位,甚至認真考慮過不做皇帝將來要做什麽。
“遊曆山水也好,擺攤賣麵也行,隻要跟你在一起,我都可以。
“可你不一樣,你還年輕,這個世界能吸引你的太多,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同學,甚至你的手機,你的遊戲,你的賽車,統統可以排在我的前麵。
“你寧可舍棄自己的健康,也不願跟我坦誠。你不是不能跟人分享秘密,隻是那個人不是我。
“但是沒關係,我有耐心,我可以等,等到你把我看得跟我看你一樣重要為止。”
從奧瑟說到三十五年時,淩熠又垂下頭,直到最後一句,才重新揚起臉。
奧瑟對上淚眼朦朧的淩熠,心頓時軟了一截。
他走過去摟過淩熠的頭。
“好了,這件事以後不提了。以後如果你想要小孩,我們可以領養一個,把眼藥水擦了吧。”
淩熠頭埋在他小腹,用力搖了搖。
“怎麽,不願意那就不領養。”
淩熠仰起頭“不是眼藥水。”
他指著地麵“您進來前它就掉了。”
奧瑟微怔,果然在地上發現了無辜的瓶子。
他長歎口氣,合上眼,重新將人摟了回去。
席勒的房間被徹徹底底檢查了一遍。
除了十幾顆被改造過的糖果,還多出一件淩熠的衣服。
“這是什麽”奧瑟指著衣服問。
席勒嘴唇緊閉,一言不發。
“你來找我,說你願意像哥哥一樣無條件保護淩熠的安全,要我信任你,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信任”
席勒低眉垂目,對奧瑟的指責沒有半句反駁。
“貝爾舅舅的忌日就快到了,你父親說要等祭拜結束再走,我同意了。你也收拾一下,結束之後你跟他們一起走。”
一成不變的表情終於出現裂縫,“奧瑟殿下”
淩熠推門而入“藥是我強迫他買的,我的命令他不敢不聽,您要處罰也是罰我,跟他沒有關係。”
“那他私藏你衣服的事怎麽說”
淩熠看到自己的衣服,卡了下殼,又急中生智答道“有次出門太冷了,我埋怨他都不想著帶件外套,所以他隨身備一件有什麽奇怪,唐德不也經常帶著您的衣服”
奧瑟不想深究他的話是真是假“我已經這麽決定了,回頭會安排新的貼身侍衛給你。”
淩熠急道“一開始我不要他,是您說有個熟悉的人在身邊免得我不自在,非要把他塞給我。現在我好不容易適應了,您又要把他換走。”
“我當然希望有個熟悉的人在你身邊,但是這個人不能觸碰底線。”
奧瑟在這件事的態度上表現得毫無轉圜餘地,席勒低下頭,準備接受自己的命運。
淩熠氣呼呼站了半天,最後走到最遠處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對不起,我保不住你,殿下知道我生不出小孩,肯定不會像過去那樣凡事都由著我。”
奧瑟皺眉“你在胡說什麽”
“我何止是保不住你,要是哪天帕特副院長研究出又能讓aha變oga、又能讓aha生孩子的方法,我連我自己都保不住。”
“淩熠”
“
與其等到那時候殿下趕我走,還不如我也收拾收拾行李,跟你們一起走得了。”
奧瑟瞪著淩熠,明知他為了威脅自己故意說氣話,卻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他目光轉向席勒,席勒頓時頷首奧瑟殿下,從今以後我會恪守本分,絕不越線半步。4”
奧瑟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實習期延長半年,再有一次,即刻走人。”
“多謝奧瑟殿下”
席勒麵朝奧瑟倒退出門,淩熠也要跟著溜,被奧瑟叫住。
“誰讓你走了”
淩熠靠牆乖乖站好,跟剛才耍賴時判若兩人。
“過來”
淩熠貼著牆邊,像螃蟹一樣橫著溜到他跟前。
奧瑟把人抱上桌沿坐著,這個高度二人近乎平視。
“生不出孩子保不住自己我趕你走”
淩熠小聲嘟囔著“那還不是因為你非要趕人走,就算是榔頭用順手了都舍不得丟呢。”
“你不是用順手,是因為隻有他能配合你欺上瞞下,換成任何一個人,早就來告訴我了。”
淩熠眼珠東轉西轉,就是不與奧瑟對視。
“那不是打小報告麽,他要是打小報告,早就被我趕走了。”
奧瑟搖搖頭,放任他繼續在自己辦公桌上待著,自己坐下來處理公務。
淩熠隻安靜了一會會兒,便試探著問“殿下,您為什麽那麽想要小孩啊”
“因為喜歡。”
