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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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終於對我這個老人下手了。
    肯尼默默地想。
    說實話,他很想回答遲星牧的問題,畢竟誰不想讓老板看見自己專業的一麵。但他搜腸刮肚半天,發現大腦一片空白,剩下的隻有一句我太難了。滾動刷屏。
    作為動物園曾經的首席管理員,肯尼的工作大多集中在動物園的管理和運營方麵。
    你讓他為動物園營銷宣傳,他一個人能頂三個,你問他園區管理該怎麽安排,他能連續說上三天,但你要是問他動物園裏動物的情況,他隻能給你一串數字,讓你打電話給上一任飼養員。
    這也是為什麽他發現灰狼被卡住後,會表現得那麽無措的原因。
    人家壓根就不是幹這個的。
    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他一個管理員就不該去幹馴獸師的活。
    像現在,他搜腸刮肚半天,能給遲星牧的信息就是“動物園裏曾經確實有三隻雪豹”,但他完全不記得原來的三隻雪豹都長什麽樣子。
    所以,在遲星牧問自己“這隻雪豹是原來動物園裏的嗎”的時候,肯尼猶豫半天,給出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大概是吧時間太久,記不清了。”
    “那應該就是了”
    遲星牧挺高興“帝星上人那麽多,它總不可能是自己從大街上跑過來的,估計就是咱自己家的豹子,從籠子裏逃出去以後,一直沒離開動物園。”
    肯尼點頭,覺得遲星牧說的很有道理。兩個人收拾好裝備,挑了架還能動的懸浮飛盤。
    和遲星牧最近常看見的懸浮滑板不同,懸浮飛盤的底盤更穩,空間更大,進可帶人,退能拉貨,很適合用在景區這種突發狀況較多的地方。
    飛盤自帶智能係統,操作起來非常簡單,語音輸入目的地就能導航飛行。兩個人上去的時候,灰狼也跟著跳上去,老神在在地看了肯尼一眼,轉身用屁股對著他,貼在遲星牧腿邊坐下。
    “嘿這小白眼狼”肯尼咬牙“你都忘了這些天都是誰在喂你嗎”
    灰狼甩甩耳朵,壓根不想理他。
    看得遲星牧哈哈大笑。
    在倉庫放了小半年,懸浮飛盤的能量不太充足,起步時差點沒飛起來。好在兩人一狼加起來也沒有多重,飛盤隻是搖晃幾下,等到外麵有陽光的地方,就可以吸收太陽能。
    考慮到員工的時間成本,辦公樓建設在動物園的中心位置,這樣去哪裏都很方便。
    遲星牧站在飛盤中央,感受風從臉側滑過時的清涼,微微眯起眼睛。
    很快,飛盤緩緩下降,停在林區邊緣。
    肯尼比對著光腦上的坐標“老板,我們到了。”
    遲星牧點點頭,第一個跳下飛盤。
    林區陽光明潤,草木蔥綠豐茂,陽光撒在林間,如光輪流轉。
    遲星牧眼尖,一眼就看見了草叢裏臥著的白影。
    他朝肯尼打了個手勢,肯尼會意,把麻醉針遞給他。
    說到麻醉針,就不得不誇一句遲星牧的謹慎,他雖然意外自己能討灰狼喜歡,麵對雪豹的時候也不敢大意,畢竟是頭陌生的豹子,萬一自己的“魅力”不在,他不認為憑借自己兩條腿,能逃過豹子的追殺。
    這可是能撲殺老虎的存在。
    想到這裏,遲星牧咽了咽口水,攥緊麻醉針,肯尼也駕駛著飛盤,跟在他身後緩緩移動。
    十米的距離,遲星牧走了好幾分鍾,他試探半天,好不容易靠近雪豹身邊,才發現自己的小心好像有些多餘。
    青絨的草坪裏,臥著隻一米多長的豹子,身上的毛發黑白交錯,看起來特別霸氣。
    它似乎傷的很重,身下有一灘血跡,遲星牧掃了一眼,發現它後腿腫得厲害,就算遲星牧靠近也沒什麽反應。
    遲星牧猶豫片刻,揪了根草葉丟過去,豹子一動沒動,仍靜靜地臥著。
    “應該是暈過去了。”
    遲星牧跟肯尼說“給補針麻醉,直接抬回去吧。”
    “沒問題老板。”肯尼一口答應,旋即有些擔心“咱們動物園裏是不是還有別的猛獸,連雪豹都傷成這樣。”
    遲星牧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道“等會回去查下係統,看看園區裏是不是還有別的野生動物,順便再檢查一下動物園外的圍牆,有沒有破損的地方。”
    安全不是小事,他們兩個雖然可以湊合,但遊客們湊合不得。要是將來有遊客在動物園裏受傷,遲星牧也不用開什麽動物園了,乖乖回去聯姻算了。
    肯尼神色凝重,他在動物園幹了半輩子,很多時候想問題比遲星牧還要謹慎,拍著胸脯向遲星牧保證,回去一定徹查。
