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北寒漠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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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啾是靈體化形,所以它啄的這一下,並不會讓岑雙感覺疼痛,倒像是被柔軟棉絮輕輕貼了一下。
即使如此,岑雙還是不適應極了,當即將手抬起,直直朝青色胖鳥按去,想要將其拉開,隻是仙君的反應明顯比他更快,所以在他按下去時,便按了個空,直直捂在唇上。
胖鳥不見蹤影,大抵是被仙君收回去了,如今這地方隻有他二人,岑雙這樣幹巴巴地捂著嘴巴,瞪著眼睛的模樣,不曉得的準得誤會是清音對他做了什麽。
岑雙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若無其事地將手放了下來。
“抱歉,”清音麵上難得流露出了情緒,是少見的為難與尷尬,他道,“我也沒想到它會突然這樣它平素不會這般不知分寸,你今日它有些不對勁,你若是想教訓它,改日我再讓它給你負荊請罪。”
岑雙相信仙君說的話,因為他對於小白蛇的行為,也深有同感,當下隻覺得二人同病相憐,歎息道“清音不必如此說,要真論起來,也是我的訊靈無禮在先,其實它往日也不會這麽不聽話,所以咱們頂多算是扯平,此事算不得什麽,你我都不必太過計較。”
清音麵對了他一會兒,緩緩道“好。”
見他答應,岑雙便笑了一下,心中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緩了緩,不期然又想起了那隻撲騰著翅膀湊過來親近他的小胖鳥,唇角止不住地勾了起來。
他的確很喜歡仙君的訊靈,但很可惜,仙君大抵覺得那隻訊靈親近他的行為,玷汙了他對白月光純潔專一的感情,所以心頭鬱結,隻怕短時間內都不會再讓它見岑雙,關於這點,隻聽方才仙君提到的“改日”一詞,便能窺見其中端倪。
其實這也不能怪仙君,畢竟這世間大部分的訊靈都不會如此調皮,更沒有調皮的資本,因為想要訊靈開智,必須於訊靈術上達到一定境界,可大多數不擅此道者能修煉出訊靈已是不易,更別提修煉出一隻開了靈智的完整訊靈了。
方才的小胖鳥,以及他的小白蛇,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訊靈。
開了靈智的訊靈,其性格與之主人十分相似,又因為他們沒有其主那樣的複雜情緒,所以有機會的話,還會做一些主人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因而世人常說,訊靈行為,歸根結底,就是其主的念想從中作梗。
那麽問題來了,若按照世人說法,那方才小胖鳥啄他的舉動,豈不意味著所以,這麽離譜的事發生在自己訊靈身上,仙君能不鬱悶麽
當然,岑雙是絕對沒有認真往這方麵想的,怎麽說呢,有些事情,隻搞錯了一次,自戀過一段時間,尚能說一句情有可原,但次次都自戀,那可就太不禮貌了,要他說,小胖鳥之所以想和他貼貼,跟仙君本人心中在想什麽毫無關係,純粹是因為小胖鳥它真的將自己當成一隻鳥了。
它將自己當成鳥,看到岑雙之後歡欣鼓舞,所以想要親近一下他,也很容易理解,隻是這事他不便解釋,也不想解釋,那些關於他的原形,以及提及原形必
定牽扯出的一係列不願再提的過往,乃至於與之息息相關的身世,他都不想多說。
因此,便隻能委屈仙君自我懷疑個幾日了反正他又不是姻緣殿的仙官,沒必要為了旁人的姻緣,上趕著揭自己的傷疤。
念頭轉至此處時,忽地又想起另一件事,這事仍與小胖鳥有關,因著實在好奇,所以他旁敲側擊地開了口“說起來,我之前倒是沒想到,清音的訊靈居然會是一隻青色幼鳥。”
按照正常情況,在他重點如此明顯的情況下,接話的那個理當會很自然地聊到小胖鳥身上,但被刺激後的仙君顯然不太正常,所以重點都抓不對,竟然不答反問“那你之前覺得,我的訊靈應該是什麽樣的”
