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因果恨情蠱已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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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雲散!
    蕭雅失魂落魄地走出沁春閣,忍不住回望身後的樓閣,閣中她心心念念牽掛之人,如今和別的女子曖昧不清、溫情脈脈。怪隻怪她自己,未能看清自己的心。這麽多年了,她以為自己能放下,可結果呢?她還是放不下。
    謝無涯緩步走來,身下的懸橋搖搖晃晃。
    阿雅。
    他走到她麵前,握著她的手。蕭雅本能地掙脫出來。
    謝無涯尷尬一笑,抬了抬手,臉上波瀾不驚。
    阿寒他怎麽樣了?
    想知道為何不自己去瞧瞧?
    蕭雅冷冷地,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謝無涯看著漸行漸遠的妻子,臉色漸變,五指緊握。一臉陰寒慢慢地朝沁春閣走了去。
    葉寒涼盤腿坐在榻上,正打坐調息,他看上去似乎並不太好,聽到細微的動靜,猛地睜開眼睛。眼裏的紅色似朝霞一般地湧上來,又退了下去。
    阿寒。
    謝無涯走了進來,一步一步地靠近。
    葉寒涼強作鎮定,淡淡地看著他。
    謝兄,有何貴幹?
    他慢慢地運功將體內那股躁動不安強行壓製下去。
    謝無涯站在他麵前三步之遙,將一抹濃重的黑影投在他身上。
    我就是來看看你,你……
    謝無涯頓了頓,抬起幽暗潮濕的眼眸,苦笑著。
    恭喜你。
    何喜之有?
    葉寒涼微微轉身,看了一眼身後兀自沉睡的女孩兒。
    像我們這樣的人,得一人深情眷戀,是何其艱難?今天若是換作阿雅,我想,她都未必會跳下那寒潭去救你。
    謝無涯幽幽地道。
    蕭雅知道那潭中有什麽,自然不會下去送死!
    葉寒涼一動不動地坐在那,一隻手死死地攥緊手下的被褥。
    她還好吧!
    謝無涯將目光投向錦帳下的女孩,心中慢慢升騰起一股他自己都不知自何而來的憤怒之氣。在他身邊,永遠不缺年輕貌美的女子。蕭雅愛他愛得發瘋,這女孩兒也不顧自己的生死去救他。謝無涯認為自己並不比他差,他是一宮之主,他的山莊,他的勢力又何曾弱於他?他風流倜儻豐神如玉,他又何曾遜色於他?可是蕭雅,這麽多年了,始終待他冷冷淡淡。在情愛上,他終是輸人一疇。他得到了她的人,卻從不曾得到她半分真心。
    他以為葉寒涼這樣的人,渾身上下,毫無弱點!連蕭雅這樣傾城傾國貌的女子在他眼裏皆若糞土。他求而不得的,偏偏他棄之若敝履。
    她受了些寒,吃些藥便無礙了。謝兄,有事?
    他依然一動不動。
    阿寒,我們兄弟一場,往日同桌而食,同床而眠,親密無間,如今卻非得這樣嗎?
    你想說什麽?阿七病了,我無心思與你敘舊,請見諒。待她病好了,我自是當麵登門賠罪!便是與你喝他個三天三夜又何妨?今日,確實,不便。
    謝無涯目光如刀地掃過他的臉。
    這位阿七姑娘,可是平陽塢的人?
    葉寒涼冷冷一笑。
    曾經是,現在不是了。小弟失禮了,謝兄請自便。
    謝無涯拱了拱手,尷尬地退了出來。
    青葵遠遠地立在門外,見到主子神情委頓地走出來,忙快步迎上去。
    青葵見過莊主。
    謝無涯麵無表情地打她麵前走過。
    之前發生的事,一一說與我聽,不要漏了任何一個細節。
    是。
    青葵碎步跟上那身形矯健的男子,於是將所見所聞一一陳說一遍。
    他的眼睛……怎麽了啦?
    謝無涯扭頭問道。
    發紅光,怪嚇人的,像……像惡鬼一樣。
    青葵回想著那人癲狂的樣子,心裏一股惡寒直湧上來。
    謝無涯沉默不語,臉色凝重若烏雲。
    莊主。
    青葵見他久不言語,便輕聲喚道。
    你去,把小華佗給我請來。
    是,莊主。
    青葵領命匆匆離去。
    謝無涯回首望著那座高高聳立在斷崖之上的樓閣,陰冷的笑意陡然生起。
    沁春閣內,葉寒涼試著慢慢站起來,掙紮著許久,卻猛地摔倒在她身側。胸口的疼痛潮水一般洶湧而來。他閉著眼睛,再不敢去看那張臉。
    不見不戀。
    無貪便不成癡。
    那天,他跪在阿娘腳下,懇求她退掉鳳吟穀那樁婚事。對於鳳棲梧,他連做朋友的心思都沒有,何況要娶她為妻。
    葉霓裳坐在宮主寶座之上,冷冷地看著跪在階下身姿挺拔的獨子。
    你覺得阿梧配不上你?
    葉霓裳看著自己修長的塗著鮮紅寇丹的手指。這個兒子,打小隻認定自己認可的事,忤逆父母是家常便飯。
    鳳棲梧再好與我有何關係?孩兒對她毫無半點愛意,我若強行娶她,隻會害了她。一個女人日日夜夜對著一個不愛她的丈夫,您不覺得這是一個女人平生最大的悲哀嗎?
    葉寒涼還想據理力爭,那高高在上的女人卻歇斯底裏地怒吼起來。
    我讓你娶她,是為了鳳吟穀的勢力,是為得到鳳嬌媚的支持,不是為了成全你那微不足道的愛情!葉寒涼,我警告你,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昆侖宮的少主,這是你生下來就逃不脫的宿命!明日乖乖的將婚書送去鳳吟穀,待你十八歲後,敲鑼打鼓八抬大轎將人給我娶進門來!
    葉寒涼梗直著脊背,跪在鸞鳴殿冰冷的地板之上,承受著來自那個女人的雷霆之怒。隱忍著心靈深處淒涼的哀怨。十歲那年,他進行了人生第一次大逃亡。逃離這個女人無處不在的管控,逃離她無處發泄的怨懟,逃離這陰暗寒涼的昆侖宮。江南煙雨,桃紅柳綠,她的笑靨。
    他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膝蓋酸澀,又冷又餓。是玲瓏偷偷送了一碗甜湯給他,他一滴不剩地喝了精光。後來,他便將玲瓏收入寒涼殿。
    玲瓏。
    他死屍一般地倒在那女孩身側,伸手輕輕觸碰到她微燙的臉龐。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慢慢平靜下來,渾身已被冷汗浸透。那錐心之痛,慢慢消散而去。
    葉寒涼。
    阿七睜開眼睛,爬起來,定定地看著他,頭暈目眩。
    你怎麽啦?
    我無礙,是舊疾,緩緩就好了。
    葉寒涼目光幽涼地望著她,疲倦不堪。
    我是說……之前你……你……為何那樣?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你的眼睛,紅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