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克裏斯緹娜？
    臥槽，真的假的？
    聽到對方這麽說，徐束硬是一愣。
    雖然他心裏早有準備，按照已有的信息，猜測到顧月明體內較大概率融合了兩份記憶。
    但也萬萬沒想到，這份新增的記憶，居然就和最近重返過的遺跡‘亡者歸墟’有關，而且還和自己的關係如此密切！
    眾所周知的一點是，同樣是作為徐束傳奇模式生涯中，擔任“母親”這一身份的女人，克裏斯緹娜雖然並非徐束生母，但比起‘希島愛璃’這種所謂的親生母親，感情卻要深厚得多。
    後者可以說是空有血脈關係、情感上卻幾乎反目成仇的。
    而克裏斯緹娜，卻是一手將亞瑟帶大，參與他超過九成的人生甚至包括了“接生”，提供了百分之百母愛的存在。
    這樣一來，對於之前發現顧月明有些不對勁的地方，自然就解釋的通了。
    難怪在亞瑟的第一個老家時，顧月明會率先察覺到那隻生化母體的存在。
    合著原來她就是那個小家庭的另一位成員，那屋子她可比自己都清楚得多，並非是突然間獲得了超乎尋常的感知能力！
    這可真是江山代有媽媽出，一代後媽斬親媽了。
    不過，她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徐束警惕地盯著顧月明，順便看了眼太初卷是否有提示。
    後者寫著相當無語且沒效果的一句話：【呱！是你媽哎！】
    “……”
    無奈，徐束隻能自行判斷，自己思考，很快有了結論。
    現在自己牢牢拿捏著對方的死穴和把柄，想必顧月明不敢撒謊騙人；
    而且就算要撒謊，也不會這麽巧正好撒對點了，小姨看起來可並不像知道我認識克裏斯汀緹娜的樣子。
    所以，這應該是真的。
    也就是說，小姨現在變成“我媽”了……
    徐束眼神複雜，感覺實在有些難評了。
    不過，似乎很奇怪啊，顧月明是什麽時候被附身的？
    按照顧盼的說法，顧月明出現問題，可並非是進入遺跡後才發生的，而是早已有之，是在當初她們剛剛從D8B3區離開時，就已經發生的事情。
    換句話說，克裏斯緹娜早就已經離開遺跡了……等等！她當初是被地藏帶走了，而銜尾地藏曾出現在D8B3區廢土上。
    而相當“巧合”的是，顧月明和顧盼等人，正好也遇到過銜尾地藏！並且還被困在對方的幻境之中好幾天！
    也就是說，很大可能，從那時候開始，克裏斯緹娜其實就已經上了顧月明的身！
    嘶……
    “草！難怪當時銜尾地藏對我的態度相當古怪，臨走前還把蘭斯的結晶當見麵禮送給了我，難不成祂能認出我就是‘亞瑟’？！”
    “難道把克裏斯緹娜放到顧月明身上，也是祂的後手？”
    “祂想做什麽？”
    “既然認出我了，為什麽不幹脆直接和我明說？”
    “祂究竟有什麽目的？”
    “D8B3區被深淵入侵導致星塔隕落的事情，究竟與祂有沒有關係？”
    徐束腦海裏充滿了謎團。
    【根據著名原理“知道得越多等於知道得越少”，經過一番頭腦風暴後，你發現腦海裏的謎團果然更多了。】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幹脆問問神奇的銜尾地藏呢？】
    【你看，你掌握祂的完整祝詞，此地有祂的痕跡殘留，周圍甚至有大量的活人可以用來作為你獻祭的祭品。】
    【所謂擇日不如撞日，就是現在！把地藏揪出來，狠狠尻打祂！】
    太初卷給出了相當有建設性的提議。
    徐束目光一凝，深有同感。
    打從一開始進入遺跡、得到那些佛字的時候，他就有想法要通過獻祭，溝通‘銜尾地藏’了。
    隻不過當然不可能是在這裏。
    誰不知道和邪神溝通，那是充滿了未知危險？
    這種事情當然是要等回了安全區，在星塔最近射程內開展，再抓一波死刑犯當作祭品，才能進行了！
    到那時候，就算有什麽未知危險，自己也可以隨時提前結束獻祭。
    任何邪神，也均不可能在列陣子眼皮子底下做什麽小動作的，祂們甚至都不敢完全展露真身，隻能偷偷降臨一點所謂的意誌或是‘恩賜’，給予信徒。
    就這還得看信徒是否自願且主動接受，才能完成恩賜呢。