那還用說,雖然目前他能看到的原著劇情有限,但依照仙跡豔事前兩卷畫風來看,仙君的訊靈很大概率會是一些花草雨露之類的東西,再具體一點,便是高山雪蓮,枝頭白雪,空穀幽蘭,山澗明月諸如此類。
他總覺得,仙君的訊靈應該是一些比較朦朧的、神秘的、有韻味的意象,而非這麽直白的、蠢萌的、胖成球的幼鳥。
但這些他不會跟仙君說,在明確知道訊靈是什麽的情況下,再說出來也沒有任何意義,說不定還要再被人揪著再笑個半響,所以岑雙模棱兩可地給了個回答後,便不再委婉,開門見山地詢問起對方的訊靈是個什麽品種的鳥。
之前匆匆一麵,他沒來得及看明白那是隻什麽鳥,而他也確實好奇。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該是隻什麽樣的鳥兒。”清音道。
岑雙歪了下頭。
沉吟片刻,清音繼續道“我隻記得有一段時間,那時我尚且年幼,它便時常入我夢裏,在一片黑暗中,隻有它歡歡喜喜地向我飛來,後來我漸漸長大,它就沒再來過了。
“雖不知我那時為何會夢到這隻從未見過的鳥兒,但無可否認,因為它的存在,那個原本隻有我的黑暗夢境開始變得有趣起來,所以後來捏訊靈時,自然而然便想到它了,隻是夢中情形過於昏暗,除了顏色與輪廓外,我也不確定它是否與我捏的訊靈一致。”
岑雙看著他麵上的空白,再根據之前與對方相處的經驗得出“仙君陷入了回憶”的結論,心中正想著該不該在此時說話打斷對方,若打斷了又該說些什麽安慰仙君時,月小燭的訊靈便出現了。
與之前的炎七枝一樣,月小燭同樣選擇了密語傳音的方式,便使得她的訊靈隻有岑雙可見,盡管如此,清音仍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一點都沒有沉湎過去的樣子,迅速轉過臉向岑雙看去,便於此時,月小燭的訊靈也張口了。
訊靈傳音,傳的自然是月小燭的原話“尊主,我已經到這邊了,現在動手麽”
漠地之上,小白蛇將岑雙的回答原模原樣地帶給對方“動手。”
沙行洞中,岑雙將月小燭的訊靈捏碎,雙手收回袖中時,抬眸看向仙君,悠悠笑道“清音,我們也準備動手罷。”
清音微微頷首。
月小燭的行動很快,沙行洞的大小妖怪被引出了一批接一批,鎮守各處洞穴的妖怪越來越少,路上巡邏的妖精更是接近於無,不多時,就隻剩下零星幾個妖怪留守在白沙洞口了,待月小燭的訊靈帶著“暮幸已被成功引出”的消息過來後,岑雙便與清音從暗處走了出來。
洞口餘下的那幾隻小妖並不成氣候,眨眼間便被二人放倒在地,岑雙在小妖身上牢房鑰匙之際,清音便在一旁布置結界,如此一番準備之後,二人才轉身走進身後的通道。
前往白沙洞的通道狹窄陰暗,要隔很遠一段距離才能見到一點火光,旁的不說,氛圍感確實上來了。
這麽想著,岑雙扭過頭向身邊人看去,見那人手握神劍麵色嚴肅,隨時準備將突然出現的妖怪拿下的模樣,不由眨了眨眼,慢聲道“清音不必擔憂,我之前過來時,雖然洞口妖精很多,但這裏麵可沒幾個敢進來的,你應該也察覺到了罷”
清音自然察覺到了,所以他的眉頭一點點蹙了起來。
幾句話的時間,他們已經走過通道,來到白沙洞的真正入口,即那個連接著洞中三座浮島與入口的繩索前。
清音遙遙看了一眼那不斷旋轉流動的白沙,握劍的手緊了緊,道“這地方”
岑雙也在往下看,眸中情緒不明。他聽清了清音的話語,明白對方想說什麽,順勢接口道“這裏怨氣之重,即使已經被關押了這麽多凡人妖怪,卻仍無一人能使出法術,也不知曾有多少生靈喪命於此。”
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繼續道“這樣的邪氣,仙人與妖怪尚且好說,但若教凡人撞上,早該暴斃身亡了,可眼下情形恰恰相反,就我之前所見,那些凡人雖然有些憔悴,卻明顯沒有受到這裏的怨氣影響,如此說來,比起那些動輒索人性命的怨靈,這裏的東西,更像是我們之前在水月鏡花中見過的那一方血池。”
清音點頭,點明其中相似之處“血池邪氣並不傷人,絕非不願傷人,而是做不到,因為那些邪氣不過是養育血池邪物的養料。”
正因為被當成養料,所以自身難保,哪裏還有餘力去禍害外麵的人
