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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試鏡

    之後?的兩個多月, 慕阮阮的生活都極度規律。

    白天是《大梁紀事?》的拍攝，下了戲回到酒店看《見手青》的劇本。英語這項技能，在全劇本三場戲的篇幅裏, 會?不會?成為試戲片段還是未知數, 但聞商連的建議，倒是極高地保證了他們通話的頻率。

    《見手青》的劇本並不複雜, 比較常見的諜戰題材，愛黨愛國愛人民, 每年新春國慶檔都會有的固定?節目，宣傳指標一樣的存在。

    故事?的開頭，江眠清和於見秋是兩個被組織秘密訓練的少?女, 被送往國民黨軍情處執行秘密任務。

    她們表麵上?是軍情處的事?務秘書，實際卻?通過職務查找機要文件, 向組織運送情報, 並?成功阻止了幾次圍剿共産黨的任務。她們在險象環生的危機中彼此掩護，是最好的朋友，亦是最好的戰友。

    可好景不長。於見秋與?軍情處副處長在相處中暗生情愫。隨著?感情逐漸升溫, 她的立場動搖了。終於在決戰前不久，擔心愛人的生命會?受到威脅的於見秋，叛變了。

    她出賣了組織的計劃，人員名單，甚至親手把自己的好友送上?了刑臺。幸好江眠清麵對國民黨的刑訊, 沒有供出真正重要的信息情報，並?巧妙地用自己的死亡, 傳遞了任務失敗的消息, 讓組織在最終戰役中取得了勝利。

    兵敗如山倒，預感到結局的軍統長官不願做困獸之鬥, 紛紛收拾自己的家當逃離戰場。諷刺的是，那位曾經許下山盟海誓的副處長，在逃難時根本沒想起還有於見秋這麽一號人物。於見秋最終被□□的人逮捕，她人生中最後?一個秋天，聆聽著?抗戰勝利的炮火，飲恨於從她出賣好友那一刻起，就埋下的背叛的子彈。

    慕阮阮的兩部電視劇拿的都是正麵人物的本子，於見秋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反角，但吸引人的地方也恰恰在此。天真爛漫的少?女步步走上?歧途，最後?身?敗名裂萬劫不複。這種前後?極具反差感的人物，沒有哪個演員不想去挑戰。

    事?實上?，就慕阮阮道聽途說的有力候選人，已經不下十個。其中不乏有已經在電影圈嶄露頭角的同齡小花，也有在拿了不少?電視劇獎杯，和她一樣想要轉型的一線女演員。

    相比之下，兩部爆款劇的成績，隻夠一張入場券。慕阮阮再?好的心理素質，也難免為這種激烈的競爭焦慮過一兩次。在她自己並?沒察覺的情況下，這種情緒倒是被聞商連先捕捉到了。

    彼時她躺在酒店的床上?，帶著?點惺忪的睡意，剛被純正的英倫腔掃過耳朵，正處於對聞商連的聲音異常敏感的階段，忽然?聽見他在電話裏道，

    “提前為結果擔心，應該不是你的風格。”

    慕阮阮聞言立刻道，“誰說我擔心了？”

    聞商連對她的反駁似乎並?不意外，“要我數數你這兩天，在電話裏嘆氣的次數？”

    證據麵前，慕阮阮無話可說，索性嘆了口氣，“畢竟這是我試鏡的第?一個電影劇本。”

    不僅是每個演員都有一個大熒幕的夢。更確切說，這是關係到她轉型是否成功的關鍵一步。

    拉高的期待也是一種壓力。

    她放下包袱坦誠之後?，聞商連的回答倒稍顯漫不經心起來?，

    “試戲《如故》的時候也沒見你多緊張。”他停頓了兩秒，“我不算你合作的第?一個電影咖？”

    “……”

    在自戀這方麵，聞商連一向保有穩定?的核心。

    “對於曾經許諾要做我的男主?角，卻?食言而肥的前任麵前，我需要緊張什?麽？”隔著?手機，慕阮阮仍能感受到這句話後?聞商連的沉默，她心滿意足地翻過這一篇道，

    “況且當時失敗了又如何呢，也不會?有再?差的結果了。”

    慕阮阮說完自己先怔了一下。

    在她憑著?積累和努力取得不俗的成就後?，好像反而不如一無所有時，擁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她被人推入穀底，抓著?縫隙裏的天光奮力一搏的時候，想的根本不是失敗了會?怎樣。

    而是隻要不放棄，就永遠有機會?。一蹶不振絕不是她慕阮阮的結局。

    現在她守著?千萬級的粉絲數，挑著?一線班底製作的電視劇本，倒是不知不覺生出退縮的心態來?了。

    果然?最容易擊垮人的不是挫折，而是某種穩定?、舒適的狀態。

    慕阮阮自己想通這點，忽然?覺得豁然?開朗。她把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劇本放到床頭，倒進枕頭裏道，