    一時間，徐束心中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和一個看似比較完整的計劃。
    而同一時間。
    顧月明宛如鵪鶉般低著頭，一會兒咬咬銀牙，一會兒緊張兮兮偷偷瞥一眼徐束的表情。
    當看到對方眼神一會兒疑惑、一會兒殺氣十足的時候，心中頓時就咯噔一聲。
    壞了！他果然對這個事情難以接受、很有意見、似乎想要殺了我！
    得，得自救……怎麽辦……可是我逃不掉啊……完了，這下我死定了，可我差點就要找到亞瑟的下落……
    顧月明心中絕望至極，可憐巴巴的樣子，像極了在超市裏因為偷竊被抓住的落魄女生，等待邪惡店主的發落。
    這時，她終於聽到對方的聲音。
    “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詳略得當地說，拖時間就宰了你。”徐束淡淡問道。
    果然，他對我的態度變得好凶殘……顧月明握了握拳，用力深呼吸道：“我來自於一個，應該叫做是遺跡的世界，就是剛剛死告嶺我們去過的那個地方。
    “大概一個多月前，我們獵人協會三家派遣新人，共同出去調查邊境線上的異常，說是任務，實為磨練；
    “這期間，我們不幸落入了一處秘境之中，遭遇了無法抵抗、無法想象的可怕事件，陷入了某種循環之中，這個你也知道的。”
    徐束點點頭：“嗯，繼續，說重點，你說你是亡靈，你怎麽進顧月明身體的？”
    顧月明頓了頓：“在陷入秘境時，她在意外中重傷，眼看著就要死了。
    “這，這個時候，我聽到了某個聲音，說我可以離開了。為了讓她不至於徹底死去，也為了離開這裏，所以偷偷進入了這具身體。
    “這讓她原本即將崩碎的肉身恢複了，而我也得到了大量的記憶，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一直以為自己就是顧月明，忘記了原本的身份，遵循著本能辦事……嗯，就是我們當時結伴一起回城的時候。”
    顧月明又頓了頓，略顯羞澀地看了徐束一眼。
    徐束麵無表情道：“繼續說。”
    顧月明表情一僵：“直到大半個月前，我逐漸蘇醒，回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和任務，我需要遵循一些冥冥中的指引，去尋找一些東西。
    “而她的靈魂，則依舊保持在當初支離破碎、將亡未亡的狀態，因為受損十分嚴重，還在等待蘇醒，假以時日的話，還是有機會恢複……”
    說話間，“顧月明”努力斟酌語言，時不時觀察徐束的表情。
    這並非撒謊，她說的也都是事實。
    隻不過在表達方式上，她進行了一定的修飾，讓事情顯得不是那麽殘忍、不單純是自己“占山為王”，而變得更像是無奈之舉，是出於善意但做錯了的事情。
    “事情本來是壞的，但是被我執行好了”。
    這就是顧月明，不，是克裏斯緹娜想表達的意思。
    在她看來，徐束既然和顧月明感情較深，那麽這將會大概率將成為自己活下去的籌碼——我並沒有想要主動害你的小姨，恰恰相反正是有我在她才能吊著一口氣，殺了我的話，她必死無疑；但留著我，她還有希望恢複！
    克裏斯緹娜卻不知道，此時的徐束卻已經悄然眯起了眼睛。
    作為靈魂融合的“過來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顧月明形容中存在的問題，看破她的小算盤。
    她一會兒形容顧月明是‘我們’，一會兒是‘她’，一會兒又是‘我’，感覺好像視角錯亂，似乎對她自己的狀態認知，並不是非常明確的樣子。
    看起來就好像是兩份記憶摻一塊兒，給人一種“混亂的、迷糊的、我分不清的”錯覺。
    但實際上，徐束就能一眼看出來，現在眼前的這位，根本就是徹徹底底的、“擁有顧月明肉身+記憶”的克裏斯緹娜。
    而真正的顧月明，則多半如她所言的那般，靈魂處於休眠狀態。
    雖然沒死透，但也是半條命在鬼門關內了，想要複蘇是希望很渺茫的事情。
    之所以認為顧月明沒死，當然是因為她作為“醫師”途徑超凡者，‘涅槃玄胎’依舊鮮活的原因了。
    克裏斯緹娜畢竟不是真正的顧月明，對記憶的掌握缺少真正的認知，是以並不知道，涅槃玄胎才是醫師真正的命，玄胎還在，醫師就還活著，區別隻在於活著的狀態。
