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冷的日子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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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的驕傲!
    顧言從來不相信什麽一笑泯恩仇,什麽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就算世界上真的有這樣心胸寬廣的人,那這個人絕對不是自己。
    這個事兒在自己心裏已經成了執念,已經成了死結,這一輩子都打不開。
    那些年你們吃白淨的饃饃,我們母子吃帶著穀殼的黃饃饃,家裏就剩三個碗了還不滿足,還非要進來一一敲碎。
    這個時候咋沒有人出來說一家人?
    祖上分的地,今天這個霸占一點,那個霸占一點,到最後不留分毫,那個時候咋沒有人站出來可憐可憐自己母子?
    咋沒有人說打斷骨頭連著筋?
    咋沒有人可憐母親大冬天跪在大爺門前苦苦哀求,哀求來年開春能有塊地?
    最後凍昏了過去,也沒有人來扶一把,那時候咋沒有人出來可憐說都是一家人打斷了骨頭連著筋?
    這些要是都能一笑泯恩仇,顧言覺得那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冤種了,那就是雞湯喝多了。
    顧言從不信回頭是岸,他隻相信狗改不了吃屎。
    顧家的祖祠此刻燈火明亮,顧言站在案桌邊,看著底下跪成一片的顧家人,他心裏波瀾不驚,甚至有些想笑,這是多麽現實的一群人啊,把厚顏無恥,道德綁架演繹到了極致!
    看著母親把父親的排位放到了供案上,看著她滿意的笑臉,顧言有些明白了母親的想法,她忍著痛去做了這麽多,其實還是為了父親,為了父親能夠享受顧家的香火。
    其實,父親顧懷才是最真正的顧家人,她和顧言都不是,顧言是撿回來的,她是嫁過來的。
    認祖歸宗儀式完成,顧言成了顧家的家主。
    所有人都在等著顧言開口去說些什麽,可等了半天也沒有見顧言開口,氣氛有些僵。
    顧晨氏見狀提醒道“言兒說幾句吧!”
    “我現在是侯爺,我不喜歡你們把侯爺兩個字掛在嘴邊,也不喜歡你們拿著侯爺兩個字去做文章,我們好好地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夠了。”
    話說完了,大奶奶有眼神點了下大爺。
    大爺顧春吸了口氣,說道“言哥,先前家裏不懂事,給你們母子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其實這都是我的錯,我疏於管教,讓這群人敗壞了家風,今日你的話我會時刻提醒他們要牢牢地記在心裏。
    你看,今年馬上就要過完了,馬上也就到了永樂元年。
    接下來的迎春事宜是族裏的大事兒,族裏人敗家,那些日子把家裏的田產地產都賣了,聽說最後被唐舉人給買了下來贈給了你娘。
    言哥啊,我是這麽想的,那些地族裏賣了就是賣了,我們自己的賣的我們認。
    我就想啊,那麽些地,你看能不能讓族裏叔伯給種上。
    種子呢,族裏出錢買,到了收成時自家留一些做酬勞,剩下的都算到你的名下,你看這個能……”
    顧言平淡地看了一眼大爺,大爺眼神閃躲,支支吾吾地再也不知道繼續說些什麽。
    “不能!”
    顧言看著諸位叔伯失望的眼神,輕輕地笑了,頗有些自嘲“其實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是你們一次又一次的把我趕了出去。
    燒房子的事兒我不追究了,二伯的三個兒子也好好地回來了,我母親是清白的。
    明天開春府中的家將親眷也要來,有些地得給他們,這是朝廷寫進法度裏的,也是我必須得做的。
    而且我還要去句容,那裏二百戶還需要我操心,族裏的事兒大爺還是得扛著,句容那裏侯府也快建好了。
    後湖這邊的家日後就是大雲看著。
    我和我娘回來的日子也就更少,族裏的事顧不上了,所以,開春還是自家忙自家的事兒吧!”
    說完,顧言拉著自己的娘就走出了祖祠,這個地方他一刻也不願意多呆。
    顧晨氏看了一眼,她好像看到顧懷在對她笑,模樣就跟當初走的時候一樣。
    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消散在了夜色中,顧春狠狠地瞪了他媳婦一眼“你看看你著得什麽急啊!”
    “嘴長在身上又不是我身上,你對我吼有什麽用?”
    點燃蠟燭,顧言打開了唐師給的木匣子,裏麵三張紙,一張棲遲園的地契,一張棲遲園的地勢圖,還有一封信。
    “孩子,這棲遲園送你了,不要心裏過意不去,就當為師給你的見麵禮吧!”
    這一刻顧言潸然淚下,一個沒有正式的拜師禮,一個僅僅相識一個月的老頭,他把他最好的東西毫不吝嗇地給了自己,對比一下顧家,人情冷暖,在人與人之間是那麽地清晰。
    這一夜注定難眠。
    天亮了顧言也就醒了,不是不想睡,是被窩子裏麵涼颼颼的根本暖不熱。
    這該死的天氣。
    搓了搓手,顧言把杜猛叫了過來,這家夥不知道幾點起來的,進屋的時候渾身冒著熱氣。
    “你也真夠拚的,多穿點,別散了汗著涼了!”