    交代完工作,遲星牧往雪豹那邊湊了湊,瞄準雪豹身上肉多的地方,輕輕扣下扳機。
    細弱牛毫的一根針,卻能放倒一隻成年老虎,而且針身采用特殊技術研製,會自動化作營養成分被動物吸收,不用擔心回收。
    打完麻醉,那豹子仍伏在原地,遲星牧鬆了口氣,緩緩上前。
    他本應該立刻給雪豹做檢查的,但實在沒忍住柔軟豹皮的誘惑,在雪豹腦袋上摸了一下。
    美妙的手感在指尖綻放。
    不算柔軟,微有一些粗糙,越往下的手感越是順滑。因為和手掌接觸的麵積很大,長得又帥氣,擼起來比擼貓還要滿足。
    遲星牧心花怒放,恨不得抱起豹頭吸上一口,但好在他還記得自己身上的任務,隻連連不舍地在豹子頭上又摸了幾下,就準備去給雪豹做檢查。
    抬腿,邁步。
    沒邁出去。
    好像有什麽東西扯住了自己的腳踝。
    遲星牧鼓足勇氣,低頭往下一瞧,看見一條黑白相間的尾巴,再抬頭,就跟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遲星牧“”
    麻醉針過期了嗎
    他有一瞬間是窒息的,條件反射想要逃跑,但小腿被豹尾纏住,眼睛和豹子對視,想逃也逃不出去。
    他不敢輕舉妄動,背後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控製著呼吸,不要驚擾到這可怕的豹子。
    肯尼雙腿發軟,絕望地看著這一幕。
    從他的角度看,遲星牧的腦袋離豹嘴隻有幾寸距離,他甚至能看見豹子呼吸時的氣息撲在遲星牧的臉上時,帶起的熱氣。
    難道他是什麽老板殺手不成,一共就服務了兩位老板,一個中年破產,一個剛來就亡。
    這也太讓人傷心了。
    就在肯尼心裏期艾時,異變突生。
    有一道身影從飛盤上忽然躍起,衝遲星牧的方向俯衝而下
    遲星牧隻覺得耳邊風聲一緊,眼前就多了道灰色的影子,雖然瘦骨嶙峋,卻如利劍般,向他的方向撲來。
    “黑耳”
    遲星牧一驚,沒想到灰狼會來救自己,來不及細想,電光火石間,灰耳已經撲到近前。
    它目如閃電,勢大力沉,但它的對手遠比它強大許多。
    砰的一聲,雪豹甚至沒有抬爪,長尾一掃,就把灰狼抽飛出去。
    遲星牧瞳孔猛地收縮,這還是他知道的雪豹嗎
    他知道黑耳的狀態不好,但狀態再不好,也是一頭貨真價實的狼,麵對這隻重傷的雪豹,居然連一個照麵都撐不下來。
    他心裏著急,擔心黑耳的情況,又不敢亂動,眼角的餘光追著黑耳向後,看它摔在地上。
    又是一聲悶響,草皮做出一點緩衝。
    灰狼幾次掙紮著想爬起來,都以失敗告終,腦袋拚命前伸,朝遲星牧發出痛苦的嗚咽。
    沒死,沒死就好。
    遲星牧鬆了口氣,小心覷著雪豹的眼睛,趁它的注意力暫時在灰狼身上,攥緊手裏的。
    針筒裏,還剩下一支麻醉。
    他心裏默念,想找機會自救,但雪豹根本不給他動手的機會,爪子輕輕一勾,把針筒甩得老遠。
    這下是真的完了。
    絕望中,遲星牧閉上眼睛。心說不知道被豹子吃了以後還能不能穿越,要是能穿的話,他想穿到一個不用被推出去聯姻的地方。
    遲星牧從來沒想過,自己死前的思維會這麽活躍,從雪豹吃人是不是從頭開始,一直到自己下輩子要叫什麽名字統統想了一遍,可他等了好幾分鍾,連自己未來老公長什麽樣都想的差不多了,還沒等到雪豹來吃自己。
    “豹哥,吃人還要猶豫嗎”
    遲星牧腦子一抽,睜眼發現,那顆巨大的豹頭離自己又近了一些,差點就能貼到自己臉上。
    遲星牧“qaq”
    這是準備好要來吃自己了嗎
    遲星牧抽抽鼻子,眼睜睜看著那豹子張開嘴巴,雪白的牙齒鋒利無比,看著就很嚇人。
    然後,一條生著倒刺的舌頭伸了出來,在遲星牧臉上重重舔過。
    “呃”
    好有力的舌頭。
    接觸到皮膚的時候,有一些粗粗的砂礫感,臉頰又痛又癢,還不敢說什麽。
    遲星牧被舔得仰倒,腦袋磕在地上,疼出兩朵淚花。
    雪豹甩甩尾巴,看起來心情很好,見遲星牧掙紮著想坐起來,大爪子向前一推,輕輕鬆鬆按住遲星牧半抬起來的肩膀,又把他懟在地上。
    迎著那噙著淚花的驚恐小臉,大豹子舔舔嘴角,忽然將腦袋埋進遲星牧的肩窩,開始全方位無死角的瘋狂亂吸
    誰說隻有人能吸貓,它們貓科也能反過來吸人
    肯尼張大嘴巴,眼珠差點掉在地上,看看被大豹子吸得到處亂滾的遲星牧,又看看不遠處用爪子瘋狂撓地的灰狼,覺得自己有必要認清現實。
    人和人之間,真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