    所以，顧月明和克裏斯緹娜，本質上就是兩個靈魂，隻不過後者讀取了前者的記憶。
    “難怪她對顧盼一點兒也不親近，因為她隻是複製記憶，卻沒有得到相對應的“情感”，這和我並不相同。
    “這不像我，我雖然能清楚分辨‘前世記憶、現世記憶’，但是看到養父母、妹妹的時候我會打心底裏感覺到親情溫暖，這就叫做既融合又剝離的狀態。
    “而克裏斯緹娜就是純剝離了……”
    徐束默默腹議，三言兩語之下，便通過自己的眼界，有了清晰的判斷。
    不過這下就難辦了。
    按照一般性的認知，在這種情況下，克裏斯緹娜本質上還是一個“陰靈”。
    陰靈附體、借屍還魂，這就是典型的“外魔”，類似於道門說法中的奪舍。
    雖然克裏斯緹娜的附身狀態相當密切，甚至達到了獲取原身的記憶、並且幾乎靈肉合一的境界，使得她甚至不會被星塔認為是邪靈，但這根本不是正道，是必須要幹掉的意外存在。
    要不就當作奴隸給牢牢圈養起來。
    可問題就在這裏了。
    從克裏斯緹娜的言語中判斷，其實現實之中和自己相處時間較多、感情較為深厚的也是她，而非顧月明這個“原身”。
    這情況對於顧盼來說的話當然是恰好相反了。
    這就比較難以抉擇了。
    而且，如果現在就把她“超度”掉，硬是選擇還顧月明一個清白和公道的話，顧月明大概率是是活不下來的，而自己將會再一次“大意失親媽”。
    因為獨立的陰靈出現在外麵，克裏斯緹娜將無法再進入邊境線內，隻能和其他怪物一樣在荒原上遊蕩，否則必遭星塔的普攻問候……
    嗯，以自己對“醫師”途徑的了解，至少達到三階巔峰，達到“戲命人”這個階段圓滿如意的情況，這個時候，再讓克裏斯緹娜脫離顧月明的肉身，而後者就能通過‘涅槃玄胎’當場複活了。
    之後，自己可以為身為邪靈的克裏斯緹娜重新尋找新的肉身；或者也可以幹脆成為顧月明的‘魂環’。
    作為“戲命人”，可以同時溫養三個以上陰靈、為其提供保障。
    其實更保險的選擇，是等她直接進階到“豐饒尊者”再進行分離，隻不過這看起來太過困難了。
    古往今來成為半神是多少人的奢望？太多人死在這獨木橋上。
    反而成為巔峰“戲命人”，隻要資源夠，希望還是比較大的，是屬於能看得到的目標。
    到時候就能讓克裏斯緹娜獨立出來，而顧月明也不會死亡，可以讓盼老師和她的姨娘重修於好。
    而在這之前，就讓她們繼續融在一塊，即當小姨又當媽，現場變成小“姨媽”……
    徐束左顧右盼，已經做出了比較公證、比較合理的選擇。
    略做思考後，他眼珠一轉，望向對方，淡定道：“我知道了，你現在就是顧月明。”
    “誒？我，我說的不夠明白嗎？其實我……”克裏斯緹娜懵懵的，似乎想要爭辯一下。
    然而徐束已經打斷道：“好了，事情就是這樣，此事不必再提，顧盼那邊我會來做和事佬。現在我對你有兩個要求。”
    “啊？這，那你說吧。”克裏斯緹娜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徐束，她現在不確定徐束究竟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但是不管怎麽樣，眼下的結果，對於自己來說，好像還不賴！
    徐束接著道：“第一，你對於顧盼的態度，得注意一下，既然你們情同母女，就得做好當母親的本分，不可對她再如此生疏。”
    “好，好吧。”
    雖然不知道這麽做是什麽目的，但克裏斯緹娜還是答應下來，並好奇問道，“那第二呢？”
    “第二麽……”
    徐束嘿嘿一笑，想著要不要問她猜猜自己是誰、然後暴露亞瑟身份、接著“母子重逢”什麽的。
    但想了想，他總覺不妥。
    他有信心，一旦相認，克裏斯緹娜必然會跟隨自己。
    可這樣一來，是不是就著了“銜尾地藏”的道了？
    自己可還不知道祂是否有惡意、想要做什麽的！
    略做思考後，徐束轉而說道：“你剛才提到，有冥冥之中的存在，指引你尋找什麽東西？”
    “這……”克裏斯緹娜眼神複雜，猶豫了一會兒，狠下心道，“其實，我曾經有一個養子，他也是和我狀態類似的亡靈，我來這遺跡之中，便是為了尋回他。
    “那冥冥中的存在，會指引我的道路，讓我和我兒相遇。可惜，這次我好像錯過了。”
