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令牆麵呈現出龜裂的水漬，哪怕今天是個少見的晴天，大樓卻依舊好似蒙著一層霧氣那般昏昏沉沉，見不到一絲光亮。
    長久的不見天日讓屋子裏充滿一股發黴的味道，盡管如此，所能看到的地方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
    大廳裏的孩子們都待在各自的位置上，這個年齡的孩子正是吵鬧的時候。
    可在此刻屋子裏卻沒有多少聲音，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看著一個方向，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好奇。
    湯姆·裏德爾從走廊上經過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他循著其他人的視線往前看去，就看到一名大概十幾歲的少年正站在科爾夫人麵前。
    從這個方向他看不到麵容，隻能從背影看出來人有著一頭黑色長發。
    不同於他從前見過的那些女人，這個人頭發很怪異地被用一根紅色絲帶綁了起來。
    來伍氏孤兒院的隻有兩種人，領養人與無家可歸的孩子。裏德爾不認為這個年齡的人會是無家可歸的孩子，但更不覺得她會是領養人。
    沒有過多關注，比起這些來來去去無關緊要的路人，他更想快點回到房間裏將那些戰利品都放進櫃子裏。
    果然趁著這群蠢貨到處亂跑時去他們的房間是正確的選擇，他輕蔑地想。
    那些他沒有但其他孩子有的東西雖然都被藏起來了，可位置卻好找得要命，他都不需要刻意尋找，隨便就能翻出那些被自以為藏得很好東西。
    就是不知道在發現東西不見後那些人會有什麽反應？光是想想裏德爾就要笑起來了。每當看到有人痛苦，他心裏就會油然升起一股奇異的滿足——這令他無趣的生活多了不少調味。
    不過他並沒能好好享受勝利的喜悅，在他回房間不到五分鍾、正在擺弄口琴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全神貫注時外界的幹擾與噪音讓他感到十分煩躁，但他也明白，整個孤兒院裏敢主動來找他的人隻有科爾夫人。
    他現在生活在孤兒院裏，因為之前的一些事情院長本身就已經對他起了些疑心，介於他很可能還要在這裏生活很長一段時間，於是便耐著性子開口。
    “誰在外麵？”
    “是我。”如裏德爾所想的那樣，科爾夫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有人想要見你，湯姆，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能收養你。”
    收養？
    他勉強壓下的情緒好似遇到氧氣般騰地燃燒起來。他知道科爾夫人一直覺得他幹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在裏德爾看來，科爾夫人絕對不會向那些想要來收養孩子的人介紹他，那麽這個所謂的收養人很可能又是什麽偽裝的醫生！
    憤怒令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極其猙獰，但這種情緒隻持續了非常短的時間，當他打開門時，臉上早已經沒有那些恐怖的表情，隻是依舊陰鬱。
    他從不屑於在弱者——哪怕科爾夫人是這家孤兒院的院長——麵前掩飾什麽。
    “湯姆，這位是梅林小姐，她希望能和你聊聊。”
    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在看到門口出現的人時停頓了半秒，裏德爾皺起眉頭。
    他怎麽也沒想到科爾夫人口中說要領養他的，竟然就是剛剛那個出現在大廳裏看上去不過十幾歲的人。
    “下午好，裏德爾。”
    稀薄的光芒從走廊投入室內，背對光源讓梅林半張臉都隱藏在陰影中裏。
    不過就算如此，裏德爾依舊能看出這是個麵容精致到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人。至少絕不該出現在這種破落的孤兒院。
    梅林的身高比裏德爾高出不少，通常情況下來到孤兒院的大人麵對小孩子總會微微彎腰來表現他們親近和慈愛的一麵。
    可事實上，梅林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直直地站在那裏，視線向下落在裏德爾的身上。
    這種俯視讓裏德爾感到一種強烈的、被冒犯的感覺。
    科爾夫人離開了，裏德爾知道她不想過多和自己接觸。梅林沒有介意，上前一步關上了門，然後在唯一的一把木椅上坐了下來。
    “這是我的位置。”裏德爾冷冷地說。
