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阿娘!我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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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散!
阿七!
傅流雲驚覺到那陣響動,他跳了起來,看到屏風倒地,那女孩愣愣地站在房間當中,一身雪白衣裙照映著灼灼燭光,一縷淡淡的血痕掛在她慘白的嘴角,甚是駭人。
他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那雙手冰冷刺骨。
你怎麽起來了?可是睡得不安穩?
我聽到你……說話……
你覺得怎樣?
傅流雲的聲音充滿沉痛,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阿七隻覺得胸口一陣沉悶,身子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如一攤爛泥,倒在他懷裏。
阿七!
傅流雲把她放在錦帳中,風一樣地衝了出去。
花未眠!你起來!你快看看阿七,她不大好了……
他猛地捶著客房的門,花未眠披著衣服,睡眼惺忪地走來開門。一見他那樣子,嚇得魂不附體,忙跟著他往前跑去。
那女孩滿臉寒霜,淡淡的青寒之色浮現在她那張原本如蓮瓣般光潔的臉上,那對纖細的蛾眉緊蹙著,預示著它的主人此刻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蕭似雨聽到動靜也一溜煙跑了過來。
她怎樣了?
麻煩蕭兄將我那藥箱取來。
花未眠拱拱手麵色凝重。
傅流雲看著他那表情,突然心中如漏了一個巨大的洞,將他和她都沉沉吸了進去,他陡然意識到自己恐怕要徹底地失去她了。
小花,你救救她!你救救她!!
他一把拽住花未眠的手,渾身冰冷。
阿綰,我會盡力而為,可是,可是阿七姑娘中的不止是斷腸散之毒,還有……還有寒冰魄陣!如何會中此等陰寒之掌法?
你說什麽?
傅流雲幾乎崩潰了,他一把抓住花未眠的衣襟,顫抖著。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寒冰魄陣的厲害!
寒冰魄陣一直封印在她體內,不激發卻也無事,可是那斷腸散毒性發作卻激發了寒冰魄陣。我……我隻怪自己所學不精!
花未眠愧疚不已,蕭似雨提著藥箱進來。他接過藥箱,打開,取出一束金針。用酒消過毒後,神色凝重地道
煩請二位避讓一下,我為阿七姑娘施針試試。
傅流雲拱了拱手道了聲有勞了,便神色倉惶地和蕭似雨退了出去。
他倚在門邊,望著那圓如玉盤明晃晃的月亮。
阿綰。
蕭似雨看著他那半張浸在如水月光中的臉,他是如此地緊張。
看不出來,你竟這麽在意那阿七姑娘,以前在花萼樓的種種荒唐事都是偽裝不成?
傅流雲白了他一眼,側身透過門縫望見房內花未眠運針如飛,他隻覺得心口一陣疼似一陣。
花未眠收起金針,合上藥箱,拉上錦帳,擦著汗珠,提著藥箱,走了出來。
小花。阿七她……
傅流雲看著他一臉陰鬱,一顆心瞬間跌落穀底。
放心,我已給她施了針了,這一套藥王金針是師傅的絕學,可治百病,隻是這寒冰魄陣加上斷腸散實在是棘手得很。唉,阿綰,我定然盡力而為!
有勞了。
傅流雲急切地跑進屋去,掀開錦帳。看著那女孩沉寂的麵容,那張蒼白的臉已不如先前那樣鐵青。花未眠果然不愧神醫的稱號。
阿綰,你好好歇息吧!我們也睡去了!她若有任何不妥你再喚我啊!
花未眠拍了拍他的肩膀,傅流雲再三道了謝,花未眠和蕭似雨轉身離開了,他便關上門。
窗外的風呼啦吹進窗來,闊大的芭蕉葉打在窗槅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風將錦帳揚起,如一團巨大的雲朵籠在他心頭。燭火搖曳數下,撲地滅了。隻餘他一人,站在蒼涼的夜色之中!月光透過窗,漏在那道屏風的一角上。那一簇紫薇被月光洗禮得如真的一般。
傅流雲收回視線,坐在床榻邊緣,他的手觸摸到那張微涼的臉,他拉了拉被子蓋在她露在被外的手上,那手也如柔軟的冰塊,沁著陣陣寒意。她的呼吸是輕薄的,似有若無。全身上下,似了無生機。白天那樣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如今活死人一般,躺在他麵前。沒由來的說不上來的難過直湧上心頭!
阿七啊!
傅流雲歎息一聲,阿娘在天有靈,請佑她平安無虞罷!
院中蓮缸中,碧綠的碗蓮鋪在清澈的水麵上,明亮碩大的圓月在蓮葉間蕩漾。
這一夜,傅流雲伏在榻前,握著那雙冰冷刺骨的手,希冀給她一縷溫暖。
醒來時,阿七隻覺得淡淡的暖意自手上傳來。那半張臉,一覽無餘地展現在她眼皮底下,流暢自然的下頷線,蝴蝶翅膀般投下濃密黑影的睫毛,玉般筆挺的鼻梁,紅潤如花瓣般的雙唇……正離她咫尺之近,她甚至聞到他淺淡的呼吸,輕緩得如一陣微風拂過她微紅的麵頰。她的手被他緊握在胸前,那暖意融融便來自於他。她的心怦然亂跳著,自己居然又睡在他的床榻之上。火燒般的羞澀自耳邊直漫延到臉上,她定定地看著那張怎麽也看不夠的臉。深吸一口氣,胸口的疼痛似乎沒那麽難以忍受了。隻是渾身虛乏像掏空了的一隻沙袋一般。她靜靜地看著那少年,思緒飄搖到十三年前的那個冬天,九州碼頭上心如死灰的她,如牲口一般被人拴在繩上強行拖出船艙趕上碼頭的那一刹那,那小小的身穿雪色大氅的少年目光清澈透亮地看了她一眼如清晨第一抹陽光照亮了她整個灰敗的人生!
救救我。
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她眼裏的疼痛與絕望如野草般在他心裏瘋長。那少年定定地望著她臉上的傷半祼露在外的小小瘦削的肩以及光禿禿的連雙鞋都沒得穿的腳,還有那從上到下皆狼狽不堪的樣子!
阿娘!我要她!
少年站在風中,河水搖碧,水汽氤氳著他那絕世的容顏!他伸出手指著被拴在一串長麻繩上的她,眼神堅定而執拗。
阿綰,咱們家婢子已夠多的了,你要她做什麽?那丫頭羸弱不堪,看她樣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你阿爺不會同意我們買這樣一個人回去的!
那少年隻是拉扯著那女人闊大的衣袖,目光爍然地望著他阿娘,那女人婉致的容顏至今還如一幅畫印在她腦海中。她穿著華麗至極的一件雪色貂皮大氅,整個人如雪雕一般,在九州碼頭上散發著暖陽一般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