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真是個碧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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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的驕傲!
南方的春就是比北方早一些。
轉眼就是三月初了,後湖邊的柳枝已經綻放出新芽。
自從那一晚的事兒發生後,顧言就和街頭上的潑皮徹底得拉開了距離,自己還小,被那些紅眼捕快莫須有的給弄死了賊虧。
二狗和徐三也跟著顧言沉浮起來,一個去了山上的天界寺,一個去了碼頭抗大包。
如今,
燕王的先遣軍隊已經到了安徽宿州,這個距離離應天府不遠了,順流而下,三日就能到應天,得知這個消息,城內已經是風聲鶴唳了。
每天早晨城衛軍都會把十個血淋淋的人頭掛在城門上,這些人頭都是夜裏想偷偷出城的人,有富商,有官員,也有貧民百姓。
城裏的糧價一日三變,如今更是到了買糧食需要托關係的地步,城裏除了巡邏的軍士和捕快,看不到一個平民百姓。
顧言早在很久之前就陸陸續續買了不少的糧食,分散藏在各個隱秘的角落,而且這些糧食隻有他和娘知道,真要到了燕王兵臨城下的那一刻,這些糧食可是兩人活命的根本。托穿越者的福,他知道今年就是建文帝在位的最後一年了。
他等著,等著盛事的來臨。
如今,
顧言對自己的這個生活很滿意,家族沒有人生事,他們和所有人百姓一樣,都顫顫驚驚的躲在家裏,曆史的經驗通過長輩的記憶告訴了他們每一個人,隻要是改朝換代,他們這些富商就會是最容易吃下口的肥肉。
母子兩人住在一起,燕王的到來讓他們這段時間沒有屈辱和悲傷,彼此最愛的人都在身邊,所以,顧言覺得如今的生活才是他最愛的。
拚命的人突然多了。
後湖釣魚的也人突然多了,每個人都在拚命的釣魚,無論魚多小,隻要被釣起來就小心翼翼的放到魚簍裏麵,帶回家放在灶台上焙幹,然後揉成粉末狀藏起來。在亂世裏,這些魚粉能讓那些難以下咽的野菜和樹皮變得可口一點。
唯一不滿意的就是,不知道何時起自己隻要抬頭就能看到一個笑眯眯的貨郎在衝著自己發笑,有些滲人。
今兒,這個家夥竟然敢大大咧咧在顧言身後,盯著湖麵的雞毛魚漂,一眨不眨。
顧言又一次空鉤,惱怒道“誒,我說,你都跟我了半個月了你到底要幹嘛啊!”
“你提早了,應該再讓魚兒吃一會,年輕人多點耐性!”貨郎答非所問道。
“我當然知道我提竿早了,可這不都怨你,你說你沒事兒總盯著我幹嘛?就算你要拍花子,你現在拍了我你也出不了城,大哥,你到底要幹嘛啊!”
貨郎從顧言的話裏知道這小子戒備心很足,不待見自己,於是又答非所問道“你大哥我有個遠方親戚,膝下就一個女兒,如今那老兩口也五十有三了,如果你願意過去續接香火,你算是一輩子衣食無憂,實打實的大少爺。二十貫立馬給你老娘,她也一輩子無憂了,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你也是城裏人,如今城裏插標賣首是什麽價格,我也是覺得你小子靈氣才會給你說這個事兒,一般人我看都不看一眼!”
顧言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內心的火氣,胡亂把魚餌拋到湖裏,起身,扭頭,豎起中指,冷冷道“碧池!法克尤碧池!”
貨郎雖然聽不懂,但他知道自己是被罵了,他不怒反笑“這世道要變了,總有一天你會答應的!!”
顧言盯著貨郎,突然也笑了“說到世道要變了這句話的時候,咬的這麽重,看來這應天府內的世道真的要變了!兄弟你不一般哦!”
貨郎聞言頓時色變,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想試一下這孩子膽子如何的一句話,竟然讓他自己的身份有了暴露的嫌疑。他認真的看著顧言,他內心不由自主地把這些日子收集到關於這孩子的一切全部推翻。
這絕對不是那個農婦的孩子,也絕對不是平常人的孩子,一般孩子沒有這樣的膽量,也沒有這麽令人恐懼的心智。
他不由自主的握住手裏的扁擔,隻要他輕輕一擰,就會出現一把長刀,然後再輕輕往前一遞,這一切都不會在有人知道。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卻遲疑了!