    他覺得但凡這個人懂得一點點禮貌，也該起身把座椅讓出來。可梅林隻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開口。
    “你可以坐在床上，或者地毯上，要是哪裏都不滿意，你還可以待在衣櫃上。就算你想找根繩子把自己吊起來，我也不會介意。”
    盡管身在孤兒院，但裏德爾見過的人並不算少，哪怕是那些故作驕矜的所謂“上流人士”也會維持最起碼的禮儀。最起碼絕不會說出這種話。
    “我是孤兒。”他對這個身份沒有任何感覺，隻知道這個身份可以用來對人道德綁架，“你連孤兒的東西都要搶？”
    “是啊。”但很顯然，梅林絲毫沒有被綁架到，“有什麽問題嗎？”像真以為他沒聽清楚那樣，梅林拖長了聲音，“孤——兒——？”
    那一刻他意識到梅林與之前來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沒有再糾結座位的事情，也沒有聽從梅林說的任何一種選擇，而是站在了梅林對麵，直勾勾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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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剛聽到她說你是來領養我的。”他掃了一眼梅林，剛剛在陰影裏的時候他已經能感覺到這是個漂亮的人，此刻在燈光下這種容貌更讓他警惕。
    “你看上去也沒比我大多少。你幾歲了？”
    “你說話一直都是這樣嗎？”梅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微微皺起眉頭，“沒一點禮貌。”
    他真沒想到梅林能說得出這種話，冷笑起來，“禮貌的人，你現在坐著的是我的位置。”
    “我是客人，未來還很可能是你的監護人。”梅林抱著肩膀往椅背上一靠，“我有這個能力。你又有什麽？”
    幾番對話下來裏德爾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他意識到梅林並沒有把他當成一個9歲的小孩子，反而上來就在用語言和他交鋒。
    他看向梅林的眼睛，卻無法從那雙同他一樣的漆黑瞳孔中看出什麽。
    “你多少歲了？”他的語氣平靜下來，表情也不像剛才那樣陰沉，“孤兒院領養年齡要求是在21歲以上。”
    在他更正態度後，梅林也很爽快地作出回答：“我今年16歲。”
    “哈，16歲？”裏德爾的表情又重新變了回去。一個根本沒有到規定年齡的人來這裏幹什麽？耍他玩嗎？
    “別撒謊，我清楚得很，你是被她找來要把我帶走然後扔掉的人，對吧？她已經不讓‘我這種人’待在這裏了，是不是！”
    對於他突然提高的聲音，梅林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隻不過說出的話卻令他當場暴怒。
    “白眼狼。”
    “你說什麽？！”
    在伍氏孤兒院這麽長時間，裏德爾還從未被人說過這種話，他怒火中燒，梅林卻像完全沒有察覺到那樣真的重複起來。
    “我說你白眼狼，白眼狼，能聽見嗎？白眼狼？白色的狼？伍氏孤兒院的資金一直少得可憐，科爾夫人已經盡全力給了所有孩子她能給到最好的一切，結果你給她找了這麽多麻煩不說還惡意揣測她。裏德爾，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
    裏德爾覺得他終於找到梅林上來就針對他的原因了，立刻開口打斷。
    “你是聽那些人說了有關於我的什麽事情對吧？他們都是一群騙子，隻不過因為嫉妒我所以經常會在其他人麵前——”
    “不要在別人說話的時候隨便打斷！”
    梅林的聲音猛地提高了兩度，其實這聲音對比起他來說也沒有高多少，但比起梅林之前輕飄飄的語氣實在嚴厲太多。
    完全沒做好心理準備的裏德爾愣了一秒，剛剛還微笑著的梅林此刻已經麵無表情。
    “我已經快失去耐心了，裏德爾。你到底走還是不走？”
    “從你進門到現在還沒有過去5分鍾。”
    “你還有5分鍾的時間猶豫，如果5分鍾後你還不做出決定，我就會離開這裏。”
    他的表情頓住了，以一種隱蔽的方式上下打量著梅林。
    愚蠢而喋喋不休的孩子、破爛簡陋的房間、總是阻止他各種行為還經常斥責他的科爾夫人……伍氏孤兒院的一切都讓裏德爾感到厭煩。他做夢都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而眼前這個有著有些怪異名字的家夥，看起來就是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身上穿的衣服也非常精致。
    如果能被梅林收養，不管怎麽都要比待在這裏更好。
    裏德爾討厭有人踩在自己頭上，可如果一時的低頭能換來更大的利益，那麽他不介意像變色龍一樣，迅速將自己的外形調整到適合環境的顏色。
