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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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探班
聞商連在這句話後揚了揚眉梢, 表情看不出來多大的?變化,隻?有語速一改往日的?不緊不慢,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
“那請問這位主考官, 我的?通過?標準是??”
慕阮阮頗神氣地一擡下巴,“看考官心情, 以觀後效。”
聞商連笑了一聲。
她對聞商連的喜歡始於十三歲。
從初時的?轟轟烈烈,到心灰意冷後的?不辭而?別, 這場感情收複於相隔四年後的?重逢,在一段玩笑般的?尋常對話後,他們的?關係卻悄無聲息地變了個樣?兒。
就像回程的?路上, 她伸進聞商連大衣兜裏的?手。
這條路似乎比來時短上很多,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近況, 不知不覺就到了酒店門口。破鏡重圓的?小情侶, 自有無限繾綣的?心思,慕阮阮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再?逛一會?兒?”
沒想到聞商連卻拒絕了她的?提議, “回去?吧。”
慕阮阮震驚了,“態度不積極,在思想考核中?是?會?扣分的?。”
“明天一早要起來拍戲的?難道是?我?”聞商連低下頭來看了慕阮阮一眼,“我後天才回劇組,分數總有機會?補回來的?。”
慕阮阮沒法反駁他的?理由, 卻還是?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個人明明之前主動得花樣?百出,戀愛寶典恐怕都沒有他的?招式多。怎麽真的?順了他的?心願, 反倒還裝起規矩來了?
某些微妙的?落差感在慕阮阮心裏冒了頭, 並在她回到房間上了床後,在消息裏看到那句淺嘗輒止的?晚安後到達了巔峰。
第二?天一早。
四五個小時的?睡眠, 是?演員工作的?常態。
慕阮阮化好妝出來,發現商務車邊等?著?她的?人,不止有拿著?咖啡和三明治的?小助理,還有一個格格不入的?聞商連。他換了一套休閑服,一隻?手抄在兜裏站著?,偶爾和一臉被收買模樣?的?小助理搭兩句話,和全妝全造的?慕阮阮相比,顯得過?分隨性。
見慕阮阮走過?來,他視線掃過?來,氣定神?閑地問了一句,
“蹭個車,慕老?師不介意吧?”
這個人不僅沒有一點乙方的?自覺,先?斬後奏的?本事還一套接一套。
“怎麽不介意。”慕阮阮深覺這種行為不能姑息,她停頓了兩秒,然後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我習慣在車上背劇本,有外人在旁邊我看不進去?。”
聽到“外人”這兩個字,聞商連微不可見地挑了下眉梢,他還沒說什麽,慕阮阮的?助理倒是?先?“誒”了一聲,
“可是?阮阮姐,劇本你不是?早就背下來了嘛?而?且今天的?拍攝也沒有飛頁。”
被當麵拆了臺的?慕阮阮,一點也不慌,她鎮定自若地鑽進車裏,“隻?背一遍怎麽夠,我對自己的?要求是?倒背如流。”
聞商連語氣誠懇,“慕老?師的?專業素養值得學習。”
回應他的?是?斬釘截鐵關上的?車門。
小助理同情地看了聞商連一眼,這位三金影帝在圈內何等?風光,大抵還從未領略過?被人嫌棄的?滋味。
可惜聞影帝心理素質一向過?人,在如此尷尬的?處境中?,還能眉目帶笑地問她一句,
“可以請司機師傅休息一天嗎?”