    “無妨,身子壯實。對了,侯爺叫我啥事?”
    “你知道哪裏有煤麽?”
    “煤?”杜猛歪著頭想了想“你說的是石炭吧!城南的聚寶山有不少,城裏的鐵匠喜歡去那裏買,侯爺你要做啥?”
    “嗯!”顧言想了想“你去找鐵匠瓷器匠過來見我,這屋子太冷了,我準備做些東西。”
    杜猛開門就要走。
    “多穿點別染上了風寒!別覺得我嘮叨,我知道那麽一個人,一生寫了四萬多首詩卻聲名不顯,最後得風寒死了。”
    “誰?”
    顧言想了一下“錢龍!”
    “不認識。”
    杜猛前腳剛走,劉氏帶著幾個人就到了府前,得到信,辰大雲把人領了進來,幾個人連門都不敢進來,齊刷刷地跪在顧言這屋的門檻前。
    在劉氏沒有找到他們之前,他們和劉氏一樣,以為手拿地契的這人已經死在戰亂中,自應天府穩定以後他們不斷在找關係,找路子,想把這些產業變成自己的,眼看就要成功了,誰知道主人家竟然是一個侯爺。
    無論在哪個朝代,他們做的這些事兒最低的懲罰都是一個流放千裏。
    昨晚得信後嚇得一晚上睡不著,家裏的妻兒老小都安排的好好的,今天天一亮就急衝衝的趕來了。
    顧言讓這些人跪了一會兒,才說道“以今日為限,把今年每個月的賬目給我捋清楚,捋不清楚你們知道後果會怎麽樣,回去吧!”
    這幾個人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都沒有說出來,拱拱手告別之後就去捋賬。
    春花拿來了筆墨紙硯,顧言要把自己腦海的煤爐子做一個切麵圖,看看一會能不能做出個爐子來,看花容易繡花難,毛筆畫圖真是天大笑話,這畫一個切麵圖畫得黑漆漆的一大坨。
    畫得顧言滿頭大汗“草,不畫了!”
    候在一旁的春花不敢去打擾,她雖然聽不懂,但他知道侯爺這是在生自己的悶氣,這個時候最好別去打擾,來時候胡嬤嬤說了,做仆役的要多做,少聽,少說,尤其是大府邸,要特別地注意。
    收拾好筆,顧言笑了笑,覺得自己有些鑽牛角尖了,看著春花脆生生地站在那裏,顧言覺得有些無聊。
    “春花?”
    “奴婢在。”
    “這名字誰給你起的。”
    春花頭也不敢抬“老夫人給的名字。”
    “她們三個都有了名字?”
    “嗯,我最小叫做春花,比我大一些的叫做夏荷,比夏荷大一些叫做桂花,比桂花大一些的叫做臘梅。”
    顧言滿頭黑線,這起名字也太狠了,全是花。
    “家裏還有幾個人?”
    春花規規矩矩道“奴婢七歲就進宮了,家裏人也不知道在哪裏了,應該是沒了。”
    “認字麽?”
    “不認識。胡嬤嬤說女孩子笨一些好,不認識字能活得好一些。”
    顧言無語了,不認識字能活得好一些,這是哪門子的鬼道理哦。
    顧晨氏見兒子沒有出門,拎著雞籠過來瞅了一眼,見是春梅,她瞪了一眼“起來就出來曬曬太陽,窩在屋子裏作甚?春花跟我走,菜園子的草又起來了!”
    顧言徹底無語,這是把自己當做什麽人了,真是的“娘,這哪是哪啊?”
    顧晨氏冷哼一聲“我們都吃完了,你趕緊去吃,給你留著呢!”
    鐵匠瓷器匠滿頭熱汗地進了侯府,他們這是一路跑來的,不跑沒有辦法,杜猛這狗日的是騎馬去的,兩條腿跑得過四條腿麽。
    顧言狠狠瞪了杜猛一眼“去,泡壺熱茶,拿點糕點。”
    鐵匠瓷器匠顫顫驚驚在椅子上落下半個屁股,嘴裏小心地吃著美味的糕點,香甜的味道讓他們回味,不敢大口吃,深怕一下子就吃沒了。
    顧言在這個時候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鐵片做外圍,黃土做填充,陶瓷因為具有很好的抗熱性作為爐子的內膽。鐵匠很驚訝侯爺這個奇異的想法,想了一想,手指頭在粗糙的手心畫了畫,點了點頭。
    “侯爺這個能做,但我這個鋪子多是些生鐵,爐子內常有煤火,脆得很,導熱也不行,這樣的爐子最多用兩年,如果侯爺想做好些的就得用熟鐵,導熱好,還耐用。至於侯爺說的那個煤球叉子,這老漢能做,套空管而已。”
    瓷器匠也說話了“鐵大哥隻要確定了爐子大小,我就能確定內膽的大小,隨時可以做。”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看著鐵匠和瓷器匠歡快地步伐越走越快,顧言心裏也是很開心。
    鐵匠和瓷器匠提著一籃子糕點步履輕快,這一趟值啊,這年輕的侯爺是真的好,不光吃了,還讓提一籃子回去,不行,回去得加把勁趕緊做出來,不能讓這麽好的侯爺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