    很短的時間裏，他身上那種不耐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總是蒙著一層陰鬱的眼神都明亮不少。
    “你真的願意領養我嗎？”他看上去就好像什麽知書達理的好學生。
    “畢竟你的年齡不符合要求，科爾夫人——”他第一次使用了這個稱呼，“很可能不會同意。”
    “她會同意的，這不是你要在意的事情。”梅林敷衍地說，這種態度讓裏德爾非常不滿，不過他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提出質問，“你隻用回答我走還是不走。”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願意走。”他一向知道自己有個好皮囊，不由得猜想——梅林的目的會不會像那些來物色小女孩的男人一樣？但很快他又否決了這種想法。
    隻要梅林願意，絕對會有很多男人、甚至女人都願意排著隊去追求她。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在最後刺了一下梅林，“我憑什麽一定要跟著你？”
    他覺得梅林一定看出了他的想法，臉上露出了一種微妙的笑容。
    “你難道不好奇嗎？你身上那些奇怪的事情？”
    “那是因為我與眾不同。”他理所當然地說，“我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樣的。”
    “是嗎？”梅林睜大了眼睛，看上去很吃驚，不過下一刻她又笑了起來，從袖子裏拿出了一根棍子。
    說是棍子，但裏德爾本能地感覺與從前見過的都不一樣。梅林揮動了起來。
    “攝神取念。”
    一股涼意陡然鑽進他的大腦，事發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覺得大腦裏的記憶就像電視屏幕那樣飛快地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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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爾發現身邊會出現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在他手上的東西憑空飄起來的那刻，斯塔布斯目睹了這一幕，神情驚恐地大喊他是怪物……本來有戶人家想要領養他，結果斯塔布斯將那天的所見所聞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盡管那對夫妻不相信什麽怪力亂神，但還是放棄了領養……那對夫妻準備領養斯塔布斯，這本該是屬於他的機會，他絕對不會讓斯塔布斯好過……
    強烈的反感與厭惡令裏德爾不顧一切地去抵抗，當他憤怒起來時，那種在吊起兔子、將東西輕而易舉飄在空中時的奇異感覺再次出現了。
    砰！
    他猛地後退兩步跌坐在地毯上。隻短短兩秒，他卻好似剛剛爬了一座大山那樣精疲力盡。
    “你——”
    “與眾不同嗎？”梅林另一手握住木棍，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為什麽我也會呢？”
    原本想要質問的話語被盡數吞下，他意識到什麽，眼中爆發出一種強烈的渴望，蒼白的麵容迅速蒙上一層紅暈，眼神充斥著不正常的狂熱。
    “你也會？”他仔細咀嚼著這句話，“你也能讓東西飄起來？能做出不可思議的事情？”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語氣激動到發顫。
    “你知道這是什麽？”
    “當然，這是魔法，裏德爾。”梅林點了點頭，“你是一名巫師。”
    說完不給他問更多的機會，梅林站了起來，隨意地看了一眼時鍾。
    “10分鍾時間已經到了，既然你已經做出願意被我領養的決定，那我也不必繼續在這裏待下去。
    “你收拾一下，明天這個時候我來帶你離開。”
    ★
    離開伍氏孤兒院後梅林忍不住罵罵咧咧。
    梅林：剛剛那一下差點就要給他鑽心剜骨了，這小孩，簡直比一年級的西裏斯還討厭！看到他我就不想給好表情，如果能現在就幹掉他不知道有多輕鬆！
    梅林：原劇情也是，直接把我扔在孤兒院門口，我住所都沒搞定呢，領養他難道一起睡大街嗎？
    梅林：原劇情，別裝死，把我的錢給我。你總不能讓我現在去打工吧？還是說要我去搶銀行？
    梅林：好，錢到手了。先在這附近租個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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