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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借位

    這句話的意思不言而喻。

    會議室詭異地安靜下來，聶遠看了聞商連一眼，想不通他是怎麽大言不慚地，把“助人為樂”這四個字安到自己身上的。

    但聞商連今天的反常行為也不止這一個，聶遠試探著又問了一遍，“你願意搭這場戲？”

    聞商連不置可否，“我為什麽不願意？”

    “聞老師這樣的身份給我搭戲，”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慕阮阮，她勉強擠出一個得體的笑容，隱晦地拒絕道，“這多不好意思。”

    “縱橫丟的人，”聞商連掃了邊上的周權一眼，周權莫名被這一眼看得背後發毛，“我有責任找回來。”

    “那就這麽辦吧。”

    聞商連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相當於把縱橫擡了上來，情麵上已經不好反駁。再者說，聞商連如果願意演，聶遠自然是求之不得，戲好總是看不夠的，他幹脆一錘定音，

    “演戲是不分對手的。阮阮你不用有太大的負擔，哪怕是影帝，你也可以把他當成一顆白菜。”

    “聞白菜”對自己的新稱號倒是接受得很坦然，他起身越過周權，幾步就到了慕阮阮麵前。

    周權素有小商連之名，不僅是長相，連身高也是肖似的，站人麵前的壓迫感卻全然不是同一個段位。慕阮阮轉身背對臺下，裝作是對臺詞的樣子，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

    “聞商連，你什麽意思？”

    照這種走向，她最後難不成要去吻聞商連？

    “怎麽？”聞商連低聲反問她，“比起我，你更願意跟周權接這場戲？”

    “就白菜的質量來看，”慕阮阮輕嗤了一聲，“你們區別倒是也不大。”

    半空中的搖臂轉動起來。

    攝像機很快被拉到近景，慕阮阮轉過身，開口念出那句臺詞，

    “我聽聞凡間有這麽一句話，有道是生身為人，信命者凡，改命者貪，”

    一樣的動作，一樣的神色，連臺詞的力度都分毫不差，把兩條片子疊在一起，就像是有人按了回放鍵，她問，

    “如使君來選，你要做哪一種人？”

    “立身於世，”聞商連隻微微垂了下眼睛，他神色變化不大，沉默寡言的少年神君卻瞬間躍然眼前，“要做，就做最貪之人。”

    他們凝視彼此，在內行人看起來，此刻的聞商連和慕阮阮是極相似的。

    他們沉默的眼睛，仿佛會說話。

    “真巧。”慕阮阮輕輕一笑，“我也是。”

    這句話說完，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她擡手攀上聞商連的肩，踮起腳尖朝他湊了過去。

    是少女的騙局，是神裔的宿命，也是訣別。

    他們之間的距離眨眼縮在尺寸間。他的手挨上她的腰，溫度沿著尾椎一路而上，還有幾分愈演愈烈的架勢。

    一場戲而已，慕阮阮。

    她這麽想著。

    可急劇的心跳騙不了人。

    下一秒，慕阮阮搭在聞商連肩上的手用力一推，曖昧的距離迅速被拉開。

    對手戲對連貫性的要求更高，攝影機不負責放慢任何一場表演，接在臺詞後的情緒，三五秒之內給不到，就叫誤場。對於演員，這是足以致命的低級錯誤，何況她麵對的是聶遠這樣的導演，還是這麽關鍵的一場戲份。

    慕阮阮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時候垮下來的後果。

    可麵對聞商連，她還是沒有辦法。

    慕阮阮妥協似的嘆口氣，“不好……”

    她準備放棄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

    聞商連忽然俯身過來，他單手捏著慕阮阮的下巴，看起來像是捧著她的臉，卻是借著身位，將主機位的鏡頭遮了個嚴嚴實實。

    他對著攝像機低下頭來，像是被按下了升格鍵，那長眉薄唇占據了慕阮阮全部視線，她的記憶仿佛在倒退。

    越是久遠的故事，最先被回憶起來的，往往是微不足道的細節。

    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天，

    空無一人的自習室，被風吹動的書頁，窗外操場上，少年打球和奔跑的聲音，她在暖洋洋的日光裏偏過頭，看見身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闔上了眼睛。

    他眼底有很重的烏青色，不知道是因為拍戲熬了多少個大夜。慕阮阮忍不住伸手摩挲了一下那雙眼睛，見聞商連沒有醒來的跡象，她大著膽子一路摸索到了他的嘴唇。

    手腕被人捏住，慌亂中她撞進聞商連的視線，漆黑的瞳仁裏映著她的影子，情勢瞬間反客為主，

    “大清早叫我陪你來自習室，”他音色裏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你就是這麽複習的？”

    她下意識地閉上眼，可這一次落下的卻不是聞商連的吻，幹燥的指腹在她唇上稍稍用了力，像複刻回憶，有碾磨的意味。

    借位。

    做演員的基礎課，被聞商連做起來簡直駕輕就熟，這麽近的距離，連聶遠都沒看出什麽端倪。

    他的呼吸一觸即離，在慕阮阮怔忪的神色裏，聞商連一斂眉。像是有細末的微光從他臉上一晃而過，他輕聲開口，是故事裏的臺詞，

    “我都知道。”

