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每個人的生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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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的驕傲!
清涼寺的和尚最近過得不好,出了寺廟之後無論他們去做什麽,身後永遠都會被幾個街頭上的青皮遠遠地吊著。
青皮被發現了也不尷尬,很光棍地說這是有人花了錢,專門讓我們看著你呢。
智信和尚以為是顧言,誰知道細細一打聽後驚訝地發現是徐三和劉二狗。
如今兩人已經九品的官員了,名字也不是徐三和二狗了,兩人都有了正式的官名,世子朱高熾親自起的名字,徐三改成了徐澤一,取自君子如水,隨圓就方,擇一而終。
劉二狗的官名叫做劉長安,朱高熾很喜歡他做人講義氣,就在王維的長安少年遊俠客,夜上戍樓看太白,這一句詩裏挑了兩個字。
這兩個人比顧言還讓人頭疼,顧言那是說一不二,你不做也得做的傲氣,人家那是上位者的做法。
可這兩位就不一樣了,那是怎麽惡心怎麽來。
這兩個人就像是蒼蠅一樣純粹就是來惡心報複你的,這些和尚做夢也沒有想過如廁都有人趴著門縫偷瞄的,洗澡也有人偷瞄,上街買個東西也有人盯著看。
有的和尚實在忍不了去告官了,結果那捕頭一聽和尚要告的人是徐三和二狗,當下就把和尚叉出來了。
捕頭很有眼色,他們不止一次地看到自家縣丞和徐三二狗一起喝酒。
喝罵道人家沒偷沒有搶,就看你上個廁所,你就來告官?你是方外之人你怕啥?你小時候拉屎拉尿的沒有被人看過?
咋了,現在大了看你一下你就告官?看你一眼你少塊肉?再來擾亂公堂就先把你這光頭關起來。
智信坐在佛像底下麵目猙獰,今日,他已經得知有人在講佛門的手段,講這件事的人手段很高明,先是故事引入,最後拋出疑問,而且他們也不對那些愚民講,他們最先是在國子監那裏拋出這個問題,作為一道趣味題讓讀書人去考慮。
有獎問答,隻要你寫的好,講得好且有理有據,當場給予助學金五十兩。
今日的問題是我們這麽多信徒每年捐了那麽多香火錢都去了哪裏呢?是和尚中飽私囊,還是被諸佛拿走了?
這個問題很尖銳,直接就打在了七寸上,智信知道,自己如果再沒有做出選擇,安侯就要選擇出手了,智信還知道,如果自己還沒有做出決定,那麽過幾日的問題就該是因果錢了,智信知道自己要反擊。
清涼寺不能第一個出頭,如果真的這麽做了,那清涼寺就真的萬劫不複,自己代表不了諸多佛門,清涼寺也代表不了整個佛寺。
智信在等信,也在等人。
畢竟清涼寺、永慶寺、瓦官寺、鷲峰寺、普緣寺、吉祥寺、金陵寺、嘉善寺、普惠寺、弘濟寺、接待寺等十二座寺廟及二十六庵,山門的左右兩側分別為能仁寺、碧峰寺,這些都歸天界寺管。
天界寺不出頭,自己永遠就不會去按照顧言所說的去做。
鼓樓的鼓聲響了,片刻後,大殿進來了一個小沙彌。
“神僧怎麽說?”
“主持,神僧說,一飲一啄。”
智信慘慘地笑了笑,神色然後變得猙獰起來“那就是說報應要來了,那就是說智信我要當天底下佛門的第一罪人了是嗎?”
過了許久,智信站起身,神色又變得悲天憫人,看著佛像,雙手合十“安侯,如果我不願意呢?”
天界寺內,紀綱笑著坐在佛像前,看著閉目不語的神僧,紀綱自酌自飲,笑道“一飲一啄?神僧倒也看得透啊!”
和尚睜開了眼,看了一眼紀綱道“紀大人信命嗎?”
“信也不信,怎麽神僧要給我算一算?”
和尚笑了笑“倒也不可,不過話說出來你別惱就是。”
紀綱拱拱手“這個不敢,陛下對您都尊敬有加,我這個做臣子斷不能沒了分寸,您大膽地說,我聽著。”
神僧輕笑道“我說您日後會有淩遲之禍,您信嗎?”