“小孩子哪裏好,又吵又鬧。”還亂翻別人家東西。
“不是所有小孩都跟你小時候一樣。”
“我,我哪裏又吵又鬧了,您又沒見過小時候的我,我以前可乖了。”淩熠撒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
奧瑟一聲輕笑,意義明了。
“那您想領養什麽樣的小孩啊”
“暫時不想了。”
“為什麽。”
奧瑟飛快地往紙上寫字,頭也沒抬“我發現家裏有一個小孩已經夠了,我等他長大。”
“”淩熠臉頰漸漸發燙。
唐德進來送文件,看到坐在辦公桌上的淩熠,一點也不驚訝,還樂嗬嗬打了聲招呼。
“殿下,今天的晨報給您放這兒了。”
晨報首頁刊登著訃告,淩熠眼尖,一眼認出訃告上的黑白照片。
“這不是舞會那天”
唐德“是她,伊登侯爵夫人,那天雖然把人送到了醫院,可惜還是沒搶救過來。”
要不是前一天淩熠從蘭澤那裏收到消息,泰莎成功以假死逃脫,這會兒已經在返還蜂巢的路上,他就信了。
做戲做全套,他還是露出吃驚又惋惜的表情“是嗎,她做那種事雖然不對,但也罪不至死。”
“她對不起伊登侯爵,可侯爵還是難過得不得了,準備按最高規格舉行葬禮。殿下,您去參加侯爵夫人的葬禮嗎”
“不去,但我給他準備了吊唁禮,葬禮當天你替我送過去。”
“是什麽”
“更換那間客房所有家具和地毯的賬單。”
唐德嘴角抽搐“嗬嗬嗬”
“還有那個伍德,今後不準他再踏入希爾德貝裏一步。”
“他本來就不是本國人,第二天就被薩利大公遣返回國了,您應該是不會再見到他了。”
淩熠在心裏鬆了口氣。
唐德“對了,淩熠殿下,您就不好奇那天對您不敬的肯特男爵什麽下場”
“唔”淩熠胡亂猜測,“那天他被我捆在地上,莫非他收到了隔壁客房地毯的賬單”
“豈止是地毯呀,殿下把他八百年前犯過的事都翻出來,合理合法地取締了他的爵位,而且按照規定,他要把過去十年領過的全部俸金上繳國庫。
“這個肯特本來就是個末流貴族,沒有產業沒有封地,所有俸金都被他花天酒地揮霍掉了。如果月底還拿不出錢,他就隻能去坐牢。”
淩熠聽的過程中嘴角漸漸上揚,雖然那天是他有意勾引,但對方如果沒有動歪心思,也不會上鉤。
他隻負責釣魚,結果還要靠執法者的鐵麵無私,有唐德在,不好感謝得太露骨,懸在半空的腳腕悄悄蹭上了奧瑟的大腿外側。
奧瑟正在寫字的手頓住,往斜上方瞄了他一眼。
淩熠仗著自己背對唐德,故意衝他舔了舔虎牙。
奧瑟什麽都沒說,低頭繼續旁若無人地批注。
見他不拒絕,淩熠腳尖往更危險的地方探去。
唐德看不見桌下風光,但總感覺氣氛有些詭異。
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成了他們y的一環。
“要不我先出去”
奧瑟視線直直射過來,唐德一激靈,雄獅在領地發現入侵者,豈不就是這種眼神。
他立馬屏住呼吸,避免被極速升高的aha信息素侵入身體,邊點頭哈腰邊後退。
“突然想起來我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就先不打擾您二位處理公務了哈。”
他逃出書房,不忘貼心地把門鎖好。
多餘的人一走,坐在辦公椅上的人站了起來,強勢靠近。
淩熠下意識往後倒,被奧瑟一手托住後腰。
另一隻手在他耳邊一抹,毫不示弱的oga信息素洶湧釋放,挑釁對手的濃度。
淩熠怕他看出抑製環被改造過,順手拿過來拋得遠遠的。
“摘了您可就別反悔。”
奧瑟進一步靠近,淩熠一條腿被迫屈踩在桌邊。
“誰反悔了。”他反問。
淩熠與他唇齒交纏,幾個回合,終於舍得分開。
伴隨急促的呼吸,淩熠取笑他道“公務還沒處理完,您還真打算當昏君呐”
同樣的呼吸急促,“不要管它。”
“您是不是從小到大都沒說過平民髒話,我來教您這個時候你應該說去他媽的公務。”
奧瑟盯緊他的獵物,嗓音因克製欲望而沙啞“去他媽的公務。”
淩熠嘴角得意地揚起“學得很快,這是老師獎勵你的。”
學生毫不客氣地認領他的獎勵,吐息交換,情迷意亂。氣氛烘托到最高點時,淩熠突然把人推開。
“忘了件事。”
野獸眼中充斥著被打斷的不滿。
淩熠反手把訃告上的照片倒扣了過去,衝他笑笑。
“跟你學的,不吉利。”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