    “你說的對。與?其擔心那個結果，不如花時間來?想想別的。”

    聽她的聲音放鬆下來?，聞商連似乎笑了一聲問，“比如？”

    “《見手青》的檔期暫定?在七月，《大梁》的宣傳期在六月，殺青之後?我還有兩個月的超長假期。”慕阮阮算了一下，興致勃勃地計劃道，

    “可以選一個城市出去旅遊，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聽上?去不錯。”聞商連表達了贊同，他話音一轉，忽然?提了句不太相關的話題，“回奉陽也會?在你的行程計劃裏嗎？”

    那場車禍之後?，慕阮阮和家裏人也恢複了聯係，慕城的態度雖然?硬邦邦的，但也會?在她被負麵輿論?淹沒的時候，旁敲側擊地發消息過來?，讓她注意身?體。某次許心給她打電話，還繪聲繪色地描繪了一下，慕城帶著?老?花鏡下載微博，不太嫻熟地和那些黑粉據理力爭的樣子。但慕阮阮因為通告太滿的原因，一直沒抽出時間回家。

    但如果有兩個月的假期的話，回奉陽確實在她的考慮中。但慕阮阮一時沒想通這件事?和聞商連的聯係，忍不住道，“應該會?吧。你問這個做什?麽？”

    “不敢求名分。”在某些方麵，聞商連一向是懂得欲揚先抑的，短短五個字被他說出了抑揚頓挫，連著?他的呼吸聲似乎都帶了委曲求全的意味，

    “但是不是有必要讓伯父伯母先驗下貨？”

    “還有，”他停頓了兩秒，而後?重點補充了一句，“男主?角的事?，我並?沒有食言。”

    —

    《大梁》拍攝臨近尾聲的時候，慕阮阮請了一天半的假，去了《見手青》的試鏡現場。

    同樣的雨天，同樣的酒店房間，同樣在長廊上?，和離開的候選人擦肩而過，慕阮阮仿佛從相似的境遇裏，重新回到了試鏡《雨歇》的那一天。

    不同的地方也很多。

    鄭輝跟在她身?後?，慕阮阮深吸一口氣，推開行政房的大門。黃巍導演坐在正中間的監視器後?，半百的年紀，剃著?寸頭，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房間內打光板取景器一應俱全，慕阮阮朝著?衆人輕輕鞠了一躬，

    “各位老?師好。我是輝映工作室，演員慕阮阮。”

    黃巍點了點頭，沒急著?問什?麽，倒是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

    “慕阮阮是吧？聶導向我推薦過你。”

    他語氣不急不緩，但說的絕對算不上?什?麽好話。它的潛臺詞是——

    聶導向我推薦過你。你要是演得不好，丟的可不止是你一個人的臉。

    慕阮阮兩部戲都是在聶遠手底下調教出來?的，黃巍這句下馬威簡直是直擊要害。

    鄭輝也沒料到黃巍會?用這樣的方式作為開場白，他正想出來?打個圓場，慕阮阮卻?已經先他一步開了口，她的語氣不卑不亢，

    “聶導也經常跟我提起您。他誇您對演員的耐心，和您的作品一樣好。”

    沒有人可以拒絕一頂漂亮的高帽。

    至於黃導的耐心是不是像聶遠誇的那樣好，那就要看之後?試鏡的情況了。

    鄭輝怔了一下，低頭笑了一聲。

    情商這方麵，他似乎永遠不用為慕阮阮操心。

    相同的笑意也從黃巍的臉上?晃過，他咳了一聲道，

    “你在其他戲中的表現我已經看過了。不耽誤時間，我們直接開始試鏡？”

    慕阮阮點了點頭道，“您請說。”

    現場的工作人員默契地在監視器前，留出一塊空地，方便演員發揮。黃巍直截了當地開口，“演出你自己認為的，於見秋這個人物的高光片段。”

    慕阮阮微微一怔。

    和導演指定?哪一場戲來?演不同，黃巍的試鏡方式看似給了演員很大的自由度，卻?是不折不扣的陷阱問題。

    且不說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貿然?的選擇隻會?快速區分出，演員和導演對人物的理解差異，導致試鏡被淘汰。

    更何況於見秋是一個為了幻想中的愛情，不惜背叛一切的人，和有著?至高理想，為革命奉獻到最後?一刻的女主?相比，這是一個典型的下沉式人物。如果單用邏輯去分析，說得上?是於見秋高光的片段，或隻有和女主?江眠清互相扶持、出生入死的那些日子。

    可這樣一來?，這個問題就隻有單一的答案，黃巍也沒有必要繞這麽大一個圈子，讓他們自己來?選要演哪一場戲。

    慕阮阮思?索了片刻，黃巍伸手拿過劇本，不緊不慢地說了句，

    “可以給你幾分鐘的思?考時間。”

    “不用了。”慕阮阮卻?笑了笑，她擡頭迎向黃巍審視的目光，

    “我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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