紀綱臉色一僵,手猛地一抖,茶水濺了一身,深吸好幾口氣,才壓住內心的火氣“大師,您的這話讓我膽顫心驚啊,非謀逆之罪,才有淩遲之責,紀某一心為國,大師切莫亂說。”
說罷,有些猙獰地笑了笑。
這一笑露出了豁牙,神僧見狀一愣,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趕緊低下頭,雙手合十“命也,命也,先前我老眼昏花,紀大人莫擱在心上。”
但在他心裏其實早已經破浪滔天了,野狼桀驁之麵相,如今野狼沒了牙,成了看家狗,命雖坎坷,但再無剝皮抽筋之禍了。
紀綱點了點頭,他看到了神僧神色突變,本想細細追問一番,但想到今日有職責在身,決定還是以後再來拜訪,看看這老和尚到底隱瞞了些什麽。
畢竟他可聽說,神僧批命的本事是一頂一地準。
“無妨,無妨。不過,話說回來,今日時候不早了,神僧還是早下決定的好。”
“就不能網開一麵嗎?”和尚換了一副模樣,乞求道。
紀綱搖了搖頭“天界聖恩永眷,但其他的就不好說了,神僧切莫讓我為難,明洪武二十一年的那一場大火神僧怕是再也不願看到吧!”
和尚痛苦的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有些顫抖“如果你能告訴顧侯,能把界麵上那些謠言散去,我們願意低頭。”
紀綱搖了搖頭,安侯拖我給您帶句話“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如果沒有這回事,那就是一個玩笑話罷了,如果真的有,那關我何事?自己的臉都洗不幹淨,這事兒你能怪誰呢?”
“這麽說這事兒是沒有了商量的餘地麽?”
“是的,吸的血夠多了,要還錢了!”
“阿彌陀佛。”
紀綱揮揮手“兄弟們回家!”
院子周圍的戰兵齊齊圍了過來,走到門口紀綱突然回頭“安侯還托我給你帶句話,他說,你們佛門有印書坊,自南朝開始你們教義裏有一條為不誆騙,可翻看曆史書看看,你們為了發泄肚子裏的惡氣,怎麽去把一件事顛倒黑白的?
你們做這件事兒的時候是不是違背了你們一直宣揚的教義了呢?
知道心裏不服,那麽多錢呢,換誰誰心裏都不舒服。
印書坊就不要印那些顛倒黑白的東西了,你隨便印刷些什麽都無所謂,可一旦我發現你們顛倒了黑白,就別怪我狠辣無情了。
官府抓人需要證據,軍隊殺人隻要名單,好好做吧,這天地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大。”
顧言現在很忙。
後天大帝要正式的立徐妃為皇後,自己要和三千名原傷患營的兄弟來負責社稷壇這邊的安保,朱高煦也領了三千人馬負責太廟那邊的安保,冊封的地點在承天門,到時文武百官,城中百姓都來見禮。
為了保證安全,也為了大禮不能出現事故,大帝可是讓朱高熾親自來帶話,而且還說了,負責安保的軍士要挑個子高的,人好看的,威武霸氣的最好。
不知道這是朱高熾自己加的,還是大帝真的這麽說了,但是不論真假,顧言就隻能捏著鼻子照做。
現在,都宵禁了,顧言還在鼓樓附近挑選個子高的,人好看的,又威武霸氣的兄弟。
親自挑選實乃無奈之舉,就因為喊了一句要個子高的,好看的,威武霸氣的,一盞茶不到校場來了快兩萬人,高的,矮的,老的,少了都來了,少了一個胳膊的都來了,沒有人認為自己不好看,都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個子高的,人好看的,且威武霸氣的。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當日負責護衛的將士可領好酒一斤,宮花一朵。
煤爐子和煤炭的管理權限全部交給了楊小樂全權負責,花開何處兩人因為嘴皮子會說,需要打下手,負責價格敲定這塊。
達官貴人訂購的爐子再有一些就差不多忙完了,剩下的爐子就輪到了早已經等不及的各商鋪了,這兩人街麵上熟,做事又能拉得下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做這事兒最合適。
爐子這事算是步入正軌了,陛下都說好,這東西能不好?
百姓最信這個,隻要貴人都說好的,那東西不好也會說出個三分好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生意大了,自然有人想來分一杯羹,因為這兩日顧言太忙了,想要也吃口肉的各大商人隻能拜托花開和何處兩人能不能給安侯遞一句話,人家很大方,隻要把話帶到了,白銀一千兩的辛苦費。
一千兩對花開和何處兩人來說是一筆無比巨大的財富,也是他們活了這麽久都沒有見到過的這麽大一筆錢。
很誘人,可兩人卻沒有動心,沒答應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楊小樂。
兩人雖然沒有啥本事,但是卻很有眼力見兒,試問一下,什麽樣的生意能讓一個太監當賬房?