小助理在強悍的?美色攻勢下,依舊堅守底線地敲了敲車窗,先?詢問了一遍慕阮阮的?意思。車裏沒人應聲,她仔細揣摩了一下,覺得這也不是?拒絕的?意思,便跟司機師傅打了聲招呼,請聞商連上了車。
看得出來,到片場這條路,聞影帝實在是?輕車熟路,連導航都不用開。小助理給後座的?慕阮阮遞了早餐過?去?,看著?身邊盡職盡責的?‘司機’不免有些抱歉,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聞老?師今天也一起去?片場。早餐隻?買了一份……”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慕阮阮開口打斷她,手上的?劇本被她用來窗外的?光線,一點要翻開的?意思也沒有,她閉著?眼睛嗤了一聲,
“你看他的?樣?子就像吃飽了撐著?呢。”
小助理憋了一路的?笑。
等?他們四平八穩地到了片場,慕阮阮先?下了車。聞商連應該是?和聶遠提前打了招呼,劇組的?主創人員似乎都知道他今天要來,連一向深居簡出的?編劇賀辛也在。
除了一開始的?劇本圍讀,和後麵重要劇情的?討論修改,慕阮阮幾乎沒見過?她幾次,今天破例來片場圍觀,大概是?因為她是?聞商連的?粉絲。
連平時一向大大咧咧的?宋嘉野,都表現出幾分拘束。這種狀態在聞商連在監視器後落座,和聶遠聊了幾句今天的?戲份後,變得愈發明顯。慕阮阮不由奇道,
“之前在綜藝裏不是?已經混得很熟了,怎麽還緊張上了?”
“阮阮姐你不懂。”宋嘉野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聞老?師也是?在縱橫出道,現在還握著?縱橫百分之十九的?股權,有好幾次我見他來參加董事會?。之前在綜藝裏好歹有個同事的?關係擋著?,現在到了片場,就隻?剩下前輩和老?板的?身份了。”
“在老?板眼皮底下工作,哪個打工人不緊張啊。”他朝聞商連的?方向看了一眼小聲道,“我還刷到過?聞老?師銳評別人試鏡片段的?視頻,他說了句‘縱橫可丟不起這個人’。那種語氣那種措辭,評論區網友的?嘲諷,哇,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這句話慕阮阮倒是?耳熟得很,她伸手拍了拍宋嘉野的?肩膀,“自信點,周權是?臺詞都背不下來才被這麽說,相比之下你好得不是?一丁半點。”
他們今天要拍的?最主要的?戲是?那場宮變。
這是?慕阮阮第二?場古裝婚戲,也是?全劇本的?高潮,承接男女主情感拐點和關係變化的?重要劇情。
和羲姱參照西周的?全黑婚服不同,祝流箏的?婚服仿的?是?魏晉的?樣?式,那個年代追求的?“以無為本,返璞歸真”的?文人意趣,所以婚服罕見地以白?為主色,隻?以層層疊疊的?飾帶裝點,不見簪鈿,形如素鎬。
仿佛也預示著?祝流箏的?這場婚禮,是?一場風光無限的?……奔喪。
她奉旨嫁入東宮,十裏紅妝鳳凰轎攆,皇室給足了與她天命所配的?恩寵與排場。可她一個人在新?房從午後枯坐至落日,卻連應該前來引導流程的?喜娘都沒見到。
祝流箏並非墨守成規的?性子,她直覺不對,便自行揭了蓋頭,提著?喜燭就走了出去?。房門外夕陽收盡最後一抹餘暉,夜色裏的?皇宮像隻?蟄伏的?野獸,燭火幽微,她順著?冰冷的?朱牆往大殿的?方向走,這條原本她再?熟悉不過?的?路,此刻卻處處透著?詭異。
太安靜了。
祝流箏一路走來,一個人也沒有碰見。這可是?東宮,理應是?除了皇帝近側,守衛最森嚴的?地方。可此時卻像被哪方神?明下了禁製一般,一切人煙絕跡,靜得連她的?腳步聲都有回響,直到她一步踏出東宮,眼前的?景象忽然天翻地覆。
數不清的?屍體橫在地上,有的?死不瞑目,有的?麵目全非,斷掉的?四肢像破碎的?泥人般被隨意丟棄在地上,月色下的?地麵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血和硫磺的?味道混在一起。