    徐束：“……”
    謔，好家夥，原來是來找我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沒有錯過，你兒就在你眼前？
    徐束好笑地想著，心中微微有些感動。
    雖然隻是傳奇中的人生，但到底還算是還沒白疼她！
    不過話雖如此，徐束還是忍住了心動，沒有直接與克裏斯緹娜相認。
    不管怎麽說，他在弄清楚‘銜尾地藏’的目的之前，斷不能輕易引火燒身的。
    而且，這樣聽起來的話，似乎“銜尾地藏”也在通過克裏斯緹娜尋找亞瑟？
    也就是說，祂當初並沒有在廢土上，認出亞瑟其實就是我。
    嗬嗬，太初卷還是靠譜的嘛……
    徐束內心嘀咕了幾句。
    而克裏斯緹娜則依舊有些忐忑。
    她不敢主動提問，便隻能默默等待。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隨著虛空中似乎產生了一股宏偉的力量在拉扯自己，克裏斯緹娜頓時心中一喜。
    根據已經融會貫通使用的記憶和知識，她立即便已經反應過來，知道這是‘心火焚香爐’的持續時間終於結束，在列陣子的庇佑下，自己將會直接從遺跡中回到臨時搭建的平台。
    等到時候，我直接坐星塔飛機遠離此地，絕不和他在附近見麵。
    再把他好友給刪了，到時候任他如何，也休想找不到我了！
    克裏斯緹娜心中一陣緊張的同時，不知為何想到要把徐束刪掉又有些猶豫，似乎內心深處產生了強烈的抗拒，好像對徐束非常不舍。
    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直對徐束有著強烈的依戀感，畢竟還是靠著理智，克服了內心的抗拒，決定就是要這麽做。
    想來對方也不會為此，非要捏爆那枚玄胎選擇和自己爆了吧？
    等自己將來找到兒子，其他的事情將來再說吧！
    嗖！
    兩個拳頭大小的空間通道，正在前方逐漸擴大，一個指向徐束，一個指向克裏斯緹娜。
    不遠處，正在淡定刷怪的盧冰薇那便也是如此，有一個光圈浮現，正和江碧雲之間產生了聯係。
    她對盧冰薇、言火興還有隨後趕來匯合的“惡墮使徒”愛莉抱拳示意，表示自己就要離開了。
    而這時候，另一邊的克裏斯緹娜正內心激動，躍躍欲試。
    來了！來了！馬上就能跑了！
    等離開這遺跡，我便如鳥上青天，魚入大海，再不受這羈絆了呀！
    就在這時，徐束突然道：“哎，我看以你的脾氣性格，此番出去了斷不可能主動聯係我，所以我先插個眼吧。”
    “啊？什麽，什麽插個眼？”克裏斯緹娜呆了一下，又有被徐束戳穿小算盤的尷尬，又有害怕被他暴起發難的害怕。
    下一秒，趕在那擴大的光圈同時吞沒自身之前，徐束眼疾手快，從儲物袋裏將亞瑟殘靈取出，一把按在小姨腰後脊椎尾骨處。
    菇滋！
    亞瑟殘靈遇到活人後，立刻觸發本能，當場破開緊致的皮膚，融入進去。
    “咕！你你你……你幹了什麽？？！”
    克裏斯緹娜感受到自己好像被什麽陰冷的東西侵入體內，當場就難以自製地不斷打著冷顫。
    徐束嘿嘿一笑：“秘密，敢刪我好友你試試？”
    “我？”克裏斯緹娜雙腳一軟，又羞又氣，近乎站立不穩，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與此同時，虛空中，太初卷嘩嘩展開。
    在徐束眼前，金芒閃動，出現了一行小字：
    【偉大的主人，你成功建立道標聯係：亡者歸墟·亞瑟—（顧月明）！】
    下一秒，兩人同時消失在虛空中。
    而這時，正在目送江碧雲離開的盧冰薇，察覺到一閃而過的氣息，一下子眼睛瞪大，急忙衝天而起，扭頭四處張望，尋找。
    “怎可能……”
    “靈王的氣息！”
    “為什麽在這裏也出現了？”
    盧冰薇沒來得及辨認氣息來自於哪裏，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點，就發現目標已經消失在逐漸關閉的空間漩渦之中。
    隻隱約可見空間的另一頭，是金光閃耀、高妙玄奧的焚香爐，寧靜照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