這明顯就是宮裏有人參合了,宮裏人參合了,這事兒就不是他倆能決定的了,銀子畢竟很誘人,可命卻隻要一條啊。
況且拿事兒的人顧言也不在。
他們害怕這個不苟言笑的太監,殊不知楊小樂以前是愛笑了,自從顧言說他的笑太諂媚之後他就不這麽笑了,應該說是不敢笑了。
兩人不答應,幾個商人就隻能幹等。
一個軍侯府不是說他們想遞帖子就能遞的,那房頂的兩個戟不光是榮耀,還是隨時可以砍人的大權,可這麽等著不是辦法,這幾個人就又想到了侯府門辰大雲。
可這兩日侯爺早出晚歸的不落家,辰大雲就不看大門了,大門這裏換成了兩個凶狠的家將,這幾個人就隻能選擇繼續幹等。
他們真的看中了這份生意,晉中多煤石,他們手裏最多的就是這個玩意,他們想參進來負責整個應天府的煤石供應,這一百二十多萬人就是一張大嘴,每年要吃的煤石太多了。
隻要把這個路子打通,這就是一個好生意,子孫幾輩子都吃不完。
朱高煦也在鼓樓這邊,應天府的三座大營都在獅子山這一塊,他知道的消息早,早早地就把人給挑好了,聽說顧言也在選人,閑來無事他就決定來看看。
他來的時候顧言才選完。
“漢王那邊忙完了?”顧言招招手,笑道。
朱高煦往椅子上一躺“來的早,才選完,你這邊咋樣?”
顧言笑了笑,給朱高煦寫了一杯涼茶“也是才弄完,盛情難卻啊,你看我這一頭的汗。”
朱高煦聞言哈哈大笑“都是一群酒鬼,應該說是為了那些酒吧。”
顧言眨眨眼促狹地笑了笑“也說不定是為了那些宮花呢?畢竟這可是大大的榮耀呀。”
朱高煦莞爾,他覺得和顧言親近了不少,屁股往椅子裏麵挪了挪“今年過完了就要去句容了吧,聽說那裏是個好地方,山美水美,父皇倒是對你有些偏愛。”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顧言就覺得自己就是個冤大頭“山確實好,可卻也是未開化之地。
野獸遍地,前些日子收到那邊的民生統計,那麽大的地方僅存一百九十三戶人家,人口不過千,一個縣衙當差的縣令都六十有三,雙眼模糊,出去巡視鄉裏還得有人攙扶。
這樣的人管一個縣,不知道是鄉民的福還是禍患。唉,如果這算是偏愛,我倒是希望這樣的偏愛少一些,我還沒結婚呢,我可不想未老先衰。”
朱高煦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你啊,真跟大哥說的一樣,心裏想啥就說啥,父皇都被你編排了一遍,你這…要是被父皇聽見他不得拿大腳踹你才怪呢。”
顧言攤攤手,想著大帝咬牙切齒拿著大腳踹人,也覺得好笑,不知不覺也跟著一起笑。
“安侯,跟你說個事兒!”
顧言見朱高煦鄭重的模樣不由得挺直了腰杆“說罷!”
“我和大哥親兄弟,你看你又是把神仙酒給了他,又是把煤炭和爐子生意也給了他,我這個當老二的啥都沒有。
你是父皇的學生,按理說咱們就是一家人,可你做事不能總想著大哥啊,有啥好的給我和老三勻一點。”
說著他歎了口氣“你這好歹是未開化之地,過了年之後我就要去藩國雲南了,那裏可是煙瘴之地,連開化都算不上。
再說,你這好歹還有一個老眼昏花的縣令,我那裏聽說可是有數不清茹毛飲血的野人。
姚先生可不止一次地說你有大本事,師弟幫幫我啊!”
顧言無奈了,沒有想到朱高煦會鄭重其事地說這麽一個事兒,想了想,歎了口氣試探道“那我給你想一個?”
“想一個,必須想一個!”
兩人聊了很久,也很投機,朱高煦覺得顧言這個人很風趣,很有意思;顧言覺得朱高煦也不是後世影視劇那種囂張跋扈的模樣。
兩人從鼓樓分別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天空也下起了棉花朵子般的雪花。
出了太平門,一人一馬才走到後湖的柳樹林邊,顧言就被幾個蒙麵人攔住了去路,領頭的赫然是智信。
“安侯,別來無恙呼?”
顧言下馬,揚起頭“就你不蒙麵,看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智信笑著點了點頭,抽出一把倭刀“得饒人處且饒人,聽聞軍侯也是軍伍的一員猛將,不知道我們七個人可是您的對手呢?”
顧言從馬鞍上抽出長長的斬馬刀,搖了搖頭笑道“你們啊,還是和那些人一樣!”
“哦,安侯這話是指什麽呢?”
“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