祝流箏生平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她反射性地扶著?牆幹嘔起來,慶幸因為宮廷婚禮習俗繁瑣,她從昨天晚上就被禁食。若隱若現的?火光透過?遠處的?宮牆,幾聲慘叫淹沒在兵戈聲中?,昭示著?這場屠殺仍在繼續,卻是?勝負已分。
祝流箏強忍著?胃裏的?翻牆倒海,她沒有選擇逃跑。而?是?走向前麵的?金鑾殿。長裙曳地,素白?的?裙擺被血染紅。
無論前麵等?待她的?是?什麽,欽天監的?祭酒永遠不會?逃避自己的?命運。
可不過?須臾之間,這句從她出生起被反複灌輸,如刻進生命般的?絕對信條就險些被摧毀。
兩次。
一次是?祝流箏親眼看見自己未嫁的?夫君,被釘死在殿外的?長柱上,冷箭貫穿了他的?身體,他身邊倒著?死不瞑目的?梁元帝,殿上建極綏猷親筆題字像是?句無聲的?嘲諷。
一次是?她在焦土殘骸的?盡頭看見了梁聿澤。他坐在殿中?央的?鑾椅之上,看到祝流箏,他起身步步從高位上走下來,輕聲對她道,
“我說過?,我不信命。”
相同的?話語穿過?記憶時過?境遷,如今疊在她那一刻隱秘心動上的?,是?血光和屠戮。祝流箏對自己的?新?郎並沒有多少感情,說到底她奉命要嫁的?,終歸隻?是?東宮這個尊貴無比的?位置。比起憤怒,她更多的?是?悲傷。
祝流箏隱約清楚這個悲劇的?答案,卻還是?問了一遍,
“……為什麽?”
梁聿澤麵無表情地拂去?劍身上的?血跡,自然得像是?撣去?衣服上的?塵土,那個送她草編兔子的?少年似乎在這一夜消失了。
他語氣平靜,像是?陳述一個事實,“你又不喜歡他。”
祝流箏聲音冷了下來,“我不喜歡他,也不代表想要他死。”
梁聿澤說得很篤定,“你嫁給他,死的?人就是?我。”
祝流箏沉默下來。他們像在屍骨中?對望,像無聲的?對峙。可這並非梁聿澤想要的?結果,他上前一步調轉刀鋒,幾乎是?強硬地把劍柄塞進祝流箏的?手裏,
“你大可以來替他報仇。”
他手中?的?劍不知道奪走了多少人的?性命,祝流箏仿佛能聞到劍身上腥甜的?,血的?味道,金屬的?劍柄仿佛燙得驚人。她迫切地想把這件殺人的?武器扔掉,可梁聿澤偏不肯讓她如願。
祝流箏試圖掙脫未果,猛地拔高了聲音,“梁聿澤你是?不是?瘋了!”
“我是?瘋了。”梁聿澤在爭執中?甚至笑了,“這宮裏形形色色這麽多人,你為什麽偏偏要對我好。你早該知道,深山裏的?狼崽子是?養不熟的?。比起感恩,他懂得更多的?永遠是?侵略、搶奪、占有。”
像是?為了印證他這句話。
順著?他的?話鋒落下來的?,是?毫無征兆的?吻。他不願意把手上的?血沾在祝流箏的?婚服上,便用臂膀幫她緊緊箍在懷裏,絲毫不理會?她手上的?利器,吹毛斷發鋒利無比,隨時可以取走他的?性命。
監視器後的?聶遠滿意地喊了聲哢。
趁著?化妝師給演員補妝的?空當,他走到慕阮阮身邊講一會?反打的?要點。賀辛對這場戲也極為滿意,兩位老?師的?演繹遠比她預想的?還要精彩。她正想誇上兩句,一轉頭,卻對上聞商連緊皺的?眉頭。
他不說話的?時候,已經足夠有不近人情的?意味了,何況是?帶著?這樣?的?表情。賀辛猶豫了一下,小心地問了一句,
“聞老?師是?對這段表演有什麽看法嗎?”
聞商連把視線從主演身上收了回來,他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低頭揉了揉眉心,像是?吸著?一口氣般反問道,
“這裏的?吻戲是?後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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