那麽,這裏的邪氣之所以不傷人,是否也是因為它們已無力傷人那冥冥之中將邪氣困在洞中的存在,究竟是不想讓它們跑出去禍害世人,還是單純將它們當成喂養某個東西的養料
若他們猜測的方向沒錯,那麽那個被養育了如此之久的邪物會是什麽東西,它就藏在白沙之下麽圈養邪物者又是何許人也
倘若能尋到辦法將這裏的白沙抽幹,亦或者有能人異士潛入下方一探究竟,說不定有機會窺得答案,但就當下來說,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均為天方夜譚,所以即使要查,也不可操之過急,當務之急,還是先將人救出來。
正因如此,岑雙與清音並未在此事上耽擱太久,便接連踏上了麵前的繩索。
雖說這裏的繩索連接著三座浮島,可通往入口的統共隻有一條,這一條連接著正前方那座浮島,至於另
外兩座浮島上的繩索,則左右接在中間的浮島上,所以不管是出還是入,中間的浮島都是必經之路。
待二人行至中間的浮島上,岑雙便將腰間的牢房鑰匙摘了下來,他優先將另一邊的浮島牢房鑰匙尋了出來,並將之遞給清音,道“原本我叫遊公子過來,便是想讓他幫我跟那些世家修士解釋一番他們被抓的真正原因,以免我來放他們離開的時候,出現寧死也不肯為我所救的笑料,但如今有清音在,便更妙了,若由你救出他們,也無需我多費口舌,所以清音,麻煩你了。”
清音應了聲“好”
,便將鑰匙接過,向著那座關押著修士的浮島走去。
待他走後,岑雙轉身看著眼前的牢房,手中的鑰匙被他拋上拋下,卻不見他過去開門。
之前那領路的小妖怪帶他們過來時,雖然提到了人、妖以及半妖是分開關押的,卻沒有具體提及他們被分別關在哪座島上,也就是說,他現在開門,便相當於開盲盒,開出來的究竟是忘憂城的子民,還是以寒星盛落兩位妖王為首的妖怪,都說不準。
當然,他眼下的遲疑並不意味著他不想救那兩個蠢貨,正相反,作為幾個妖王裏難得聽話的存在,救是肯定要救的,隻是這個被救的順序,他想將他們放在最後。
不為其他,隻為仙君也在這裏。
倘若仙君不在,他們是先出來還是後出來都無所謂,可就算第一卷的劇情已經被他攪合得麵目全非,但按照之前走第二卷劇情的經驗來看,隻要讓原著中的後宮成員看到仙君,那麽不管仙君是否還是原著的仙君,後宮成員們都會對他一見鍾情。
所以一旦給寒星與盛落看見仙君的機會,他們便很有可能從此之後想方設法纏上仙君,就像原著裏那樣。
這不行。不可以。
岑雙現在已經不吃雙子清了。
他當然不吃了,某堂堂四大遺族之一的容小王爺在如今的他眼裏,都配不上月白風清的清音仙君,至於那兩個妖蹤密林的蠢貨,配個錘子。
雖然心中不是很想讓兩方見麵,但岑雙的猶疑倒也沒有持續多久,大約在他手中鑰匙拋到第十下的時候,便過去將門打開了門早晚是要開的,見麵也就見麵了,有他在,那兩個還想跟原著一樣強迫仙君不成
他們但凡敢這麽做,他就把他們的頭打掉。
隻不過,門開之後,那兩隻蠢貨躥出來一人抱住他一隻腿,哭得他袍角都是鼻涕眼淚的時候,岑雙已經不是想要打掉他們的頭這麽簡單了。
他開始思考將他們的皮剝下來織圍脖的可行性。
偏生腿上那兩隻蠢貨毫無危機感,一點ac數都沒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無法自拔,一個嚎得很大聲“尊主啊,您可算來了,暮幸那惡妖,居然真的架鍋燉我們,要不是我兄弟兩個皮糙肉厚,您可就再也見不到我們了嗚嗚見不到我們,您該多傷心啊嗚嗚嗚”
另一個嚎得更大聲“就是就是,暮幸那個心胸狹隘的惡妖,一定是嫉妒您竟能擁有我們這般美
貌與實力並存的妖王,他本來就是用下三濫的手段才將第三惡妖的名頭搶去,眼下竟還想用這種手段讓您失去我們,其心可誅尊主,您一定要燉了他為我們報仇嗚嗚嗚嗚”
嗬嗬。
於是那邊剛剛被清音放出來的修士,還沒來得及對眼前的白衣公子表達謝意,便聽到隔壁島上傳來一聲“砰咚”巨響,這響聲是實打實的血肉與地麵碰撞,揚起的灰塵都飄到他們這裏來了,直將幾個內傷未愈的修士嗆得直咳嗽。
修士們齊齊向隔壁看去,便見一群妖精縮在牢房後麵,探頭探腦地往外看,順著妖精們的視線,他們立刻看到了一個身形修長的青衣公子,那公子背對著他們,看不見相貌,但隻看背影,都一致認定他一定是位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