    “精彩！”慕阮阮還沒反應過來，聶遠就率先鼓起掌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我還沒見過哪個新人，能在聞商連這種戲霸跟前，表現得如此遊刃有餘，看過這段表演我終於能確定。”聶遠他翻看著監視器，似乎還有意猶未盡，他朝慕阮阮點了點頭，眉目裏全是肯定的意味，

    “女主的人選看來是非你莫屬了。”

    就這麽……成了？她被選中了？

    人在直麵巨大的喜訊，會和初聞噩耗一樣，大腦會進入短暫的宕機。慕阮阮站在原地，在長久的錯愕中不知作何反應時，忽然聽到一聲輕笑。

    慕阮阮下意識的偏過頭，正撞在聞商連的目光裏，他長眉一挑，無聲地朝她道，

    “恭喜啊。”

    —

    娛樂圈哪有什麽秘密。

    人是中午定的，組訓是下午發的，晚飯過後，消息就已經在網上鋪天蓋地地傳開了。

    畢竟《如故》原著的粉絲基礎就不錯，再加上縱橫的投資和聶遠的加持，早在研發階段，這部劇就被圈內傾注了很大關注。旁的不說，這種班底的電視劇，男女主沒準就是新一線候選人，投資買股，當然是越早越好。

    等組訓信息在各大媒體人手上傳過一遍，大家的反應幾乎出奇一致。

    選秀剛出頭就能上聶遠的戲，資源關係，果然還是要看縱橫。

    可拋去靠背景的男主，這慕阮阮又是哪號人物？

    一個被超娛送去韓媒做練習生，被黑粉罵得狗血淋頭的小藝人，沒有背景沒有作品，拿什麽上聶遠電視劇的處女作？

    還沒等各大媒體人琢磨出個因為所以，周權的粉絲倒先鬧起來了。

    他們沖到聶遠工作室的微博下，列出了慕阮阮出道以來的十宗罪。又小作文式論述自家哥哥一路走來多不容易，結尾還不忘嚴辭抨擊了工作室的不公正不用心，核心思想就是，女主的選角我們很不滿意，必須換人。

    可惜周權的粉絲沒想到，自己一腳踢到了鋼板上。

    聶遠入圈以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對於網上的長篇大論，聶遠也沒客氣，直接甩了一段試鏡片段出來。

    好巧不巧，就是周權沒接上慕阮阮詞的那一段。

    視頻的最後，不知道失誤還是刻意，周權ng機的尷尬表情後，接了兩句模糊不清的音軌。

    “周權，要不是有縱橫給你做擔保，按我以往的脾氣，現在就讓你卷鋪蓋走人。”

    “可別。縱橫丟不起這個人。”

    隨著視頻的點擊量越來越高，一條留言默默在評論區崛起。

    “我沒聽錯吧？除了聶導，另外那個聲音是不是聞商連？”

    鍵盤俠們的筆槍舌炮忽然就啞火了。

    連聞商連都這麽評價自家蒸煮的演技，再爭下去，豈不是自取其辱。

    漸漸地，網上出現了新的論調。

    一部分是聞訊而來的原著黨，看了慕阮阮的演技後，表達了自己的期待；另一部分則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陰陽怪氣地嘲諷周權醜人多作怪，廟小妖風大。

    一直隔岸觀火的周權終於坐不住了，但麵對鐵錘如山，他也隻能欲蓋彌彰地發了條微博。

    “世上固然有很多種選擇，可她從來都是最好的選擇。羲姱你好，合作愉快阮阮吃不胖。”

    周權這條微博用的是《如故》裏伏晙的原句。看似是進組前的營業預熱，其實是向輿論變相地示好，表達粉絲行為與自己無關，自己和慕阮阮是良好的合作關係。

    正主都出來表了態，本來就被聶遠工作室懟啞火的粉絲，當即作鳥獸散，消失得立竿見影。慕阮阮也沒有計較試鏡時的摩擦，至少在表麵上，給足了周權體麵。

    “人可回天地之心，天地不可奪人之誌，賭注是你，我就不信命。伏晙你好，期待合作周權king。”

    網上的輿論此時已經相當一邊倒。雖然還有人把之前的黑料拿出來鞭屍，可造謠一張嘴，演技卻是實打實的。兩相對比，高下立判。甚至有許多shine的老粉，自發站出來澄清。

    其中點贊數最多的一條評論，來自慕阮阮的站姐。

    “有些話想說很久了，但在營銷號長期的洗腦包灌輸下，個人的力量確如蚍蜉撼樹。作為從shine成團一路追來的老粉，早在流言蜚語前認識慕阮阮。換做是你們，難道會相信把發燒的隊友一路背上車的人，會去霸淩隊友？會認為淩晨兩點還在練舞室，成團初期一天跑三個綜藝，最後累得道醫院掛水的人，是通過出賣色相上位？會覺得寫信鼓勵抑鬱症粉絲，用唯一的休息日去孤兒院做義工的人，會不善良？”

    “她可是在以排外著稱的e，公認的全a練習生，是被以刻薄著稱的韓媒，都承認過的門麵神顏。”

    <101nove.位，現在女主的人選，還是未來更遠更高的榮耀，我的女孩，她都當之無愧。”

    “苦盡甘來時我會比你先落淚。就像你的名字那樣，阮阮oon，做夜空中永不西沉的月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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