顧言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沒有想到自己故作高深裝叉的一句話,能讓這個矮個子貨郎瞬息間變得像一隻猛虎。他渾身寒毛根根豎起,如同身處冰窖,他想握拳,可雙手卻沒有一絲的氣力,他心裏明白這是人身處極端恐懼下的自然反應。
可顧言他並不想自己這麽被動。
矮個子貨郎看著顧言煞白的臉色,他突然笑了,仿佛突然決定了某件事一樣變得釋然起來,殺意內斂,可他散發出危險氣息在顧言眼裏卻比剛才更加的恐怖!
“可以聊聊嗎?”貨郎邀請道。
“可以!”
貨郎把扁擔兩頭搭在貨筐上“來,坐這兒!”
“不了!”顧言搖搖頭“你給我感覺很不舒服,咱們還是這麽說比較好,不然那不自在!”
“好!”貨郎點點頭“我叫苗喜。”
“我叫顧言!”
“我隸屬於燕山護衛千戶,現統領先鋒斥候衛。”說罷,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顧言。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想必今日我是凶多吉少了!怪不得你願意跟我聊聊呢,也對,這樣最起碼不會留下遺憾!”說罷,顧言也就放開了,一屁股坐在扁擔上,毫無懼色。
“你不害怕?”
“害怕你就不殺我了?雖然我沒有當過兵,但我也知道我先前的那一句讓你動了殺心,雖僅僅是不確定性,但你們作為先遣斥候最怕的就是不確定性,有時候一個錯誤的信息就會給軍隊帶來滅頂之災,你這麽做是對的!”
苗喜讚賞道“你果然不同於一般的孩子,心智端的可怕!”
顧言喟然一歎“都是書上看到的,你都問了,我知道的當然要顯擺一下,其實我屁都不懂!對了,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
“你說你都跟了我半個月了,不會真的是要把我拍花子吧!”
苗喜沒有告訴顧言他是想把顧言招為內應,而是半真半假敷衍道“緣分!”這個時候他內心有些動搖了,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孩子,他總覺得跟這孩子說這話會讓人放鬆,讓人打心底裏去親近。
可任務比命大,他咬咬牙,如老友般把手搭在顧言的肩膀上,自己能做的就是讓這個孩子死的輕鬆些。
“誒誒誒,別著急啊,等我說完最後一句話!”
“還要說什麽?”苗喜的冷冷的回道。
“你是燕王的兵,當然,如果你沒有說假話。等這天下平定,你一定要在軍中去找一個叫做顧懷的人,看看是死了還是活著,如果他還活著,你一定要告訴他有一個可憐的女人等了他三年,有一個被他撿回來的小子會感恩他一輩子!”
苗喜正準備發力的胳膊突然僵住了,殺氣突然潰散,他歪著頭,又打量了顧言一番,試探道“女人是你娘?你就是那個孩子?”
“嗯!”
“不對啊,我打聽的是你父親早死了,你確定不是在騙我?”
“放屁,你問的那個人絕對是姓顧。他娘的,他們巴不得我父親死了,這樣他們就不會膽顫心驚了,這樣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我家的田霸占了,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我母子趕出家門了!”
苗喜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了,他感覺顧言說的是真話,可他又不敢完全相信顧言所說的每一句話。畢竟十歲就能讓街麵數十個潑皮為唯他馬首是瞻的人,怎麽能用平常人的眼光去看待。
“那怎麽證明你說的是對的?怎麽證明你父親跟我是一個戰壕的兄弟?”
顧言攤攤手“你問的這兩個問題我都證明不了,就好比你怎麽證明你就是燕王的斥候一樣,我們都是口說無憑,所以我建議……”
“怎樣?”
“給予彼此一點信任,你信任我,我也信任你!”
苗喜搖了搖頭“我決定還是殺了你最好,等我歸伍我一定回去找你說的那個人,如果一切真如你所說,我願意一命抵一命,我把我的命還給你就是!”
“那這不是扯淡麽?我要你的命有個屁用,你還給我我就能用?我就能起死回生?”
“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顧言搖搖頭“你在換個法子吧,這個法子對你我來說都太殘忍。”
“那隻有投名狀這一個法子了!”
“啥意思?”
“就是你做一件事,讓我放心你,相信你,不會在我走後去把我告了!可以去殺個捕快啊,城衛軍啊……”
顧言想了很久,才試探道“如果我能讓你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城呢?這樣,就算我告密,你人早都不在城裏了,這個總行吧!”
苗喜沒有回答,卻突然大呼道“快提竿,有大魚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