眼下,那位青衣公子似乎剛踩了什麽東西,正不緊不慢地將腿收回,大約是他們的視線太過直白,教那公子發現了,人便轉過身,朝他們看了過來,本就收在袖中的手朝他們舉了舉,遙遙打了個招呼。
果真,翩翩公子,溫文爾雅。
這邊的修士們大多數都不知道他是誰,但不妨礙他們對這樣一個溫柔知禮的俊雅公子心生好感,也都遙遙拱了拱手。
人群中的薑行雲推了推身邊唯一沒有反應的遊相輕,問他“誒,那不是你之前一直擔心的岑公子嗎,他果然沒事,你阿輕阿輕你怎麽了,你幹嘛跟丟了魂一樣看著這位白衣公子,你不關心岑公子啦”
“啊”遊公子好似此時才回過神,又花了一點時間反應薑行雲的話,傻愣愣地重複了一遍“岑公子”三字,便直直往岑雙那邊看去,也不知他看了多久,才鼓起勇氣想跟人打招呼,偏在此時,一個人擠了過來。
遊相輕側頭一看,便氣不打一處來了。
可想而知,能讓遊公子如此咬牙切齒的,自是江笑無疑了。
江笑對身側的怒目一無所知,他專注地朝對麵的人揮手,大聲呼喊對方“賢弟賢弟好久不見啊賢弟”
眼見對麵的岑雙也衝他揮了揮手,江笑更歡喜了,還想著繼續隔空喊話時,他的身邊也擠過來了一個人,將他要說的話打斷了。
那人在他身邊好奇地問“江兄,那是你弟弟我以前好像沒有見過他他應該不是江家人罷”
江笑側頭一看,一見是他,倒也不生氣,還與他勾肩搭背,眉開眼笑道“是你啊聞人賢弟他自然不是江家人,乃是我認回來的弟弟,雖然說是弟弟,可是我卻覺得,他要比我厲害得多,若是你與他熟悉了,必然”
那邊的江笑已經和別人愉快地聊了起來,岑雙也收回了視線,他踢了踢那兩個趴在地上裝死的蠢貨,對他們道“跟本座過去。”
寒星盛落雖不解其意以往岑雙從來不要他們跟隨的但都不敢多問,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一同來到了關押著半妖的浮島。
卻在盛落開門之際,岑雙若有所覺地回頭看了一眼。
離得最遠的浮島
上,修士們不知剛剛聊到了什麽,此時齊齊朝他這裏看了過來,眼中還流露出了明顯的遲疑,那幾個眼熟的麵孔則遊走在一群修士之間,麵色焦急地說些什麽,唯有仙君平淡無波,不為任何話語影響,正臉朝向岑雙這邊,也不知是否在看他。
中間島上的小妖怪更叫一個神色各異,他們一部分野獸似的死死盯著那邊的修士,大有隻要他們一過去救咬死他們的架勢;另一部分則眼巴巴地看著岑雙,臉上寫滿了“想拿凡人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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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止沒有滾,還走得更快了,眨眼便間來到了繩索中間。
行至此處,才終於停下。
寒星莫名鬆了口氣,正打算將他們罵回去,便聽得岑雙詢問盛落的話“那幾個不是你們的部下,對麽”
盛落將牢門推開後,也回過頭,將那三個小妖仔細端詳了一遍,答道“不是不過,雖然在我們被關過來之前,這裏已經有一些小妖了,但這三隻妖怪,好像是跟我們同一時間進來的。”
“如此麽,那便有意思了,”岑雙含笑道,“看來我們不止要處理暮幸麾下的小妖,還要處理潛伏在這裏麵的細作啊。”
寒星從聽到盛落的回答開始就開始寒心了,此刻聽到岑雙這麽說,下意識朝那三隻小妖看去,不知看見了什麽,驀地瞪圓了眼睛,大叫道“等等,住手你們要做什麽”
岑雙笑眯眯道“顯而易見,他們正在自爆妖丹。”
不錯,那三隻小妖不止停了下來,還趴到了繩索上,保持著這個姿勢,將自己的妖丹摳了出來。
仙人有仙骨,妖怪有妖丹,將這兩者挖出來,即使是失去了法力的情況下,仍舊能對周圍的人或物造成極大的損害,但挖出仙骨與妖丹的下場嘛
那邊,三隻小妖紛紛變為原形,無力再抱繩索,從高空跌了下去,與此同時,他們的妖丹猛地在眾人眼前炸開
三聲巨響之後,繩索應聲而斷。
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