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病貓

字數:4204   加入書籤

A+A-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料峭春歸 !
    椒房殿到榮昌門的那段路,怎麽就走不到頭呢,她跑呀跑呀,摔倒了還是連滾帶爬的往前去夠,快了,快了,榮昌門的城樓樓梯口就在眼前……
    要阻止他放出手勢,要阻止他向她僅剩的親人趕盡殺絕。
    許沅攀著石階邊的護欄爬上城樓。“啊宸!”
    她大聲呼喚,不是皇上,不是宸王,是啊宸。啊宸愛她,啊宸不會傷害哥哥的!
    她將所有的力量推攢到喉頭,疾聲大喊。血絲混著呼喊從嗓子眼冒出來:“啊宸不要。”
    可任她叫破了喉嚨,卻沒有一絲聲音能發出來。
    他立在城樓正中,帶著溫柔的笑,張著雙臂迎她。
    雖然聲音出不來,但啊宸知道她在說什麽吧?他一定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他像以前在王府裏一樣,目光溫柔含笑的望著她,望著他心愛的宸王妃。
    許沅想,隻要他放過哥哥,她就原諒一切,原諒所有,永遠在重重宮門裏陪著他。
    她提著裙擺向他飛奔,像以前每次偷著去見他一樣,臉上是收不住的愛與歡樂。
    他的笑他的愛都突然間皸裂落下,張開的雙臂向樓下長長的宮道揮指過去。
    銳箭破空的聲音在許沅的耳膜上狠狠的撞擊。
    “不!”
    “不!”
    她重重跌在他腳邊,不敢相信的仰望著他。
    “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她都知道今天是哥哥被殺的日子,她怎麽還是趕不及告訴哥哥不要進宮?她怎麽還是沒有先和他說明哥哥隻是來看她而非行刺他的?
    來不及,來不及,總是來不及!
    許沅緊著拳頭一下下的往自己心口砸,怨恨自己怎麽總是讓一切重演。
    身上的疼蓋不過心口的疼,心口撕裂著絞痛。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她的拳頭被誰握住了,抽不出來。
    月色從開著的後窗口鑽進來,朦朦朧朧的罩在床上,映出許沅一臉的苦痛和水漬。
    把她拳頭團在手心的人俯下身子,揩拭掉她的淚水,不自覺的用平時沒有過的輕柔聲音安撫:“許沅,別怕!別怕,是夢而已!”
    對,是夢而已!是夢而已!
    許沅聽了就這麽想,同時鼻尖往薄薄淡淡的清涼梅香處蹭,貪戀的深深吸一口,將頭也偏過去,滾燙的麵頰貼上俯身者微涼的側臉,攥緊的拳頭也慢慢放鬆下來。
    “這個樣子,倒像收起利爪的小貓。”隻是,在他麵前,小貓似乎總愛呲著尖牙揮舞著爪爪裝凶猛的老虎。
    藥丸喂進嘴裏,被唾液一層層融開,辛苦的味道讓小貓欲張嘴抗議,哼唧一聲,藥液卻抵著喉嚨霸道的逼她嗆咽下去。
    “咳…咳…”
    貓兒發著燒,被嗆後更是把小臉憋得通紅。
    他怕她嗆咳狠了把藥吐出來,忙一隻手托了她後腦勺,另一隻手把住她後背,穩穩地把她上半身帶起來。
    托住腦袋的手往下環著她的肩背,另一隻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助她把氣息順勻。
    貓兒把藥吞完了,滿嘴的苦澀,不滿的把頭垂了斜枕在他肩上,還直拿鼻子來回磨他的脖頸。
    一旦把她想成貓,她所有的小動作竟越發像貓咪一樣軟糯糯的粘人。
    熱氣噴在脖頸,鼻頭也貼著他的皮膚,他微一偏頭,自己的臉就與貓兒的小臉偎在一起。
    街上的更聲一輪蓋過一輪,待許沅燙的嚇人的體溫正常了,他才把人放平躺。
    小貓粘人,竟不知道什麽時候把他衣襟扒拉在她爪爪裏。他把貓貓放睡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不舍,讓他再次把臉貼著貓貓的。
    她抓著他的衣服,也是依賴和信任他的吧?也是不想他走的吧?
    他一邊這麽想,一邊假裝不經意般微微側動,磨蹭著她的臉蛋把薄唇落在她的耳邊。
    “嗯……”
    貓貓嘟囔一聲,嚇得他動也不敢動。
    過了一會,貓貓也沒有別的反應,他才小心的抬了頭,把衣襟抽出來後坐直,溫柔的把貓爪爪放回被子裏。
    咚~咚咚咚!
    更鑼一慢三快,已是四更天了。
    他從後窗出去,望著許沅站了好一會,才輕輕關上窗門,飛身離去。
    亓王府裏,翟叔因為亓王一早出門酉時才回來,回來後整個人無時不在走神,魂不守舍的。他擔心著,但主子不說,他也就隻能幹等著晚點拎了武陽來問。
    武陽從營裏回來,是酉末,日頭已經落下,府裏各處開始掌燈。
    “翟叔,我出去一趟,不必讓人守著留門,小門虛掩著,到時候我從小門進。”
    不等他問一句去哪裏,主子已經不見了人影。
    “武陽!”
    武陽在裏屋聽著這中氣十足的聲音,狼吐虎咽的刨著飯問翟嬸:“翟叔怎麽了?”
    “有事要問你呢。你吃著,我讓他進來問~”
    “別別別,還是我過去吧。”武陽就端著個海碗從後院走到前院,前邊照壁後的大廳裏找了個座坐下,一邊吃著飯一邊等翟叔發問。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根筋的混小子,什麽事都不上心。
    “咳咳咳~”武陽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飯噎著了還是讓翟叔用話噎著了。
    “你要問什麽就直接問,好好的吼孩子做什麽!”翟嬸跟過來,忙給武陽這背時孩子拍拍。
    武陽拿噎出眼淚的眼睛仰看著翟嬸,滿眼都是:還是翟嬸好,還是翟嬸疼孩子。
    “主子今天見誰做什麽事了?怎麽回了滿腹的心事?”被老婆子說道,翟叔哪敢再嚷嚷,隻撿要緊的問。
    “見誰……爺是陪七皇子去的迎福巷賀惠仁堂的東家開業大吉,依著七皇子的央求讓淩東家診診脈,沒什麽事啊!”武陽是和王爺一起出門的,但是在瞿謝街就分道去軍營去了。
    “診脈?難道是患了什麽隱疾不成?”
    翟叔說完就接到他家老婆子一頓好懟和一記白眼。
    “什麽隱疾能逃過蘅小子的手!你老糊塗了你!”
    對,老糊塗翟叔!武陽往嘴裏塞了口飯,拿崇拜的眼睛看著翟嬸直點頭。
    “那還能有什麽事?”
    “哦,對了,許小姐是淩東家請去揭牌的人。”
    “混小子,主子的事你不留心,那許家丫頭這麽隱秘的事你到都清楚!”翟叔來了勁,上去就要一指頭戳在武陽腦門上。
    翟嬸一巴掌拍掉老頭子的手,向武陽求證:“開業揭牌這麽重要的環節,那淩東家真讓許家小姐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