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少主,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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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雲散!
    老板娘,麻煩備些熱水來。
    傅流雲微笑著跟著阿七進了房,老板娘訕訕地閉了嘴。
    喝口水。
    傅流雲倒了杯溫茶遞給她。
    阿七接過茶杯,她的手指碰到傅流雲的手,她忙縮回手來,抱著茶杯,埋頭喝下那滋味並不怎樣的茶。
    你的手……
    傅流雲深切感受到那股來自她體內的寒冷。
    怎麽會這樣?你不是服了火靈丹嗎?怎麽……
    他一把握住她那如寒冰的小手,眼裏的疼痛煙火般散開。
    少主,我沒事的,我能扛得住。小時候在九州碼頭,那才冷呢,我這不也熬過來了嗎?若非少主和夫人相救,阿七早屍骨無存了。
    我去找花未眠,他是哪門子的神醫?
    傅流雲騰地站起來。
    阿七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少主,花神醫已經盡力了,生死有命,怨不得他人。這一日舟車勞頓,你也累了吧!我想……我想睡一覺……
    傅流雲鋪好床被,看著她一臉疲倦地蜷臥被中,心中絞痛不已。
    你別傷心,阿七得少主如此眷顧,便是死了也沒什麽遺憾的了。我阿爺阿娘怕是早在天上等著我罷!
    阿七躺在床上,眼神迷離。她慢慢地閉上眼睛,一滴淒涼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下來。
    她還那麽年輕,在人生最燦爛的年華,遇上了他,卻命不久矣!一朵花還不曾開過,便要凋謝了。叫她如何不傷感?
    小二送來了熱水,傅流雲見她慢慢睡去了,便起身去內室沐浴洗漱。他的心始終如墜巨石,端坐在浴缸之中,眼前迷霧重重,他看不到前路。他絕不能讓那丫頭死在這裏。
    傅流雲洗浴完畢,穿著寬大的衣袍走了出來。
    朦朧燈光之下,阿七如一葉小舟,沉沉浮浮飄浮在夜色之中。一縷烏發流雲一般流淌在枕上,更襯得那張臉明媚哀傷。
    他斜倚榻上,定定地看著她,纖眉緊蹙,密密匝匝的汗珠細碎地沁在額上。那原本花瓣般紅潤柔軟的唇也泛著淡淡的青寒之色!
    阿娘,阿娘啊!你別扔下小汐,別扔下我……
    她掙紮著哭喊著,淚水滂沱如雨下。
    小汐……
    傅流雲猛地坐起來,她為何自稱小汐?
    阿七,阿七!
    你快跑,快跑啊,少主,你快逃……
    阿七猛地睜開眼,滿臉濕透,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
    少主。
    她看著傅流雲長發垂肩,一張如朗月般的臉滿是哀傷地看著她。阿七慢慢坐了起來。
    你做惡夢了?
    他起身,倒了一杯茶遞給她。
    別怕,夢都是反的。
    他看著她顫抖著抱著茶杯飲盡那杯中之水。
    小汐。
    他喃喃道。
    原來,你先前的名字喚作顏汐啊!
    阿七抱著茶杯,看著那少年目光淒迷。
    連我自己都忘了我原先的名字,我老家在錢塘郡錢塘湖邊,阿娘懷孕的時候,看著錢塘湖的潮水便給我取了顏汐這名字。
    顏汐。
    他憶起掛在蓮花塢密室的那幅畫像,斯人便在眼前,他卻對麵不相識。
    命運糾葛,人事浮沉。
    阿七倚在榻上,烏發拂麵,冷汗涔涔。
    阿七。
    傅流雲握著她冷如寒冰的手,心如刀絞。
    我要怎麽救你?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些苦楚,就當是阿七該受的。少主,勿憂。待抵達昆侖宮,求得解藥……
    阿七匍匐在床,忍著那難以承受之痛苦,寒冰刺骨深入髒腑,她哀哀地呻吟著。
    阿七,阿七!可是寒毒又發作了?我去叫花未眠來!
    傅流雲風一般地破門而出,他也顧不得夜已深沉,對著門便是一頓狂捶。
    小花,小花!阿七又發作了,你快起來!花未眠!快開門!
    花未眠睡眼朦朧地爬起來,披著衣服拉開了門。
    阿綰,大半夜的還不睡……阿七又怎麽了?
    傅流雲拖著那花未眠進了房間。
    藥箱,藥箱還沒拿。
    花未眠踉蹌著走到床前,那丫頭已經疼得暈了過去。
    傅流雲返回隔壁房間抱著藥箱回來。
    那火靈丹為什麽服下後毫無作用?莫不是假的?還是失了藥效?
    蕭似雨扯著淩亂的衣袍跑了進來。
    怎麽啦?阿七姑娘她……你這神醫怕是徒有虛名,這寒症你也治不好,反把人折騰成這德行。
    蕭老二,你出去。
    傅流雲把他推了出去。
    小花,有勞了。
    傅流雲對花未眠躬身道,便和蕭似雨一道出了房門,倚在門邊,默默等待著。
    阿綰,你說他是什麽鬼神醫啊?開了藥也治不好病,火靈丹也服了,根本無效。
    蕭似雨撇撇嘴。
    寒冰魄陣是世間最寒之毒,唯有昆侖宮的特製解藥才能解,小花已經盡力了,你別說那些難聽的話。我隻是不明白,她自小在平陽塢長大,怎麽會中這等陰鷙之毒?
    傅流雲不解道。
    昆侖宮遠在北疆,離九州城千裏之遙,自昆侖老怪南下中原,已二十餘年,當年中原武林集十大高手之力才將那老怪物擊退,他便再未在中原現身。除了他還有誰會這寒冰魄陣的?那我可不知道了。難道是那老怪物的後人?
    蕭似雨疑惑地皺著眉。
    傅流雲怔然望著他,對牛彈琴,全不知他在講什麽。
    花未眠背著藥箱走了出來,眼神閃爍,表情淒然。傅流雲忙迎了上去。
    她怎樣?
    我已為她施針,也喂她服下解毒丹。唉,我隻能以金針暫時壓製她體內之毒,咱們明天一早就啟程向北吧!
    花未眠拍拍他的肩膀,唉聲歎氣地離去。
    阿綰,你早點歇息吧!
    蕭似雨一臉同情地看著他,也退了出去合上房門。
    橘黃色的燈光溫暖地照耀著整個房間,那女孩兒羸弱地躺在床榻之上,原本雪似的臉頰抹著一層病態的淡金色。被冷汗浸濕的數縷烏發濕淋淋地粘在光潔的額上。
    夜色孤清,他端坐床頭,從懷中掏出一方銀灰色錦盒,輕輕打開,一支漆黑如夜的烏木發簪靜靜臥在紅色絲絨襯布之上,瑩潤古玉雕刻成半開半闔的一朵蓮花,花瓣翹然,蓮瓣中露出一角碧玉蓮蓬。他摸著那溫涼的美玉,心思蕪雜。
    別殺他……我求你……別殺他……快跑……阿綰……阿綰……
    阿七,阿七!
    傅流雲看著她在惡夢中苦苦掙紮、沉淪。
    阿七,你醒醒。
    阿七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少主,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